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归——郁桢
时间:2018-05-02 11:46:56

  “一到灾年就不太平。”锦书附和到。
  九姑娘笑说:“不管怎样总不会少了我们的,操那个心做什么。”
  六姑娘见妹妹天真烂漫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
  等到锦书收拾齐整,三人齐往夏老夫人居住的院子而去。
  有两个仆妇正在外院扫雪,见了她们忙住了手,都退到了墙根垂首侍立。
  九姑娘跟在她们后面,没有走稳脚下一滑就摔在了雪里,幸好丫鬟及时将她拉了起来。
  九姑娘鼻子上都是雪,六姑娘见状不免笑话她:“那雪好吃吗?”
  九姑娘忙呸了两声,乐呵呵的笑道“有什么好吃的。”
  三人继续说笑着进了院子,夏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念春正出来倒水,见了她们点头笑道:“姑娘们过来了,老夫人已经醒了。正念你们,快进来吧。”
  她们直接去了东屋,那是夏老夫人的起居室,锦书的二舅母陪在跟前。
  夏老夫人歪在炕上身上围着一件沉香色的大袄。晚辈们见了礼,夏老夫人点头笑道:“天气这样冷,你们还来回得跑。”又让她们上炕,叫锦书陪在身边。处处显露出对锦书的宠溺。
  锦书忙关心了外祖母的身子,夏老夫人道:“我已经好许多了。”
  夏老夫人见锦书身上衣服单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手,倒还算暖和,叹息道:“你也太实诚了。”接着又和二儿媳说:“把那件貂给了丹娘吧。”
  二舅母笑着点头说好。六姑娘和九姑娘两人流露出羡慕来:“老夫人又偏心了,我们也要。”
  夏老夫人笑道:“好,等再有了好皮子每人一件。”
  过了一会儿便有丫鬟进来请示饭摆在何处,夏老夫人道:“这屋里暖和,摆炕上吧。”又问:“七丫头呢?”
  下面人说:“七姑娘要跟着五太太吃斋。”
  夏老夫人忙说:“我倒忘了。”因此也不再过问了。
  女孩子们陪着夏老夫人用饭,桌上有一大半的饭菜都是锦书爱吃的。
  “孩子,你回了洛阳两年,倒是比以前还清瘦了。女孩子家家的,养得白白胖胖的才有福相。”夏老夫人亲自给锦书碗里布菜。
  夏家九姑娘突然插了一句话:“老太太,白白胖胖的,是这馒头。”
  六姑娘笑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夏家的饭桌上没那么多的束缚,大家比较随性。
  待吃了饭,都陪在夏老夫人跟前逗趣,过了一会儿夏凉来给祖母请安。
  夏老夫人打趣着孙子:“你来晚了,我们都吃过饭了。”
  夏凉也会凑趣:“都是老太太您偏心孙女不疼孙子。”
  夏老夫人很是高兴,将锦书拉在跟前说道:“我当然偏心孙女,孙女知道贴心,臭小子就会让人操心。”
  外面寒风刺骨,屋内却温暖如春,加上欢声笑语气氛十分的融洽。
  后来夏凉低声问锦书:“改天晴了我们出去骑马,好不好?”
  锦书有许久没骑过马了,忙说:“好啊,只怕很久没骑生疏了,倒时候还要请七哥教我。”
  夏凉露齿笑道:“小事,教你就是了。”
  回到了夏家,生活在外祖母的庇护和宠爱下,锦书可以诸事不用管,过一段最无忧的岁月。她现在不用急着嫁人,那对人不在她眼前晃她心情极好。
  玉扣正帮锦书整理麻线,一面问她:“姑娘,听说静慈师父欠安,你什么时候去瞧她啊?”
  锦书道:“要是明天不下雪,明天就去。”
  她重生以后拜在静慈师父名下学医,静慈师父教了她不少的东西,相当于她半个母亲,她对这位师父十分的敬重。
  “师父她老人家喜欢吃萝卜饼,一会儿你替我打下手,我们一起做。好久没见了,空着手去看望她老人家也不好。”
  玉扣听说做好吃的自然是喜欢,忙道:“好啊,只要姑娘不嫌我笨手笨脚的。”
  “你帮我洗萝卜、切萝卜就可以了。”
  这个天气做小食是个苦差事,不一会儿两人的手指就冻僵了,连弯曲也不行,不仅僵还红红的。玉扣连忙呵了好几口气,来回的搓,半天才暖和过来。
  锦书做了不少的饼,除了她师父那一份,外祖母那里和几位舅母处都有送到。
  夏老夫人看着盘子里热乎乎的刚出锅的萝卜饼,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们往日都说我偏心她,岂不知这个孩子本来就配人疼。她现在处境艰难,我把她接到身边避避风头,总好过她在程家苦熬着。”
  锦书她二舅母听着叹息了句:“丹娘福分薄了些,小小的没了娘,好不容易定一门合适的亲事,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收场。”
  夏老夫人笑道:“是福是祸谁说得准,你来吃吃这饼。”
 
 
第一百七十章 师父
  第二日天气果然就放晴了。
  锦书收拾了一个食盒,里面装着她亲手做的萝卜饼,还准备了其他几样精致的素点心。
  锦书去辞外祖母的时候,正好夏凉在跟前,夏凉见她要出门,便主动请缨:“我陪程妹妹一道出去吧。”
  “不,不用麻烦七哥。有玉扣在跟前也没什么不妥的。”锦书觉得次次麻烦七表哥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夏老夫人含笑道:“丹娘,你和小七客气做什么?你们俩一处长大的,他又是当哥哥的自然要多护着你。让他跟你一道初几开门我也放心。”
  外祖母已经开了口,锦书再推辞反而显得不好。
  外院已经替锦书备好了车,锦书带了玉扣前往甘霖寺。
  夏凉翻身上了马,手握缰绳,正准备催马时,却见帘子撩了起来,玉扣探出了头,高声问道:“七爷,姑娘问您要不要进车里来,外面冷。”
  夏凉冲她们摆手说:“我又不像你们不怕冷。”
  甘霖寺在开封以南,出了城门还要走二十来里的地。他们赶到时已经将近中午了。此处乃夏家的家庙,香火旺盛,是座女庙。
  寺里的小尼姑见了夏家的车子,忙争着上来打帘子放脚凳。锦书稳稳的下了地,一眼就看见院墙内的一棵松柏枝桠都伸出院墙了,心道上次来时这树还没这么高,真是光阴似箭。
  “师父她老人家怎样呢?”
  一个小尼姑回道:“病了有一个月了,没见好转,情况不是很好。”
  锦书心里很不好受,她紧抿着嘴唇,脚步匆匆。
  静慈师父住在僻静的院落里静养,她没有什么精神,歪在炕上,手中拿着一本书正看着,小徒弟和她说:“师父,程姑娘来看您了。”
  静慈师父只是不信,头也没抬道:“你哄我做甚,她不是回洛阳了么。”
  “师父,徒儿怎么会哄您,您不信,你抬头看看。”
  静慈师父这才略抬了抬眼皮,果然跟前站着个年轻极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她还以为眼花了,直到锦书唤了一声:“师父,我回来了!”
  静慈师父这才意识到她那聪明的俗家小徒弟是真回来了,她立马来了精神,将手里的书随意一扔忙坐了起来,欢喜道:“几时回的开封,怎么也不提前让人通知一声,我也好去府里瞧你。”
  锦书忙说:“哪能让师父来看我,我该来给师父请安问好才是。”她又仔细的打量着师父,发现两年不见师父像是苍老了许多,消瘦了许多。
  “好孩子,不枉当初疼你一场。这两年里有没有精进医术?”
  “师父教导的不敢忘,一直都在努力。”
  静慈师父这才欣慰的点头说:“治病救人是大功德,为你将来积福。”
  锦书最担心的是师父的身体,忙问:“听说师父您病了,到底是什么病?”
  静慈道:“老毛病了,去年入冬时就犯过一次,没事啊。”她还向锦书笑了笑,借此来安慰锦书。
  “我替师父把把脉吧。”
  静慈微怔,心道这下她的身体状况完全瞒不了锦书了。她犹豫着还是伸出了手。锦书在炕沿上坐着,她替师父把了脉,只是这越把,她心里就越沉重,很快又换了一只手,锦书眉头紧锁。
  “师父,这两年您老人家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静慈笑道:“我们出家人过的日子每天都一样,你是知道的,我是上了年纪,身体就有些跟不上了。”
  “可师父您还不算太老,我姥姥都六十几的人了,脉相都比您的好。”
  静慈说:“虽说医者不自医,但我这身体怎样自己却是最清楚不过。你放心,我还能活好些年,没那么容易就圆寂了。这人世间的苦难我还没经历完。”
  锦书觉得师父老人家的话有些奇怪,她听来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便又询问师父平时吃什么药,是自己开药还是请别的大夫给看。
  后来锦书和静慈房里的小徒弟水月闲话时,她才知道师父的家人在六月的时候没了,因为洪灾,一家七口被山上垮塌下来的泥石掩埋,只有唯一的弟弟后来被人救出来了,其余的六人被人挖出来时全都没了呼吸。
  锦书听到这里心犹如被针扎一般,就算是心如铁石的人再经历这样的苦痛后有几个能支撑下去,师父她虽然出家了,可毕竟也是人生父母养,哪能不心痛。
  前世她并没有拜师,回了洛阳后再来开封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与静慈师太并无多少的往来,因此她也不知师父后面到底如何。师父身体状况十分堪忧,看来她必须留下来照顾师父的身体。
  锦书找到夏凉说了:“七哥,只怕我得在庙里住一段时日,师父的身体不大好。”
  夏凉见她一脸的忧虑,偏生自己不能替她解半分:“程妹妹,你也得好生保重。”
  甘霖寺与白云观差不多大小,静慈师父不是主持也不管庙里的事务,每日只跟着做一下早晚课,别的事一概不过问。
  “师父,我二哥送了我好些医书,有好些典籍之前从来都没见过,我也学了一些有用的方子,什么时候我让人带几部医书过来,我们一起探讨,好不好?”
  静慈师父笑道:“难得你这样上进,当初我没有挑错人。”
  经历过那样的苦痛还能笑出来,锦书心道她师父内心的坚强果然非同寻常。
  “程家姑娘来呢?”
  锦书听见声音回头一看,却见是庙里的主持静航师太,锦书忙起身向主持双手合十施礼。
  静航师太连忙还礼,笑道:“之前听说程姑娘回洛阳了,还以为再不来我们庙里了。一转眼姑娘都这么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静慈师父含笑道:“师姐,你相人向来挺准,也来看看我这徒儿将来运势如何。”
  静航师太认真打量起锦书来,锦书被人这样看心里有些不自在,被盯得久了便垂了头。静航师太笑道:“姑娘将来贵不可言,非一般人能所及。”
  锦书知道主持都挑好话说当不得真,她倒能心平气和的接受含笑道:“借主持吉言。”
 
 
第一百七十一章 手札
  锦书正蹲在地上,一手摇着蒲扇,一手添柴。风炉上的药罐已经冒出了阵阵的白烟,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香。
  玉扣走了来,笑盈盈的说道:“姑娘,婢子来看着炉子吧。那边师太正请您过去。”
  锦书听说这才起了身,将手中的蒲扇交给了她,并嘱咐道:“小心火候,时不时的要用筷子搅动一下,当心烧糊了。”
  “烧火的事很简单,放心吧。”
  锦书便进了屋,来到了这边的禅房,却见静慈师父盘腿坐在榻上,正低头整理东西,锦书轻声推门进去,含笑道:“师父,您找我?”
  静慈师父抬头看了一眼她,轻笑道:“过来。”
  锦书便走了过去,旁边摆了口黑漆的小木箱,师父低头清理的是一些零散的纸张,上面写满了字,也不知记录的是什么。
  “这是我行医几十年来随手记录的一些手札,我又只有你一个徒弟,这些都传给你了。”
  锦书心中微诧,忙说:“师父怎么现在就给我呢,以后再给也行啊。”
  静慈师父微笑道:“正好你在跟前,要是你再回了洛阳,再见就不知什么时候了。”她又指着箱子说:“我这个人有些散漫,不大爱整理,所以大多数没有装订,你连箱子一块儿抱去。”
  锦书也坐了下来帮她师父一块儿整理,静慈师父又道:“这箱子的底部有一个锦囊,锦囊里有个秘方,这个方子是当年我师父传我的。据说曾经是一位宫廷太医祖传的方子,有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这是我的最后一门技艺,如今也传给你了。”
  锦书想到他师父如今在病中,说起这些话来隐隐的透露出一股不祥来,但又不敢往深处想。接过了师父装手札的箱子明明没多少的重量,到了她的手里却觉得犹如千斤一般。
  等到玉扣送来了药,锦书亲自捧了过去,又吹了吹,含笑着说:“不太烫了,师父请用。”
  静慈接了过去,两口就喝光了药:“你给配的药味道没有那么呛喉咙,不难喝。”
  锦书笑了笑,对她来说师父除了教她医术,还教她做人的道理,如今又留给了她一笔宝贵的财富。师父这个人注定要影响她一生一世。
  锦书在灯下仔细的翻阅着手札,又翻到了箱子里的那个锦囊。锦囊用黑色的缎料做成,用黄色的丝线绣了一排回字纹。她轻轻的抽开了顶部的皮绳,里面露出一截暗黄色的纸张,她轻轻的抽了出来,缓缓的展开来,上面的字迹不是她师父的,字迹刚劲,应该是个男子的笔迹。字体十分的纤细,不是一般的蝇头小楷所能比拟,应该是用什么硬笔写上去的。她见上面写着:“回转丹,此方用于危在旦夕,药石无效之际,能有起死回生功效,倘若并非危急,亦有可能要人性命。切记!切记!”后面所记药物配伍用量。
  锦书读罢方子,觉得创此药之人用药之大胆之新奇,非她能所想。这样的好药就该流芳百世!她自然而然的又想起了薛太医手握的那味神药,不知是不是也是这个回转丹?据说是曾经的一位太医研究出来的秘方,薛太医多多少少也应该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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