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倾国,我倾心(重生)——未晏斋
时间:2018-06-14 10:34:07

  皇帝发的是急旨,罗逾确实只敢跟杨盼纠缠了两天,也幸好只有两天,因为确实走路已经感觉膝盖发软,再放纵下去,人都要废了。
  “阿盼,信我。”他满是自信地跟杨盼笑着告别,“我会带清荷走——两个侍女里,她心机深些,我来看管着她;阿蛮你当心着,她们养的鸽子大概很多可以送信,实在不行,你就——”
  “放猫过去。”杨盼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但是,你带个女人走,我怎么信你不会做坏事呢?”
  罗逾笑道:“不是还有王蔼?你嘱咐他看着我呗。”
  “这个可以。”
  杨盼说完,扑进他怀里,又软又糯地说:“万事自己当心!无论如何,你自己最重要,其他的都等而下之。”
  然后,红着眼眶,从袖子里掏出一件赠别礼物给他:“喏,我偷偷做的,金萱儿也有帮忙,看看合适不合适?”
  罗逾一看,是个剑套。
  颜色、材质、花样,都和旧的那个一模一样,但是裁剪精致多了,缝线平整多了,刺绣也不再绞成一团。
  他解开腰间的剑套,把旧的摘下,新的套上,果然齐整!而且一点不像以前那个一样到处绊着,拔_出剑来要费半天劲。
  “真好看。”他赞着,接着又坏笑着说,“估计是金萱儿使的力气多吧?”
  “哪有!”杨盼伸出手,委屈地说,“你看我手指上被戳出的洞洞!”
  不仔细还没发现,女红太差,所以针才老戳手指,有的还是血点,有的已经长成细小的茧子了——怪不得这两天她抚摸他的时候没以前滑顺。罗逾心疼地把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一个个亲过去,然后说:“早知道我才不许你做什么剑套呢!旧的难道不能用?虽然——”
  虽然走到哪儿被人笑到哪儿,但是他不在乎啊!
  杨盼半是心疼自己的手指头,半是心疼这个才新婚不久就要远离的丈夫,抽噎起来说:“我原来也不想做剑套的,我原来是想做一条汗巾的。”
  “那不是更浩大?”
  杨盼扯着他蹀躞带上的佩玉,低声说:“我和金萱儿商量,要做条别人解不开的汗巾,免得你……免得你……”
  罗逾神色尴尬,半晌不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好。
  “后来……后来金萱儿质问我:‘做条解不开的汗巾,那男人家要解手怎么办呢?’我才恍然。”
  “我的小笨瓜!”罗逾摸摸她的脑袋,“把你留在扶风,我还真是不放心。笨成这样,给人拐掉了怎么办?”
  他叹着气,把她抱在怀里,一次又一次亲吻,最后千叮咛万嘱咐的还是一句老话:“其他笨就笨吧,自己的安全一定要当心,不许存侥幸心。若是任何地方得到我不好的消息,宁可错信,不能犹豫,立刻越过边境到你的母国去,顶了天算是‘不告归宁’,强过没命。”
  杨盼流着眼泪点着头,抱了又抱,亲了又亲,舍不得他走。
  罗逾也舍不得,但他到底是男人家,儿女情长上没有那么纠结,看了看外头天色,说:“我必须得走了,误了打尖住宿,就没有驿站,只能睡路边了。”
  他的手指缠着她的,心里酸酸的,但必有此一别,再亲了亲嘴唇,说:“我走了。”
  “再会!”杨盼对他挥挥手,“越早越好啊!”
  仪门之外,还能看到在等待的王蔼。爱情真是神奇的力量,他和乌由公主阴阳调和不过数日,眼见气色就不同了,蜡黄的脸色重新有了红润,眼眸如星,背也直了些,只是上马后尚且有些手颤。
  他见罗逾还在回首,不由笑道:“我先是给乌由骂出门的,她说:男人家志在四方,留恋妻子,应当守护她在心里,而不是只绕在她身边。我觉得说得甚有道理。”
  驿路漫漫,正是秋风乍起的时候,到处都是斑斓的风景。第一处驿站便在一处黄叶丛密的林间道边。驿丞见是位郡王驾临,不敢怠慢,吩咐下头卒子上前牵马、驾车,又安排食宿。一行人都十分疲倦,吃过饭,烫个脚,都昏昏欲睡。
  王蔼和罗逾谈了一阵闲话,正欲出门,突然门帘揭开,帘子下露出乌发螓首的一个美人,笑晏晏地端着一大盆热腾腾的水,旁边搭着两块雪白的手巾。
  她瞟了王蔼一眼,解释道:“我们家殿下习惯每日洗澡,没有澡洗也要净水擦身。”
  自然而然地把水放好,脸盆归脸盆,脚盆归脚盆,脸巾归脸巾,脚巾归脚巾,一丝都不能错。
  罗逾对王蔼说:“没办法,多年以来习惯了,这臭毛病难改。”试了试水温,又说:“温度差不多,可以了。”伸手解衣带。
  清荷知道他的意思,知趣地放下帘子离开了。
  王蔼杵在那儿没动。
  罗逾有些尴尬,衣带解了一半停了手,又说:“我要擦脸擦身了。”
  王蔼点点头说:“都是男人,你怕我看么?”
  罗逾色变,僵持了一会儿:“不好吧?”心道:你又不是没房间!
  王蔼淡淡笑道:“那里还有个窄榻,今夜我睡这里。”
  罗逾把手巾往面盆里一丢,声音带了些凉意:“王公,不至于吧?”
  “广陵公主有托,我只能忠人之事。”那厢不卑不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直的,直的,直的!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一百五十章
 
  罗逾气得笑起来:“广陵公主托你天天跟我住一道, 看着我?”
  王蔼摇摇头, 叹口气说:“不消她吩咐。我自己也是男人,深知男人是什么德行。你说那时候我被狼咬伤, 疼成那样,居然和乌由还能……她倒像我止疼的药一样,顿时忘却一切烦恼。所以咯, 你看看刚刚进来的那个侍女, 若是你打熬不住,一个干柴,一个烈火, 谁知道你有多少定力?”
  罗逾冷笑道:“我跟你不一样,你们南人,满嘴仁义道德,行动却未必。”
  王蔼笑道:“我原来以为我比你还有定力呢!当年倒不知是谁, 平日计算精准,一被感情冲昏头脑就全无智识?五殿下,满饭好吃, 满话难说,你要问心无愧, 何必担心房间里多住个人呢?再说,将来行兵打仗, 怎么凑合怎么来,你还上哪儿矫情去?你放心好了,我才没兴趣看你呢!”
  他说完, 毫无抱愧地解衣,钻到正榻对面的窄榻上,背对着罗逾,裹着被子睡了。
  罗逾拿他没办法,眼见水就要凉了,只能自己解衣擦身,自然也只能擦得马马虎虎的,换上干净的寝衣,被褥枕头是自己带的,但还是又仔细检查了驿站的床、帐,饶是这样,还折腾了很久才睡着。
  皇帝给罗逾谕旨的要求是“疾行”,他掐好时间,一点都不敢迟到。
  到了平城,先安顿王蔼、清荷和其他一行人,然后,罗逾怀着三分惴惴,按照外藩见驾的礼仪,在阙外请见。
  皇帝很快召见了他。父子俩相隔不见也不过两个月,殿堂里彼此相望,倒有些彼此相惜的感觉。罗逾望叱罗杜文,只觉得他比以往显得眉目慈和,嘴角仿若还带着些淡淡的笑意。不过,做儿子的永远还记得他曾经冷酷薄情的模样,所以也不敢稍有懈怠,恭恭敬敬磕头问安,然后忐忑地等他发问。
  皇帝好一会儿才说话:“你的奏折,写得不错。柔然与我们不睦已经多年,和解之策,改不了他们的本性——虽然同是鲜卑,到底他们在草原逐水草而居,和我们差异已经远了。海西郡那么好一片地方,却给他们尽力糟蹋,自家的地盘还要杀人劫掠,原本的西凉住民,不得不唱着悲歌往北迁徙。——到底弑君弑父的人,心肺跟豺狼一样。”
  “但是,”他又陡然转折,“目下柔然汗没有做出对不起我们的事,你六弟也还困在燕然山那里,两国的关系再脆弱,也还当存续着。所以,乌由公主是柔然汗心心念念要拔除的肉中刺,他如今也得到风声,问我要人,你也不要怀妇人之仁,把乌由公主交还吧。生死有命,这就是她的命数。”
  罗逾俯身道:“请父汗恕罪,儿子……没有把乌由公主带回来。”
  皇帝眯缝起来的眼睛变得冷冽起来,好一会儿说:“宥连,你这是抗旨么?”
  罗逾有些紧张,但此刻怂也无用,不如大方落落把自己的想法交代出来:“父汗,儿子觉得,既然柔然汗不可信,交还了乌由公主,我们还剩什么?毕竟弑父屠兄的人,软肋难道会是一个关系不和的姊妹?”
  皇帝不置可否,绕他三圈,斜着脖子像在打量,最后笑着说:“不错。可是宥连,有一点你好像没思量:你可以劝谏,只是做决定的应该是你父汗我,你凭什么不把乌由公主带来?想造反么?!”
  罗逾的心脏狠狠撞着胸膛——最怕的莫过于这点。他尽力畏缩着:“父汗……儿臣怕……”
  “怕什么?”叱罗杜文重新又坐下来,一把掐起儿子的下巴,逼着他直视自己,目光里再不能隐瞒。
  罗逾紧张地咽着口水,心一横道:“怕父汗强迫儿子再做艰难的决定。”
  “譬如?”
  “譬如逼儿子杀乌由公主,与王蔼翻脸,与南秦翻脸,与……广陵公主翻脸。”
  皇帝的眸光陡然锐利,狞笑着问:“呵,我就不能命你杀王蔼与南秦翻脸?!”
  “因为那样就是父汗背了南秦的约!”
  皇帝钳着他的下颌,反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然而罗逾心却定了下来,气到失仪,正是父亲的弱点被戳中了:他毕竟是君王,面对南秦这样的强敌,名义上不能落下风。
  皇帝叱罗宥连气呼呼到毓秀宫,只有躺在李耶若身边,那勃发的怒气才能消弭掉大半。李耶若挺着大肚子,一颗一颗为他剥葡萄,小心地去了籽儿,喂到嘴里才算完事儿,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皇帝爱抚地摸着她的肚子:“没几个月就要生了,很疼,真怕你到时候受不住。”
  李耶若温柔地说:“只要大汗心里有我,为大汗生儿育女,就是疼死也是幸事。”伏在叱罗杜文的胸脯上,低声道:“我唯只担心,大汗不喜欢他。”
  “怎么会?”皇帝亦柔声说,“我肯定喜欢啊!你怀孕这么辛苦,生产这么辛苦,就是为了你,也不可能不喜欢的。”
  李耶若嘟着嘴:“可是大汗教训儿子起来,个顶个的严厉,妾虽然知道这是为儿子好,但是看着也心惊呢。”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现在对儿子也算是和蔼多了,大概上年纪了,瞧着他们一个个长大了,就不忍苛责了。也所以,酿得一个个滚刀肉似的,皮都打出老茧了,也都不怕了。”
  李耶若吃吃笑道:“大汗哪里上了年纪?”手在他胸肌上乱摸一阵,又慢慢探下去使坏。
  叱罗杜文把她的小手握在手中:“别闹。”
  李耶若见他心情不错,亦知道他口中那“不忍苛责”,那“滚刀肉”指的都是某一个人而已,便大胆问道:“不然,我怎么听说五皇子在大汗的殿前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
  “都两个时辰了?”皇帝疑惑地问,看看更漏,对外头的侍宦说:“去太华殿叫五皇子起身。”
  那宦官应了一声“是”,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那么,是让五殿下回京里赐的王府休息么?”
  皇帝想了想:“他不是想他阿娘吗?送掖庭牢房的屋子去让他尽孝吧。”
  李耶若笑道:“真是宠!”
  皇帝扭头问:“宠谁?”
  李耶若剥着一颗紫微微的葡萄,却送到自己的嘴里,打个哈哈说:“都宠,儿子么,是块滚刀肉,不过是亲生的,还能理解;而娘亲么,随便犯什么巫蛊的大过,因为有个好儿子,或者曾经是心尖尖上的月光,所以大罪轻罚,还许儿子陪同侍候。哎,大汗还说我多虑,我天天战战兢兢,如今还要为肚子里这个小的忧虑。”
  皇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好半晌才说:“耶若,你不用激我。我对你好不好,你自己晓得。但是,朝堂后宫,不是想任性就任性的。我的这些儿子,从小当狼一样养大,因为未来的大燕得靠一个雄主,不能一个个都是废物点心。只是这样一个个儿子,我若不小心平衡,将来谁又来护卫你和咱们的孩子?皇甫中式,杀她不过刀头点地,但是要控制宥连,还需有她在。”
  话是实话,也显得严厉,李耶若突然有一瞬间的灰心,落下泪来说:“这么难……我怎么能不担心?”她抱着皇帝的胳膊,只觉得无比的寒冷。
  皇帝忽觉异常的心痛,拍着她的手背说:“耶若,你放心,我在,我在。”
  怀里人手背、手指凉得玉石一样,目中垂泪的模样十分惹怜。他恍惚间觉得这一幕似是重演过,后来一切灰飞烟灭,把他的心拽入最深的黑暗。这一刻,简直怀着如履薄冰的心情揽着新人,生怕这样的灰飞烟灭,这样的黑暗还会重演。
  跪在秋季平城的青砖地上,两个时辰下来膝盖疼得几乎不能打直。罗逾被两个太华殿的宦官扶起来,两个人还打叠着小意儿对他嘘寒问暖:“五殿下,要不要先到偏殿坐一会儿烤烤火,奴给您揉揉腿?”
  不再人见人踩,罗逾倒也有点不习惯,他摆摆手说:“不用了,天都这么晚了,我还逗留在父汗的大殿,别又成了新罪名。我阿娘这个时候,大概念念经卷也要睡觉了,我早些去看她两眼,铺床定省,也算尽点小小的孝道。”
  那小宦官点点头,夸赞道:“五殿下孝心真是天地可表!”看他跨步就是一仄,急忙上前扶掖,低声埋怨道:“殿下还是缓一缓吧。”
  罗逾自己揉了揉膝盖,感觉那冰凉刺痛不怎么严重了,才又说:“迟早要去的,散几步就好了。”
  他不喜欢别人靠近他,更别说用手接触的那种扶掖,客气地让了让,然后自己咬着牙,扶着墙,一点点顺着皇宫的甬道往掖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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