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父摸了摸安哥儿的小脑袋,笑着说:“成,不喜欢就不喜欢,那咱们再去下一处看看。”
第二处宅子到是好找,就在临街,是一个商人的家产,这个商人打算举家搬到京城里去,所以才急着脱手,不过即使这样,也要五百两银子。
这处宅子是一个三进的大屋,第一进是一个铺面,出了铺子的后门便是天井,两侧有一些小房间,第三进是一个小院子,小院子里有一口水井,还种了一棵桂花树,院子的后面就是几个住的房间,不过都不大。
沈氏的脸上露出满意之色,虽然住的地方狭窄了点儿,但前面带了铺子,这就省了他们买铺子的银子,算下来五百两银子还是很划算的。
何逸清皱着眉头打量了半晌,心中并不是很满意。她来的路上仔细观察了这条街,虽然铺子不少,但人流量并不是很大,可见不是旺铺。她们初来乍到,没有稳定的客源,要是做生意选在这冷清的地方,说不得要艰难好一段日子。
何逸清把自己的顾虑跟爹娘讲了,他们的脸上也露出了沉思之色。
何父又问了儿子的意见,“安哥儿,你怎么看?”
安哥儿心里纠结得很,想了想便机灵地说道:“我都听姐姐的。”
何逸清三人闻言都笑了,何父又带着众人去最后一个宅子。
这最后一个宅子隔得便远了,四人足足绕了七八条街才到。这处比较幽静,十分适合居住,没有什么集市,周围都是富贵人家,宅子也建的极为讲究。
院子虽然不大,但是极为精致,还有一处假山和一个小花园,除了正厅还有五六间屋子,还带了一个小阁楼。这宅子是一个要告老还乡的官员的,低于六百两银子不卖。
这三个宅子中,何逸清最满意地便是这儿。环境清幽,住宅精致,虽然贵了点,但住得舒心啊!而且这周围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家,治安方面肯定比那闹市区要好。
沈氏和何父心里十分纠结,觉得第二处宅子和第三处都各有优劣,不知该如何决择。他们最终还是听从了女儿的意见,选了第三处宅子,贵就贵点吧,说不定要住一辈子的。
唯恐夜长梦多,何父当即就联系了房主,然后一切便顺理成章,沈氏肉疼的拿出了六百两银票,换到了轻飘飘的两张房契和地契。他们又和卖主去了衙门做了公证,双方签字画押登记后,这房子才算是真正的买到手了。
一家人争相传阅着房契和地契,何父心里乐呵呵的,嘴里却嘱咐道:“都小心些看,一会儿我要收起来。”
搞定了最重要的宅子,一家人便去看铺面了。只可惜买铺面并不像买宅子那样顺利。这铺面可是紧俏货,现在还剩的要么就是偏僻冷清处的小铺子,这铺子买了也只有亏本的份;要么就是临街大旺铺,地方大,位置好,只是动辄几千几万两银子,一般商人根本买不起,便被滞留了下来。
转悠了一大圈都一无所获,沈氏心里不免后悔,早知道就买那个临街处的宅子了,至少现在不用为铺面操心。
何逸清却不担心,难道买不着铺面就做不了生意了?大不了去租嘛!
一行四人在郡城吃了顿便饭,就坐着牛车回了何家村。
一回家,何父就提了两坛好酒,几斤猪肉和一篮子鸡蛋去了村长家,毕竟他们一家子的户籍还落在何家村呢,要去郡城里落户,就要先把户籍从村里牵出来,这事儿要经村长的手。
要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可真不假,礼送到位了事儿便好办多了,村里人都知道何家这几年发了财,人往高处走,搬到好地方去也不足为奇,村长并未为难,象征性地挽留了一番,就写了证明交与何父。
沈氏则在家里收拾行李,书本笔墨,床单被褥,衣服鞋帽,锅碗瓢盆,满满当当地堆在院子里。除了一些带不走的家具,沈氏恨不得把整个家都搬空了。
要不是何逸清劝阻,沈氏还想把自家的钉耙,铁锹等农具都带上。“娘,郡城里哪有地给你种啊!别带了,要是怕生锈,就送给莫大娘一家用吧!”
沈氏想了想也是,便和何逸清提着这些农具去了常家。
把农具送给了莫大姐,沈氏又把自家房子托付给了她,莫大姐欣然应允。
得知何逸清要搬走的消息,常慧显得十分不舍,“阿清,你记得多回来看看啊,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啊!”
“阿慧,我也会想你的,你有空就到郡里来找我啊!”何逸清也舍不得常慧,她们脾气契合,从小就玩在一起了,一起看庙会,挖荠菜,抓黄鳝......
常慧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每天都朝气蓬勃的,跟她在一起都让人感觉十分欢乐、温暖。
对于自家田地的处理,何父和沈氏都赞同把它们留给爹娘,毕竟他们要离开故土,不能在身边尽孝道了。
四个人去了何成财家,告诉了他们要搬去郡里这一消息。何成财十分惊讶,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良久,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蒋氏的第一反应是惊喜,沈云要搬走了?走吧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何逸如已经不像五年前那么鲁莽和幼稚了,即使心里嫉妒也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老何氏当场就拭起泪来,尤其是听到何父把地都留给了他们,眼泪流的更凶了。
她不舍地拉着何父的手,又把何逸安唤道身前,伸出手捏了捏那软乎乎的脸蛋,“奶奶的乖孙啊,记得要想奶奶啊!”
也许是人要走了,老何氏对沈氏终于有了几分好脸色,慈眉善目地道:“阿云呐,去了郡里,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们啊!”沈氏点了点头,“哎!娘!”
何成财把他们送出了门,他看着何父,低声说道:“在郡城里要是......你就回来!老何家的东西永远有你的一份。”
何父沉默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哥。”兄弟俩相视一笑,以往的矛盾尽销。
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还未亮,何父提前叫好的两辆牛车就在何家门前等着了。何父和沈氏沉默地把行李搬到车上,又仔细锁好门,最后看了眼这个住了十五年的家,方才上了车。
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赶了一段时间的路,灰蒙蒙的天空渐渐破晓,一轮红日从晨雾中跳了出来,霞光照耀在四个人身上,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金光。
到了郡里的宅子,一家人便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订做牌匾,擦洗家具,布置屋子,离别的愁绪都被忙碌的动作给冲散了。
忙活了好几天,他们一家在郡城里的容身之所终于收拾完了。何父看着自家门上一块厚重的门匾,上面写着两个烫金大字“何宅”,心里不禁涌上一股豪气,几年前他还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子,几年后竟然住进了这么大的宅子,真是世事难料啊!
感慨完了,何父又接着出去找合适的铺面了,一日找不到合适的铺面他们就一日不能开张,这光出不进哪儿行?这几日银子如流水地花了出去,只剩下四百两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离他们住宅隔了两条街的地方,有个不大不小的铺子要出租,一个月要二十两银子,何父思索一番,便先租了半年。
这铺子的左面是家绸缎铺,右面是家点心铺,两家的口碑都不错,并且与自己家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而且自家的成衣铺跟绸缎铺还能互惠互利。最关键的是这条街上都没有成衣铺子,自己家若开还是独一份,不用担心竞争,倒是省心的很了。
何逸清见状,也不禁佩服自家爹的眼光了。几年前他还是个沉默寡言,老实憨厚的庄稼汉子,现在已经变得长袖善舞,精明能干了。
何父带着家人来看铺子,看着店门上光溜溜的,便道:“清姐儿,铺子租好了,你给想个名儿吧!”
何逸清站在铺子里面细细地打量着,闻言,沉思了一会儿便道:“爹,就叫清风阁吧!”
“清风阁,清风阁。”何父轻声念了两遍,觉得既大气又朗朗上口,夸赞道:“好,那就叫清风阁!爹这就订做牌匾去!”
一阵微风吹过,额头旁的一缕乌黑的头发被分吹起,何逸清把垂在面颊边的长发披到肩后去,轻轻勾唇笑了,眼孔里闪着一种亮晶晶的东西,不是眼泪,而是一种激动的光芒。
第37章 聚会
铺子租好了可不代表就高枕无忧了, 接下来还有一堆接一堆的事儿。
首先就是雇人,清风阁不大不小, 何父和沈氏两个人看顾得过来,就不用另外请伙计了, 可绣娘总得请上两三个吧?光何逸清一个人可扛不住。
再有这铺子也得重新装修一下, 卖衣服的地儿总不能看起来灰扑扑的吧?将老旧破损的地方重新修整一下,部分地方重新上漆, 大门也需要换新的。
还有他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 这开张以后如何快速地打出名气, 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招绣娘的告示贴出去后, 短短一天就有不少人上门,人虽然多,但水平参差不齐的。何逸清认为宁缺毋滥,让她们各自绣了一幅拿手的绣品出来,再经过一一比对挑选, 最终留下了三个人, 其余的人都给了辛苦钱客客气气地送走了。
这三个绣娘的其中一个已经四十余岁了, 姓缪, 也是经验最丰富的, 针线四平八稳, 不功不过。另外两个绣娘都只有二十几岁, 一个姓丁一个姓余, 在刺绣上经验不丰富但胜在有灵气。何逸清选她们三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三个绣娘凑在一起正好互补。
人手招齐了, 何逸清和沈氏就开始思考如何把自家铺子的名气打出去。何逸清想了一个法子,不必急着做成衣,而是做一批云肩出来。
一来,云肩制法简单,对刺绣技艺的要求也不是很高,正好让初来乍到的三个绣娘先练练手。
二来,制作云肩成本不高,耗费精力少,相应的价钱就不贵,物美价廉的东西谁不喜欢?这批云肩正好可以帮清风阁打开局面,积累名声。
拿到了布料,何逸清先试着做了一条,以白色丝缎为底,又在这之上镶嵌了几层轻纱,做成“四合如意”形,两层八片垂云,最中间的一片云子上梅花以一枝不算粗壮的树干为托,枝头是半开或者全开的粉色梅花,剩下的几片云子上都绣上粉色花瓣,花瓣洋洋洒洒的飘落在整个披肩上,几层轻纱覆盖在上面,朦朦胧胧的,轻轻一抖,皆引得云肩有些波光流动之感。
围观的几个绣娘也是啧啧称奇,原以为小姐只是闹着玩的,没成想竟有如此巧思,如此技艺,当真是不可小觑。
缪绣娘眼前一亮,她仿佛已经预料到这款云肩热销的场面了,“不知这云肩小姐打算作价几何?”
何逸清算了算成本,又大体摸清了做一条云肩所耗费的时间,便道:“我打算卖一两银子一条,这个价钱合适吗?”
丁绣娘和余绣娘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到是不贵。”
接下来何逸清便不上手了,全权托付给了三个绣娘,她负责在一旁设计图样。柳叶式、荷花式、条带式等等,刺绣图案也各不相同,如红梅映雪、百蝶穿花、鸳鸯戏水、鸾凤和鸣等。
何逸清还鼓励三位绣娘自己设计新颖的图样,若是做出来效果好,还有奖励。如此一来,三位绣娘便更加积极了。
牌匾订做好了,选定了黄道吉日,接下来便等着开张了。
清风阁开张前夕,何逸清接到了一张帖子,是魏淑宁着人送来的。何逸清搬来郡城前,就给魏淑宁去了信,最近事忙,还没来得及上门拜访,没想到淑宁姐还想着她。
“赏花宴?”何逸清看着手中精致且伴有幽香的帖子,微微一笑,多亏淑宁姐费心了,若没有这张帖子,她想打入一群富家小姐中间,还需要不少日子呢,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上枕头。
所谓赏花宴,就是一群富家小姐聚在一起的玩乐的雅宴,吃茶,赏花,弄乐,吟诗,闲谈等。赏花只是个噱头,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互相攀比,联络感情。
何逸清想了想,便将自己亲手做的那条云肩给魏淑宁送了过去,聊表感谢之情。
魏淑宁接到回礼,十分欢喜,怪不得世人常称云肩——晔如雨后云霞映日,晴空彩虹,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何父和沈氏得知女儿被邀去赏花宴,又是惊喜又是忧心,自家家底子薄,女儿去不会被人欺负吧?所以即使手头有些紧,沈氏还是给女儿置备了一套拿的出手的首饰,免得女儿被别人小瞧了去。
赏花宴当天,何逸清梳了个清雅简单的少女发型,乌亮如墨的头上戴了三朵粉圆珍珠攒成的珠花,耳朵上戴了一对兰花样的白玉耳坠,不但不显单调还衬得更加清雅可人。换上了新衣服,何逸清便坐上了租来的马车,赶往了赏花宴的地点。
赏花宴的地点是在城郊的一处庄子上,凭着帖子入内,庄内清溪环绕,廊亭曲折,走得近了,便听到一阵丝竹之声,穿过层层青竹,眼前显出了一个宽阔的水榭。
水榭里早已摆好了一张张小圆桌,桌上摆了几盘精致小巧的点心和瓜果和一色喜鹊登梅的茶盏,每张圆桌旁边都摆了三张红木雕花圆椅,椅上放了软垫。
“这里倒是个风雅之所。”何逸清环顾了水榭四周,暗道。
进了水榭里头,才发现已经来了不少人,里面三两成群地坐着众多闺秀,她们穿着打扮或高贵或华丽或清雅,如花锦簇,轻声絮语,美人如玉。
看到进来一个生面孔,有的人好奇地望过来打量着何逸清,也有人对她丝毫不感兴趣。
何逸清环顾四周,发现淑宁姐还未到,便走到了一处人少地儿坐了下来慢悠悠地品着茶,也不急着跟其他小姐搭讪,省的自讨没趣儿。
等了没一会儿,魏淑宁便到了。她还与五年前一样雅致清丽,仪态大方,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温婉之色,毕竟已为人母了。
她一身粉红烟纱裙清新典雅,绣了粉色梅花的披肩一点也不张扬,却让人眼前一亮。
“淑宁姐来了。”见到魏淑宁,在闲聊的几个小姐纷纷起身,客气的跟她打招呼。
其中有一个黄衫女子,十六七岁的模样,笑嘻嘻地拉着魏淑宁的手道:“淑宁姐可真给我面子,你自从嫁了人后连参加宴会都少了,怎么不把钰儿也带过来?”钰儿是魏淑宁两年前生的女儿,曹钰。
魏淑宁打趣道:“月琪妹妹相邀,我还能不来?钰儿吵闹,就不带她来坏兴致了。”
说罢,魏淑宁便在人群中搜寻起来,待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何逸清,立刻走了过去将她拉到人前,柔声说道:“阿清,别害羞,我带你去认认人。”
何逸清欣然点头,“多些淑宁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