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爱笑的人,也并不是坚强的人,他不过是个想要与妻子相守的男子。
第111章
“苏漾勾引白道志士,祸害武林,罪不可恕,我等定要为武林铲除祸根。”
“妖女!还不束手就擒!”
众人愤慨激昂的叫骂,树梢上,女子一身利落的红纱裙,容貌秀丽,若说危害武林的妖女,苏漾的容貌勉强算的上,但一身行头却与传言中蛊惑魅世的妖女大相径庭,红裙艳丽,样式却规规矩矩,身后背着个硕大的粗布包袱。
被人围困,苏漾暗暗攥紧手中的长鞭,疑惑的看向众人,她下山不过寥寥几次,这些人为何平白污蔑与她?虽然不解为何平白得了个妖女的名头,但身为女子知道女子名节是何等重要,心中恼怒这些人空口白牙,蹙眉开口:“你们是何人?为何胡言乱语?“
对峙时间已经很久了,见那树上的女子不下来,众人也不再耽搁:“既然你不肯束手就擒,那休怪我等对女子出手了。”
话落之际便是抬手之时,呼呵声让早已蓄势待发的众人蜂拥而上,刀光剑影,步步逼仄。
武林大会每五年一次,五年内少有建树的武林豪杰在临近武林大会时皆开始发力,都希望在武林大会前最后博得些好名声,所以越临近举行武林大会的郓城,不想成为白道功绩的黑道之人这时都会远离郓城,所以越临近郓城,往来的黑道之人越少,苏漾虽然甚少下山,但成为武林中小有名气的妖女后,无论真假,现下出现在郓城附近便算是撞在了刀口上。
苏漾少时与师傅在山上习武,武艺精湛,但也受不住这样的车轮战,长鞭挥开众人袭来的刀,翻身后退时手臂被长刀划破,鲜血如注,原本精致的红裙也有些破损。
看着新裙子被划坏,苏漾蹙眉,在山上习武,她甚少穿裙子,今日为去郓城见师兄,今日特意换上,没想到却被人割破,众人再次渐渐靠近,顾不得再心疼裙子,苏漾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瞪向渐渐逼近的众人。
弓弦绷紧,几经厮杀,官道上已有横尸,众人严肃对峙,似都等待着下一波进攻。
寂静之时,马蹄声便显得尤为突兀,‘得得得’的马蹄声均匀的传来,声音由远及近,当勒马声响起时,一身着宝蓝华服,青冠墨发的少年抬步上前,有礼的拱了拱手,似没见到现下的血腥,含笑开口:“这路是官路,不好这么多人占着,所以劳烦诸位方便则个。”
被一个小丫头杀了不少门人,杀红眼的众人现下周身带着戾气,闻言回身呵斥开口:“我等有要是处理,小子你莫要找麻烦!”
蓝衣少年眉眼含笑,打着折扇轻扇了扇:“在下劝诸位有事去旁处解决,先把这路让出来,毕竟我们爷一向没有耐心。”
提刀的手顿住,横眉血气的几人蹙眉回身,这才看到不远处还有一匹黑马,黑马油亮,马腹紧绷,马鬃如千丝,这样少有的汗血马并不常见,叫人稀奇,然而再抬头,众人怔住,马上的男子一身白衣,身量修长挺拔,男子虽然偏头看向官道坝下的河水,但露出的侧脸足以令人暗叹。
男子容貌俊美,眉宇清冽,凤眸……凌厉阴沉。
因着那阴沉的眼眸看来,众人纷纷回神,还不待多说便看到那少年薄唇轻启:“滚开。”
声音轻轻但所有人都听的清楚,一人怒红着脸上前,大呵道:“你说什么?!”
马上的白衣男子不再开口,马前的蓝衣少年却含笑步出:“我们爷说,滚开。”
众人大怒而上,刚刚静寂片刻的官道再次嘈杂起来,蓝衣少年始终带笑但手下的招式却狠厉至极,混乱间,白衣男子驾着黑马不紧不慢的穿行而过,驾马走远。
有蓝衣少年加入混战,原本招架不住的苏漾看到生机,寻到空档趁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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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恼身上的狼狈,但看到身后的包袱没有散开,苏漾松了口气,听不到那官道上兵刃的响动,穿过河岸边的矮树,苏漾坐在了路下的河水旁眉头蹙紧。
究竟是何人要杀她?
摸了摸自己破损的裙子,苏漾眼眸落寞,师兄还未瞧过她穿裙子……
一路奔驰,因着突如其来的意外,苏漾平静下来,第一次开始思索路上听来的消息,她本想当面亲自问师兄,但越临近郓城,她越胆怯,不敢停下来就怕自己会因旁人的话动摇,可她好像已经动摇了。
眼眸微红,苏漾吸了吸鼻子,师兄他不会另娶的……
手臂疼痛,忍着泪意,苏漾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舍得摸了摸还未穿多久的裙子,随即猛地将袖子撕下,看到鲜血淋漓的手臂时,苏漾眼眸朦胧,双肩抽动。
或许是因为疼痛,或许是因为刚刚遇险,又或许她已经相信了她口口声声不会相信的传言,不会的,对她那么好的师兄绝不会另娶……
从刚刚便独坐一处的人闻声眉头一蹙,好不容易寻了些清净虞行彻揉了揉额头,沉声开口:“不许哭。”
条件反射抬头,苏漾大声反驳:“我没有哭!”
眉头一蹙,虞行彻睁开眼睛看向已经泪流满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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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行彻自少时起便时常离京,此番离京已有一年,然而这一次离京却没有前几次轻松,身边带着个鼓噪的虞景,现下虞景不再,好不容易寻了清净的小王爷再次被人打扰,心中隐怒,冷哼起身,打算换一个地方。
理着衣袍起身,余光看到那人身着眼红,虞行彻不由自主的蹙眉,印象中那该是属于他娘的颜色,顺着看去,看到那隐忍泪意擦拭手臂的女子,虞行彻眉头蹙的更紧,想到娘亲稍微受些伤便阖府皆知的情景,再看女子深可见骨的刀伤,心中怒意散去。
不不打算与这女子计较,转身时虞行彻却顿住了脚步,将一瓶药抛出,这才要抬步。
“爷,你怎么不等等我啊,爷你跑到哪里去了?”
马蹄声伴着呼喊声传来,拨开芦苇的手顿住,虞行彻蹙眉坐回河岸边,比起外面的喧嚣这一处倒还算安静。
马蹄声渐渐远去,河岸处也只有风吹芦苇的莎莎声,高高的芦苇似挡住外面的世界。
没想到下山会与人交手,所以苏漾身上并没有药,手臂疼痛难耐,咬唇看了眼那垂眸静坐的男子,苏漾拨开药瓶,闻到清香的草药便不做停留的为自己上药,回想起来自己也是因为这人才得以脱身。
眼眸游移,苏漾将手臂包扎好,轻声开口:“多谢。”
那边没有声音,苏漾眉头微蹙,移眸看去,没了眼泪的阻隔,这一次将人看的清楚,收回眼眸,苏漾轻轻一叹,她哪里像个祸害武林的妖女,明明这个男人更像。
稍作休息,苏漾继续赶往郓城去寻师兄,因为遭遇过几次截杀,苏漾再上路时心中隐含担忧,然而事实上,她再未碰到杀手及武林各路人士,反倒是那位孤高的男人倒频频遇到。
“姑娘咱们还真有缘,你这是去郓城做什么?”
放下筷子,苏漾看向面前的少年,心中疑惑,若说一次两次便罢,可一路几乎同行,苏漾不免有些怀疑,咬了咬唇垂眸开口:“我去见我未婚夫婿。”
一侧虞行彻饮酒的手略略一顿,虞景则神色讪讪,原以为自家爷暗地护着这位姑娘是有那么些意思,可似乎这位已经有了夫婿,原以为自家爷开窍的虞景讪讪拜退,回到座位轻声一叹:“爷,这位是个有夫婿的,您难得情窦……”
“多嘴!”
虞景耸了耸肩,若无其事的用饭,一侧的虞行彻饮下杯中酒,眉头微蹙,他不过是好奇罢了,好奇那女子的武功路数……
再次上路,因着刻意驾马快些,几人再未同行,连夜赶路,身心俱疲,但当苏漾在看到城门口的人时眼眸一亮,忘记一路的委屈害怕,飞扑而去。
苏城含笑将人抱个满怀,随即抬手摸了摸那一如印象中一样松软的头发:“我说会去接你,做什么现下下山了?”
深深吸了口气,却闻不到师兄身上原本有的皂荚香了,轻轻睁开眼帘,苏荡喃喃开口:“我很想你。”
自师兄五年前做了武林盟主,她便甚少再见到他了,将师傅布置的课业完成,她便迫不及待的下了山,她很想他,想这个与她相依为命长大的师兄。
低笑出声,苏城低头吻了吻苏漾的额头:“傻丫头,我也想你。”
嘴角上扬,来时的忐忑皆因着这一吻散去,这是最疼爱她的师兄,她该最信任的人。
瞒下了来时遇袭一事,苏漾任由师兄牵着自己向城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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郓城最好的酒楼,人少且娴静。
坐到酒楼里,苏漾才回神:“师兄我们回府用饭吧,我从山上带来了许多你爱吃的山菜,我会给你做。”
苏城含笑为自家师门斟茶:“你刚刚过来,先用些饭吧,府中这几日杂乱,哪里有个安静吃饭的地方。”
讷讷点了点头,苏漾垂眸摸了摸瓷白的茶盏,她都忘了,最近是武林大会,师兄身为盟主,此时府上定然很忙,攥了攥自己的包袱,苏漾眼帘轻颤,这些菜其实还能放些时候的……
几日颠簸到底饿了,苏漾用完了饭,看到空空如也的桌几,面颊微红。
低声一笑,苏城起身坐在了苏漾身侧,抬手上苏漾的手:“我的师妹还是与以前一样。”
低头吻了吻那额头,吻了吻鼻尖,苏城轻轻一叹,闭上眼眸:“师妹,府中杂乱,我为你另置了一处院子,等我处理了府中之事,再娶你过门可好?阿漾,我只有你了。”
浑身僵硬,苏漾面颊的红晕散去。
临近夏时,厢房内的窗子皆是大开,坐在四层的厢房内,眼力极好的人能清楚的看到对面厢房内的景致,看到偎依在一起的男女,垂下眼帘,虞行彻独自酌酒,轻哼一声,女子当真好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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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山中每日习武的作息,即便现下有些疲惫,苏漾也不想睡去,送走了师兄离开,苏漾便坐在房门前的门槛上,怔怔的看着日落。
刚刚她看过了,包袱里的点心和菜大多都坏了,天气太热了,刚刚她也看过了,师兄处处都好,与以前一样,都与以前一样的……真好……
“难怪你会这般焦急的赶来郓城,原来你是苏城的外室,啧啧,他眼光不怎么样啊……哎呦,爷,不是叫我过来说的吗?”
蹲在墙头上的蓝衣少年揉着额头回身看向墙外的自家爷,然而凌厉的拳风自院内袭来,那深厚的内力让刚刚还玩笑打趣的蓝衣少年骤然严肃回头,逼仄而来拳风太过凌厉,还未近身便心口窒闷,蓝衣少年从墙上跌下。
眼眸通红,自欺欺人了一日的苏漾被人戳破真相只觉恼怒,她不是没有察觉师兄的变化,不是没有察觉师兄的想法,可那是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师兄不说她便也打算自欺欺人下去,可似乎现在不容许她这般下去了。
她信誓旦旦是自己夫婿的师兄成了旁人的夫,欺骗了她,比手臂被刀划伤还要痛,苏漾眼眸朦胧,泄愤一般出招,然而拳刚刚打到半空便被一人接住。
隐忍的泪水掉落,苏漾朦胧着眼睛不断出手,一下一下出拳,一下比一下弱下力气。
放开女子的手,虞行彻居高临下看着咬唇隐忍泪意的女子,沉声开口:“既然知道为何还留在这里。”
耳朵里似有轰鸣声,苏漾浑身战栗,为了留在这里?因为她不懂为何疼爱她的师兄会另娶他人,因为她舍不得那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
她告诉自家那是江湖传言,并不能做真,她告诉自己师兄是有苦衷的,她与师兄自小一起长大,知道他有多努力辛苦,所以她想要装作不知道,想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好像,因为他身边只有她啊……
眼泪顺着脸颊掉落,苏漾仍旧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见哽咽,可他身边不只有她了。
眉头微蹙,虞行彻疑惑的看向面前的女子,他见过女子哭,他娘爱哭,他妹妹小时也爱哭,却没见过一个女子隐忍如此。
故事神差的抬手。
似有所觉,苏漾猛地后退,转身回房,拿起房中的包袱,再出来时除了眼眸微红似是一切从未发生。
仰头一笑,苏漾扯出一丝笑意抬手拜礼:“那日多谢两位公子相救,今日多有失态,还望两位莫要介意,改日……改日我定会好好谢谢两位。”
吸吸鼻子,苏漾松了口气,她要回山里了。
足下微动,虞行彻复又顿住脚步,垂眸看向自己还未伸出的手,英眉紧蹙。
一侧的虞景蹙眉探头看了看,揉着腰身走近:“爷,咱们行走江湖这么久,还未见过哪个女子武艺这般好,啧啧,可这位身份低微,王爷能同意吗?”
轻瞥一眼,虞行彻转身:“你武艺生疏了。”
留信到盟主府邸,苏漾再不犹豫驾马离开,离开城门时虽然怅然若失,但比起来时的忐忑及自欺欺人现下却让她好受许多,她喜欢师兄,既然师兄找到喜欢的人,找到能陪伴他的人,她该放手,她不想做天下最可怜的人,她要做天下最开心的人。
咧嘴一笑,苏漾策马疾驶,然而看到迎面飞身而来的一众杀手,笑意散去,她高兴的有点早。
眼眸扫过马前的众人,苏漾眉头微蹙,她从下山就开始疑惑了,为什么这些人唤她做妖女,为什么她一个出山不久的人会一直被人追杀?
剑气袭来,已由不得她多想,眼眸凌厉,苏漾拿出长鞭,飞身而起。
众人来着郓城为的是武林大会,于虞行彻不过是路过,武林大会将近,郓城人来人往日渐杂乱,赶往西北探边要紧,主仆俩便不做停留的驾马出城。
黑马上,虞行彻看着自己的手怔神,一侧的虞景则看着自家爷出神,暗暗啧啧,也难为他家爷现下困惑了,他家爷乃当朝摄政王、帝师的嫡长子,摄政王虽然严格,但他家爷可是含着金勺出生,即便自小与军中人打成一片,可骨子里天生带着傲气,除了王妃及郡主,爷自小便令人难以靠近,更何况说主动靠近旁人,而那旁人还是个女子,爷困惑,是因为自小不亲近女子,他却没有困惑,掐指一算,他家爷也快二十,也到年纪了。
虞景正暗自赞叹自家爷比摄政王当年开窍的早,一侧的虞行彻却已勒马凝神,眼眸凌厉的看向远处,飞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