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大臣分成两派,一派主张立幼帝,一派主张立成年皇帝,双方都没有足够说服对方的理由,就是立那个都有利有弊,不合适。
这时,一骑飞马入皇宫,守卫宫门的禁军看见他手里前线急报,不敢拦阻。
信使在太和殿外下马,飞奔入内。
一个太监跑上殿,跑得气喘吁吁,“皇后娘娘,前方奏报,燕军大败我朝大军于渠符,我朝大军溃退,燕军已经杀奔京师,势不可挡,不日就打到京城了。”
燕军突破渠符,迅捷又凶猛,朝廷已无险可守,燕军攻下京城毫无悬念。
文武群臣大惊失色,宰相杜光卿痛心疾首,“难道我朝廷几十万大军眨眼就被燕侯打败,西南军和禁军就这样不堪一击吗?朝廷每年巨额军饷养着军队,一战就被人打得溃不成军。”
太傅王鸿儒老家是北安州,比旁的大臣清楚,道;“燕军骁勇善战,连漠北的胡人都惧怕燕军,不敢轻举妄动,我朝廷军队失利在所难免。”
王鸿儒一番话,更加重了朝臣们的恐慌。
魏昭朝下扫视一眼,群臣交头接耳,谈虎色变,遂朗声道;“众位爱卿速把皇位人选提出来,大敌当前,新皇临危受命,君臣上下一心,共同抗敌。”
“臣等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散朝后,魏昭从太和殿走出来,宋庭站在门口等,魏昭问;“欧阳大人今日伤势怎么样?”
“欧阳大人服用闲云道长的伤药今日没吐血,闲云道长真是奇人,如果闲云道长医术失传太可惜了。”宋庭道。
“当年师傅有意把医术传给我,我不想捆住手脚,令师傅失望,没答应,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是个善举。”
“皇后要去哪里?”
“我们去店铺,两间店铺我只看一间,另一间店铺你带我去看看。”
“皇后怎么想起要去店铺?”
“因为不久我要离开京城,也许一辈子不回来了。”
宋庭疑惑地看着她,“皇后要回大理国吗?”
“宋庭哥,听你叫我皇后真别扭,没人时你还叫我小昭吧!”
“好,我还叫你小昭。”
“我想造船出海游历,宋庭哥愿意跟我去吗?”
“愿意。”
宋庭抬起头,头顶的天空水洗一样的蓝,心情雀跃。
魏昭走下台阶,长公公问;“皇后娘娘要出宫,老奴命备辇。”
魏昭摆手,“皇后仪仗免了,一乘小轿出宫。”
远处天际晚霞满天,萧怀滢站在昭阳殿门前,玉花小心地说;“公主回去吧!皇后娘娘出宫一会就回来了。”
“我就要在这里等母后。”
玉花进殿取了一件斗篷,披在萧怀滢身上。
“皇后娘娘回宫了。”太监高喊一声。
魏昭一出现,萧怀滢朝她奔跑过去,魏昭急忙喊:“慢点,别摔倒。”
萧怀滢扑进她怀里,“母后你去了哪里?”
玉花在身后说;“公主等皇后娘娘快一个时辰了。”
魏昭牵着萧怀滢的手,往殿里走,自己如果离开,实在不放心她,犹豫想带走她,如果留下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在宫里,举目无亲,何况她还有心理阴影,她突然一走,萧怀滢是否变回原来的样子。
她试探地问;“如果母后有一日离开皇宫,你愿意跟母后走吗?”
“母后到哪里,我就跟去哪里。”
没有任何犹豫,萧怀滢对她依恋很深,也许在这冷漠的皇宫里,她是这个小女孩能抓住唯一的最后一根稻草。
带她走,等她长大后,给她置办丰厚的陪嫁,嫁一个她喜欢的男人,过无忧无虑快乐的生活,她有能力做到。
可是,萧怀滢就此成为平民百姓,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这是她生母愿意看到的吗?她的父皇愿意让她过这样的人生吗?魏昭不能确定。
五更天,满朝文武聚集在太和殿上,等候皇后娘娘驾临。
久等不见皇后人影,众人小声嘀咕,只见长公公走出来,“皇后娘娘懿旨,众位卿家如果何时拟立皇位人选,皇后娘娘临朝。”
说完,长公公扬长而去。
文武大臣看皇后没上早朝,打着哈气,纷纷离开。
昭阳殿里,魏昭正给萧怀滢梳头,长公公走进来,“皇后娘娘,丞相杜光卿,赵言玉求见。”
“请两位大人进来。”
魏昭把萧怀滢的头梳好了,对她道:“母后有点事,你先进去。”
萧怀滢进后殿去了。
杜光卿和赵言玉走进来,行礼毕,站立一旁。
魏昭问;“皇位人选有了,说说看。”
杜光卿愁眉苦脸,躬身道:“启奏皇后娘娘,臣等拟立两个皇位人选,可这两个人坚辞不受,说白了,燕军已经快打到京城,皇位没人敢坐。”
大势已去,亡国之君,从来没有好下场。谁嫌命长。
魏昭嗤笑两声,“祖宗血染沙场打下的江山,堂堂七尺男儿,有战死,没有吓死的,这萧氏子孙真给祖宗丢脸。”
杜光卿和赵言玉二人跪下,“皇后娘娘,现在江山社稷于危难之际,请皇后娘娘主持大局,小皇子继位,太后垂帘。”
“两位大人,朝廷大军跟燕军一役,溃不成军,望风而逃,本宫一个女流之辈如何抵挡几十万大军?”
第134章
杜光卿跪地, 神情哀恸,“皇后娘娘巾帼不让须眉,唯有皇后娘娘堪当此大任。”
“杜宰相, 太抬举本宫了,满朝文武难道就无一人有退敌良策?难道□□子孙里竟无一人敢承担重任?如果真没有,那真是大雍的悲哀, 气数已尽。”
杜光卿和赵言玉看皇后口气坚决, 两人含泪退下。
夕阳西下, 巍峨的紫禁城镀上一层金光, 昭阳殿摆上晚膳, 魏昭跟萧怀滢坐在桌上吃饭,魏昭指着鹿筋炖鸭子叫知素端到萧怀滢跟前, 萧怀滢蹙眉, 不动一口。
魏昭又叫知意把陈皮兔肉给她端过去, 萧怀滢摇头不吃, 魏昭和声道;“滢儿, 你正长身体, 不能挑食,不吃肉,身体缺营养。”
“我不喜欢吃。”小女孩任性。
魏昭指着一道鱼, “把这个鱼给公主端过去。”
鱼肉改刀成菊花, 几朵很漂亮的盛开的菊花, 浇上汁, 颜色鲜亮, 刀工精湛逼真,萧怀滢吃了两口,魏昭对身旁的玉花道:“赏这个御厨。”
玉花看一下盘里的牌子,记住这个御厨。
魏昭边吃饭边想,告诉御膳房把肉类做出新鲜花样,看不出是肉,小孩子喜欢新鲜的东西,好奇就能吃几口。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匹快马飞驰,城门吏不敢拦阻,快马直奔皇宫。
一个太监飞跑进了昭阳殿,差点被门槛绊倒,什么都不顾了,魏昭刚吃完晚膳,净手,太监惊慌地疾走进来,跪倒,“皇后娘娘,燕军打过来了,沿途州府县都打开城门投诚,无人拒敌,燕军三日后就能打到京城。”
“燕军打过来,竟如此慌张,退下。”
太监吓得诺诺退下。
长公公在旁道;“皇后娘娘,京城看样子是守不住的,西南经营多年,不如退回西南,迟了就走不了了。”
玉花端茶给魏昭,“皇后娘娘,长公公说得对,趁着燕军还没打到京城,今晚就赶紧走吧?”
萧怀滢摇着她手臂,“母后,我也想回西南,我不喜欢京城,我不喜欢皇宫。”
魏昭啜了一口茶水,“我能走吗?我带着文武群臣逃走了,丢掉江山社稷,可就成了亡国的皇后,千古罪人。”
这时,门外太监喊:“秦将军求见。”
“请秦将军进来。”魏昭道。
秦远进门,面色沉重,行礼毕,魏昭示意玉花,玉花搬了一把椅子,秦远告坐。
沉不住气,“皇后娘娘接到急报了,燕军快打到家门口了。”
魏昭放下茶盅,“秦将军,你看我们要打赢京城保卫战,有多少胜算?”
“一分胜算都没有。”秦远实话实说,“京城现在是一座孤城,外无救兵,内无良将。”
“京城要守能守多久?”
秦远已经接管京城兵马,自然比任何人都了解。
“多说十日。”
“少则…..”
“三日。”
京城经过几次战役,内耗严重,萧节派京城禁军和西大营的军队去前线增兵,京城空虚。
“秦将军以为我们该如何应对?”
“京城在,臣在,京城失守,臣亡。”
秦远也是热血汉子。
“秦将军,大敌当前,我们想怎样活命,而不是死。”
两人正说着,太监进来回禀:“皇后娘娘,宋庭、陈子风求见。”
魏昭一声请,宋庭和陈子风一齐走入。
宋庭和陈子风有内宫皇后钦赐御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魏昭问;“欧阳大人的伤势怎么样了?”
宋庭道;“闲云道长的药用上,欧阳大人内伤已经慢慢恢复,出血点都止住了。”
陈子风道;“欧阳大人乃文官,硬生生接了萧节的一掌,倒也幸好他不懂武功,如果会武功,运内力接掌,只怕这条命早没了。”
“我欠了欧阳锦一条命。”
魏昭感激欧阳锦的救命之恩,想等以后有机会报答欧阳锦。
宋庭看秦远,“秦将军也是为了燕军要打到京城而来?”
“你们二位来之前,我跟皇后正谈起这件事。”
陈子风看着魏昭,“我陈风堂保护皇后离开京城,就算燕军已经攻下京城,我陈风堂也能送皇后逃出京城,皇后是怎么想的?”
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这没什么可说的,“我随时可以走,可这满朝文武怎么办?跟我一起走吗?”
带着满朝文武到西南另立小朝廷,魏昭不是这些争夺天下的男人,利欲熏心,野心勃勃。
宋庭是江湖中人,没有正统的忠君思想,想都没想,“文武百官开城投降,归顺燕侯,徐曜难道非杀了他们不成。”
“徐曜不杀他们,他们宁愿追随先帝于地下,也不愿意降。”
忠臣不事二主,没准以身殉国。
陈子风问秦远,“秦将军的意思?”
“退守西南。”
跟徐曜新朝廷分庭抗礼。
魏昭想,京城丢了,自己这个骂名是背上了。
这时,萧怀滢跑进来,手指着殿外,“母后快出去看看,大臣们都跪在昭阳宫前。”
魏昭同陈子风、秦远、宋庭等人急忙出去。
魏昭迈步出宫门,心咚地一跳,昭阳宫门前黑压压跪着一大片人,甚是壮观,为首的丞相杜光卿,赵玉吉。
魏昭扬声道:“众卿平身。”
丞相杜光卿挺直地跪着,声音洪亮,“皇后娘娘如果不答应臣等所请,臣等就跪死在这里。”
群臣逼宫,逼迫魏昭答应小皇子继位,魏昭垂帘听政,率领京城军民抗击燕军。
这怎么能答应,这是以卵击石,自己送死,死了也罢了,自己被徐曜抓住,徐曜前几次疏忽,自己逃了,侥幸两次没有第三次。
群臣拖住她不放,怎么就认准她有本事改变战局,京城转危为安。
当然,这些朝臣的想法也能理解,一朝君子一朝臣,徐曜做了龙庭,他们投降,也没立足之地。跟着徐曜打天下的功臣还封不过来。
各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无可厚非。
魏昭转身进了宫殿里。
陈子风等人跟着走回殿里。
陈子风道;“目前这种局面可怎么办?皇后看样一个人走不了了。”
几个人枯坐了一会,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魏昭对太监说;“去看看大臣们都回去了没有。”
小太监跑出去,一会回来,“回禀皇后娘娘,还在那里跪着。”
深秋了,夜晚气温低,大臣们有不少上了年纪,就这样跪在外面,等明日非病了一大批不可。
陈子风几个人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了。
魏昭看一眼屋角的滴漏,透过窗扇望着已经黑透了的天,对秦远说:“秦将军去劝大家回去吧!”
秦远走出去,挨个劝说,大家像是商量好了,谁都不动。
秦远也没办法,回到宫殿里。
“皇后,不然就答应众臣所请?众臣是信任皇后,相信皇后能力挽狂澜。”
“秦将军,我倒是很奇怪,满朝文武从何而来这种想法,我又给了他们怎样的信心。”
“跟着皇后的人,都知道皇后足智多谋,大家都愿意相信皇后,难道不是吗?仅仅是我秦远这样认为的吗?”
秦远瞅瞅陈子风和宋庭,陈子风道;“我也跟秦将军一样的想法。”
更深露重,文武百官跪在外面已经两个时辰了,魏昭担心,武将还好,文臣跪在冰凉的石砖地上,年老体弱的,受不了夜晚寒凉。
一个太监跑进来,“皇后娘娘,不好了,有两位大臣晕倒了。”
“快传太医院御医诊治。”
魏昭匆忙走了出去,一走出殿门,扑面凉风,魏昭穿得单薄,冷风打透了,看见太监把两个年岁稍长的官员抬了出去。
她望着宫前跪着的黑压压的朝臣,“众位大人请起,本宫答应你们就是。”
夜风里女性柔软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奈。
宫门外,文武百官欢欣鼓舞,有的官员腿麻了,站不起来了,太监搀扶着起身。
事出从权,礼部连夜准备登基大典,皇子幼小,又远在大理国,由太后听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