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完才又跟着一句:“不若我替表姐也画几个花样,你如今月子大了左右也该重新制衣裳了。”
先前程瑛听王蕙说起那些衣裳的时候,心中也有几分钦羡。
大多女子总是爱美,孕妇自然也不例外。
如今她身子越重,能穿得衣裳也越发少了,即便是能穿得瞧起来也是普普通通毫不出色…因此听见王昉这一话,程瑛一双素来平和的双眼还是忍不住亮了几分,问道:“可会麻烦?”
王昉笑着摇了摇头…
女红她的确算不上好,只这些花样子她脑子里却还有不少。
正好丫鬟也取来了笔墨纸砚。
王昉便拢了一双袖子提笔画了起来…几个丫鬟在旁边瞧着也忍不住惊叹道:“这是什么花样,瞧得竟是这般稀奇?”
程瑛也瞧着稀奇,她手撑在腰上也朝桌上看去,待瞧见那几张花样,她便说道:“这花我认识,这我也认识…”她这话一落,免不得又笑道:“我怎么没有想过要把它们合在一道。”
其实王昉画得花样都不算复杂…
只是大多人做起女红的时候都只挑个一样或者几样,长久以往自然也有些看厌了…若是把这些花样搭配在一道,就如选花色一般,选对了自然也能显出不同的模样。
王昉连着画了好几副才搁了笔,一面是择出了两幅让人给孟氏送去,一面是取过干净的帕子拭着手与程瑛说道:“若是家中的绣娘做得快,表姐等十三那日便能穿上了。”
十三是孟氏的生辰…
张老夫人念着家中许久不曾热闹索性便想大办一场。
程瑛让人把那几幅花样取过来又细细看了好几回,免不得还是要夸一回王昉,而后才笑着择出了一副让人先送去家中绣娘那。
…
等至八月十三。
程府也就迎来了孟氏的生辰,除了程家的一些亲眷,孟家也来了人,就连顺天府中也有不少贵客登门拜访。
程家在顺天府中的地位还是有些特殊的。
即便如今程家无一人为官,可顺天府中的士族却从来不敢低眼看程家…不仅不敢,他们不知有多想和程家打好关系,尤其是那些有女儿的士族更是纷纷削尖了脑袋想和程家联姻。
程家三子,如今可还有两子尚未成婚。
尤其是那程景云…
少年天才、温润如玉,谁不想嫁?
因此这回程家摆宴请客,这顺天府中的士族竟都来了个全。
…
程府今儿个很是热闹。
不仅门前、就连影壁处也停满了马车…
仆妇穿梭在内院之中,领着衣着华贵的妇人和精致打扮的小姐们往宴客处走去。
孟氏边站在宴客处接引着各家的妇人、小姐,她本就生得极艳,平日里也都是一副华贵打扮,今儿个更是一副神仙妃子般的模样…有人瞧见她自是纷纷说着“恭喜”,待瞧见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却都忍不住一滞。
有不少与她平日里要好的几家年轻妇人自是忍不住问道:“少夫人这身衣裳瞧得如此别致,可是家中绣娘所绣?”
孟氏闻言一双艳丽的眉眼更是忍不住泛起几许笑。
这花样是几日前王昉让人给她送来的,她原本收到的时候也觉得没什么,左右不过是有些别致罢了。不过到底是王昉的一番心意孟氏也就笑着收下了,只是没想到这花样绣在衣服里的时候会有这般奇异的效果。
她孟家历代为皇商,瞧过的好东西不知有多少。
往日在家里的时候…
家中还特地置了个绣坊,养了几十余个手艺精湛的绣娘,说句不夸大的,即便是宫里的那几位保不准好衣裳也没她穿过得多呢。如今是因为嫁入了程家,她才弃了往日那般作态。
只是即便她好东西瞧过得再多,可这样的花样她却还是头一回见。
后来她还问过王昉,知晓她所绘得花样都是独一份,也就是说这样的花样如今只有她孟氏一人所有…素来女子皆爱美,更爱这一份独一无二。
孟氏心中感激王昉,连夜便遣了不少好东西去,连带着对待王昉两姐妹也比平日更加多用了几分心。
如今听旁人问起,她也不藏着私话,只笑说一句:“的确是家中绣娘所绣,只是这花样却是我们府中的表姑娘所绘。”
这些来程家的人早些便已打听全了。
知晓如今在程家做客的正是张老夫人的外孙女,从金陵王家来的两位嫡小姐…自然也有人想起当日来顺天府时,王家那个队伍的阵仗,如今闻言便忍不住叹道:“琅琊王家,虽说已过去这么多年,可有些东西到底是骨子里带着的。”
…
昌松堂中。
张老夫人看着底下站着的两人,笑骂道:“真是两个浑猴,不过是一句传言你们就巴巴去找了十余日…哪里知晓这究竟是不是?”
程离依旧是往日那副模样,闻言自是笑着回道:“祖母这话就不对了,孙儿和九章依着那传言中所说的,一项一项研究过才找到这山泉酒,自然是真的,哪里会作假?”他这话说完,便又跟着一句:“这山泉酒瞧着貌不惊人,入口却好极了,我和九章寻见的第一日便忍不住喝了个尽心。”
他说到这免不得又啧啧叹道:“若不是这山泉酒委实不多,孙儿可真想多搬些回来。”
张老夫人见他这幅模样,也懒得再与他辩什么真假,索性赶起了人:“今儿个是你嫂嫂的生辰,你还不领着陆公子回去换一身衣裳。”
“我这身衣裳…”
程离刚想再说眼瞅着自己身上,原先的灰衣竟已跟个黑衣似得。
他又看了看陆意之,见他比起自己倒还算好,只是玄裳上还有几块遮掩不住的污渍…一见之下他便忍不住笑起来:“九章,若不是你我还有这张脸可看,怕是进顺天府的时候便被人赶了出去。”
陆意之闻言倒是挑了挑眉,他的嘴角依就挂着一道素日里的笑,往日跟老头子在一道的时候,再落魄得时候他都有过。
这又算什么?
他这般想着便听到外头传来一声“表姑娘来了…”
陆意之嘴角的笑一滞,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动声色的抚平了几条折痕,似是想掩盖原先的几处污迹。
偏偏这污迹他是想掩也掩不住…
陆意之也不再多说什么,朝张老夫人拱手一礼,口中是言“告退。”
不过他再怎么走,免不得还是与王昉碰了个面…陆意之的面容倒是一如既往未有什么变化,耳根之处却有几分遮掩不住的绯红。
好在众人也未曾太过关注,倒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王昉看着迎面过来的两人,一怔之下便屈膝半礼,口中是言:“表哥,陆二公子…”
两厢见过礼。
程离与陆意之便先行告退了…
王昉侧让开路,眼看着那块布帘,心中却有几许疑惑,总觉得陆意之的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荒而逃。不过她也未曾多想,便听到张老夫人笑着与她说起先前事:“这两个顽猴还真让他们寻来这山泉酒,也不知是不是拿来骗我的。”
山泉酒?
王昉看向那放在案上的一节竹壶,眉眼微动却也未曾说什么,她走上前笑着扶了张老夫人的胳膊,柔声说道:“外头人都来得差不多了,表嫂问您可要出去见一见?”
张老夫人闻言也笑着点了点头…
今儿个虽是孟氏的生辰,可她心里却还有另一个主意…程离也有二十余岁了,却连个婚事都未曾定下。往日他常年在外,她也没有办法,只如今他正好在家中,这事便也该提上章程,好生替人相看一回了。
若不然这回生辰,她也不会邀那么多人。
张老夫人由王昉扶着往外走去,宴客处离昌松堂并不远,孟氏素来能干,即便这么多人她也打理得井井有条,一丝错也摘不出。
屋中原本正在说话闲聊的一众人瞧见张老夫人过来忙都站起了身,口中是跟着一句:“老夫人。”
几家相识的妇人更是迎上前笑着说道:“许久不见您,您的气色越发好了。”
这倒是真的。
老人念旧,也喜热闹。
如今王昉两姐妹还有程瑛都在府中,整日陪着她说说话、聊聊天…这气色自然也要好上不少。
几人说话间,自然也有人暗自打量起王昉,笑着问道:“这便是您从金陵来的外孙女吧?”
张老夫人见她们问起王昉,面上的笑更是添了几分,她眼看着一处招来王蕙,才与几人说道:“这就是我两位外孙女,一个在家行四,一个在家行七,你们来见过众位夫人。”
“是…”
王昉与王蕙闻言齐齐应是,两人面朝众位夫人,口中跟着一句:“王四娘(王七娘)给众位夫人请安。”
她们一个明艳,一个清雅…
两人微微低头行下一礼,当真算得上是行姿端正、仪态尤佳,令人见之便觉赏心悦目。众人见此免不得心中又夸赞起那王家,他们顺天府的士族比起金陵的那几个老牌士族,所差的还当真不止一星半点。
几位妇人瞧着张老夫人的作态,知晓她是打心眼里欢喜这两位外孙女,便也跟着纷纷夸赞起人:“老夫人这两位外孙女长得可真水灵,让人瞧着心里便欢喜。”
等张老夫人入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