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唇——乔其紗
时间:2018-05-12 12:57:02

  A城美术馆。
  今天是最后一日。
  周进微松口气,看一眼腕表,也来不及换衣服,急急忙忙掏出车钥匙坐回车里。
  等他到时已是傍晚。
  夕阳投下淡淡的余晖,秋风卷着萧索落叶,砖红色的哥特小楼立在山下,亦如多年前的那天。
  “还有半个小时闭馆。”门口的保安奇怪地看着这个男人:“还要买票吗?”
  周进点头。
  “青年艺术家  方璃   画展。”
  踏进去的那一瞬,周进心底是有骄傲的,她没有再是“许宋秋弟子”,也没有是什么“美女画家”,就是简简单单的名字。
  他不懂艺术,但这些年也渐渐去试着欣赏画集、电影、音乐等等。八年的时间,重塑了一个渴望与她精神相配的他。
  他转了转,最后停在一幅风景画前。
  《家》。
  他心里一动,双手紧紧攥成拳,抿紧嘴唇,被深深地震撼着。
  画的是里院,大雪中的里院。
  是他们的那一天,
  画面近两米高、三米宽,笔法细腻,分外真实。四层的老楼浸染在清浅的月光里,柔软的雪花铺了一楼梯,宛如地毯,走廊上陈旧的灯笼缓缓摇曳,红栏杆沉默地立在风雪中。
  一如当年。
  只有他们房间的那扇门是开着的,亮着温暖火光,看不见人,门口的积雪上却有清晰的两双脚印,一大一小。
  像是在说,
  我们一起回家吧。
  就像过去那样。
  周进一时说不出话,他用力地搓了搓脸颊。许久,才缓过神。刚要挪一下步子,腰间却被一双柔软的手臂环紧。
  身体蓦地一僵。
  鼻尖是熟悉的香味,清淡温和的木质香,仿若飘着初雪的白色森林。
  他一动都不敢动,害怕那只是一场幻觉。
  是八年里最深切的渴望。
  那双手臂搂得更紧了一些。
  额头抵在他的后背,胸前一起一伏,温热的气息喷洒下来。
  他闭上眼睛。
  “哥。”
  熟悉的称呼软软的,柔柔的,似乎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揉碎了他的心。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她慢慢地说。
  周进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声。
  他太想她。
  太幸福,幸福到难以置信。
  “我去了好久,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么久……”学业沉重,她全身心拼搏,这几年画得忘乎所以,仿佛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她也很想他。
  可是,她回不来。
  见周进久久无话,方璃眼睛泛着红。
  不知道这几年他过得怎样。
  她刚才就看见他了,只是迟迟不敢认。
  他似乎过得很好很好。
  眉宇间透有岁月沉淀后的坚毅,步伐稳健,还有一股慑人的锋利冷凝。
  那点锋利是她陌生的,带有强大自信的气场,好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他。
  “你……”她有点害怕,心被揪紧,颤了颤,“我们……”
  周进转过身,抱紧了她。
  方璃一抖,睫毛轻颤。
  那个熟悉的哥回来了,醇厚浓烈的男人气息渐至鼻尖,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我们回家吧。”
  声音暗哑低沉,泛有苦涩。
  他缓缓俯下身,没再多言,轻吻落在她的额间。
  ——正文完——
 
 
第93章 
  “我们回家吧。”
  方璃就真的跟着他回了家。
  这样淡的一句, 平淡到她似乎只是去旅了一趟游,出去吃了一顿饭, 看了一场电影。
  而不是相隔这八年的漫长时光。
  方璃走在他身侧, 抬眼, 望着那张有几分熟悉, 又有几分陌生的面容。
  傍晚的夕阳昏黄落寞, 滤过枯黄的梧桐树叶,淡淡地洒在他的脸上。
  右手被他攥紧, 掌心紧紧相贴,有硬硬的、温热的触感。
  一时无声。
  时光似乎回到了八年前。
  从不曾改变过。
  周进拉开停在路边的车门,方璃愣了几秒, 弯腰坐进去。
  车里有一股清淡的,高级的味道。车内干净、舒适,应该是有定期做保养。
  是有变的, 她想。
  那时候他没有车, 每次挤公交和地铁,他都会有愧疚和难受。
  他怕她跟着自己吃苦。
  方璃一直都知道的。
  思绪有些飘,方璃侧眸望向窗外,一时间,那种陌生感更多了。
  男人醇厚的气息陡然靠近。
  周进俯下身。
  一只手拉过她身后的安全带, 慢慢往下,他并没有看她, 呼吸灼热, 扯到下侧, 发出“咔哒”一声,扣好。
  方璃垂下眸,瞥见他额头上的细纹。
  一道一道。
  以前也有,但没有这么清晰。
  眼角唇角也是,细细地勾勒,是岁月吻过的痕迹。
  心里忽然发酸发胀。
  她克制着自己,没让眼泪落下。
  车子发动,过往的景色飞逝。
  有些和过去一样,只是经历八年的风雨后旧了些;有些建筑拆掉,建起新的大楼商场,光鲜亮丽。
  天空灰蒙蒙,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方璃一直望向窗外,久久无语。
  车内很静。
  奇异的是,这种静带了点陌生,却并不尴尬。
  宁静平和,如同暮秋的晚风,吹落枝桠上的树叶,透有落叶归根的意味。
  从高架下来,拐弯,是熙熙攘攘的街道,再往前,是他们过去的家。
  方璃张开嘴。
  八年前这里近乎是市郊,小区绿化环境是好,但周围荒凉冷僻;现在再看,华灯初上,高楼林立,斑斓的霓虹灯穿过夜幕,全然是繁华都市模样。
  钢筋水泥搭成的陌生城市。
  她绞着手指,有一丝不安和惶然。
  车子很快停进地下车库,周进帮她拉开车门,牵过她的手,包进自己手掌。
  方璃的手是颤抖的,被男人握得紧了些。
  掌心微微的汗湿,贴在一起。
  渐渐的,一种稳妥的归属感从手心漫过全身。
  呼吸平稳下来。
  电梯“叮”的一声,他们并肩走进,慢慢上升。
  钥匙插进锁眼,防盗门有些旧,推门时嘎吱嘎吱作响。
  玄关的灯啪一声亮起,玻璃灯盏笼罩着橘色的光,朦朦胧胧地投下来,在地上拉出一道斜斜的影子。
  方璃立在门口,像站在时光的夹缝里。
  她深吸一口气,有点缺氧。
  ——他的家,她的家,他们的家。
  一切都没变。
  茶几、沙发、电视……家具的摆放都没有变,虽然皮质起了毛边,茶几掉了漆,墙纸泛了黄,但很干净。
  他珍爱这个家。
  两人站在门口,谁都没有踏出第一步,望着这一切,无话。
  钟表上的时针有节拍地走着。
  滴滴答答。
  许久,方璃揉揉眼睛,嘴唇微启,极轻地唤了一声:“哥。”
  周进背脊一绷,静了几秒,掀起眼皮,“嗯。”
  低低淡淡的声音,和当年一样,顺着方璃耳朵钻了进去,激得浑身一麻。
  情绪忽而被吊起。
  她走到他身侧,再压抑不住,双臂环过他的脖颈,拉近,嘴唇贴了上去。
  周进没有动。
  柔软湿润的唇瓣,覆盖着他略有干燥的嘴唇,她试探地轻点一下,微微后退,眼睛上扬,迎视他沉默漆黑的眼睛。
  灯光落在他短发,垂下一小片阴影。
  男人目光如深海,涌动着晦暗压抑的情绪,在对视的那一刻,闪过点点微光。
  她抿了下唇,颤抖着靠近,双臂收拢,歪过头,再吻。
  这次要比刚才坚定得多,也柔情得多。
  一下下轻啄,舌尖来回扫过他的嘴唇,闭上眼睛,神色温柔眷恋。
  有些生涩,有些紧张。
  后脑勺被他扣住,男人深深盯她几秒,低下头,回应。
  牙齿被撬开,柔软湿滑的舌头钻了进来,缓慢却有力地搅拌着她的舌尖,津液纠缠。
  这里的气息是熟悉的。
  烟草味,酒的味道,还有他身上专属的味道。
  浓烈,强悍,却不会令她讨厌。
  慢慢的,那些生疏和僵硬褪去,压抑多年的渴望溢了上来。
  他们是爱着的,思念着的,一直一直。缺口一旦裂开,所有情绪如决堤般崩塌。
  他太想她了。
  想得浑身都发痛,心也发痛。
  那些沉寂在夜里的欲·望被勾起来,肆意宣泄。
  他拥住她,吻得愈发炙热孟浪,牙齿含住她四处游走的舌尖,重重吸吮,辗转碾磨。
  方璃被亲得浑身哆嗦。
  嘴唇红肿。
  腰间被两只铁臂掐紧,提起,双脚离地,紧接着被牢牢钉在墙上,她吓一跳,轻呼出声。
  嘴唇分开,牵扯出一道银丝,他垂下眼睛,凝视着她。
  隐忍的粗喘声在她耳畔。
  方璃吸了吸气,平复呼吸,两条细瘦的腿抬起,环在他的腰间。
  “你……你想我吗?”头埋进他的脖颈,闻着他身上的汗味。
  腰上的两只大手移到了臀部,扣紧。
  “想你。”
  声音发着涩。
  还有浓浓渴望。
  方璃咬了下唇,手臂环得更紧了,感受着他的心跳和胸膛的起伏。
  几年不见,他面容清瘦一些,刮净胡茬,虽然有细纹,但精神状态却比多年前要好。并不十分显老,有种男人的沧桑味道。
  她蹭了蹭他的胸膛。
  随之年龄增加,男人身材是会“蓬”一点的,有些人是发福,而对于锻炼运动的人来说,会显得比过去壮硕。
  只是因为哥瘦了,所以变化不大。
  她抱紧熟悉的他。
  “哥…”声音软软糯糯的,尾音却带了点媚。
  周进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眼睛微眯。
  这几年,她也有变化。
  长大了,或者说成熟了。
  线条比过去柔媚动人,以往瘦削而铬得难受的身体也健康一些,有了软绵水润的手感。
  “我们……回卧室吧?”她舔了舔唇,心里竟有些紧张。
  “好。”他眼神发黯,抱着她往里走。
  还是过去的床,床单被褥换了,和过去风格类似,简约的深灰色。
  床头柜旁,玻璃灯的铜弦被轻轻一扯,嗒一声,点亮,晕开暧昧的黄光。
  方璃紧张地倚在床头。
  这幅样子,倒有点像他们的第一次。
  但随之男人魁梧健硕的身体压了过来,嘴唇贴在她的嘴唇,慢慢往下,那种紧张渐渐变成一种难掩的渴求激动。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也是他打开了那道情·欲的大门。
  虽然常常异地,相处时间少得可怜,但每一次,她都能体会到那种极致的欢愉和快乐。
  她也很想他啊。
  空气被挤压抽空,变热,发烫。
  她伸手,帮他脱去上衣,仰起头,细细碎碎地吻着那些伤疤。
  秋夜有些凉意,他掀起床脚的被子,裹紧白皙柔软的她。
  两人埋进被子里,肌肤相贴的那一瞬,都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抬手,拂去她耳边的碎发。
  方璃小猫般舔着他的喉结,是阔别已久的爱人,但心却贴得极近,终于找到归途。
  缠缠绵绵间。
  他的动作忽然一停。
  肌肉虬结的手臂撑起一些,垂眸看她。
  “怎么了。”一滴汗打湿了她的肌肤。
  “家里没套。”
  这几年他的生活基本都在船上,根本不需要。
  她顿了两秒,手臂绕过他结实的后背,腿也缠了上去。
  “不用那个…”她带着他翻了个身,压在他身上,眼神一时有些静,过去的回忆翻滚上来,眼睫垂着,“以后都不用了。”
  男人眼睛里像燃起一小簇火焰,倏然一亮。
  周进攥紧她的下巴,手指收拢,“确定?”
  在她离开这么几年,他每次回忆起这件事,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
  年轻时放荡无谓,从来没在乎过那些女人的感受;可后来遇见了她,无时无刻怕她不高兴、不满意,她要求必须戴,他一次都没有强迫过。
  那时候他心里是难受的,是自卑的。
  心爱的女人不愿意为自己生孩子,甚至不愿意同自己零接触,嫌弃着他。
  但现在似乎不同了。
  他应该尊重她。
  “我确定。”
  她点了点头,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看见男人竭力压抑的脸上还是露出一点的狂喜。
  心里震了一下。
  四十多岁的男人了。
  一个应该对情情爱爱都看淡了的人,却在这一刻,和过去恋爱时一样。
  眉眼间透有欣喜和怜爱。
  他真的很爱很爱她。
  心里酸涩,有些话咽了回去,她环紧他宽阔的后背,咬咬他肩膀,“进来吧。”
  ……
  感谢上帝。
  如果没有性,该拿什么去表达浓烈的爱。
  亲吻拥抱甜言蜜语远远不够,只有和爱人结合,紧密相连,一起攀上高峰,再汹涌坠落,才最刻骨销魂。
  全权地把自己交给你,才能证明,我最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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