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归——郁桢
时间:2018-05-02 11:46:56

  “皇帝,我依稀听得外面有动静,可出了什么事?”
  秦劼面色平静的走了进去,最终站在了那架十二扇的缂丝屏风前,他举目凝视屏风上精绣的汉宫春晓。他目光微闪,含笑道:“惊扰了母后的好梦了,儿臣特来请罪。”
  “不是……我听得有动静,前面火光特别亮,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高太后一脸的焦虑。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宝兴元年的事重演了。”秦劼的语气格外的冷清。
  高太后惊讶不已,她神色惊惶问道:“是有人要宫变?”
  “是啊,想要效仿先皇。不过母后您放心,很快就会恢复平静的,您听,是不是没有那么的喧闹呢?”
  高太火惶惑的看着儿子,秦劼眼中流露出寒光让她觉得瘆得慌。
  “谁要造反?是你亲弟弟?”高太后嘴唇发白。
  秦劼嘴角一扬,邪佞的一笑:“是啊,也不知是谁借给他这么大的胆子。”秦劼说着又探寻的望着他的母后。
  “你带我去见他,他最听我的话,一定能乖乖听话的。”
  秦劼却不为所动,他怔怔的看着母后,道:“前有杨太后,后有高太后,是不是?”
  高太后怒了:“三郎,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和你弟弟里应外合不成?”
  秦劼挑眉,冷笑道:“这个可不敢说。”
  “你竟然连生你养你母后也敢怀疑,你带我去见他!”高太后又急又怒。
  “晚了。”秦劼冷漠的转过了身。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能杀了他?他可是你亲弟弟!”高太后只觉得气血一股脑的往头顶涌,很快的,便觉得天旋地转,她想要叫已经叫不出声。
  秦劼背对着他母后,此刻却听得一声响,他回头看了一眼,高太后已经晕倒在地。秦劼急忙大喊:“快宣太医。”
  含元殿外的障碍已经扫清了,太医进宫时已经看不出前不久这里才发生过一场腥风血雨。
  前来看诊的是齐太医,齐太医见皇帝守在高太后的榻前,皇帝一脸的焦虑,他陪着小心给高太后诊断过,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太后娘娘因为急火攻心,血气上涌,看其症状应该是中风。”
  “中风么?有没有痊愈的可能?”秦劼蹙眉。
  齐太医谨慎的答道:“需要长期的护理,说不好什么时候能痊愈。”
  “这样啊,那先治着吧。”秦劼便站了起来,负手便出去了。
  齐太医跪在地上,心道这高太后的病发得奇怪,以前并没出现过这样的征兆啊。
  秦劼回了自己的寝殿,立马有内侍来禀告:“启禀陛下,已经收拾干净了。”
  秦劼凝望着跟前的烛火,异常冷冽的说道:“将燕王的头颅割下悬于朱雀门,以示天下人。”
  一旁的内侍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双腿发软,又不得不称诺。
  秦劼又仔细的思量了一番,做出了另一个决定:“明一早去永和坊的齐王府宅邸传达朕的口谕,命齐王府的二娘子入宫为母后护理病体。母后未痊愈不得擅自离京。”
  内侍恭肃的应诺。
  燕王妃苦苦的等了一夜,然而带回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回头,却见夫君换下的衣衫还好好的搭在架子上,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可是夫君的野心太大,她劝不了,她只能追随着夫君。
  燕王妃走过去,将秦勃的衣裳抱在怀里,结缡数载,他们一直情深意重,两人从未红过脸。如今夫君事败,燕王府大势已去了。她已顾不得许多,她紧搂着夫君的衣衫,抽出了床上藏着的那把匕首,有过片刻的犹豫,接着匕首就直直的插进了她的胸膛,有些疼,不过已经不要紧了。
 
 
第三十五章 中风
  “燕王的头颅悬挂在朱雀门上,燕王妃在延康坊的宅子里自裁了。”
  胡长史向秦勉禀报了此事,秦勉眉头紧锁,他扭头看了一眼在身后睡熟的妻子,点头道:“知道了,只怕今天就要宣我进宫问前天的事,会不会被牵连也说不清。”
  胡长史微怔,很快又说:“二爷有个准备也好。”
  锦书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她身上懒懒的,昨晚睡得晚,今天就起迟了一些。她起来时秦勉已不在身边,她忙下了地,正好流苏走了进来。
  “他出去呢?”
  流苏含笑禀道:“没有,在书房里呆着呢。”
  待流苏与她梳了头,洗了一把脸,她匆匆前往书房。秦勉虽然手里握着一本书,可眼睛却看着远处不知发什么怔。
  “一大早就开始用功呢?”
  秦勉这才回过了神:“你来了。”
  锦书走上前去,她觉得秦勉一脸的心事。
  “燕王他事败了,燕王妃也选择了自裁追随燕王。燕王的头被悬挂在朱雀门上警示天下人。”
  锦书骇然:“怎么会这样?前世的结局不是如此啊?”
  “有什么地方改变过了吧。”秦勉只觉得这位新帝真是下得了狠手啊,即便是自己的亲兄弟说杀就杀了,杀了之后还要被割掉脑袋。那深宫中果然没有半点的亲情可言。
  锦书木木的坐下,心中一阵阵的后怕,她握紧了秦勉的手,心有余悸道:“好在你没有向他臣服,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犯蠢,我自然不能跟着他犯蠢。说到底他还是小瞧了这位新君,也小瞧了控鹤监,小瞧了羽林军,才过去二十年的事,怎么会被允许再次上演。”
  前一天还和她谈笑风生,大谈御夫之道燕王妃说没就没了,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最终夺取燕王妃性命的不是她的哮喘病,而是她自己。倘或有一天,秦勉被逼上绝路活不了了,她也会像燕王妃那样追随秦勉而去吗?
  不,不,她怎能有这样的念头。她要秦勉好好的活着,只要不作,不犯蠢总能好好的活下去。
  秦勉见她的脑袋摇晃得像拨浪鼓似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你想什么呢?”
  锦书仰面凝视着他:“你永远都会和我在一起的,是不是?”
  “傻,这个是自然。你别胡思乱想的,我没他那么傻,也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你放心。”秦勉温柔的话语抚慰了锦书内心的烦躁不安。
  两人吃了些东西,也没出门,窝在书房里各自看书。大有岁月静好的味道。
  “二爷、二奶奶,宫中来人了,说来传皇上的口谕。”
  秦勉和锦书都不意外,秦勉答应一声:“知道了,请人到中堂用茶,这就过去。”
  夫妇俩相商了一番,两人便一道出了门。
  来传话的是太极宫一位二等内侍,身穿青色缎子绣葵花的袍子,带着乌纱小帽。
  “陛下有谕:宣齐王府二娘子入崇庆宫为太后娘娘护理身体,太后娘娘未痊愈之前,二娘子不得擅自离京。另请二郎君随小的入宫一趟,陛下有话要询问二郎君。”
  前面那道口谕让锦书充满了疑惑,她多问了一句:“太后娘娘又病呢?”
  内侍点头称是,锦书又问:“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是中风,需要有医女长期帮忙护理调养。”
  中风?!锦书神情微变,她不安的绞着手指,秦勉牵住了她,和那内侍说:“容我们换身衣裳,与伴伴一道去。”
  内侍颔首答应了。
  两人去了内室,各自换衣,屋子里静默无声。
  穿戴整齐后,双双出了门。外面已经备了车,内侍依旧乘了来时的小轿,轿子前行,齐王府的车子跟在后面。
  车上的时候秦勉一直握着锦书的手没有松开过,两人虽然没大说话,但却彼此心照不宣。车子到了光顺门才停下。锦书先去崇庆宫,秦勉则去太极宫。两人约定在光顺门会面。
  有宫女引领着锦书往崇庆宫而去。
  高太后这时候已经醒过来了,然而却躺在床上动惮不得,吃喝拉撒都需要左右服侍。跟前四个太医正在商量如何治疗,锦书进去的时候太医们正在耳房会诊。太后的身边则是两名医女在对太后进行护理。
  锦书进去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她。那道口谕使得她走到跟前,然而她却一点也不愿意留下来,她想和秦勉回洛阳,最好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入长安。
  高太后虽然不能翻身,但脑袋还能转动,她偏头看时,看见了跟前站着的锦书,微诧道:“你来了。”
  “是。”那两名医女也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手法得当,挑不出半点的毛病。
  高太后突然问了句:“四郎媳妇呢,她怎么没和你一道进来看我?”
  底下的人脸色都吓白了,个个噤若寒蝉。锦书沉吟了下方答道:“娘娘她追随王爷先去了。”
  高太后先是怔了怔,后嗓子里呜呜的发出了几声响,接着眼睛都直了。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见着是出的气大,进的气小,跟前伺候的那两个医女纷纷向锦书投来怨恨的目光。宫女慌慌的去请太医。
  须臾间四个太医都围了上来进行了抢救了,作为大夫的锦书这一次站在远远的角落里,淡漠的看着一切。
  有一个太医走到锦书跟前,要不是顾虑到锦书的身份当时就会甩她一个耳刮子,太医声色俱厉:“你知道娘娘她刚醒过来,为何还要刺激她?”
  锦书有些胆怯,带着委屈的腔调:“太后问话,不得不相告。”
  太医气得吹胡子瞪眼,怒斥:“你没长脑子啊,不知道迂回着说?出了什么事你自己兜揽,别牵连上我们几个。”
  好一番折腾,经过四个太医的努力,总算让高太后的情势渐渐的稳定了下来。那高太后恢复了意识,向锦书睃去,看到锦书后就指着她说:“让她出去,让她出去,老妇不要她在跟前。”
  锦书便被崇庆宫的宫女太监一并赶出来了。
  这一天的天气格外的好,阳光普照,碧蓝的晴空和洛阳的天是一样的。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冒失,因为她知道马上就能回洛阳了。
 
 
第三十六章 放过
  秦劼负手站在长窗下,内侍们都退到了廊下伺候。显得有些冷清的寝殿里,只剩下了秦劼一人。
  阶下摆着数盆菊花,那些花儿前些天还开得正好,没过多少时日,花儿就已经开始凋零了。太极宫的大总管正站在西廊下正指挥着一些小太监们搬弄花盆,把那些已经萎掉的花给撤下,重新再摆上开得好的。
  秦劼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帘外有人禀报:“陛下,崇庆宫那边又发作了一次。”
  秦劼听说忙追问道:“抢救过来没有?”
  “幸而太医们在跟前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
  秦劼轻吐了一口气,接着又问:“齐王府的那位去崇庆宫没有?”
  内侍稍微的顿了顿才答道:“太后娘娘突然发病就是那一位引起的,太后娘娘发了火,不让她在跟前伺候。”
  “什么?”秦劼恼怒道:“她算个什么东西!还真是胆大妄为,难道就不怕朕要了她的脑袋?!”
  “陛下,您要发落她吗?”
  秦劼攥紧了拳头,想要下决心偏偏又下不了,只好道:“由着她去吧。”
  帘外的人应了一声是。
  等到来传话的内侍退下时,他才渐渐回味过来,这夫妻俩是商议好的。算了,他的位置刚刚坐稳,还不能做出冒天下大不韪的事,这一次他暂且放过两人一马。
  秦劼晚些时候去了一趟崇庆宫,他本来是想探病,然而这一次他却被自己的母后拒之门外了。
  “娘娘说多谢陛下的好意,她有太医和医女照料着,就不用陛下探望了。”
  秦劼一直都明白,他们兄弟两人,母后从来都是偏心弟弟的。自小,不管他做了什么,母后对他都甚少夸赞,只有弟弟才能让母后绽放笑颜。这一次,他动手杀了弟弟,母后心里必定怨恨他。
  当他把弓箭对准自己的亲弟弟时,他知道手上沾的血这一辈子也洗不掉了。
  秦劼转身就走,他要的是这江山永固,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利,他要每个人对他俯首称臣。什么无聊的母子情分,他暂时顾不上了。
  赵贵太妃约了两个其他的太妃、太嫔来看望高太后,突然见了皇帝的驾,几人纷纷站住向秦劼行礼,那赵贵太妃仗着自己之前最得先皇的恩宠,身份最高,想要上前和新帝说几句话,却瞧着新帝一脸的凌厉,眼中含冰,身子微颤,讪讪的往后面退了两步,再不敢上前招惹。
  却说锦书与秦勉两人终于在光顺门前相遇了,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什么也没说,登车而回。
  在车上,锦书不自禁的往秦勉的肩上靠了靠,秦勉顺势的揽住了她的腰肢。
  “晏清,以前从没来过长安,心中无限向往。如今却是再也不想来了。”
  “好,我们不来了。”秦勉大约明白出发前母妃的千叮万嘱到底是什么心情。
  终于回到永和坊,孟轲来家里做客了,锦书过去陪他说了几句话,还关心了他老人家的身体。孟轲则请锦书给他把了脉。
  “夫人瞧着我身体如何?”
  锦书把了脉过后方道:“需得注意保养,毕竟身子不如三五年前那般的硬朗了。老先生以后入秋之后就可以吃养荣丸来调理,春夏就别沾了。”
  孟轲含笑道:“多谢夫人赐教。”
  锦书忙说不敢。
  这边秦勉继续和孟轲闲话,孟轲又邀秦勉后日赴曲江楼的诗会。秦勉听后,无不遗憾的说:“可惜了,晚生定了明日一早就要回洛阳不能再盘旋下去。”
  孟轲闻言,有些出乎意料:“这么早就走,不是要多留几日吗?”
  “得动身了,怕母妃在家中久盼。再有身份在此,也不好抛头露面。”
  孟轲心里清楚燕王的事出来后,对于这些藩王的震慑不是一般的大。孟轲浅饮一口茶,忽而说道:“自家骨肉尚且如此,的确让人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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