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倾国,我倾心(重生)——未晏斋
时间:2018-06-14 10:34:07

  西凉的皇子向李知茂介绍了客人:“父皇, 大燕的五皇子,亲自来接亲呢!”
  李知茂着意打量了罗逾,心里万分欢喜:“一表人才!我们家梵音有福了。只是梵音她从小叫她阿娘宠坏了, 脾气不大好,五皇子要多担待些呢!”
  他挥手道:“摆大宴!让群臣前来侍宴!”
  罗逾急忙道:“陛下太客气了。臣也是来接亲不假, 但首要是来送亲。臣的六妹,金城公主叱罗素和, 还期待陛下不弃陋姿,蒙获偏怜。”
  皇帝李知茂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是是!最隆重的大宴,应当是朕迎娶大燕的金城公主才是。那么, 今日接风洗尘,就是宫内诸人,请五皇子不要嫌弃朕这里怠慢。”
  罗逾有些怕见西凉右相,到时候身份拆穿,势必会有不信任存在。
  西凉李氏,其实是汉人,但是久在西域,和匈奴、鲜卑、羯族等混居一起,汉族的风俗早就没有了。吃的是牛羊肉,喝的是葡萄酒,性格也开放彪悍。这日家宴,便是皇帝带着皇后、妃嫔,以及准备嫁给罗逾的公主李梵音,完全没有南朝那种男女大防。
  看到自己未来的新娘,虽然娶得并不情愿,但好奇心还是有的。罗逾捧着酒盏,矜持地抬头看了看坐在皇帝身边的李梵音。
  恰好李梵音也在大剌剌地打量他,两人目光一下子就对上了。李梵音对罗逾笑笑,捧起手中酒盏,遥遥地示意他喝酒。
  罗逾低下头,没滋没味在杯里啜了一口。
  李家的姑娘长得都有些类似。李梵音没有李耶若漂亮,但也是小巧的瓜子脸,微微翘起的下巴,一双眼梢带挑的眼睛。大概和他六弟要迎娶的柔然公主比起来,这也算个美人儿吧。可是,这样尖锐的长相,总让他想起李耶若用各种小手腕控制他、让他心怀不满的感觉。
  心里一气馁,就开始怀念杨盼,甜润润的长相,纵使是发小脾气的时候,或者恶作剧的时候,也带着一股让人放心宽怀的孩子气。
  他没滋没味地喝酒,不觉就喝多了,最后隐隐记得自己被人架着,回到宫中园囿特意给他们设置的客房中。他喃喃地嘟囔着:“我身上脏……”两个宫女把他扶到榻上,擦脸擦手,再脱鞋袜打水洗脚,想脱他外袍,他却伸手把自己抱住,两个宫女费了半天劲也解脱不了袍子,只能和衣放在榻上,盖上了被子。
  他这醉酒的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李梵音问伺候的宫女:“他晚上可乖?”
  宫女道:“乖得很。自己抱着自己睡,谁碰他就是一激灵。喝了那么多,也不吐,还爱干净,非要洗脸洗脚才肯上床。就是——”
  “就是什么?”
  宫女憋着笑说:“就是说梦话,大部分都听不清楚,奴婢只听得好像在叫谁的名字。”
  李梵音皱了皱眉:“叫的是什么?男人的名字还是女人的?”
  “应该是女人的名字吧。”宫女说,“含含糊糊的,听得不是特别清楚,不知是叫阿潘,还是阿盼,还是阿蛮,还是阿凡,还是……”她掩口笑:“也有可能是公主的闺名。”
  李梵音并不高兴,冷笑道:“见一面就叫我的名字了?我看他昨天那个冷淡,都没怎么正眼儿瞧我。”
  女孩子对这种其实是很敏感的。这位李公主闷闷不乐地想着:他长得确实令人动心。但是到底身份是皇子,只怕在他自己的宫室里,早有无数侍床的宫女、通房,还有她那个骚货堂姐李耶若珠玉在前,只怕自己此次嫁到北燕,要打的是女人间好大一场仗呢!
  她又问:“北燕来的那位公主,是嫁给我哪个兄弟的?”
  宫女说:“那位公主,是陛下自己收用的,昨儿见了一面,道是惊为天人,立时就赐封了贵妃。北燕公主矜持,不行婚仪,不肯入宫。现在陛下紧锣密鼓地在筹备大婚的婚仪呢。”
  李梵音公主冷笑道:“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北燕那里,大概这些年遭的灾害多,北边的柔然又厉害,南边的南秦又不肯让步,他不得不借助和咱们结盟,分我们贸易通路上的一杯羹,来强大自己的实力。都愿意把亲生女儿嫁给一个半老头子做妾,真正气数!”
  她怀着这样的骄傲和自负,去找罗逾。
  西域的葡萄酒虽好,喝多了还是会上头。罗逾正在中酒后的头疼中,自己揉着太阳穴,早饭也没有吃。
  李梵音到的时候,只通报了一声,也不管他是否同意就直接闯进了门。只见眼前的小郎君一张脸红红白白,眼神还有些迷蒙,因而显得雾气蒙蒙,似若有情。
  罗逾突然见她闯了进来,心里有点生气,但又不好发作,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合适。李梵音公主却大大咧咧笑道:“我给你送早餐来。”
  早餐很是丰盛,奶茶、馕饼、羊肉和各色果子。罗逾说:“昨晚上喝酒胃不不舒服,实在吃不下。”
  李梵音冷冷道:“正是喝了酒要吃点东西才养胃。”
  她偏身往罗逾面前一坐,冲好奶茶,大大地挖了一块酥油搁里面,又撕开饼,放上羊肉递到罗逾面前:“吃吧。”
  客气是客气的,热情也是热情的,但是叫人不舒服。
  罗逾没有伸手接,指了指奶茶道:“那我喝点茶,也许舒服些。”他伸手去端奶茶。却不料李梵音比他还快,把漂亮的银制奶茶杯子端到了一边,嗔怪地对他一抬下巴:“我手都酸了。”几乎把饼递到了他嘴边。
  罗逾紧抿着嘴唇,眼睛里有薄薄的怒气。他讨厌所有强行的控制,父母那边的控制,他无力挣脱,难道现在娶回家一个妻子,也要这样什么都骑在他头上?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周围的宫女都觉得背上的毛孔里在冒冷汗。
  李梵音既尴尬又悲哀,好一会儿戚戚说:“连这点事,你都不肯让我的,对吗?”
  罗逾说:“奶茶是你赐下的,你让我喝,我就喝,不让,也不要紧,你带走吧。”
  李梵音把饼扔在他面前的盘子里,捂着脸奔了出去。
  她奔到父亲的宫里,大哭道:“我不要嫁给那个叱罗皇子!”
  李知茂正在检视迎娶贵妃的典礼,有些不耐烦地说:“怎么了?”
  李梵音道:“我好心给他送早膳,他不领情不说,还出语挖苦我。他但凡有三分喜欢我,就不该那样说话!阿耶,嫁的人都不爱自己,嫁了有什么意思?我日后千里迢迢到异国去,还得指着他呵护我、关怀我呢!”
  李知茂平日很宠爱这个女儿,但是今日有更重要的事,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初来乍到,人家就对你一见钟情?你那个脾气,也要改改。我看人家小郎君是一副懂事的模样,女人家,总要用些温情来打动男人才是。你赶紧出去,我这里忙着呢。”
  正说着,外头通传说罗逾求见。李知茂横了女儿一眼:“看看,人家亲自过来了,万一对质起来,都是你不对。我看你这告状的脸往哪里摆!”
  李梵音说:“阿耶但想想,今日还在我们国土上,他叱罗宥连都敢对我不好,日后,你还怎么指望他对我好?”
  李知茂沉吟了片刻,只对身边的侍从道:“请五皇子进来。”
  罗逾捧着一个大大的银托盘进门,笑容可掬,进来先看了赌着气的李梵音一眼,然后把托盘高举到胸前,说:“陛下,这是臣的妹妹金城公主的嫁妆之一,也是她最喜欢的花色锦。不知道贵邦风俗,不知那种花色适宜于婚仪,挑选之后,连夜制衣,应该还赶得上三日后的大婚。”
  李知茂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吩咐侍从取过锦缎,一匹匹翻看,口里不住地赞:“好!好!好!”然后挑选了四匹颜色娇艳的:“红色紫色都是贵色,我们这里又崇奉石榴和西番莲的花纹,都宜于做嫁衣。还有这织的天王说法图案,啧啧,精致啊!可以做插屏。”
  罗逾笑道:“都是臣妹的嫁妆,陛下觉得怎么用合适都行。”他看了一眼正侧头盯着花色瞧的李梵音,笑得更好看了:“梵音公主如有喜欢的,我发驿递叫他们赶着织锦,回平城后,不仅是嫁衣,日常穿用的就都有了。”
  李梵音“哼”了一声表示不稀罕。李知茂瞥了女儿一眼:人家这不是温存地跟你打招呼呢?你好歹领个情啊。人家这不也是一国的皇子,身份跟你没差,凭啥要对你言听计从呢?他说:“五皇子厚意,朕真是由衷地替女儿高兴。这样的好锦缎,只怕织起来也费事吧?”
  罗逾说:“也还好,就是做纬线的韧丝比较难得。南方的蚕儿丝光泽好,但是不够致密,我们那里荒凉,种不出大量的桑树,所以也不产丝线。不怕陛下笑话,这韧丝,还是从贵邦贸易来的,贵是贵得来!抵不住世家大族的贵人们都喜欢,一锦千金也供不应求。臣妹也是最酷爱这锦缎,这次出嫁,非这样的衣裳不穿呢。”
  李知茂若有所思,“啊”了一声点点头。
  三日过得极快。公主叱罗素和大早大妆,准备出嫁。
  按北燕的规矩,送亲的兄长要亲自为妹妹点妆,还要喝酒送嫁。
  素和一身大红色的西番莲纹样嫁衣,头上金珠闪耀,珍珠的面帘撩到两边,看得出她眼泪汪汪的,拿手绢擦了又流,流了又擦。“阿干,我怕……”她用鲜卑语说。
  罗逾亲手拿手绢帮她擦眼泪,见刚涂上的粉已经花了,便也用鲜卑语吩咐:“铅粉拿过来。”
  素和公主身边服侍的侍女,已经全换了西凉的宫女,此刻一个都听不懂鲜卑语,面面相觑。罗逾看了妹妹一眼,彼此都明白。他自己拿了铅粉,用水调好,仔细为妹妹补妆,嘴里继续用鲜卑语说:“素和,别怕。我看西凉国主甚是喜欢你,你只要当心宫里的其他女人,饮食不要吃外面送来的东西,对皇后和其他妃嫔也多客气着些,若是有了孩子,别让人觉得你有争位的心。”
  素和努力地忍着泪,眼睛里一团晶莹在盘旋,她说:“阿干,你和宫门侍卫统领阿翰罗说,叫他一定要等我,不要忙着娶妻。我一定会回来,完成父汗的任务,我就会回来!”
  罗逾深觉做一个公主太不容易——过往的那些金尊玉贵不过是幻象而已,他沉沉地点头:“阿干知道。但你也记住,事缓则圆,千万不要急躁而露出破绽。”
  外头鼓乐响了起来。
  素和公主深吸了一口气,用已经濡湿了手绢再一次吸掉眼眶边的泪花,换了一个美丽而虚假的笑容。
  宫女端来送嫁酒。罗逾连喝了三杯。
  然后他皱着眉说:“上次喝酒伤了胃。这会儿胃里疼起来了。我送妹妹出门,大宴就恕不参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控制欲强的父母控制的罗逾,其实是不喜欢控制欲强的妻子。
上一世和小面包感情没现在这么深,原因之一也是上一世的小面包还不懂得经营感情。
前文也写到,估计大家已经忘记了哈哈哈。
 
  ☆、第一零五章
 
  六公主大婚的婚仪果然搞得烈火烹油、鲜花堆锦一般奢华热闹。花朵儿似的公主素和戴着金丝编缀的花冠, 被交到一个松垮垮的半老头子手中。西凉皇帝显得特别宠爱她的样子, 给最好的宫室,夜夜宿眠, 不再早朝。
  但是罗逾心想:那又怎么样?!
  公主素和的金根车,转而坐上了西凉公主李梵音。
  接亲的队伍绵延很远,在青绿色的群山之间逶迤着。
  到了平城, 巨屏般的青山, 水流平缓的桑干河,与西凉的风貌迥异。下了车的西凉公主李梵音,倒也是一副诧异的模样, 慢慢到得城门口,看着高耸的铁灰色城墙,上头密密麻麻站立着的守城士兵,不由对罗逾说:“这里好森严!”
  罗逾说:“我父汗虽是鲜卑人, 其实从小爱读汉人的书,所以很多地方有汉人的体制。比如到了宫里,长幼尊卑是极重要的。”
  李梵音带着些忐忑, 倒也规规矩矩,进宫后先拜见了皇帝和皇后, 皇帝冷冷淡淡的,皇后倒问了几句西凉的风土人情, 然后揩揩眼角道:“我啰嗦了,只不知道素和习惯不习惯。”
  罗逾说:“那么儿臣带公主到靖南宫去瞧一瞧。”
  叱罗杜文此时才冷语道:“又没有行婚仪,带了去做什么?我已经命人在宫城西边, 给你新建府邸,婚后你住外头。现在,大婚未行,李公主先单独住着——你总不会这会儿就急吼吼的吧?”
  “我阿娘……”
  皇帝皱眉道:“你在外三年,我虐待过她吗?”
  罗逾心里不忿,迟迟没有接旨。倒是叱罗杜文看了看未来的儿媳妇,悦色说:“一看就长得像李家的女郎。李耶若是你堂姊吧?你们俩见一见?”
  虽是问句,并没有打算要听李梵音的回答,他手一挥,就算是定了。
  罗逾告退之后,边走边小声对李梵音说:“李耶若封左夫人,仅次于皇后,又是长一辈,见面时得参照见我父汗和可敦的礼节。”
  李梵音扭头看他,冷笑道:“我知道了,你们一家子就存心要给我下马威呢。宥连皇子,我可告诉你,跪一跪其他人我可以忍。李耶若那个小妖精,我是不会跪她的!”
  她嘟嘟囔囔说:“我还不晓得她?她阿娘就是个狐媚子,年老色衰才媚不动男人。她自然也是有样学样,在我们王廷时,勾引我父皇的种种媚态,简直是恶心。我父皇幸得有人提醒,没有中她的邪道。后来她父亲投敌被杀,她就怨我父亲不好,一颗心那么毒辣,只怕来这里也是没安好心的……”
  罗逾默默地听着,也不评价,也无表情。
  李梵音只当他懦弱,鄙薄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可跟你说,她除了大我两岁外,辈分和我是一样的,从前的地位:我是公主,她是县主,我是皇帝的亲女,她是叛国罪臣的女儿。就是今天,放在我们那里,妻是妻,妾是妾,妾辈分再高,也高不过妻子去!我不认她是我的母妃,我只知道她是你父亲的小妾,我是你未来的正妻!”
  罗逾皱着眉头听了半天,脚里的步子一毫未慢,也不顾李梵音脚步带着小跑,一路跟着他喋喋不休。最后,眼见着到了毓华宫的门口,罗逾停下步子:“左夫人的宫殿就在这里。我不能进去。你不愿意进我也不勉强你,愿意进我也把话都提醒在前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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