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年多以来,见到她就开始愁的那些‘鬼’,统统都是招惹过她的对手。
说到这里他侧转身过来,望着他道:你失算了。你和所有人一样,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为什么燕棠会死心踏地地想娶她,她究竟为什么值得他求娶?
孟恩目光微闪:这么说来大汗已经知道这戚缭缭不少底细?
贺楚拢了拢身上斗蓬,沿着河边漫步:你入关之后,我找巴图来打听过他。不光是巴图这么说她,就连阿丽塔也恨得她牙痒痒。
这丫头即便没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再把她当作等闲人了。
孟恩沉默着望向河岸对面绽绿的青草,半晌道:燕京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消息出来了。
大殷似早有准备,自赵胤被捉时起,西北至辽东一线防守以最快度在加强,我出关的时候几次险些露馅,看来他们离兵的日子不远了。
谁挂帅的机会大?贺楚问他。
孟恩沉吟道:我认为还是燕棠的可能性为最大。
为何?贺楚袖手道。
我在燕京那些日子,觉大殷皇帝对燕棠的栽培几乎是带着某种目的性的。孟恩说,燕奕宁死之前,他们皇帝就给燕棠请了各方面的武学师父。
燕奕宁死后,在燕棠的教育上看起来更有计划了,先是让燕棠自他二叔手上争得了赢面,掌控住了王府,而后又让他去西北历练了大半年,立了个小功之后将他调入了金林卫为副指挥使。
金林卫是皇帝亲兵,而从上次皇帝带着燕棠暗访天机楼来看,他被暗中重用的机会并不止一次两次。
再然后,到了去年校场武试之前,皇帝又把他从金林卫调回了屯营,这才使他有资格在校场与萧蔚一比高下并一举夺魁。
而就在刚刚,我正好就收到了燕棠因为破了赵胤一案而被擢升为建威将军的消息。
姓萧的皇帝这样培养他,如果不是为着把他往实至名归的镇北王的路子上送,还能是什么?
第366章 成者为王
贺楚眉头皱得生紧:“是有些道理。”
又道:“但我们并不了解燕棠。一个被精心栽培出来的年轻将领,不能被轻视。”
孟恩望着他:“我们乌剌将士虽然强悍,可与大殷相比仍差在实力上,我们人数及不上他们,后备供给也比不上他们。
“他们发兵的日子不远了,我们要么后撤,要么迎面对上。”
“后撤?”贺楚眯了眼,“我准备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后撤?”
孟恩颌首。
贺楚又问:“对上有几成把握?”
“不敢说把握,总归当初咱们也是自刀尖上走过来到如今这步的,不见得怕他。”孟恩道,“不过此行我还得到个消息。
“萧家皇帝那个自幼被寄养在寺中的三皇子萧珩,与燕棠似有解不开的恩怨。而他们之间的这个结,似乎就是靖宁侯的妹妹戚缭缭。”
贺楚微顿,转身面对他:“三皇子?”
“正是,他的生母姓沈,已经亡故了。”孟恩道,“据我所知,萧珩对戚缭缭一见钟情,只不过让燕棠给抢了先。萧珩心中想必对此是不服的。
“还有大半个月就是燕棠和戚缭缭的婚期,倘若我们做点什么,留点机会给萧珩去争取争取,他们一个是当朝极可能挂帅的大将军,一个是他们皇帝心中最疼爱的皇子,若是公然反目,我们倒可坐收些渔利。”
贺楚凝视着河流对面,那飘忽的目光莫名让人觉得他不是在倾听,而是已经走了神。
半晌,他收回目光道:“若这么做,就显得咱们的手段小家子气了。”
“中原有句话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哪里还需择什么手段?”孟恩笑了下。“只不过真要挑拨如今也晚了,燕棠马上就要跟戚缭缭成亲了。
“然而就算是挑拨不了他们,让燕棠成不了这个亲,突如其来给他们制造些混乱也没有坏处。
“一旦我们出兵,他们必然会马上发兵,他们发兵,燕棠挂帅,戚缭缭将会跟着出征。
“而萧珩一身武艺,听说又是个傲性子,那么在他们未能成亲的情况下,说不准他也会主动请缨。
“到时候,我们未必没有机会操纵行事。”
贺楚没再说话,沉吟起来。
……
婚期眼看着近了,两家已经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这件事。
王府这边叶太妃忙得团团转,苏慎慈知道戚缭缭不方便去帮忙,于是自己拉着邢小薇往王府去,有时候邢小薇没空,她就自己去。
叶太妃也不拿她当外人,坐着整理对牌的时候也问起她的婚事,她只笑笑,也不着急。
叶太妃又说起戚缭缭会去边关的事,问她会不会去?
她说不去。她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原是也想随着他们去发挥点光热什么的,但是她武功不济,且她若走了,家里就剩下苏沛英,又还有个苏慎云在侧,怎么想她跟着去都不是个好主意。
她虽然也很想要成为戚缭缭那样可以强悍的人,可她到底不能成为第二个她。
叶太妃就不说什么了。
戚家对戚缭缭兴致勃勃要去从军的看法都持保留。
在最初因她立功而得到皇帝钦赐了军职的兴奋劲过去之后,沈氏她们冷静下来,皆都已不怎么赞同戚缭缭去战场。
原因无它,西北气候太差,哪怕就是这个季节有所好转,终究不如呆在燕京舒坦。
戚缭缭只好一再地跟她们保证自己绝对会小心,并且努力证明自己身体已经大为好转。
事实上这个时候她就是不说服她们也不行,因为除去她有自己的事要办,同时还得给皇帝办事,她既领了密旨,便是无论如何也得执行的了。
如此磨了几日,最后戚如烟先举手支持。她的理由是戚家女儿不输男人,若是有机会而不去实地看看,实在有愧她素日煞名。
至于病症,随行的又不是没有军医。她连大秋冬的围场都去得,这大春夏的西北怎么不能去?
沈氏她们见她态度坚定,这才又负气说不管了,随她们姐俩闹去。
戚缭缭对家姐感激涕零,知道她拖到这个时候才松口,也是因为跟自己较了很久的劲才转念,素日被她拍的那些次脑袋,此刻完全不算什么了。
她和燕棠的婚事便与朝廷政事一齐进行着。
关于战争,眼下朝中还没有准确消息,只有各衙传来的零碎消息在不断说明局势正在往那个方向迈进。
街头景象随着赵胤认罪,番民迁出城廓,暂且地出现了一段时间的错愕。
但紧接着被敏锐的商户窥得商机,大量填充番民腾出来的商铺以作经营,于是很快又显现出平和安乐的景象来。
邢烁脚伤早已经好了,但因为是帮戚缭缭而伤的,因此她还是着人往他房里送去不少吃的喝的。
翠翘去过回来总说王府每日都有人过去给他上药看伤势。
知道是燕棠吩咐的,见了面她便又不由多陪他一会儿,散个步或者去哪个点心铺子坐坐什么的。
燕棠心情是焦灼的,虽说打完仗再回来成亲也是一样,但终归没有人会想往后拖。
戚缭缭何尝不明白?
但她挂心的是另一件事,不是成亲本身,而是一旦打起来,危险便又离他更近了些。
她希望这次能够彻底查出他前世的死因,同时打赢乌剌,最大程度地保全大殷这些忠臣良将。
燕棠也很忙。她多出来的时间也会寻着黄隽出来坐坐,问问四夷馆有什么新八卦。
又问及他如果去了边关他的老祖母和妹妹又该怎么办?
他倒是看得开,说道:“我祖父还有我两个叔叔都是死在鞑靼人铁蹄下的,她们知道我要去帮着打乌剌,不会阻拦的。我去之前,自然也会请左邻右舍帮忙照顾。”
“她们不怕你有危险么?”
“干嘛长他们志气?”他说道,“我就不信,咱们泱泱大殷,还会灭不了一个小小乌剌!”
戚缭缭想说这可不一定,但有信心总是好事,她不会泼人冷水。
带他去,一半是可能会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另一半本就是想他去挣点功绩什么的。
再剩下的时间,她就不免用来思考萧珩的动机,以及关注许灵莺上。
第367章 狼与白兔
不管她多么笃定自己不可能跟萧珩联手,不肯相信燕棠身世有疑,他的话却仍然不断地在她脑海盘旋。
但她又不能轻举妄动,如果她冒然惊动了孙彭和许灵莺,让他们知道她还对他们有疑惑,对她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苏家传来苏沛英在议婚的消息时她正在给燕棠的鞋做最后的收尾。
做工堪比熟手绣娘的手工却令她自己并不十分满意。
前世里在楚王府她基本不怎么拿针线,手生了,还赖着这一年来不时地给哥嫂们做些小物件练了练手,才有这成果。
“对方就是冯詹事的女儿,这位冯小姐据说知书达礼,大方又懂持家,难得的是冯家人员简单,没有那么些龃龉。
“上次在陈国公府寿宴上我也见过,人是很长得很好的,又得体,我觉得配我哥哥很登对。”苏慎慈给她配着线说。
戚缭缭对冯家小姐印象不深,但是冯家日后似乎的确还是达了。
“那沛大哥觉得呢?”她问道。
“我哥好像也见过冯小姐两次,我觉得他既然点了头,应该就是满意的了。”
说到这里苏慎慈又叹气:“我只愿将来的嫂子不要是个糊涂人就好,相貌什么的倒在其次,哥哥需要个内外兼修的大家闺秀做帮手,倘若家里都打点不好,他会很累的。
“当然,也得他真心喜欢。”
戚缭缭想起前世里那个她都没见面的嫂子,苏沛英对她的评价也不错,但总显得客套。
而冯家小姐前世里必定也是嫁给别的人家的。
没想到因为她这一重生,连他人的姻缘都给改变了。
如果他们俩都般配,那也未必不是一桩美事。
但他觉得合适,究竟是真觉得内心欢喜,还是只是觉得合适而已呢?
下晌燕棠回来,她就把苏沛英议婚的事也跟他说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不都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么。”
燕棠背转身朝着她在点香。
戚缭缭觉得也算有道理,但苏沛英曾经是她哥,她对他总不免多几分关注。
“不管是快还是慢,只要他们彼此都觉得合适不就行了么?”燕棠掰过来她的脸:“有时间你多看看我,多留意留意我。我才是你夫君!”
戚缭缭现在满脑子的可不就是他么!她把带来的布包举到他脸前:“那‘夫君’看看这个!”
“什么?”燕棠接过来。
打开一看,是双鞋,除了鞋之外居然还有一身中衣!
“试试吧。”戚缭缭拿起鞋子来扬了扬。
燕棠笑不拢嘴地接过来穿上,就地走了两圈,说道:“怎么会这么合脚?”
“我悄悄比过了的。”她笑了下。
燕棠又走了几圈,又把衣服展开来:“那怎么会还有衣服?”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一起做了。”她捏捏他下巴说。
说到这里她又道:“你要不要试试衣服?”
燕棠微顿:“现在?”
“对啊,就现在。”戚缭缭眨了眨眼。
燕棠把她松开,清了下嗓子:“你做的肯定很合身。就不用试了。”
这大白天的呢,让他这会儿穿着中衣站到她面前?白日宣淫,不可取,不可取。
“那可不一定。你平时又不给我好好摸,我就凭感觉做的尺寸。又不是没脱过。还是试试吧,哪里不合适我还可以改。”戚缭缭诚心诚意地说。
“不要!”燕棠拒绝,“要试也要等成亲那天再试。”
戚缭缭托着腮,笑淫淫望着他,一副大灰狼看着小白兔,你插上翅膀也飞不了的样子。
……
日子飞快地蹿过去了,距离吉日不到一七。
这日正在院子里木香花下吃茶沐浴夕阳,红缨忽然拿了封信进来。
“楚王遣人送了封信给姑娘。”
自打在屯营里见过那一面后戚缭缭就没有萧珩的消息,自然也是因为没有刻意去打听,但确实也没有听到坊间有人说他回了京来。
她凝眉把信接过,是他约她出门见面。
戚缭缭眉头又皱了皱。
她知道萧珩找她是为了什么事,她其实并不想答应跟他合伙,哪怕她并不觉得她跟萧珩之间还能展出些什么纠葛来。
是因为他透露的消息太惊悚,她才犹豫着不敢去揭露。她一度害怕真相会伤害到燕棠。
但是她心底又有更强烈的另一道声音在反驳她:如果她不去揭露,萧珩就不会了吗?
与其让萧珩将来把真相抖露给燕棠加以伤害,她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出答案,避免让他面临更大冲击?
她承认,她终究还是想知道萧珩的企图,许潜的死因,乃至是皇帝的秘密。更何况皇帝交给她的密旨也隐隐在指向这个方向。
如果萧珩的确知道些内幕,那么她显然没有必要跟自己较劲。
所以最终她还是起了身:“给我备马。”
半个时辰后她到了约定的地点,翠湖旁边的一座茶馆。
萧珩正盘腿坐在露台上对着湖面清风啜茶,姿态看上去颇像在赏风取景而不是在等着她来叙事。
“王爷什么时候回京的?”她直接走过来问。
萧珩指指矮桌对面的蒲团让她坐,说道:“昨日夜里到京。”又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戚缭缭顿了会儿,才说道:“王爷神通广大,不是说过我不愿意合伙也不勉强么?”
“我改变主意了。”他放了壶看过来,“现在有件事,必须请你帮忙去找下许灵莺。”
戚缭缭扶杯道:“你又查到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