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屋,那双清灵灵的大眼睛便快速的在屋里逡巡了一遍,找到床榻所在的位置,看到靠坐在床头的秦叙,虽然衣裳略显凌乱,可是他身姿笔挺,面容英俊,眼神清亮有神,并不见任何痛楚和疲态。
这让顾冬雪大大的松了口气。
在秦叙看来,顾冬雪从门外走进来,直到来到自己的床前,这段时间虽然很短,可是在他的眼中,朝他奔赴而来的顾冬雪,有一种不顾一切誓死相随的味道。
秦叙的目光深邃有神,他专注且热切的看着已经站在自己床前的妻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可是砰砰乱跳的心脏似乎在提醒着他,他刚才的激动。
顾冬雪先仔细打量了秦叙一番,秦叙只微笑着任她打量,也不说话。
顾冬雪也看不出什么,只知道他现在是活蹦乱跳的,算了,还是问他自己吧。
“伤在哪儿了,我看看。”顾冬雪说着便要掀他的被子。
秦叙也不阻止她,任她将覆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掀开,直到掀了被子,顾冬雪方才想起之前似乎听说过,他是被毒箭射中了肩膀。
想到这里,她脸一红,手已经反射性的将掀开的被子又盖上了。
秦叙从头至尾也只是笑着看她,见她将被子又给自己盖上了,他笑着道:“我不冷的。”
顾冬雪瞪了他一眼,“转过身来!”
秦叙不以为忤,反而很听她的话转过了身,他就感到一双柔软的手轻盈的拂过他的颈边,轻轻的拉开了他的衣裳,像是一阵微风吹过,柔软却让他觉得通体发麻。
顾冬雪稍稍站起了身,从自己拉开的颈口朝里看去,就看到他的左侧肩膀处被缠上了雪白的绷带,并不能看到伤口,好在那绷带表面干干净净的,不见一丝鲜红,这让她又放心了许多。
“转过来吧。”
秦叙从善如流的转了身,轻轻靠在身后的枕头上,“我没事了,不用担心。”
顾冬雪叹了口气,她怎么会不担心,“你这半年的时间,受了两次伤,一次重伤,一次中毒,再好的身体也受不住。”
秦叙握了她的手,“放心。我心里有数。”
“要是这次中的毒你无法逼出怎么办,我听爹说这毒是没有解药的。”顾冬雪心有余悸。
“解药应该是有的,只是很难配成,我若不能及时将毒逼出,恐怕很难等到解药配成。”
顾冬雪嘟囔道:“这不等于没有吗?”
秦叙笑着凑近了她,顾冬雪一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她并没有动,只感到耳边一阵温热,是他的声音,“放心,卫氏心法我虽未练至大成,但是区区毒药尚奈何不了我,你没看爹几乎毫不担心吗?”
顾冬雪有些不相信,“卫氏心法既如此厉害,卫家为何还会消亡?”
“按照漫尘大师所说,便是命数,卫家到了他该消亡的时候,且卫家的消亡并不是因为伤亡或者是病亡,而是因为断嗣,他们没了传承,自然便消亡了。”
顾冬雪点点头,也不追究这个问题,她只要确保秦叙没事便行了。
“你能坐马车吗?爹让我们回去,他说你要大补。”顾冬雪说着,眼神在秦叙身上逡巡了一遍,脑中却在想着回去之后让厨房做些什么来给秦叙进补。
第三百九十章:目标
秦叙被她的眼神看的毛毛的,不过又有些享受,毕竟是自己媳妇的目光,想看便看个够吧。
“我没事,我们还是回去吧,在这里的确不是很方便。”
不方便他与媳妇的相处。
“广渊,你醒了?”是管峰的声音。
在军中的时候,他一般是唤秦叙“大人”的,这也是他太过高兴,才一时忘了改换称呼的。
管峰的声音虽大,可是他并不是第一个进屋的。
先进来的有范都统,秦松林,周戎浩甚至还有楚誊,最后才是管峰,他虽然受了伤,倒是并不妨碍活动。
一大帮人一起走进了屋,本来便不大的房间顿时显得拥挤起来了。
“怎么样了?”
秦松林先问道,他语气虽然轻松,可是从他先于范都统等人开口询问的行为来看,作为父亲,他还是很担心秦叙的安危的,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和镇定。
“已经没事了。”
秦叙答道,便要对范都统等人行礼,范都统忙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礼,顾冬雪站起身,让出了位置。
秦叙的目光在木成林和管峰身上逡巡了一遍,木成林忙道:“我和管峰都没事,不过伤亡了十多个士兵。”
秦叙点点头,范都统已道:“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卫所会按照战亡和战伤的标准对他们进行补助的。”
“广渊,你们在外面练兵,怎么会碰到刺客的?那些刺客是不是春来国人?是不是春来国原贤亲王的部下?”
范都统话音刚落,楚誊便问道。
他的话顿时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楚誊毫不在意的问道:“难道我说错了?当初广渊刺杀了邬成贤,作为一名亲王,邬成贤总有一些誓死相随的属下吧?现在他的那些追随者来为他报仇了,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楚誊用一副你们少见多怪的语气说道,似乎他的推测就是事实。
“楚大人的意思是这一场刺杀是针对广渊的?”
秦松林问道,他的语气平常,听不出丝毫的怒气,可是楚誊却感到一股迫人的压力朝自己砸来。
“当初因为成功刺杀春来国贤亲王,广渊立了功,得了名,更得了利,所谓有得必有失,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倒也实属正常,虽然伤亡了十多个普通的士兵,好在没有伤及重要的人。”
说到“重要的人”这一句话时,楚誊的目光往木成林身上扫了一下,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对于楚誊能够猜到木成林的身份,范都统毫不意外,他只是有些疑惑,不知楚誊是什么时候对木成林的身份有所怀疑的。
毕竟按照他之前的表现来看,他对木成林的态度虽然挺客气的,那也是基于范都统对木成林的态度让他知道木成林并不是普通的毫无根基的低品武官,起码是有些背景的。
可是这也够不成楚誊口中的“重要的人”,他既然将木成林当做了不能受伤的“重要的人”,那么他必定得知了木成林并不仅仅只是普通的世家子弟才是。
范都统平日豪爽大气,看起来粗枝大叶,与安成候怼起来的时候,更像是一个毫无心机的莽夫,但是其正是那种粗中有细的人,他的城府和心机都藏在他平日的豪气之下,否则他也做不到如今这个位置。
楚誊之前对木成林的身份似乎并无察觉,而现在却似有所觉,恰巧又在他们一行人遇到袭击的时候,这便不免让范都统有所怀疑了。
范都统便朝着秦松林看去,恰巧军师大人也朝他看来,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一下,转瞬便移开,心里却各自有了计较。
秦叙没有回答楚誊的话,倒是管峰想要开口,木成林拉了他,阻止了管峰,自己却道:“那些刺客都死了,身上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也无法从说话的口音上辨认,他们是用的弩箭虽然看起来像是春来国之物,箭上的毒更是春来国好几种毒物混合在一起共同制成,但是有一点却可以证明这些人并不是春来国之人。”
“哪一点?”楚誊眼睛微眯,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木成林一笑,看了楚誊一眼,那一眼和平常并无两样,可是楚誊就是能够感到木成林眼中的不屑和讽意。
“春来的毒物虽然多,无论是毒植,还是带毒的活物,都比大宁要多,但是有一点,以春来国人制毒的水平,他们是制不成这种毒箭的,这种水准的毒箭只有大宁才存在。”
木成林这话,却是事实,春来国的确没有那么高明的制毒水准,只是楚誊对这个说法并不信服。
“不说春来国会不会有隐世高人,就算没有,他们若是想偷偷的从大宁抓一个制毒高手回去,岂不简单?”
范都统斜眼瞟了楚誊一眼,“你以为我们大宁的大夫个个都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告诉你,能制成这种毒箭,就是望青城的名医胡大夫恐怕也是不成的,更别说其他普通的大夫了。春来国即使想要抓,他们也要有人抓有地方抓才行。”
说到胡大夫,顾冬雪想到胡大夫来的时候,秦叙正在逼毒,所以胡大夫被安排在房间里休息。
“山峰?”顾冬雪走到屋外对守在外面的小厮吩咐道:“少爷醒了,你去请胡大夫过来看看。”
山峰早便知道秦叙醒了,只是顾冬雪先进了屋,他本也准备进去服侍的,却被站在门外的青芽拦了,“少爷和少夫人若是需要我们做什么,自会唤我们的。”
山峰一想也是,反正自己就在门外,随时侯着,并不耽误事儿,便也没有进去。
后来范都统秦松林等人一起进了屋,屋里挤满了人,更没有山峰站的地儿了,所以他便一直候在屋外。
现在顾冬雪一吩咐他做事,他立刻便应了声,去请胡大夫。
胡大夫来的很快,身边跟了个小药童,并不是胡志恒。
顾冬雪将胡大夫请了进去,也不管楚誊还想要急赤白脸的说些什么。
其实她早便从楚誊的话中听出了他的意图,他无非是想将这次秦叙木成林他们受到袭击的原因推到秦叙身上,以秦叙刺杀了春来国贤亲王之事作为引子,引出这次暗杀者的由来。
第三百九十一章:确定
只不过楚誊却不去想秦叙当初为何要潜进春来国,又为何要冒着可能有去无回有死无生的风险去刺杀春来贤亲王,归根究底,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宁。
为了大宁的百姓少受战乱之苦,即使这些刺客真的是因为那一场刺杀引来的,这也并不是秦叙的责任,反而让人觉的秦叙受了委屈和牵连。
或许楚誊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些,而他所关注的也不是范都统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所要做的就是引导木成林的想法,想让木成林觉的自己有这场无妄之灾都是因为和秦叙走的太近的缘故。
顾冬雪不知道这屋里的其他人有没有察觉到楚誊的心思,但是她却是察觉到了。
她在引胡大夫进来时,看了木成林一眼,木成林反驳了楚誊之后,便没有再听楚誊说什么,而是颇为庆幸的对秦叙道:“幸亏你能自行逼毒,否则后果可真……”
木成林说着便摇了摇头,一副劫后余生的侥幸模样。
这屋里有许多人,秦叙也知道并不是说话的地方,因此也只是和范都统木成林等人说了几句自己已经没事了,请他们放心之类的话。
至于楚誊的那番言论,秦叙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他与木成林相交这么长时间,木成林什么性子,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虽然看似跳脱,心性也不够成熟,给人一种无所事事不求上进的感觉,但是秦叙知道那些都只是木成林的伪装,实际上他是个心性坚韧很有主见的人。
并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改变自己的认定和看法。
所以楚誊这一次的算盘似乎打错了。
直到顾冬雪将胡大夫请进屋给秦叙把脉,楚誊也没能让其他人信服他的观点。
他有些悻悻然,并不想放弃,准备继续开口,却听范都统道:“楚将军,虽然说广渊自行逼出了毒,但是他毕竟中了那么厉害的毒箭,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大夫诊脉了,心里也好有个底,一会胡大夫诊完脉,再让军医来一趟,让他也看看,多几个大夫看看,我们也好放心,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