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身子有些虚浮,甚至没看清就坐下,幸好身后有一只大手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有滑落到地上。
锦书嗅着身后衣服上的味道,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谁。
“你有几成把握?”
秦勉的声音听来有些烦闷,暗哑。
锦书仔细斟酌了一番才说:“顶多两分。”
此话一出,下面的丫鬟听见了脸色大变,战战兢兢不敢言。秦勉眸底闪过一丝晦暗,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劝锦书治吧,可锦书几乎没把握,劝她别治,这可是他的异母弟弟,这个弟弟虽然不大成器,可毕竟身上流淌的血液有一半和他一样。秦励在没被秦劲带坏之前,也还算个惹人喜欢的小孩子。一年前,他失去了爱护他的大哥,他不想一年后再失去唯一的弟弟。
秦勉的心情有些沮丧,但他却不敢给锦书增添任何的压力,他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出去了。
那不足两分的把握虽然让锦书没有任何的底气,但她还是在心中迅速的整理了一下治疗方案,她想和秦勉说话,秦勉却已经不在跟前了。她忙走了出去,却见秦勉正站在窗下,一手扶着窗棂,一脸的凝重。
他心中应该很不好受吧,她该怎么安慰他呢?
“你先别沮丧,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
“锦书,你也别太勉强。”秦勉怕这事给锦书太大的压力,齐王妃询问了锦书的诊断结果,锦书如实相告,齐王妃听后沉默了半晌才说:“莫非这是是齐王府的运数?”
她将目光放到了秦勉身上,心道他会劝锦书帮忙治小五吗,小五若没了,他就能上位了,而且再不会有何他竞争的人。这个念头闪过,齐王妃自己在心中就开始袒护起秦勉来,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她难道不清楚秦勉是怎样的人?之前虽然这个儿子浪荡了些,但最近这些年可是越来越沉稳,而且以他的胸襟,以他的骄傲应该做不出这样的事。
秦勉有些沉闷的说:“运数?这几年我们王府经历过不少的事,不依然屹立?我不相信什么运数,我这就去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你又不是你媳妇。”齐王妃道。
“我去找胡长史,让他进一趟京,向上面请示派几个得力可靠的太医下来,我再去张榜募集天下的名医神医给我们小五治病。”
两个女人没有阻拦,秦勉一头就走了出去。
齐王妃看了锦书一眼,道:“你治好了二郎,也治好了我,小五真没办法吗?”
锦书如实道:“方案是有的,但是我没把握。”她那不到两分的把握是回转丹给的。
齐王妃想了想,有些试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忖度道:“在太医和揭榜的人到来之前,我就将小五暂时托付给你了,只用你尽量延长他的寿数就成。”
锦书仔细的想了一番,点头道:“我试试看吧。”
齐王妃见锦书终于答应下来,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秦勉亲眼挑中的人果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她如释重负道:“既然这样,你们还是暂时搬回来住吧,不然每天这样来回的跑也不方便,等到小五的病好了你们再走也不迟。我开了口,别人也不会说半句的不是。”
锦书点头答应了。
“薛太医虽然没了,但良医所还在,王府的药房,还有薛太医留下来的徒弟也在。你需要什么只管去取。”
有良医所作为后盾,锦书那不到两分的把握终于上升到两分了。
她将秦励房里的丫鬟叫来寻问过,又把申大夫留下来的脉案仔细研究过了,她便去了良医所。薛太医在的时候,良医所人最多的时候有十来人之众,最少也有五六人。薛太医一走,受牵连的、自己不想做的,渐渐的都走了,良医所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便是薛太医怒斥过的阿良,还有一个负责药材的采买。这里的采买几乎是个闲差,很难见到本人。
所以当锦书跨进良医所的时候,只看见一个阿良在药房里碾药。
锦书站在跟前许久了,阿良才注意到她,忙起身向锦书行礼。锦书粗略的打量了一下他,阿良不过十五六岁,个子中等,身材有些单薄,穿一身浅褐的裋褐,半披着头发,方方正正的脸,容貌平常。
锦书对这个阿良有些印象,之前薛太医还在的时候,他来送了几次药。阿良话不多,老实憨厚,这是给她最深的印象。
“你是阿良?”
阿良点头道:“是的,二奶奶。”
锦书微笑道:“世子病了,娘娘让我进来照顾世子,可能要用到良医所,请你协助我。”
阿良微怔,心道听说连那个胡子都花白的申大夫都没办法了,王妃这是无路可走了吗,还是已经放弃世子了,所以才请二奶奶回来?
阿良应着是,锦书道:“很好,我手上那两个丫鬟虽然也能帮忙打下手,但对医理都不大通,有了你这个内行就容易许多了。”
第五章 方法
榜已经张了出去,也派了胡长史前往京城请太医来。
这期间锦书便承担起秦励的治疗,她要做的便是稳定秦励的病情。她将师父留下来的手札从头至尾的翻了一遍,上面没有出现秦励这种病的记载。
手札上没有记录,她只好又去翻阅了手边的各种医药典籍。锦书沉浸在这些书籍中忘记了时间,后来困得不行了,她才伏在桌上休息。
秦勉久等锦书不见她回来休息,他四处找了一番,才在书房里发现了正伏案休息的锦书,伏天已经过去了,夜里已经有明显的凉意。她就这样睡着,会不会冻出病来?秦勉上前将她手上的书拿掉,锦书依然没醒。他便将锦书横抱了起来,就这样一直抱进了内室,放到了床上,拉过了被子替她盖好。
锦书这才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便要坐起来,秦勉按住了她的肩头,道:“你累了,该休息了。听话。”
锦书这才又躺了下来,接着身子往里面挪了挪,将外面的位置让给了秦勉。
秦勉低头脱了鞋袜也躺了上来,两人躺在一个被窝里,锦书背对着他,微微的弓着身子。
“晏清,这不是齐王府世子的诅咒,对吧?”晏清是秦勉新取的字,私底下锦书总这样称呼他,终于不再喊他二郎君。
秦勉疑惑道:“你听见了些什么呢?”
“下面那些人在传说王府世子中了诅咒,所以才是短命的相。”
“休听他们胡说,这里才宝兴二十年,小五他不至于……”据锦书讲庆历五年才倒的霉,不过前世的情形不一样啊,前世他和大哥早死,小五活了下来,二叔他们也没倒,他不知自己走后真正掌控王府的是谁,小五究竟有没有活到庆历五年怕锦书也不知道。
“晏清,我会用尽全力的去救他,就像当初救你一样。”
秦勉一只手已经环上了她的腰肢,她的腰肢依旧纤细。
“丹娘,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我们的吧。我们做到问心无愧就好了。”
锦书是个聪慧的人,即便秦勉没有说破,她也明白秦勉的意有所指,为了证明两人的清白,她也会卖力的给秦励治病。
白天看过的病例在脑中过了一遍,她想问问秦勉,却发现已经秦勉睡沉了,她将腰上的手给移开,重新扯过了一副被子盖上。
第二天她先去看了秦励,吃了昨天她给配的药秦励的状况没有什么改变,不过已经清醒。秦励睁着一双没多少精神的眼睛,眼珠子跟着锦书转,他的眼中写满了惶恐不安。心道自己病得这样了,多半活不下来了。世子之位对秦励来说犹如捡了个漏,只要除掉了他,二哥就可以上位了,所以他有些惧怕锦书,当锦书要给他扎针,要给他把脉的时候,他很是抵触。
秦励那点心思自然逃不过锦书的眼睛,她有些冷漠的说:“你怕我把你治死?”
秦励更加惶恐的望着锦书,锦书有些不屑的笑道:“我这个人喜欢挑战啊,治死你容易,治活难啊,我为什么就不能挑战一下?再说治死了你我和你二哥可要背一辈子的骂名,划不来。”
“你……真的愿意给我治病?”秦励满是担忧。
“这不是废话嘛,我想方设法的给你延长生命,你想活的话就乖乖配合,不然治死你了,也是你自己找死。”
秦励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在下面帮忙打下手的阿良却汗涔涔的,暗道这个二奶奶真有意思,说出的话能把人给噎死。
秦励终于愿意配合,锦书也顺利帮他进行了治疗。
治疗完后,锦书便和阿良出来了。
“二奶奶,世子的情况看上去比昨天好像略好些。”
锦书却摇头道:“并没有,他只是在防备我而显得有精神而已,这都是表象。”
阿良想问什么,然而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口。
一个丫鬟走了来向锦书禀报:“二奶奶,程家的二夫人来了,娘娘请您过去。”
二伯娘来了,锦书自然是要去见的。
当她来到重华殿,发现张侧妃和令仪也在跟前。齐王妃见了她第一句自然问的是秦励的情况,锦书将秦励的病情汇报了一番,齐王妃听说抿嘴不语。
张侧妃等在跟前陪坐了一会儿,张氏便起身道:“我去看看世子吧。”
齐王妃点点头,让甘嬷嬷去帮忙张罗车子。
锦书又陪了伯娘和婆婆去看望秦励,秦励对于这些人的到访显然不大欢迎,他翻了个身将背影给了她们。
张侧妃等有些无奈,在跟前站了一会儿,张氏问了丫鬟几句话连茶也没喝就出来了。接着她们去了碧云居。
锦书发现了,自从二嫂进了门,二伯娘出门带的都是二嫂,而大嫂很少再与二伯娘出来。潘氏已有六个来月的身孕,肚子看上去很大,但还是被张氏带了出来,可见张氏是真心喜欢这个儿媳妇。
张氏细问了锦书秦励的病,锦书据实相告。张氏听后沉默了,正好这时张侧妃不在跟前,只令仪正和潘氏说话,张氏便压低了声音和锦书道:“我说你干脆别管,就说自己不能治。”
锦书讶然,张氏的心思她已经明白。张氏轻轻的拍了拍锦书的手,意思在说: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
锦书顺势将茶捧给了张氏,便起了身,道:“二伯娘用茶,我还有事先过去了。”
张氏意味深长的说:“你不傻,关键的时候不能犯糊涂。”
这句声音不小,惹得令仪扭头来看她们,令仪心道姨母和嫂子说了什么?
锦书依旧一头钻进了那些医药典籍里苦苦琢磨,或是在良医所试着配药。她的努力阿良看在眼里,阿良心中有些感触,终于,他将自己收着的一堆东西交给了锦书。
“这是师父留下来的手札,二奶奶拿去看看吧。说不定对二奶奶能有帮助。”
对于阿良的举动,锦书有些意外。
阿良见锦书不解,又忙着解释:“师父的这些手札我替他保管得好好的,幸好没有遗失。”薛太医倒台,阿良在背后推了一把,那是他认为师父心术不正,但师父的医术他从来都是钦佩的,所以一直在好好的保护师父留下来的这些东西。
第六章 程府
研究方子、整理方案、配药,是锦书一连几日忙碌的唯一的一件事。
在她的努力和秦励的配合下,秦励的病情没有再恶化,当然也没明显的好转,转眼已是八月初了。
秦勉张贴出去的榜终于有人揭,这日进来了一个自称专治疑难杂症的一个大夫,在锦书和阿良的注视下,他给秦励把了脉,便说:“这是将死之人,我有一灵丹还能救他一命。”
锦书听说忙问:“什么丹那样灵验?”
那人看了一眼锦书说:“就是灵丹,专能管人起死回生的。”
秦勉听说便知那人肯定不会白给,忙问:“这灵丹怎么卖?”
那人笑道:“好说,好说,你们王府肯定买得起。我这丹药要炼够七七四十九天才得这么一粒,所以价钱嘛,自然昂贵一些。要一百两黄金一粒,贵公子病得如此厉害,一粒只怕效用还不够,需要两粒才行。”
也就是说要二百两黄金,用二百两黄金换秦励的命,倒不算吃亏的买卖。不过世上真有那么灵验的药,锦书心道难道还有另一种回转丹的存在?她表示疑惑,因此睨了一些秦勉,秦勉却开口道:“药是好药的话多少钱都值,你要二百两黄金我们也付得起,不过我话说在前面,我们要先看效果,果然能达到药到病除的效果,我们就付这个钱,如何?”
那人听说忙道:“小气,买卖,买卖,谁做买卖是先用再给钱的,没这个道理。”
轻轻一试,立马就分辨出来了,秦勉让人将这个骗子给捉住了,王府里的护院给了这个骗子一顿教训才将他扔了出去。
之后又接二连三的所谓神医、名医涌进王府,可是没一个能拍着胸脯保证能有把握治好秦励。
折腾一番下来,齐王妃也没了信心,锦书接手秦励的治疗不敢掉以轻心。初五的那天,程家来了人。
“三老爷回来了,请四姑奶奶和四姑爷明天回程家吃顿饭。”
父亲回来了,锦书显然还是高兴的,点头道:“必去。”
第二日锦书去重华殿请安时向齐王妃说明了此事,齐王妃自然没有阻拦,还让人收拾了几样见面礼让锦书一并捎上。
锦书与秦勉坐车回寿春伯府,算来锦书已经许久没有回去了,或许那个家她已没回去的理由了吧。
车上两人之间话不多,秦勉甚至有些担心。
“我们之间的事还没和你父亲说,你说他要是依旧讨厌我怎么办啊?”
锦书见他双手捂脸,好像有些难为情,她拉过了秦勉的手,温柔的抚着他指腹上因为练习射箭而留下来的茧子。
“你对自己没信心吗?”
秦勉摇头,他哪里有信心。
锦书握着他的手,含笑道:“你是我自己选的,他不会怎样的。”
这些日子因为弟弟的事锦书很操劳,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甜蜜的时候,秦勉觉得对她有些亏欠,所以突然揽过她的脑袋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锦书一手推着他,惊呼道:“这在外面,你做什么?”
“嘘,小声点,不然别人可就听见了。”秦勉明明打算只是浅尝辄止,但看见锦书两頰带赤,压倒桃花,他情难自已,一手稳稳的扶住锦书的头,一手扶着她的腰,嘴唇往下噙住了如蔷薇般粉嫩的菱唇。他一遍又一遍的描绘她的美好,后来犹觉不够,终于撬开了她的贝齿,吸吮着只属于她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