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的溜走,锦书心中的那根弦越绷越紧。待时候差不多了,她取了针,剩下的便是等待了,看秦励自己活下去的意念能有多强,意念能不能战胜病魔,那得看他自己。
锦书走了出去,齐王妃等守在外面。她上前说:“娘娘,我想回去休息一下。”
齐王妃心中明白,点头道:“去吧,一有情况我就让人给你捎话。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你尽力了,我都感激你。”
锦书眉眼低垂,她不喜欢这种无力感。<
第九章 不行
回到金碧斋锦书依旧坐立难安,后来她索性去了良医所。
阿良又在做丸药,锦书取了一粒尝了尝,蹙眉说:“你甘草的剂量不对。”
阿良一脸颓废,耷拉着脑袋,不甘心的说:“又失败了啊。”说着他自己也取了一粒来吃,味道好像是不大对。
“你做的这是八珍益母丸?”
阿良点头道:“是给侧妃的。”
“我来配剂量吧。”这个方子锦书不知做过多少次了,自然是得心应手。她便拿了戥子,来了抽屉寻药、称药,阿良见锦书动作又快又好,心中忍不住赞叹,二奶奶一介女流,年纪和他差不多倒如此的熟练了,他多少次也没什么长进,当初师父教训他没教训错。
锦书配好了药,阿良便开始碾药、舂药,锦书在一旁耐心的和他说:“这做丸药需要耐心和细心,其实并不难。但只要错了一步就会前功尽弃。失败了那么错次,你要多做总结,不然怎么能提高。”
锦书说得头头是道,阿良仔细的聆听着。
在锦书的指导下,丸药再次做上了。
“二奶奶是什么时候开始学医的?”
“不到十岁吧。”
“那什么时候出师的呢?”
“十二岁的样子。”
阿良惊讶不已,也就是说二奶奶只跟着师父学了两年就能单独行医了,二奶奶她是药王投生,能有这样的天赋?他九岁的时候还只知爬树捣蛋呢,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啊。
“你跟了薛太医多久呢?”
阿良赧然:“快五年了,然而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
锦书微笑道:“我倒觉得你还不错,只是有时候劲没用对地方,慢慢来。”
阿良做丸药熬蜂蜜,锦书则去翻阅薛太医留下的手札。手札里记录的文字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看清楚没有,直到芸芝匆匆跑来与锦书禀报:“二奶奶,世子他醒了。”
“醒呢?”锦书心里绷紧的那根弦这时候才得以放松,秦励看来求生意识十分的强烈,又一次从鬼门关回来了。她平静的说:“我去看看。”
秦励虽然已醒,然而还是没什么精神,症状并没有得到多大的缓解。
锦书和清醒后的秦励第一句话说的就是:“世子,你做得很棒,接下来的难关我们也一定能闯过去。”
齐王妃听见了这话眼泪都要下来了,齐王府可真是多灾多难啊。
转眼又过了几日,眼瞅着就要到中秋了,齐王府也开始筹备过节的事,就在这时候前往京城求太医的胡长史回来了。
胡长史带回了一个太医,还有一个噩耗。宝兴帝于七月二十这天驾崩了。
秦勉和锦书因为已经预知到了结果倒不怎么意外,倒是齐王妃惊诧不已:“不得不入京吊唁,可是小五这样怎么能动身。”
秦勉站了出来说:“母妃,我和锦书一道去吧。”
齐王妃诧异的看着秦勉,后来又摇头说:“不成,不成,你不能上京。”
秦勉觉得很奇怪忙问:“可是我们家除了我能出面,别人都不行吧。”
齐王妃她不想让秦勉去京师长安,又怕秦勉疑心,只好道:“小五病了,家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你不能走。”
“小五就是好好的,他也主不了什么事。”这个借口显然站不住。
“我去问你父王的意思,看他怎么说。”齐王妃觉得很有必要去一趟上清宫。
听到“父王”二字秦勉神色凝重,点头道:“那好吧。”
京中来的这位太医姓刘,年近五十,行医三十多年,这太医院供奉了十五年,专与宫中嫔妃皇子治病,大大小小的病例也不知经历过多少。
当刘太医给秦励诊了脉后,便说:“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凶险,但好再还算稳定,不是完全没法子。”
众人听了刘太医这话,心中犹如吃了一粒定心丸。
“世子之前的病有过反复吧,能一直稳到现在也是个奇迹了,之前给世子看病的大夫功不可没。”
齐王妃与有荣焉的说:“那是二郎媳妇的功劳。”
二郎媳妇?是个女人?刘太医很是惊讶。
锦书道:“全靠回转丹续命,还有世子的求生意识格外的强烈。他自己想活,才能拖延到今日。”
“回转丹?您知道回转丹?”刘太医这才留意到这个年纪极轻的妇人。
“是。”锦书心道这个没必要隐瞒吧。
刘太医觑着昏花的老眼打量了锦书两眼,心道哪里来的奇怪女人。回转丹可是他们太医院的保留秘方她是如何知道的?
刘太医接手了秦励后面的治疗工作,锦书总算可以大大的松一口气了,可是得知皇帝驾崩,她又要和秦勉准备去长安,便知道一场长途跋涉即将到来了。
齐王妃不放心让秦勉去长安,她坐了车亲去上清宫请示齐王秦长宁的意思。
“天子驾崩,您该履行藩王的职责入京吊唁。”
秦长宁一袭黑色的道袍,手执拂尘,面色如水,完全是个世外人的打扮,他沉声道:“这些凡尘俗世不要再来打扰我。”
“你真的忘了自己的身份,把自个儿当成道士呢?”齐王妃有些急了。
秦长宁没有替自己辩解半句。
“您要是不肯出面,就只有让二郎跑这一趟了。可是您知道二郎……”齐王妃话锋一转又道:“您这是在害他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秦长宁扔下这句转身就走,齐王妃简直要被气死,见秦长宁走了,她急得在后面喊:“他心里恨你呢。”
这话也没让秦长宁停下脚步。
齐王妃悲哀的想,世间再没什么能绊住他的脚步了吧。
齐王本人不愿意出面,二房那边死的死,逐的逐。秦励年纪小不说,如今重病缠身是出不了远门的,剩下的就只有秦勉了吧。
齐王妃将秦勉叫到跟前,嘱咐他:“大行皇帝的棺椁入了地宫就回来,只是去应个景,能不出头的地方千万不要出头。”
秦勉心想他之前去了泉州,比长安可远许多了,他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去一趟长安能有什么事?但见母妃这样紧张害怕的样子,他也疑惑了,问道:“母妃,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你别多想。”齐王妃急忙撇清,她实在放心不下啊。
“二郎,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母妃担心你,来去可都要好好的。”
秦勉点头道:“有锦书在,宋平也会随我去,不会有事的。您放心啊,我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
“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样啊,二郎,母妃怎能不担心你。答应母妃,你一定要好好的。”
第十章 准备
定了西去长安的日子,秦励的病也由远道而来的刘太医全盘接了过去。
锦书很好奇刘太医会怎么治疗,所以刘太医给秦励治疗的时候她总会跑来观看,不明白的地方还要询问几句。
那刘太医起初还不愿意说,后来阿良悄悄的告诉刘太医:“太医别小瞧我们二奶奶,之前没有大夫愿意给世子治病,全靠二奶奶一人苦苦支撑,要不是有她,世子早就走了。”
“看不出她那么年轻还有此等的本事。”刘太医有些诧异,宫中也有医婆近身服侍后妃、公主,但那些医婆也只是略晓医理,根本就不会治病,最多能识几样药,懂得些保健养生,知道如何熬药。
“是啊,二奶奶自己说她不满十岁就开始学医,学了两年多久出师了。”这才是阿良最敬佩的地方。
刘太医听了这话口中的茶顿时就喷了出来,大笑不止:“她也只是糊弄糊弄你不懂事,你还真把她的话当真了,你知道我当初学了多久吗?知道之前的薛太医苦熬了多少年吗?两年,只怕连门都还没入。”
阿良见刘太医不信,红着脸说:“太医别不信,再说您看二奶奶才多大来着。之前娘娘的病、还有我们二爷的病可都是她治好。娘娘的头疼病可是宿疾了,连师父都没办法了,最好还是靠了二奶奶。”
刘太医只是不信:“她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哪里有这等本事,多半是吹嘘,要么就是有人在背后给她出主意。”
阿良又道:“可是二奶奶说她的师父已经去世了……”
“好了,好了,你忙去吧。”刘太医不想再听阿良吹捧齐王府的二奶奶。
刘太医自诩纵横医海大半生,见多了各种各样的病例,医术也是一点点的累积出来的,他才不信一个小丫头能凭借短短的时间医术能达到一个高度。
这时候锦书进门了,刘太医见了她,倒是起了身,陪笑着问了句:“二奶奶怎么亲自来呢,有什么吩咐?”
“太医您坐吧,我找些能带上路的药。”锦书说着就自顾的去忙碌了,她先取了几瓶做好的丸药,接着又拿着戥子自己秤药。刘太医想起了阿良的那番话,便有心想要考验考验她,见锦书手里也没方子便问她:“二奶奶这是配什么方子呢?”
“小建中汤啊。”
刘太医见锦书秤了炙甘草、桂枝、芍药、胶饴等物,暗道这是小建中汤的方子没错。锦书配好了药,她便包好了药包,号上了名字,接着又去配别的方子。
刘太医见锦书从容不迫的样子,暗道莫非阿良说的都是真的?
“对了,太医怎么想到针刺天突和关元两处穴位,再川芎汤?”
“世子是气阻,自然得施针公孙、内关、天突、巨阙。关元、肝俞几处穴位。不过你就是知道这几处穴位,针法不对,手法不对也没用。川芎行气活血,正是治疗气阻的好药。你知道我汤里还加了什么药吗?”
锦书随口答道:“冰片。”
刘太医听罢笑道:“到底是二奶奶倒瞒不了您。对了二奶奶怎么知道回转丹,是之前的薛太医告诉您的?”
锦书笑着摇头:“不,是师父传给我的。”
“不知令师尊是……”
“一个已经圆寂了的比丘尼而已。”锦书不愿意和人提起师父的名号说话间她已经包好了药:“依太医高见世子的病几时能痊愈?”
“这个下官可不敢保证,如今只是尽力而为,要说痊愈少则两三月,多则半年、一两年都有可能。好再是王府,倘或寻常人家有了这病大概只有等死。用的这些药都的名贵的好药。”
锦书点头道:“世子就托付您了。”
“这是下官的职责,二奶奶太客气了。”
锦书收拾好了药便出去了,看着锦书离去的身影,刘太医捻须暗想,要是个小子的他倒可以收为徒弟,假以时日,说不定真能培养出一个名医。
锦书抱了一堆的药回到金碧斋,秦勉并不在家。她和流苏两人将这些药收拾好。璎珞与灵芝俩忙着收拾包袱。
“你们二爷呢?”
“二爷去碧云居了。”
锦书听说也就没有再过问,接着转身去秦励的院子。锦书进了内室看见秦励竟然能下地活动了,虽然由丫鬟搀扶着,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地。
“看来这个刘太医不是浪得虚名,的确厉害。世子可要配合着好好治病,早些康复起来。”
秦励哼了一声,显然对锦书依旧不大喜欢。锦书却当秦励还是个孩子,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里秦勉去碧云居正与生母、胞妹道别。
秦令仪很是羡慕兄长能去京城,眼巴巴的说:“听说长安很热闹,自是别处不能比。”
秦勉如何不知道妹妹的心思,笑说:“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看的,目前你安心的呆在家里,替我照顾好母亲。”
秦令仪点点头。
里间传来了动静,兄妹俩便知母亲已经起来了。令仪让兄长在外面等着,她自己掀了帘子走了进去,张侧妃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问道:“你和谁说话来着?”
“是二哥,二哥过来了。”秦令仪一笑两腮就露出俩小小的酒窝,有些俏皮。
“让他进来吧。”张侧妃拉好了衣裳。
秦勉得了允许进到内室,他恭敬有加的向张侧妃请安。张侧妃知道秦勉他们要去长安了,点头道:“一路多保重。”
“是,请母亲也好生珍重。有什么病痛千万不要忍着,要积极的治疗。目前新来的这个刘太医看上去还行。”
张侧妃见儿子关心她,微微点头。
虽说母子血脉相连,但张侧妃素来对这个儿子很是冷淡,以前去泉州的时候她也不为所动,这次去长安路途没有那么遥远,她也丝毫没什么反应。母子俩说了不到五句话就冷了场。
秦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些尴尬的站着,好再令仪这时候道:“母亲,我和哥哥说说话。”
张侧妃点点头,兄妹俩就出了内室。
张侧妃呆呆的望着帐角垂挂着的一个透雕的银香球,心中暗道,担心什么就来什么,希望秦勉能顺利的闯过这一关,也能平安无事的回来。
第十一章 西去
过了中秋节,秦勉与锦书便踏上了西去的马车。
这次出门锦书带了玉扣和流苏。秦勉本来不想带那么多的护卫,但齐王妃放心不下,所以一共带了六个护卫,加上车夫、胡长史,浩浩荡荡地,比去泉州的时候还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