景初脸色灰败。无言以对。
小姨压低嗓子,一字一顿道:“你强&暴她,欺辱她;无视她,看不起她。将她的真心踩在脚底,用尽恶言羞辱她,践踏她!一耳光就打得她,终身需要佩戴助听器。”
“她怀了你的孩子,不得不辍学。她原本还要考研留校的梦想,被你击得粉碎。生孩子的时候,她难产。疼足了两天一夜,最后不得不行剖宫产。”
“你在哪里?大少爷,那时候你人在哪里?你的爱在哪里?”
“我警告你,昕慈是她的命!你不要想着,从她手里夺走她的孩子。如果你想逼疯她,那你就来抢!左不过,我这条命不要罢!”
她望着景初惨白的脸,继续说道:“但凡你还有一点点人性,有一点点良心。你就应该远离我们的生活,离得远远的。永世不要再出现。”
景初无地自容,他悔恨不已语声哀怜:“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她。我早已下了决心,余生为她赎罪。给我个机会吧,求求你们,给我个机会!”
小姨听着他的言语,想着侄女所受的苦楚,终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哽咽道:“你怎么能?怎么下得了手?!她是那么样一个水晶玻璃心肝的孩子;那么样一个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就能忍得下心来伤她呢?”
说到后来,她激动起来,“你走,你走,赶紧走!”
她推着景初,使足了力。景初心神涣散,根本没有防备,加之这连日来的身心磨折,他的身体已极是虚弱,竟被她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一时狼狈不堪。
他稳住身形,赶在小姨再次关门前,卡住门。
失声大叫:“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们,给我机会,让我赎罪,你们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那请你离开,我们的惩罚就是希望你离开。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景初不出声,神色哀恳的望着俞槿小姨。
小姨不耐,怒火中烧!顺手拿起门窗边的鸡毛掸子,就往景初身上抽了过去。景初不躲不闪,硬生生的捱着。
小姨气极,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一旁的昕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惊得小姨赶忙放下鸡毛掸子,回身抱起昕慈,心疼的给她抹眼泪儿,连声哄道:“昕慈乖,昕慈乖啊,是姨婆不好,吓到我们昕慈了。喏喏,昕慈乖乖,不哭不哭,咱不哭啊……”
昕慈揉着眼睛,抽抽噎噎伸出小手,指着景初气鼓鼓道:“你是坏人!坏人走开!不许你欺负姨婆!”
景初心如刀绞。
他望着眼前这双清澈得眼白微泛蓝光的瞳眸,说不出话来。小宝贝的眼睛长得象他,可是那眼神儿,还有小脸上的神气,却十足象极了俞槿。
“你快走开,你再不走,我叫警察叔叔来抓你。”
见景初仍然木愣愣呆站着,小家伙不耐烦了~
她侧头生气的对姨婆道:“姨婆,你快打电话!”
说着带着孩童的认真,威胁的横眼睇向景初接道:“报警抓他,把他抓走!关起来,关进小黑屋里。”
小家伙眼睛犹带泪光,声音软糯,说话的语气却是恶狠狠的~
景初深深的看了女儿一眼,到底往后退了一步。门瞬间就被关上了,快得差点撞到他的鼻子。他颓然折身,却并没有离开。直接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
他感到头昏脑沉,这几日小齐不在身边,他基本回复到了之前不食不眠的状态。因着心底那一丝希望的亮光,他反而精神亢奋。
可这会他感觉浑身虚软。似乎一瞬间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光了。
这位大婶,孩子叫她“姨婆”。应该就是俞槿日记里,提到过的那位小姨。她言如利剑,字字千钧。他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他听得她嘴里转述的俞槿受得那些苦,遭得那些罪。他的心啊,他的心……
他就是罪魁祸首啊!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如果可以重来一遍。他悔不当初,悔得恨不能立刻,马上杀了那时的自己。
屋内的小姨一面准备晚饭,一面不时悄悄掀起窗帘向外望,每次都见着那浑人依然坐在门前,纹丝不动。她心里恨极了。担心俞槿回来会撞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总不能当真报警吧。她们本来就是外乡人,一向低调本分。又出摊做生意,实在不想招人眼目,添上坏名声。
她家俞槿单身带个孩子,本来就怕人背后议论。一直对外谎称,孩子爸爸在外务工。就是房东也不知情。
现在一个男的找上门来,可让人怎么说。尤其这尊瘟神华衣美服,臭皮囊生得确实好。醒目到谁见了,都得驻足打量。
更要命的是,和她家小昕慈长得就如一个模版饼印般。只怕再迟钝的人见了,也不会看不出,这是俩亲父女。
她前思后想,越想越不安。打开门,走到景初面前。景初在听到门开启的那一霎那,便抬起了头。带着希冀的目光,望向俞槿小姨。
小姨按捺着性子,低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呢?俞槿她是不会再接受你了。如果她想回头,她早回头了。
多艰难的时刻,她都挺过来了。现在她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得越来越稳。你知道她有多努力吗?你何苦又要来招惹她呢?
以你的条件,想必追着你,求着你的姑娘多了去。你当行行好,放过她吧。我求求你,不要再来逼她,你还想毁她一次吗?
如果你当真对她还有丝毫情意,你就应该放手,不要再来扰她。趁她还没有下班,赶快离开。”
景初惨笑,绝望开口:“我谁也不要,我只要她!”
小姨皱眉:“你不想要的时候,弃她如敝屣;现在想要了,又来寻她。大少爷啊,你是被追捧得惯坏了。
我再说一遍:她是不会回头了。哀莫大于心死,女人的心被伤得太透,那就回不去了!”
景初心痛难当,执拗重复:“是我错,我知道错了。所以我来赎罪,不,不是为了赎罪,我爱她,我真心爱着她。”
说到最后,他陷入自言自语中,喃喃道:“我该死!醒悟得太晚。等我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我已经找不到她了。我等了她三年,我一直在等她。我会一直等下去。”
小姨眼见他根本说不通,束手无策。恨恨进屋,关上门。眼前却闪现出刚才瘟神的脸,他看起来憔悴的厉害,似乎很虚弱,一副随时会晕厥的模样。天啦!他不会晕倒在她们家门口吧?
又想着,他死赖着不肯走,而再一会后,俞槿也该回来了,这不得刚好撞上。念及此,小姨忧心忡忡。心里直念叨:“冤孽哟冤孽……!”
天色渐灰时分,俞槿回了来。她低着头,下班的路途中,她想了一路,日间工作中遇上的那个小茬子。幸喜察觉得早,不然,得坏事儿。
杂工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经常会有出人意料的突发状况。处理得不好,结果可就大相径庭,会呈现出两极化的区别。
这个完全得靠工作经验的积累,才能做到稳妥,不出差池。她一路总结一路告诫自己,下次可不能再犯,又举一反三,想着再遇上同样的情况时,她要怎么处理。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俞槿,快到家门前时,陡然间注意到门口坐着的一团暗影。她吓了一跳!听到脚步声,黑影马上抬头,见到她立刻站起身来,她才瞧清了这座门神是景初。
她愕然极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今天才听闻,说是公司拿到标了。景晟那边会尽快组建项目组团队过来,正式开启项目。
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还苦笑了会。生活总是这样,偏爱捉弄人。你想要的,很多时候无论你如何坚持,如何争取,总也得不到,都是水漂儿。
而你不想发生的呢,却是阻止不了,总要不期而至。
她心里感叹:真正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墨菲定律,诚不欺我!
转念想,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公司这么大,她供职的部门,与景晟项目相关的研究院,八杆子打不着。
顶多再来两,三回接待工作什么的,譬如:来时欢迎,完时欢送。那便还照前次的接待会,那般做就成了。
退一万步说,他以为她结婚了,不是吗?难不成,他会委屈自己来找已婚妇女。
末了忍不住自嘲:人不过一时兴头,自己还真当回事了。无谓浪费时间,好好工作才是正经。
现在他莫名出现在她家门前,是想要干嘛?几天不见,他清减得更厉害,几乎快瘦脱了形。
如果不是本身底子好,这瘦骨嶙峋的样儿,真要被人误以为,是哪个萎琐的,嗑了药的瘾君子,乱认门。
景初望着俞槿,面容苍白,眼神狂热。
俞槿心一咯噔,猛得警醒起来,昕慈,老天,他是不是看到了昕慈,知道了昕慈!
她的脸色立刻沉下来,嫌恶的死死盯视着景初。
景初眼里的光熄灭了,他悲伤的看着她带着小兽般的凶狠,不善的瞪着自己。
心里的难过,无可言说。被自己深爱的人,这样强烈的嫌恶,果然疼得狠!疼得狠!疼得让人无法忍受!
现世报!
是他应得的!是他活该!
第14章
“我不会和你争孩子。”他开门见山,着意安抚。也带着些明显小心翼翼的示好。
闻言,俞槿的面色稍有放松,却是将信半疑。其实,她是色厉内荏,心里慌得不得了。
若果真他要与她抢昕慈,她要怎么办呢?
“我也不会离开,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守着你们。”
俞槿皱眉。
景初接着言道:“你放心,我不会干预你们的生活。我只在一旁看着,看着就好。”
他的声音低下去,接近于喃语:“你一天不原谅我,我保证绝不擅入你们的生活。”
这是他坐在台阶上,思虑半晌后的决定。不论怎样,他都不会走。日后,她们在哪,他就在哪。
她们不原谅他,他远远跟着就好。只有她们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才能安心。
俞槿不晓得他这是抽什么疯?杜海若呢?他不是死心塌地爱着她么?他们没有在一起么?
时隔几年,他来这么一出,是要干嘛?
或者,这只是他的缓兵之计,目的还是要带走昕慈?她面色复又凝重起来。她不想管他要干嘛?只要不和她争女儿,随他怎么发疯,她过她的日子,各不相干。
而现在她不想和他说话,她累了一天,只想回家好好歇歇。
她走近家门打算敲门进屋。景初见状下意识抬脚,却终是收回立在原地。她的冷待早在他意料之中。此刻,他只是想与她暂时道别,现在他需要回去,准备准备。他决定了要搬到这边来。得让小齐给寻个房子。
彼时,正忙着公务的小齐打了个喷嚏~
忙得应接不暇苦中作乐的他,自我调侃:“晴宝贝儿(他家亲亲女友大人)想哥哥了吧。乖亲亲,再等等,等哥忙完这一阵,带你去圣托里尼~~”
※
景初刚开口:“我”,
里面的门就开了,冲出一个小炮&弹。。手里抓着一把小石子,毫不犹豫砸向景初。
是昕慈~
她边砸边叫嚷着:“你这个大坏蛋!你为什么还不走,你欺负了姨婆,现在还想来欺负我妈妈?我砸死你这个坏家伙!”
砸完后,小人儿一脸护卫的走到妈妈身前,将妈妈护在身后。
一切发生的太快!俞槿惊呆了。。
片刻后,心里的暖意铺天盖地般袭来,她感动极了也窝心极了!
昕慈是个安静内向的孩子。平时少言寡语,小模样淡淡的。虽然对她和小姨表现依恋,但与同龄小姑娘相比,这孩子实在是太沉默了点。
她一度担心,是不是生产时那短暂的缺氧,伤到哪了。为此,她每每想起,总是要偷哭上几回,心疼得不得了。感觉对女儿特别亏欠。
小姨发现后,责斥她瞎想。
说:“咱们昕慈乖着呢,不爱说话怎么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女孩子家家,要那么话唠做甚么?
(ps:仅代表小姨个人观点~作者君生活中喜欢爱笑爱闹的女孩子。很怕那种性子太过寡淡滴人。。会有距离感,不知道要怎样相处~orz)。
再说了,你小时候不也这样,可文静可乖了。她这是随你,生就的性格。以后不要瞎想。”
俞槿嘴上没有反驳,毕竟小姨是安慰自己,想让她安心。但她心里对小姨的话是不认同的。
世间哪有小孩子,天性里会不爱笑,不爱闹的呢。她小时候安静乖巧不说话?!她自苦的想,生在那样一个家庭,会有哪一个孩子还能无忧无虑,天真活泼呢!
昕慈也一样。虽然女儿的生活里没有辱骂,恐惧和担忧,但是她孤独,寂寞。单亲家庭的孩子,性子总是要孤僻些。
而自己和小姨忙于生活,不可能专职来陪伴她。让她不得不早早进入托儿所。逢到周末要出摊,没人带孩子。天色没亮就必须将她从床上挖起来,跟着大人一起,雨露风霜。
她常常想,要是昕慈生活在正常的家庭里,会不会也是个嘻嘻哈哈,欢声笑语的小疯丫头。
此时,昕慈对她的维护,让她的心暖得一塌糊涂。这世上,除了小姨,她又有了个保护她的小卫士呢!
她蹲了下来,转过小家伙的身子,将小人儿紧紧搂进怀里。
门后闻声急急从厨房赶来,还拿着锅铲的小姨,看到这一幕,偷偷卷起罩衣的衣角,抹着眼泪。因为景初这一搅合,小姨心神不定,导致早该做好的晚饭,还没有做完。
景初神情萧索,他哑声道:“今天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快进去吧。”
说完,转身往巷子外走。他走得缓慢,脚步似有千钧之重。快出巷子时,终忍不住回头,门前已不见俞槿她们的身影。他抹抹眼角,心思沉重的走向自己的车子。
进了屋的俞槿竭力粉饰太平。抱着女儿进得厨房,欢快的叫道:“哇哦,今天又有昕慈喜欢吃的排骨青豆汤哟~”
作状的撇撇嘴接道:“姨婆最偏心了~”
小姨心里叹息。面上却配合着笑眯眯道:“对啊,姨婆最偏心了,谁让姨婆最喜爱我的小乖乖呢。”说完,倾身在昕慈脸上“叭”一下,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