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锦书一副已嫁妇人的妆扮,他略微有些不适应。
“哪天行礼?”
“明日。”
锦书想了想,笑说:“那正好今天我和晏清请你和四哥吃饭。你们住在哪里的,我让人去将四哥也一并请来。”
夏凉只是想见见锦书,看她过得好不好而已,没想过要留下来吃饭的,可是锦书实在是太热情了,只得告诉了锦书落脚的地方。锦书听说忙让抱朴去跑一趟将人接过来。
七哥的到来稍微的冲淡了昨日父亲带给她的不快,脸上也有了笑容。她又让见素去酒馆请秦勉回来。
“丹娘。”
锦书听见七哥的低唤,她像以前那样回头,轻快的答应着:“嗯,七哥!”
“你现在幸福吗?”
锦书微滞,秦勉是她自己选的。温柔体贴,关键的时候又靠得住。两人一路扶持走到现在,他们之间除了没有孩子,别的都还算圆满。
锦书片刻的犹豫后,点头笑答:“七哥,我很幸福。”
夏凉听说,脸上也绽放出了笑容,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他满是欢喜的说:“看见你幸福就好了,你七哥会一直守护着你的幸福。就像小时候那样,我守护着你,谁也不敢欺负你。”
闻言,锦书呆呆的看着他,心道前世她在赵家十几年,赵世恒即便对她没有爱,也一直敬重着她的嫡夫人的位置,林夫人也一直和她维持着婆媳的融洽。那时候七哥成为了威震一方的大将军,无形中成为了她的一道保护伞。前世七哥一直默默的守护着他,没曾想今生依旧得了他的庇护。两世以来,七哥一直都是她最敬仰的一个人。
“七哥,我也希望你幸福。”锦书想起了上次去开封的时候她和七哥发生过小小的不愉快,她希望七哥已经忘记了。
“一定会的。”夏凉如今心里已经够坦荡了,或许在得知锦书要嫁人的那一刻起,他就真正的放下了。如今对锦书的爱护全然是兄长对妹妹的关爱。
锦书听得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她举目看去,果然秦勉回来了。她嘴角微扬便迎了上去。
“七哥来了。”
秦勉会意的一笑,夏凉忙也跟了出来与秦勉两人见了礼。锦书这才发现她七哥又长高了一截,和秦勉站在一起竟然比秦勉还高半头,不仅高,又生得健壮。皮肤被关外的太阳和风沙侵蚀得又黑又黄,一改往日的矜贵之气,完全成为了一个糙汉,那秦勉站在旁边一对比就被衬成了一玉面书生。
没过多久,锦书她四表兄夏泠也来了。
秦勉知道锦书是在开封长大的,和夏家的这些哥哥们更加亲厚,因此他待夏家的两位兄长也十分的敬重。
在这之前夏凉和秦勉的接触并不多,不过是秦勉之前市场和书砚混在一起,几人出去打过猎,那时候秦勉给他的印象还只是一个文弱的贵公子,听说画画得好,可取的地方并不多。可为什么锦书就选择了他呢,夏凉也不明白。
“七哥,你一直在北边的大营里。之前燕王掌管着北边大营的兵权,燕王叛乱后,上面对北边的大营做过很大的调整吧。不知道燕王的事会不会让七哥受牵连?”
面对秦勉的问话,让夏凉有些意外,他微笑答道:“和燕王牵扯深的将帅们都处置了,撤职都是小的,杀头抄家才是大。不过我只是一不起眼的小兵,也暂且牵扯不到我头上来。”
秦勉也跟着笑了:“我听丹娘说七哥很勇猛,立下过不好的战功,很受赏识,怎么会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兵呢。不过您没事就好,也是万幸!”
不过同辈人,秦勉待夏家兄弟皆很敬重,这让夏家兄弟都有些意外。这个宗室子弟性情温和,又谦逊有礼,相处起来一点难度也没有。
秦勉又打听了北边大营的事:“如今谁是主帅?鞑子还来进犯吗?”
夏凉道:“刚从西边的大营里调来的陶姜做主帅。去年冬天的时候鞑子还大举犯过事,所幸都镇压住了,一直到现在也没掀起什么风浪。”
秦勉听说倒是一脸的欣慰,那夏泠疑惑的说:“看不出你对军营的事还这样的关心。”
秦勉道:“边陲一直不大安定,可惜我身份禁锢不能从戎,问问情况也是正该的吧。”
夏泠和夏凉都笑了,点头道:“此言甚是!”
锦书亲自下厨做了两个拿手好菜,又烫了上好的梨花白。收拾了一桌酒菜摆在了花厅上。秦勉请了夏家两位兄长入席。夫妇二人先敬了夏凉的酒。
锦书举杯道:“七哥大喜,真是可喜可贺。希望你将来和七嫂和和美美的过一生,也希望你平平安安,前程似锦。”
夏凉嘴角都要咧到耳际了,他欢喜的喝下了这一杯酒。第二杯是敬两位兄长的,放下了酒盅锦书便不肯再喝了。
夏家兄弟都知道锦书不擅饮酒,也没怎么为难她。
锦书陪坐了一会儿就下来了,她双頰发烫,满脸通红。这边还在推杯换盏。夏凉的酒量极好,一点也不用担心他会喝醉误了事。
酒过三巡,秦勉拿筷子的手有些发抖。夏泠这才劝了酒,扯下了快要冷掉的酒菜,重新上了热汤热饭,几人一处吃了。
秦勉还要留夏家兄弟住下来,夏泠却说:“不好再打扰你们,还是回客栈吧。明天一早还要去伊阳。”
秦勉听说也就作罢了,便商议了一道启程的事,接着将两位兄长送出了巷口,又命宋平一路把他们送回客栈。
锦书脑袋晕乎乎的伏在桌上休息,见秦勉回来了这才坐了起来。
“没想到你和我两个哥哥都挺聊得来的。”
秦勉呵呵一笑:“是啊。”
第六十九章 开封
锦书收拾好了东西,做好了准备跟着七哥回开封。
这时候程知允又上门了,锦书冷着脸不想见他。程知允明白女儿对他有气,他也识趣,再不敢随便开口,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银票来递给了锦书。
锦书诧异道:“父亲给我钱做什么,我现在不缺钱。”
“我知道你不缺,这个钱也不是给你的。你帮我转给你七哥,就当是我随的礼。”
锦书暗道,她七哥成亲,姥姥没请父亲。父亲这里赶着随礼合适吗?她瞥了一眼上面的数目,却见是五十两。父亲拿的这个钱,是他的私房吧?
锦书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接,程知允见锦书不伸手,便顺道将银票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母亲的事上锦书讨厌这个父亲,恨父亲的软弱无能。父女俩相见,也没什么话说,那程知允尴尬的坐了一会儿就要告辞了。锦书自然也没挽留,只说了句送客。
锦书将那张银票攥在手里,片刻之后她跑了出去,幸而程知允还没有走远,锦书将银票往父亲手上一塞,说道:“夏家的女儿是怎么死的,父亲不是不知道。夏家也不要阳家女婿的道贺,您还是拿回去吧。”
程知允怔怔的站在那里,银票已经飘落到了地上,他木然的问了句:“书丫头,你说我该怎么做你才能高兴?”
“我不要母亲不白的死去,难道您就不怕母亲的冤魂半夜来找您?”
“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不用我说,父亲您难道心里没有数,还要让当女儿的来教您。您请回吧,希望您能早些时候想明白。”锦书别过了脸,她不想再去看父亲的脸。
父亲的出现让锦书原本冲淡的郁闷不快又却上心头。
一上午她不管做什么事都没情没绪的,好不容易捱过一天,等到秦勉回来时,两人又商议着去开封的事,锦书这才神色稍霁。
隔日早饭后,夏凉就派了一人来告诉锦书要启程了,夏家的人在城门外等他们一路同行。好在东西都备好了,夫妇俩坐了车便往东去。
两家人马,再加上尹家送嫁的队伍,这一路则格外的热闹。
新嫁娘尹宝芝还曾经给锦书送过两盆花,算是旧相识了。不过这次相见,锦书则要改口唤嫂子了,倒把尹宝芝弄得很不好意思。
“我七哥这个人别看他五大三粗的,但心思很细,对一个人好的时候真是掏心掏肺。他这个人又极重感情。”
宝芝听着锦书的话,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笑容。对于自己的夫君她是真不熟悉,所以也不知到底嫁了一个怎样的人。对于即将到来的远嫁,尹宝芝也感到忐忑,未来一片迷茫,不知道路在哪里。
一路上相伴,晓行夜宿过得倒也快。十来日后便到了开封,这一天正好是二月初十。距离正日子还有两天。
尹家前来送嫁的和新嫁娘暂且安置在夏家的一处别院里,等到吉时再派花轿登门将宝芝迎娶过去。
夏家礼数周全,尹家很是满意,只等吉时到来。
成亲快到两载,这还头一次和秦勉回外祖家。不过前世与赵世恒做了十几年的夫妻,赵世恒也没能有一次陪她回来过。
两人跟着夏家的两位哥哥一道出现在了夏老夫人的房里。那夏老夫人见了锦书嘴巴都合不拢了:“我的丹娘,姥姥可真想你。你怎么老不来看我?”
锦书一如往常般的滚进了外祖母的怀里,娇俏的说道:“我也想姥姥,只是一直没时间来看望您老。您还好吧?”
“好,好着呢。”夏老夫人百般的呵护着锦书,接着又向地上站着外孙女婿看去。锦书出嫁的时候她没有去洛阳送嫁,所以严格来说对这个外孙女婿并没多少印象。却见秦勉瘦瘦高高的,戴着紫金冠,穿一身豆灰色的暗纹直裰。眉目俊朗,神态温和。要说容貌身段自是比不上赵世子,但看上去进退有度,举止恭谦。心道毕竟是宗室子弟也差不到哪里去。
“外孙女婿以前来过开封没有?”
秦勉恭敬的答道:“回姥姥,小的时候来过。”
“那肯定也是多年前的事了,这次和丹娘回来就在开封多住两天。让你的那些表兄弟们带你出去走走。”
外祖母虽然白发苍苍,但精神还不错,饶是如此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她不敢想象要是外祖母知道了母亲的死因会怎样?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外祖母都是她最牵挂的人,她所想的不过是外祖母平安健康而已。
因为锦书要来家,夏老夫人早就吩咐人把焕彩阁收拾妥当等锦书回来住。
花草依旧,陈设依旧。锦书带着秦勉看她当初住的香闺,秦勉看着满屋子的金贵,忍不住道:“看来姥姥是真疼你。”
“那是,从小宝贝似的疼了这么大,倒便宜了你。”
“确实是捡了个大便宜。我是三生修来的福气。”秦勉说着便从锦书身后揽了她的腰。
锦书笑着将他一推说道:“这里虽好,你却是没有福分住进来的。”
当地的规矩,夫妇住宿在亲友家,是不允许同房同住,否则会被认为不吉利。因此秦勉的住处被安排在大舅那边的书房里。
晚上,夏老夫人宴请锦书与秦勉。
夏家的几位舅舅、舅母、兄弟姐妹们齐坐一堂很是热闹。
夏老夫人也格外的高兴,甚至还陪着大家多喝了半杯酒,看上去精神很不错。
饭罢,秦勉被夏凉给拖走了,夏老夫人则单独留下了锦书:“丹娘,你许久没有陪姥姥睡一处了,今晚就留下来吧。”
锦书瞧着外祖母高兴,自是不忍拒绝。
她给外祖母配泡脚用的艾草和生姜,盆底铺了一层薄薄的鹅卵石,水温也控制得刚刚好。
夏老夫人一面泡脚,一面享受着锦书给她按摩脚底的穴位,十分的受用。
“身边的这些丫头竟没一个比得过你,还是你仔细一些。”
“以前姥姥最喜欢泡脚了,您总说泡好了脚夜里睡得舒服,连风寒也少。”
“你都还记着呢。”
“没过去多长的时间,自然不会望的。”
泡了脚,锦书又替外祖母解了头发,拿着梳子温柔的替外祖母梳理。看着外祖母一头银丝在灯火下闪闪发亮,鼻子有些泛酸。连一根黑发都没有了,姥姥又老了一些。
等外祖母睡下,锦书才得以梳洗,收拾妥帖后,她只着了中单躺在了另一头的外侧。
夏老夫人看见外孙女纤细的腰肢心中不免失望。
第七十章 夏家
待锦书躺下后,夏老夫人忍不住问道:“你和秦家郎君成亲已是两年多了吧,怎么你肚子里一点消息也没有,他是不是待你不好?”
关于外祖母的这个问题锦书心理早有准备,她微笑着说:“时机还不到,时机到了就自然有了。”
夏老夫人见锦书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她可忍不住了:“孩子,有病得趁早医治。你现在还年轻,得重视。”
“姥姥,我自己是大夫,心里有数,您就别操心了。”锦书不敢和外祖母说一个月前小产的事怕外祖母担心。
孙女中夏老夫人最疼锦书,哪里不操心呢,再说看见锦书总让她想起已故的女儿,她自然想对锦书更好一点。
“我就盼着你好好的。之前你要退婚我遂了你的心愿。后来你也知道我的心思是想把你和小七凑一对,姥姥就可以一辈子庇护着你,可你自己不愿意。如今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希望你能好好的走下去。”
锦书眼含热泪道:“我会的。”
夏凉是夏老夫人最中意的孙子,如今夏凉又是凯旋而归,一时风光荣耀。现遇着这般的终生大事,夏老夫人更是下令要风光大办。
夏凉娶亲的事惊动了大半个开封城,和当初的夏氏出嫁时的热闹无二。
待到吉日吉时,一顶八人抬的大喜花轿到了夏家别苑接了尹宝芝回夏家。夏凉一身大红的吉服,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脸喜气洋洋接受了街坊邻里的道贺。
“你外祖家出手真阔绰,家里做什么买卖啊,这么有家底?”秦勉也忍不住感叹。
锦书笑说:“什么买卖来钱就做什么。夏家要没钱能娶郡主?据说当初老王爷就是看中了夏家的财力,才答应这桩婚事的。”
开封的夏家的名号秦勉前世就听闻过,当真是一方巨贾。
遇着大喜事,合府热闹。夏家连摆三日的流水宴席,宴请一众来道贺的亲友邻里。
晚上时,夏家又到那古御河两岸高放烟火,烟火足足放了一个时辰,火光闪耀,点亮了开封寂静的夜晚,引来家家户户仰头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