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接连不断绽放的烟火,锦书心道姥姥果然出手阔绰。
“还有一个月是你的生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秦勉拉了寄锦书的手说。
锦书想了想说:“暂时没有,该有的我都有了。”除了孩子,只是锦书目前的身体不适合有孕。
“不如你说说自己有什么心愿吧,只要我能办到的,都能想法去做。”
什么心愿,锦书最大的心愿是求牵挂的人平安,其次才是恶人能有报应。这两点秦勉好像都不怎么能帮上忙。她微笑着摇摇头。
刚跨入庆历二年对他们来说过得很糟心,只希望正月结束,霉运也结束了,希望后面的日子一片顺坦。
夏老夫人心疼锦书说要锦书他们多住几日,锦书答应再住五六日,毕竟他们现在手上经营着产业,轻易放不得。
等到夏凉的亲事一结束,锦书便带了秦勉去祭拜了她师父。
锦书在师父的墓前久久伫立着,脸上有些哀伤,秦勉安慰她:“师父老人家荣登极乐,不要太难过了。”
锦书轻轻摇头:“她登不了极乐。师父她是个苦命的人,虽然远离红尘,却无法将那些牵挂放下。要是她家里没有遭遇那场灭顶之灾,她肯定不会把自己逼上绝路。”
秦勉这才知晓墓中那位师太的死是她自己的选择。
拜祭完师父,锦书又和他一并游了大相国寺,一起鉴赏了寺内壁上历代大家留下来的手迹。
锦书告诉他小时候爱在什么地方游玩,哪一处的景致好,哪一家食肆的酒饭点心不错。
说起开封的这些风俗和美食,锦书如数家珍一般,最后秦勉忍不住笑道:“到底开封才是你的家乡。”
锦书眉头一扬含笑说:“那是。”
四处游玩,锦书兴致还算不错,也暂时放下了洛阳的那些不快。
来了开封几日,锦书心情放松,能吃能睡。又得外祖母疼爱,舅母们的关心,有夏家姐妹们谈心,只要放下不快,日子还是过得惬意,脸上红扑扑的,像是两个小苹果一般。
“看来王府的伙食不行,没能把你养好,还是只有瘦瘦弱弱的。我知道你喜欢吃鱼,这个季节又正好是吃鳜鱼的季节,我已经吩咐人去买了,专门做给你吃。”
锦书撒娇道:“我就知道姥姥最疼我。”
大舅母包氏笑道:“老夫人不能偏心,丹娘有的,新媳妇也要有。”
“有,有。都有。我不偏心。”
夏老夫人说她不偏心,屋里人都笑了起来。
包氏和锦书道:“你母亲还在家的时候老夫人最疼你母亲,如今又最疼你,其他的都要靠边。”
要往常锦书听了这样的话不过一笑就过去了,如今想到了母亲的死,便觉得如鲠在喉,心中很是不痛快,又觉得憋闷得紧。
秦勉捕捉到了锦书表情的细微变化,他心中暗想,看来从开封回去得尽快把这事处理好,要不然这根刺始终卡在那里。
在开封过了几天舒服日子,虽然是安乐窝,可总不能一直住下去,她和秦勉便定了回程的日子,随即便告诉了外祖母。
夏老夫人听后有些不喜:“还说要给你过生日,偏偏这里就要走了。再见又不知是何时。”
“姥姥,只要我有空,一定会时常回来看望您老人家。”
夏老夫人听了点了一下锦书的额头,笑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上次一别,两年后才再次踏进开封。还说时常回来,我看你是有口无心。”
“姥姥,您就信我这一次吧,真的我会再回来看你的。”
夏老夫人指着锦书和众人说:“你们听听,立马又换了个说法了,鬼着呢。”
正好又赶上大相国寺的万姓交易盛会,锦书便说要带秦勉过来看看。大门那一带卖飞禽猫犬,珍禽异兽。第二进门、第三进门卖的都是些日常若用杂物。
锦书等弯了腰去看笼子里关着的一只暹罗猫,秦勉也正欲去看,却突然发现身后有人在关注着他们,等秦勉一回头,又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第七十一章 跟踪
“你要养猫吗?”秦勉低头去问锦书。
“不,我就觉得可爱看看而已。”
卖猫的贩子听说锦书不买,脸登时就拉下来了,不悦的说:“去、去、去,一边去,不买你凑什么热闹呢。”
秦勉便去拉锦书走,才走几步,始终觉得不对劲,他脚下一滞,便拉着锦书往人多的地方挤。
锦书见秦勉一脸沉重,忙问:“怎么呢?”
“我们被人盯上了,你别露出什么马脚来,装作不知道就行。”
锦书诧异的看着秦勉,暗道谁会跟踪他们。这是在开封,不是在洛阳啊。
两人顺着人流往寺内庭院而去,秦勉低声问锦书:“这庙里你可熟悉?”
“以前来过很多次,门路大概知道。”
“那就行,你带路,我来想脱身的法子。”
锦书带着秦勉往那里面走。庭院里几乎挤得水泄不通,不管是什么摊子前,都堆满了人。看样子这已经成为了开封的一景。
到那佛殿后面的资圣门前,都是些卖书籍、图画、玩器等物。这边的人较之前面的少许多。
两人无不担心那些跟踪他们的人又追了上来,因此也不敢在此多逗留。锦书带着秦勉进入了一偏殿,跟着那些转佛的一直到了后门,寻着合适的时机就溜了出去。
这是大相国寺的后门了,应该将那些人给甩掉了吧。可是他们的车轿都在山门外,难道要走路回去?
秦勉拉了锦书的手说:“我们先走出去再想办法吧。”
大相国寺的后门正对着景灵宫,夏家在新郑门那边,这一路过去的话有些距离。秦勉担心锦书体力不支,于是和锦书说:“不如我们去赁一辆马车吧。”
“算了,要赁马车还得走一段路耽搁时间,我和你走回去吧。”
“要是腿疼你千万要开口,不能忍耐啊。”
锦书心道她这个人很善于忍耐吗?
他们一路往西,快到府衙前时,秦勉依稀又看见了两双似曾相识的眼睛。这些人到底是谁,还能在此埋伏着等他们。
秦勉心下一沉,锦书隐隐的觉得秦勉握紧了她的手,他的步子也放缓了好些,锦书不免也担心起来,以至于后面低声问了一句:“他们又出现呢?”
秦勉道:“看样子今天躲不了了。”
他自己倒没什么,只是担心锦书会受牵连,他看了一眼锦书,有些犹豫。锦书却并未露出什么怯态来,反而道:“你别担心我。”
秦勉心道怎能不担心,不过眼下这情况是跑不掉了吧,当真遇到时反而没那么慌乱了,这些人到底是谁?为何要跟踪他们?
秦勉紧紧的拉着锦书,径直的朝前面走去。守在前面的那两人倒是有些诧异,他们看来是暴露了。
“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报上名来。”秦勉语气淡定。
锦书兀自打量那两个鬼鬼祟祟的汉子,一个二十来岁的样子,一个要稍微年长一些,一高一矮,皆穿裋褐,一色湖蓝,一色茶褐。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就在秦勉问那两人话的时候,穿湖蓝色衣裳个子高的那位突然朝他们冲来,秦勉紧紧的护着锦书,迅捷的一躲,个矮的那位也上来了。在这有些狭长的巷道里,秦勉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锦书与这两人起了冲突。
秦勉除了最近几年习了一些骑射,但毕竟不是练武之人,不会拳法,也不会擒拿术,再加上要分心保护锦书,应付起有备而来的这两人不免有些吃力。
没多久的功夫,秦勉气喘吁吁,好在他动作敏捷,暂时没受到什么伤害。只是这两人手上都拿着短匕,再耗下去可就不妙了。
就在他们进退两难的时候,好在宋平找到了他们,宋平不愧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过几个来回就将两人给制伏了。秦勉正要审问两人时,偏生叫他们给逃了。
宋平上来说:“两位没有受伤吧?”
秦勉摇头,匀顺了气息这才道:“好在你即使赶过来了。”
宋平却满是歉意道:“让二位安危受到威胁是小的失职,不过二爷你们是怎么惹上那两人呢?”
“我哪里知道,才进山门不久就被盯上了。”秦勉很是无奈。
出门不安全,看样子一点也不能掉以轻心,以后出门必须得上防身的武器才行。有必要得向宋平他们学个一招半式的,让那些人轻易近不了身才行。
对于那些跟踪他们的人,两人都是不解,自认向来都是循规蹈矩的,也未与人结仇,说是想要谋他们的钱财吧,也算不上。处处都透露着一股蹊跷。
回到夏家后,锦书便把今天这事告诉了夏凉,夏凉听后大惊:“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打夏家人的主意,是活得不耐烦呢?”接着又问那些人什么长相,他要让人下去细查,希望能把人给找出来。
锦书道:“动作尽量别闹得太大了,要是姥姥和舅舅们知道又不得安生。”
夏凉点头说:“我心里有数。”
七哥愿意帮忙,无意有了一个大依靠。锦书告诉了秦勉七哥的安排,秦勉听后有些郁郁不快的点头。
“你放心只要七哥出马,肯定能把事情处理好。你和那两人对上的时候有没有受伤,我记得有一次那个穿茶褐色衣裳的刺到你的胳膊了。”
秦勉掩饰说:“没什么大碍。”
锦书却将秦勉左胳膊上的衣袖往上一撸,赫然看见一道长长的口子,血迹都还没干涸。她眼睛都瞪直了,忙去找药来与秦勉擦上。
“受了伤为何不告诉我?”
“左右不过是一点小伤,我是怕你担心。”
“可是伤口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更加严重了怎么办,你还要不要你的胳膊呢。以后有哪里不对劲,一定要告诉我。我们是共患难的夫妻啊。”
秦勉见锦书眉头紧锁,忍不住伸手来替她揉揉。
“锦书,你说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还是我来的?”
“这个我说不上来。”
“感觉是冲着我来的。”秦勉觉得那两人的跟踪能力超强,他们怎么甩也甩不掉,应该是专门训练过的,能接受这种训练的,十有八九怕是控鹤监的!
第七十二章 疑云
控鹤监是当初太祖皇帝刚刚打下江山时建立起的一个暗卫机构。据说是当初太祖皇帝用于刺探敌军消息所设的机构,善于各种追踪、侦查,通过各种手段获得消息。所以跟踪的本领是一流的。
后来大乾的江山渐稳,控鹤监的作用不仅仅是用来刺探消息了,太祖皇帝还用它来铲除异己。当初前朝大臣吕进不肯归顺,太祖皇帝可是借了控鹤监的手将吕家男丁满门抄斩,女眷皆没入教坊司。控鹤监渐渐的有了自己的监牢,审问起犯人来,也是一等的手段,所以渐渐的,控鹤监的名声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被控鹤监的人盯上的确不是件什么好事,之所以被盯上,是上面那位新君授意吧?秦勉扭头看了一眼正在那边低头整理东西的锦书,他想起了燕王事败后,新君让锦书供奉崇庆宫给太后护理身体的事来,锦书不肯甚至做了违逆的事,是不是惹怒了上面的人?是冲着锦书来的?
秦勉心道若真是冲着锦书来的,他该如何应付?他又想起了出长安前,新君将他叫到太极宫中问的那番话,不就是不相信他,说齐王府和燕王有勾结,他据理力争好不容易才让新君暂时相信了齐王府,莫非还没有打消新君的疑虑?
不管是冲着锦书来的,还是冲着齐王府来的,都不好应付。他明白了母妃不让他入京的事,果然只要和朝堂牵扯上了,就是搅进了一滩浑水里,轻易脱不了身。
夏凉知道锦书他们被人盯上了,忙派了几个心腹去调查,不过半天功夫就有了眉目。来回话的是夏安。
“七爷,只怕表姑奶奶他们不妙,那两人的底细已经查出来了,说是控鹤监的人。”
夏凉震惊不已,锦书他们犯了何事竟然会被控鹤监的人盯上。只怕丹娘真的遇到麻烦了,夏凉在屋里踱着步子,显得有些焦躁,他一心想要求解决的法子。这时候秦勉来了。
夏凉将旁人都屏退了,秦勉顺势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夏凉便顺手给秦勉捧了一杯茶,和他道:“你先喝口茶定定心。”
秦勉接过茶盏兀自望着盖子上的一圈青花出了片刻的神,很快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与夏凉道:“七哥,那余威在开封吗?他若在开封,请替我转告他一声,我要见他。”
夏凉微诧道:“你知道跟踪你们的是谁呢?”
“不是控鹤监还会有谁。有什么事叫他们正面来,别这样的鬼鬼祟祟的惹人不安。”
夏凉微怔不解的说:“你们怎么会和控鹤监的人扯上关系,到底遇到什么麻烦呢?是否可以告知一二,我也可以替你们想想办法。”
秦勉便把长安的那些事悉数和夏凉说了,夏凉听到最后知道和造反的燕王有一定的牵连,满是忧虑的说:“只怕这事处理起来很棘手。大营那边只要是和燕王有过牵扯的那些将帅、士兵可都没落什么好下场。上面的人真要追究起来,只怕难脱身。被人这样怀疑很被动啊。唯一的法子是证明自己的清白吧。”
“说来容易做来难,怕就怕是有意刁难。”
夏凉便说要去找大伯夏仪问问,秦勉也随他一道去了。两人在夏仪面前倒没说被控鹤监盯上的事,也没说秦勉他们现在的烦恼,只说要见余威。
夏仪道:“我帮人打听一下,看他是不是在开封。”
因为此事,秦勉便和锦书商议在开封再多留一日。锦书知道秦勉想要弄个明白,她担忧的问道:“那事有眉目呢?”
完全不和锦书通气,好像也说不过去吧。
秦勉斟酌道:“可能是控鹤监的人干的。”
锦书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夏凉,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了:“真的惹上那个余威呢?之前我就劝你好好的去会一会,有什么误解好当面说开,现在难办了吧?”
“我是决定好好的会会他,这次我不躲,倒要问问是他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