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帐春——田园泡
时间:2018-06-14 08:47:21

  可怜苏锦萝头朝下,贴在男人的后腰背脊处,根本就看不到男人的脸,还在嚷嚷着道:“大胆狂徒,待我家王爷回来了,定要将你大卸八块……”
  “闭嘴。”陆迢晔大步跨进屋,将苏锦萝扔在竹塌上。
  苏锦萝被摔得头昏脑涨的仰脸,终于是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你,你……”白嫩小手颤巍巍的指向面前的男人,苏锦萝激动的整个人都在发颤。
  “怎么,王妃还要将本王大卸八块吗?”陆迢晔俯身,双臂撑在竹塌的两边扶手上,俯身时露出那张俊美面容,眼睑处的朱砂痣艳艳生辉。
  苏锦萝怔怔躺在那处,然后突然伸手,使劲的一把掐住陆迢晔的脸,用力往两边扯。
  “嘶……”陆迢晔原本就难看的脸愈发黑了,他一把拨开苏锦萝那双满是泥泞的小手,攥住,拉至头顶禁锢。正欲说话,却见眼前的小妇人已然红了眼眶。那双眼黑乌乌的涌出泪水,泪蒙蒙的看着尤其可怜。
  “哭什么?疼的可是我?”苏锦萝下手没轻没重的,在陆迢晔的面颊上捏出两团指痕,衬出几分胭脂色。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她敢这般做了。
  “你,你怎么回来了?”苏锦萝哭哭啼啼的掉着眼泪,小脸越发的脏。
  陆迢晔好笑道:“怎么,还巴不得我不回来?”
  “我,我还当我自个儿又在做梦呢……”
  向下捏着苏锦萝鼻尖的手一顿,陆迢晔敛眉,顺势替她擦了擦眼泪珠子,语气陡然温柔几分。“真乖,这几日都想着我呢?”
  男人俯身,贴到苏锦萝耳畔处,细薄唇瓣轻张,咬出那点白玉耳垂。入口后,却满是泥泞土香。陆迢晔松口,刚想起身,却只觉脖颈一紧,一具温香软玉撞进怀里。
  苏锦萝哭哭啼啼的搂住陆迢晔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脖颈处,湿漉热泪滚滚而出,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滑,滴滴答答的没了尽头。
  “傻萝萝。”男人勾唇,满眼宠溺。
  屋内,两个浑身泥泞的人搂在一处,躺在竹塌上,如交颈鸳鸯般闭目。
  雪雁立在户牖处,拦住正准备进去送茶的玉珠儿,“去备香汤,再弄些艾草来。”
  玉珠儿抻着脖子往里看一眼,窃喜的点头,忙不迭去了。
  ……
  沐浴完,苏锦萝坐在朱窗前晾发。
  她的头发又黑又长,但发质却偏细软。层层叠叠的搭在铺了毛巾的杆子上,任由凉风吹拂。
  陆迢晔沐浴完,从净室出来。
  小妇人穿一件藕荷色罗纱裙,因着细薄,能看到里面那件水红色小衣的叠影。两根系带勒在雪肩上,鼓出一条压痕。
  雪雁端了茶水来,小心翼翼的置在案几上,“爷,您午膳想用些什么?”
  陆迢晔坐到苏锦萝身边,取过洗漱架上的帕子替她擦头发。“萝萝想吃些什么?”
  苏锦萝撑着下颚,双眸依旧有些红肿。她盯住面前的陆迢晔,一瞬不瞬的看,就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似得。
  往常她从书上看到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从来不解其意。但如今,却陡然发觉,这种感觉真是能让人抓心挠肺的痒。明明人近在眼前,但却怎么瞧都瞧不够。
  “我,我想吃……”苏锦萝张着小嘴,魂不守舍。
  “萝萝这副模样,怎么像是,要吃我似得?”陆迢晔凑上前,白玉面容上显出一抹笑,漆黑暗眸中隐显揶揄。
  苏锦萝面色一瞬涨红,赶紧偏开了头。雪雁捂着嘴偷笑。
  “有什么便做什么吧。”陆迢晔道。
  “是。”雪雁躬身退下去。
  苏锦萝红着脸把自己的头发从陆迢晔手里抢回来,然后道:“你怎么会突然回来的?”她这处都没听到消息。
  “城阳郡主死了。”陆迢晔说这话时,面色未变,就似在说今日天晴,宜晒被般随意。
  “什么?”苏锦萝一脸吃惊,“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本就是强弩之末。”
  苏锦萝想起那日里在牢房里城阳郡主与陆迢晔的一番对话,突兀觉得这城阳郡主,不会是被这厮活活气死的吧?
  对上苏锦萝那双水雾雾的大眼睛,陆迢晔敛眉,上手照着她的小脑袋落下一记栗子。
  “你这小东西,一天到晚的到底在想些什么?”
  苏锦萝委屈的捂住小脑袋,声音嗡嗡道:“那,城阳郡主去了,你怎么出来了呢?”
  “真相大白,自然出来了。”说这话时,陆迢晔的脸上显出笑来。他握着苏锦萝的手轻捏,慢条斯理的道:“那间地牢可是好地方,我怎能独享。”
  这时候的苏锦萝还不懂陆迢晔的意思,当她知道方淼因为城阳郡主的遗书而被下大狱时,才明白这厮肚子里头的坏水。
  “是方淼……玷污了城阳郡主?”苏锦萝呐呐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不过只一想到方淼对她的心思,苏锦萝便觉,这样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啦……
  “可是,你不是说那下药的人针对的是方婉巧吗?她是方淼的亲妹妹,方淼怎么可能对她下手呢?”
  “那自然是因为,下药的人,有两个。”伸出玉箸,陆迢晔敲了敲苏锦萝面前的青瓷碗道:“快吃。”
  “哦。”苏锦萝扒拉了一口饭,双眸亮晶晶的,依旧聚精会神的盯着陆迢晔看,等他后头的话。
  方桌上摆着午膳。小厨房因为陆迢晔回府,所以特意多做了好几道菜替他补身子。四碟菜果、四碟案鲜、四碗佐餐,分别有烧鸭、水晶膀蹄,油炸的香喷烧骨,干蒸的劈晒鸡等物。方桌最中间,里外青花白地磁盘里盛着一盘红馥馥柳蒸的糟鲥鱼,馨香美味,入口而化,骨刺皆香。
  雪雁将小金菊花杯斟满荷花酒,分别端给苏锦萝和陆迢晔。
  陆迢晔吃一口菜,抿一口酒,面前是眼巴巴盯着他看的苏锦萝。
  “城阳郡主的遗书上,写明了方淼如何威逼利诱,让她陷害我的事。也说了方淼趁她不备,欺辱她的事。至于那另外一个下药的人嘛,便是林挚。”
  “林挚?”苏锦萝睁大一双眼,“怎么会是他?”
  “林挚垂涎方婉巧,更垂涎文国公府的权势,想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一来,那方婉巧不想嫁也得嫁了。”
  女子失了贞洁,便是一件极羞耻的事。如若方婉巧真被林挚得逞,那她是不嫁也得嫁了。因为便是尊贵如城阳郡主,如今不是也到这步田地。
  “那林挚现在何处?”
  “随罗延规去陆府了。”陆迢晔放下手中酒杯,夹了一筷糟鲥鱼。肥嫩鲜美,爽口而不腻
  “这,这是逃了?”苏锦萝微张小嘴。
  “逃了。”陆迢晔点头,敲了敲饭碗。
  苏锦萝赶紧埋首又扒拉了一口饭,然后仰起那张沾着饭粒的小脸道:“会被抓回来吗?”
  陆迢晔沉哑,片刻后道:“抓不回来。”
  苏锦萝有些为方婉巧不值。虽然方淼不是个好人,但方婉巧却是个不错的姑娘。
  “因为他只会死在外头。”
  苏锦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
  静南王无罪释放的消息仅仅半日便传遍整个皇城。
  那些有头有脸,没头没脸的人家皆携礼前来探望,都被明远挡在了外头。
  皇帝深知错怪了陆迢晔,圣笔一挥,不仅将先前抄家搬走的东西尽数给他搬了回去,又赐良田万亩、家仆宫娥、金银财宝无数,以慰其心。
  地牢内,不见天日。
  方淼被特意关照,关在陆迢晔先前住的那间牢房内。
  “吃饭了,吃饭了……”狱卒把饭往里一扔,径直便去了。
  方淼低头看了一眼尽数洒在地上的饭食,和那只滚落到自己脚边的粗糙陶瓷碗,掩在宽袖内的双拳暗暗攥紧。
  牢外传来声响,方淼霍然抬眸,眼中带着血丝。
  明远随手抛给狱卒一把碎银,笑嘻嘻的与方淼作揖,“给方大人请安了。”
  方淼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下颚处是新长出来的青色胡茬,衬得整个人十分颓丧。
  “陆迢晔呢?”
  “方大人,如今你一介罪臣,怎能直呼咱们王爷的名讳?”明远负手而立于那处,微仰下颚。他长了一副笑模样,但因跟着陆迢晔久了,所以也学到几分淡漠色。
  “这就是你们静南王府的手段吗?靠一个女人……”
  “方大人。”明远打断方淼的话,“方大人靠的,难道不是一个女人?”
  此事,败也城阳郡主,成也城阳郡主。方淼早该想到,城阳郡主那个女人不靠谱。
  “对了,这是我家王爷让我替方大人带的饭菜。这牢里的饭食不好,生恐方大人吃不惯。”
  话罢,明远将食盒放在槛栏外,然后笑眯眯的转身走远了。
  食盒不大,但却肯定通不过槛栏。果然,片刻后便有狱卒过来,将食盒提走了自个儿享用。
  方淼低头,看到脚下踩着的饭粒,面色更沉。
  ……
  当朱翘怜求过来的时候,苏锦萝正在屋子里头吃酥油泡螺。
  所谓酥油泡螺就是把乳酪与蔗糖霜和在一起,熬之滤之漉之掇之印之,形状为带骨鲍螺,上头纹溜就像螺蛳儿一般,有粉红、纯白两样儿。入口香甜,满嘴绒意。
  “王妃,方夫人方才来了,说要求见。”雪雁打了帘子进来,替苏锦萝沏一碗茶。
  今日皇帝的赏赐刚下,府内、府外乱糟糟的没个安生。苏锦萝便索性窝在屋子里头,没出去。而陆迢晔那厮自昨晚出去了便没再回来,也不知道一个人在外头捣鼓些什么。
  “方夫人?”朱翘怜?
  苏锦萝大致能猜到,朱翘怜是来寻陆迢晔求情的。她见不着陆迢晔,便想着先见自己,让自个儿吹吹枕边风也好。
  “不见。”苏锦萝想,若是自己见了人,势必会觉得她可怜,兴许一个心软便应了,那可不好。与其如此,还不如不见。
  “是。”雪雁应声,出去打发人,片刻后却慌慌张张的回来道:“王妃,方夫人被家仆冲撞,怕是不好了。”
  苏锦萝想起朱翘怜身怀有孕的事,当即便安排婆子将人抬进厢房,找府内大夫诊治。
 
 
第70章 
  初见朱翘怜时, 正是她与方淼新婚时,容貌虽不是一等一, 但一股子女子英气, 让人侧目。
  可如今,躺在榻上的女子,面色惨白,身形瘦削,哪里还有当初的英姿勃发。
  “如何?”苏锦萝站在户牖处询问府中大夫, 并未与朱翘怜相见。
  大夫拱手作揖道:“胎像不稳, 不能随意挪动,不然恐不保。”
  苏锦萝点头, 唤来雪雁,“雪雁, 你去告诉明远,让他好生照料方夫人。缺什么便拿什么,”顿了顿,苏锦萝又加了一句话, “只一条,方夫人若要见我,便说我回理国公府去了, 不在府内。”
  “是。”雪雁应声去了。
  苏锦萝领着玉珠儿回了院子,路过书房, 却见陆迢晔正坐在里头跟人说话。
  那人穿一件薄衫, 身形魁梧, 状似武将,看相貌,粗犷异常,不似皇城中人。
  两人似已说完话,那人起身,推门步出书房。
  苏锦萝领着玉珠儿避在廊下,眼见那人走远,这才提裙进书房。
  先前抄家时,陆迢晔的书房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橱、书桌等物尽毁,更别说是那些书籍、孤本了,尽数被撕毁。如今重新搬了物事进来,规整好后,纱橱后多一小间,床榻、木施等物一应俱全,俨然就是一缩小版的寝室。
  苏锦萝曾问他为何要在书房内隔一小间,那人笑而不语,然后压着她就在小间内胡天胡地来了一通。
  经历过这番言传身教,苏锦萝才明白,这小间存在的意义。
  “方才去的是谁?”
  提裙坐到陆迢晔对面,苏锦萝捻起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沙软细腻的绿豆糕入口,里头满是香甜的红豆沙。苏锦萝享受的半眯起眼,禁不住又多吃了几块,直到小腹微饱,才恋恋不舍的住了手,准备给晚膳留个肚子。
  “陆府牙将。”陆迢晔靠在太师椅上,单臂搁在书桌上,面上虽带笑,但气势却不低。
  “罗延规的手下?”苏锦萝惊奇道:“罗延规不是已经回陆府了吗?他的牙将怎么会在这里?”
  “人家说回,你就信?”陆迢晔慢条斯理的倒了一碗茶水,推给苏锦萝。
  苏锦萝噘嘴,轻抿一口香茗。
  “那罗延规的牙将,为什么会来寻你?”
  陆迢晔但笑不语,只岔开话题道:“今日天晴,三皇子妃相邀你我二人一道泛舟湖上,王妃觉得如何?”
  三皇子妃?苏锦萝蹙眉,想起那个坐在香车宝马里的三皇子妃,脱口而出道:“我听闻这三皇子妃容貌艳绝,可是真的?”
  陆迢晔挑眉,“言之过甚。”
  那就是已经见过了。苏锦萝撑着下颚靠在书桌上,白嫩指尖点在红木桌面上,绕着上头的纹理一下又一下的打着圈。
  “王妃有话要说?”对于苏锦萝的小动作,陆迢晔再熟悉不过。他盯着小妇人的粉嫩指尖,喉头轻动,仿佛那指尖点的不是桌面,而是他的身体。
  换了个姿势,陆迢晔仰头又灌下一口凉茶。
  自狱中出来,陆迢晔便深觉,自己真是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小妇人了。明明每日里都能尝到,但他就像是初开蒙般,怎么吃都吃不够。
  只要一想到这小妇人红着眼,软声求饶的模样,陆迢晔便觉腹中烧灼的厉害。
  随着年纪渐长,苏锦萝的身段越发纤细苗条,身量似乎也拔高了一些。那张瓷白小脸虽依旧生嫩,但眉梢眼角的妩媚娆意却怎么藏都藏不住。就像是块即将被雕琢而成的璞玉,迫不及待的要破壳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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