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主是谁?”盛鸿年皱眉问。
“把……把……电话号码写给我……”男人说。
盛鸿年立刻回头看叶清欢,问:“有纸笔吗?”叶清欢赶紧从包里找出一支笔,没有现成的纸,有一张购物小票,她递给他。盛鸿年接过去写了自己的号码,交给那男的。
“回头……我再联系你……”男人转身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看着那男人钻进墓园边上的柏树丛, 叶清欢问盛鸿年:“你认得他?”
盛鸿年看着那男人消失的方向,摇头。
“那他说的有关你父母的事情……”叶清欢继续问, 盛鸿年说:“有可能是真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叶清欢问。
盛鸿年扭头看向父母的墓碑, 顿了顿,接着握了叶清欢的手说:“我会跟赵警官商量。”
听他这么说,叶清欢才放心了。
离开墓园两人回了叶清欢妈妈家。周一叶清洛跟刘琼都请了假,说好了午饭后盛鸿年开车载一行人回海城。可不到午饭时间,赵警官打来电话说局里同意盛鸿年去看录像。
盛鸿年立刻便要动身,叶清欢想陪他一起的,可盛鸿年不许。在妈妈家, 叶清欢不能多说, 盛鸿年又非常坚持,她只得作罢。
盛鸿年立刻走了, 给妈妈的托辞是老房子拆迁, 需要去拆迁办弄手续。
中午刘琼还有叶清洛准备午饭,叶清欢三心二意地帮他们打下手, 叶清洛要葱她给蒜, 要盐她给醋。
“姐你怎么了?”叶清洛问。
叶清欢一愣, 便摇头,低声说:“没事。”
到吃午饭的时候盛鸿年都没回来,叶清欢给他打电话,他的回复非常简短,只说事情还没处理完,让他们先吃, 不要等他。
一家人坐到餐桌前,妈妈问:“是办手续的时候遇到什么难事了?”
“有点小麻烦。”叶清欢含糊地说。
“那他怎么不找找他同学啊?他有个同学在拆迁办,还挺办事的。”妈妈建议。
“找过了。”叶清欢只好继续糊弄,说,“是程序上的问题,得费点时间。”
“他父母去世以后房子是不是一直没过户啊?”刘琼在旁边插嘴。
“咋?没过户会怎样啊?”叶清洛问。
“我同事家就是这种。父母去世了没过户,结果老房子拆迁要办一大堆证明什么的,可烦了。”刘琼说。
妈妈听了,喃喃说:“难怪……”
想她找这个借口也算是歪打正着,叶清欢暗暗松了口气。
“清欢,你问下鸿年今天能不能办完。要是办不完,就让清洛他们坐长途车回海城。别耽误明天上班。”妈妈嘱咐。
叶清欢说:“知道了妈,咱们先吃饭吧。”
饭后叶清欢给盛鸿年打电话,问他是不是不能送清洛他们了,盛鸿年说这就回来,下午就开车回海城。
叶清欢心情忐忑地等到了盛鸿年回来,她看他脸色阴沉,便有不好的预感。
妈妈问盛鸿年拆迁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盛鸿年很机灵,立刻接口说办完了。妈妈问他吃没吃饭,他说没吃,妈妈便吩咐叶清欢去把饭菜热一下,叶清欢应声去了厨房,盛鸿年随后跟了进来。
“我自己来。”他说,把碗跟饭勺从她手里接了过去。
叶清欢眼睁睁看着他用饭勺从电饭锅里挖出米饭直接送到嘴边大口地吃,饿坏了的样子。她忙盛了一碗汤,用微波炉热了热,送到他嘴边,说:“喝点汤。”
盛鸿年就着碗喝了一口,回头接着大口吃米饭。
叶清欢端着汤在旁边站着,看他狼吞虎咽,心里有话,可她决定等他吃好了再问。
盛鸿年抱着电饭锅吃得差不多了,把叶清欢手里的汤接过去一口气喝干,用手背抹着嘴低声说:“我看到录像了。”
叶清欢“嗯”了声。
“是商瑜。”他说。
这个名字对叶清欢而言非常陌生。盛鸿年朝厨房门口瞥了眼,侧身凑过来,声音压得更低,说:“是商妙清的妈妈。”
叶清欢吓了一跳,用手捂住嘴,赶紧往门口看,小声问他:“你确定吗?”
盛鸿年点头。
叶清欢想了想,心头一惊,问:“你父母的案子,还有后来绑架你的案子,都是她做的?”
盛鸿年顿了下,点头。他把双手撑在案台上,皱眉想着什么。
“那……她现在哪里?”叶清欢小声问。
“在国外。”盛鸿年说。
“哪个国家?”
“不知道。”
“那……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十年前,你爸爸出事之后。”
叶清欢倒吸一口凉气。
盛鸿年直起身子,把手又抄进裤兜里,转头看着叶清欢,说:“我们尽快出发,回海城。我要去一趟商家,找我爷爷。”
叶清欢试探地问:“你爷爷知道她在哪里对吗?”
盛鸿年说:“对。只有他知道。”
叶清欢想都没想就说:“我去跟清洛他们说,这就走。”
叶清洛跟刘琼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说走就能走,临行前妈妈嘱咐盛鸿年婚礼的事情,面对妈妈的时候盛鸿年没有显出异常,满口答应了,还让妈妈考虑下搬到海城去住,也方便被照顾。
一行人开车往海城赶,路上叶清欢跟刘琼在后面坐,陪着平晓玩儿。平晓一路上依旧兴奋活跃,盛鸿年则一言不发。
“姐夫有点奇怪。”刘琼小声说。
“大概是累了。”叶清欢替他解释。
“不是房子的事儿没办成吧?”刘琼问。
“不是。”叶清欢说,想尽快把刘琼的注意力转移,便拿出手机找出一个婚纱设计师的微博号,把手机递给刘琼,说,“你帮我看下,那款婚纱比较好。”
刘琼立刻把盛鸿年抛到脑后,一边翻着图册一边给叶清欢提建议。叶清欢听着应着,扭头看盛鸿年那边。只看到他的侧脸,看到他眉心隆起的疙瘩。
两小时后,到了海城,先把清洛一家三口送回了家,盛鸿年又想送叶清欢回家。叶清欢拒绝了。
“我跟你一起去商家。路上你得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她说,不容置疑。
盛鸿年想了想,便调转车头,朝商家的方向开去。
可是他还不肯说话,叶清欢便自己问:“关于商瑜,你打算怎么做?”
“先想办法让她回国。”盛鸿年说,“所以我要跟我爷爷谈。”
“为什么你会认为你爷爷有能力让她回来?”
“我怀疑是他把商瑜送出国的。”
“为什么?”
“直觉。”
叶清欢眨了下眼睛,心里还是不解。
“他不应该不知道这件事。”盛鸿年沉声说,手握得方向盘很紧,“几年前赵警官查案子的时候说有阻力,我怀疑是他做的。”
“你说你爷爷阻止这个案子的追查?”叶清欢难以置信。
“我怀疑。”盛鸿年说,“今天见过他应该就清楚了。”
听他这么说,叶清欢不觉捏紧了手指。她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慢慢的,她在心里串起了一些线索。女儿害了儿子,做父亲的压下案子不许查,把女儿送去了国外,把孙子接到身边……她渐渐有些明白了。
她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觉,只是有一点她无比确定,那就是这样的商家,真的太让人厌恶了。
“鸿年。”她轻声叫他,伸手过去,覆在他的手背上。
盛鸿年面上神色松弛了些,勾了勾嘴角,低声说:“别担心我。我撑得住。”
叶清欢无语,握紧他的手背。
车子开了一会儿,盛鸿年忽然说:“今天在警察局看到的那个录像是十几年前的,不很清楚,那个女人戴着帽子跟围巾,不易辨认。”
叶清欢看向他,问:“那……”盛鸿年则继续说:“我认出是商瑜,是因为她手上戴着的一个玉佛。我刚到商家的时候她就一直戴着那个东西。那玉佛很特别,一半绿一半黑,很扎眼。”
叶清欢正想着他为什么要说这个,他很快给了她答案:“我跟赵警官谈过,赵警官的意思,只靠那个录像跟我的证词,很难给她定罪。”
“那怎么办?”叶清欢立刻问。
“还需要其他证据。人证,物证,或者证据链条。”盛鸿年皱眉,“可是现在都没有。”
都没有的意思……“你是说即使抓到了她, 也没有任何办法?”叶清欢问。
“可以用犯罪嫌疑人的身份羁押她一段时间,可除非她肯认罪, 否则, 确实没办法。”盛鸿年说,口气无奈。
叶清欢只能握紧了他的手。
她很想帮盛鸿年,可整件事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僵局,感觉无力又沮丧。
盛鸿年也是兀自伤神,并没留心叶清欢的反应。他开了一阵子车,突然意识到叶清欢一直没说话, 他迅速朝她那边扫了一眼, 随即反过来抓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安慰她, 也是在安慰自己, 说:“放心,总会有办法的。”
叶清欢轻叹, 只想希望如此。
盛鸿年又瞄她一眼, 看她愁眉紧锁的,便开始怪自己光顾着想案子的事儿忽视了她的感受。现实存在的固有困难摆在那里, 不会因为多一个人发愁而崩解。他自己不痛快, 却不该让不良情绪影响到她。
他想了想,故意说:“我跟潘素那件事,年前能解决吗?”
话题跳跃太快,叶清欢被问得一怔。她看看他,他依旧专心开车,脸上神情倒是依旧紧绷绷的。她不懂他怎么突然在意到这个,就问:“不是说好了, 电影上映之后吗?”
“我是想证都领了, 万一妈看到八卦新闻,可能会到海城找我兴师问罪。”盛鸿年说。
“她从来不看娱乐新闻, 也不关心娱乐圈的事儿。”叶清欢说, “而且就算她听到了也不会信的。”
盛鸿年的回应是:不说话,但是瞥了她一眼。
看他似有不悦, 叶清欢轻声说:“明天我到亦安先把这件事筹划一下, 电影上映后就着手办。”
“电影什么时候上映?”盛鸿年问。
“年初九。”叶清欢说。
“年后?这导演不行啊。贺岁档竟然被排到那么后面。年初九的话很多上班族假期都结束了, 看电影的人会少很多。”盛鸿年评判道。
“今年贺岁档片子多,竞争很厉害。”叶清欢解释,“也可以年前上映,但是片子多就影响到院线的排片量,综合考量后才决定往后推几天。虽然假期结束了,学生也还在放假, 而且一部分上班族不会那么早工作。”
盛鸿年听后啧啧两声,说:“看来你们做娱乐圈的也是挺不容易的。”
“想赚钱的话,做什么都不容易。”叶清欢淡淡说。
“池勒川的片子也那么靠后吗?”盛鸿年问。
“他的那部电影呼声更高一些,资方后台硬,排片量有保障,比潘素的早上映一周。”叶清欢说,想想又觉得奇怪,就问他:“你怎么忽然问池勒川?”
“我有没有跟你说起过他是我大学同学?”盛鸿年问。
叶清欢“哎?”了声,讶异地看向盛鸿年。盛鸿年勾起唇角,说:“我跟他,还有关忆北,我们三个是一个宿舍的,一起住了四年。要不要我给你讲几个他当年的故事?”
她还没回答,他已经开始讲了,一讲便是绘声绘色滔滔不绝,她只得安静地听着。
车子一直往前开,路两边栽满了火树,落光了叶子的枝干上挂了许多红灯笼,有种新年的喜庆气氛。
“你猜当年我们学院的女生给了他一个什么外号?”盛鸿年问。
“什么?”叶清欢看着车外,应和着。
“斯文败类。”盛鸿年一字一顿地说。
叶清欢不禁失笑,说:“这个词不错,我可以推荐给安栋。”
盛鸿年也笑,说:“那你可别让池勒川知道是我说的。”
两人都笑,气氛轻松了许多。盛鸿年拉起她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亲,说:“会笑了就好。”
叶清欢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的温柔总是在不经意间,仿佛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让她莫得感动。
“我没事的。”她说,“只是担心你。”
“等了十几年,本来以为没有希望了,如今终于知道了罪魁祸首是谁,对我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所以你该替我高兴。”盛鸿年说。
叶清欢抿唇,想了想,轻声说:“也对。”
盛鸿年满意地笑,因为开车只能专心看着前面路况,凭着感觉把手伸过去,想揉揉她的头发。叶清欢往他身边靠了靠,把脸贴到他的掌心。
“待会儿见到你爷爷别太激动,该问的问清楚,想做什么也说明白。我不跟你一起去见他了。”她轻声嘱咐。
“好。”盛鸿年答应。
到了商家,盛鸿年送叶清欢去自己房间,又叫来了姜姐陪叶清欢,他则走了。
叶清欢跟十年前姜姐有过一面之缘,两人对对方都有点印象,再见面后不那么生疏。叶清欢坐着,看姜姐站着,就让她坐一会儿。姜姐拘谨地说不用不用,低着头,视线穿过额前垂下来的刘海偷偷打量叶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