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想到他一直寻找的外甥,这十多年说不定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激动不已,后又担忧自责不已,一个两岁的孩子,若是想要活下来,会怎么活下来?
做乞丐?被人贩子抓到?甚至已经在流浪中死去了?
想的越多,皇上越是心焦。
恨不得现在就召集锦衣卫护龙卫等人,将京城全面的搜查一番。
皇上的思维不知发散到哪里了,张通的心却“扑通扑通”的乱跳,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话说完,他的生命会不会终止于此,真的很难说。
可是为了张家,他又不得不说。
“皇……皇上!”张通的舌头几乎打结了。
他的声音将皇上越飘越远的思绪拉了回来,“还有什么没交代的?”
“皇上,罪臣想……想安成候世子应该……应该……不会在京城的。”
明黄色的袍脚出现在张通的眼前,皇上来到了他的身边。
“因为……因为罪臣幼弟将安成候小世子放进商队装货马车的时候,小世子是昏迷的,所以……所以小世子不可能……可能立时醒过来,自己……自己跑下马车,再……再回到京城的。”
第五百零七章:决定
很艰难的,张通说完了前半部分话,他知道最重要的是后半部分,可是若是皇上不问,他便可先逃过一劫了。
“昏迷?”张通的侥幸心理刚刚建立起来,就被立刻打断了,“为何昏迷?”
“因为……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罪臣幼弟割了小世子后背的一块皮肉,小世子太过疼痛,昏了过去。”
这被张通认为很可能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段的话,他却说的无比的通畅,就如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一样。
“砰”的一声巨响,侍立在御书房中的内侍们,无一不惊讶,不忐忑,不恐惧,就连一向老谋深算,滑的又如狐狸一样的福公公,此时也难掩惊愕,更感到一股无以名状的恐惧在心里盘旋着。
因为此时皇上的脸色太过骇人,那眼神犹如要将面前的人碎尸万段,永不得超生。
与此相比,被他一脚踢翻,滚了五六步远的张通反而倒不算什么了,并没有引起福公公等人的注意,他们最关注最害怕的自然是皇上的情绪。
“张道呢,张道人在何处?”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皇上的声音也很平静。
张通还想做最后一次的挣扎,却听皇上慢悠悠的道:“别忘了你张家满门,一个张道,值不值得你拿张家满门来交换,你还需要想吗?”
“在米州。”几乎是皇上的话音刚落,张通便回答道。
这不仅是他的意思,也是张道自己的意思,他隐性埋名的活了这么多年,或许也早已活够了。
顾冬雪和秦叙虽然也刚刚讨论过安成候和长公主之子的事,但是他们可完全想不到就在他们讨论时,宫内的张通已经将该招的都招了,更引起了皇上内心的极大波动,说是御书房内的一场腥风血雨也不为过。
“少夫人,井妈妈求见。”
吃过晚饭后,顾冬雪和秦叙正坐在一起说着话,青芽进来禀报道。
“我去外面的厅堂见她。”顾冬雪说着便要站起来。
秦叙拉了她,“外面很冷,就在这里见她,若是觉的我在这里不方便,我去书房。”
“哎,算了。”顾冬雪见秦叙要站起来,又拉了他,“不是不方便,就是……井妈妈是来和我说关于昨晚怜月的事。”
“哦,”秦叙点头,“这事有什么特别的?”
顾冬雪奇怪的瞟了他一眼,有什么特别的,“怜月昨晚是跪在你面前了吧,是穿着一身秋裳可怜兮兮的看着你了吧?你说这有什么特别的,你难道经常碰到这样的事?”
顾冬雪这话说完后,自己都觉的自己有渐渐往泼妇方向进展的趋势。
秦叙见她睁着一双清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小模样娇俏可爱的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如那街上调戏良家少女的纨绔,不但摸了,还轻轻揉了揉她清软滑嫩的脸蛋,笑道:“醋了?”
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眼眸更是熠熠生辉,似乎很期盼着顾冬雪的回答。
顾冬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点了点头,“嗯,你闻到酸味了没?”
秦叙故意嗅了嗅,“果然,好大的酸味,恐是半人高的醋坛子被打翻了。”
“讨厌!”顾冬雪娇嗔道,声音中含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甜味。
他二人在这边甜蜜的说着话,青芽却不知是该提醒呢,还是就这样等着少夫人注意到自己。
好在她也没有纠结多久,顾冬雪便道:“让井妈妈进来吧。”
秦叙坐在炕桌对侧,从炕桌下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井妈妈撩起帘子进来了,她穿着一身绛紫色的袄裙,神色严肃,一进屋就跪了下来,,“奴婢给少爷少夫人请安!”
竟然行了大礼。
顾冬雪知道她这是为自己的失职,再一次请罪了。
“井妈妈快起来。”顾冬雪示意青芽将人扶起来,“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少夫人,是奴婢的疏忽,才让那怜月钻了空子。”井妈妈满脸惭愧,秦松林将她从国公府讨来,不就是因为顾冬雪身边没有一个年长的妈妈,怕院子里出了什么事,没有人提醒吗?
她倒好,出了事自己一点也不知道,反而是少夫人提醒了她,这让她怎不惭愧,她更怕少夫人因为此事觉的她也只不过空有其名,是来自国公府老国公爷院子里的管事妈妈,实则并没有什么真的本事。
顾冬雪见井妈妈既惭愧又担忧的神色,哪里还猜不到她在想些什么。
知道疏忽了就行,井妈妈刚来,顾冬雪也不想给人那么大的没脸。
她笑道:“妈妈也不用太过自责,你刚来不久,家里的情况恐怕还没完全摸熟,有所疏忽也在所难免,更何况我当初是让你和青芽共同管着良辰院的事,这事青芽也是有责任的,且她的责任比你还要大,因此我罚了她三个月的月例。”
这事井妈妈是知道的,只不过青芽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屋里,院子里和院外府里的事已经基本交给她了,这事大部分责任还在自己,井妈妈心里是明白的。
不过既然少夫人这么说了,她作为下人自然不会反驳,也不能反驳,只能下意识的想着,自己以后定要更加谨慎仔细才行,自己受罚就算了,可不能再连累别人了,更别提连累的还是少夫人身边的第一大丫鬟。
“说说那万婆子吧。”顾冬雪道:“她招了没有?”
井妈妈点点头,“招了。”
“是怜月去找的她,给了她一对金耳环,一个金戒指,她便答应怜月,在少爷回来的时候,请安的声音稍稍大些,让怜月仔细的听着。”
事情和顾冬雪想的并无出入,不过她还是多问了一句,“这其中没有其他人了?”
井妈妈道:“这个奴婢也问了万婆子,她说偷偷找她的就是怜月,其他人并没有找她,但是怜月娇月俏月住在一个屋里,怜月做这事不可能瞒得住其他两人,不知是她们商量好的,还是怜月收买了那二人。”
无论是怎样,顾冬雪都不准备管,因为她已经决定,一旦绣坊开业,这三个“月”就都去绣坊帮她做活挣银子去,本来若是她们还算老实的话,她会提醒绿蔓给她们优待一下,毕竟从本来准备给秦叙做通房做妾,到成了绣坊中的绣娘,这其中还是有落差的。
第五百零八章:机锋
可是,现在看来,这几个都不是老实的。
即使她们是来做通房的,自己这个主母没有安排,她们就敢自作主张的拦男主人的脚了,显见的,并没有将自己这个女主人放在眼里,如此,到了绣坊中,也不用什么优待了,吃喝不愁,工钱减半。
“妈妈去三个‘月’的屋里一趟,就说她们在夜间乱走乱窜,打扰了主子的休息,现在罚她们一天多绣两个荷包。”
如此惩罚,既能将她们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又能挣银子,正所谓一举两得。
井妈妈领命而去。
听了全程的秦叙,在井妈妈和青芽退下之后,方问道:“若是不听话,便将她们送回去,就说我不喜欢她们。”
顾冬雪瞟了他一眼,“你这样说,过不了两天,国公夫人又会再送几个更漂亮更妖娆的女子来。”
顾冬雪那眼神就差没有直说“难道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了。
虽然知道顾冬雪是故意惹他的,秦叙还是无奈的摇摇头,走到她身边,拉了她的手,“不困?睡吧。”
将她从炕上拉起来,一手扶着她的腰,慢慢的往床边走着,颇为无奈的道:“我怎么发现,自从有了孩子之后,你这小心思越发的多了,还学会调侃你相公了。”
顾冬雪得意的轻扬下巴道:“那是自然,因为有了她帮我啊,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哪样都不是容易的,她自然要向着我帮着我这个艰难怀着她,更要忍痛生下她的娘了。”
秦叙将她扶到床边坐下,蹲下给她脱鞋袜。
顾冬雪有些不自在,缩了脚,“我自己来。”
秦叙握住她的脚不让动,“不仅她向着你帮着你,我也向着你帮着你。”
坚持为她脱鞋袜,就在顾冬雪刚刚克服不自在,让他脱去了鞋袜之时,只听他低沉的声音慢悠悠的却坚定的响起,“放心,只有你一人,从来只有你一人。”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白的说出他的心意他的决心,顾冬雪却愣住了。
这是她心底深处最隐秘最美好也是自始至终觉的最难以可能实现的愿望,虽然秦叙曾经明里暗里示意过多次,但是因为没有直白的说出口,顾冬雪都将之视为自己理解的错误,以避免日后事实与想象相差太大后的巨大失望。
可是今天,现在,顾冬雪没法再以自己理解错误来推脱了。
“你……这么说,我说不定会信以为真的。”她喃喃的道。
秦叙将她脱了鞋袜的脚放进被子里,而后自己也脱了外裳,上了床,一把揽了她,以漫不经心的口气,但是绝对认真的神色道:“你若是还不当真,我便要生气了。”
瞬间,她的心如灌满了蜜一样,从未有过的满足和甜蜜涌上心头。
她靠在他怀里,声音低低的,在他胸膛处响起,“君子重诺……”
“永不悔言!”他接道。
顾冬雪轻拍着小腹,笑道:“宝贝,你听到了,你爹爹刚才说了什么,以后你可要替娘监督着些。”
“让我来听听我们闺女可听到了?”秦叙说着,便弯了腰,将耳朵放在了顾冬雪的小腹上。
小年一过,年味便越发的浓了,衙门在腊月二十五封了印。
秦松林和秦叙都不用再去上衙了,秦叙有时候还要去一趟卫所的,毕竟卫所即使放假,兵士每天的训练还没有完全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