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青楼改作业——时绿
时间:2018-06-26 09:22:05

  他一身淡绿衣衫,恰是万紫千红中最醒目的一抹颜色。满地的落红一同被微风拂起,纷纷扬扬漫天飘散,便是连对皮相并不在意的刘拂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美色几可入画。
  早成的蝶儿似也被眼前的花香美人所迷惑,不落在花上,反倒落到了周行的发冠上。
  望着周行因连日疲累而熬红的双目,刘拂抿唇轻笑道:“很是欢喜。”
  她接过周行手中花束,轻嗅了嗅后便放于地上。似是被花香迷醉一般,贴身上去轻吻了吻周行的薄唇:“是哪里学来的花样?葡国使臣还是高国?”
  周行伸手揽住她腰肢:“他们全都说过,今日似是什么圣瓦伦丁节,说是爱侣欢聚之日,与上元佳节别有不同。”
  “我见你对西方文化极是喜欢,便特意问了他们许多民俗民生之事。”
  “阿拂,不如咱们上榻安歇,好一试到底?”
  番外四
  刘拂笑弯了眼,亮晶晶的眸子格外好看:“徐兄,我待你得了魁首,请我喝酒。”
  这魁首,一定得是徐思年的。
  “好。”
  两人低声讲话,并无旁人听到。刘拂大笑,跟在徐思年等人身后走进梅花盛处。
  暗香扑鼻而来,刘拂一拍脑袋,想出不少词句。她看向用心赏梅的徐思年,没在将捉刀之类的话拿出来玩笑。
  徐公子可是二甲之才,诗词上算不得差。
  不过比她少了些急智。刘拂眯眼而笑,负手于身后,四处走动晃荡,将整个梅园尽收眼底。
  江南水乡人杰地灵,繁盛不输京城,精致甚至更胜一筹。
  她如今无官一身轻,等料理好饶翠楼诸事,或可想筹些钱财,找个江南小镇辟个宅子小住。
  其实也不过是想想。刘拂抿唇一笑,重绕回亭前。
  那般闲适的生活,从不曾属于她。或许直到垂垂老矣,她才会真正放纵自己,远离尘嚣与烦扰。
  已有不少书生有了灵感,在亭前早已备好的桌案上提笔疾书。
  当路过张秀才时,刘拂眸光一闪,轻声道:“张兄,‘横枝’一词蒋兄已用了。”
  张秀才被身后而来的声音惊了一跳,在纸上画了个大大的墨点。
  “你怎知旁人用的何字?”张智顿了顿,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可当真?”
  他皱眉苦思,实在想不起刘拂方才有没有从蒋公子身后走过。
  刘拂耸肩:“爱信不信。”她轻笑道,“你放心,我之前虽有让你做绿叶的心,此时却是把这份心思放到了旁人身上。”
  与李迅相比,这勤于农桑的张秀才可爱多了。
  见刘拂笑得森冷,张秀才不发一言,另扯张宣纸提笔而书。刘拂也不管他是否避开了‘横枝’二字,自顾自走开。
  实话讲,她并未见到蒋存的诗作,但她却知道后世广传的一则趣闻——少将军用词极富套路,咏梅必用横枝,咏菊必用黄华,咏雪必用絮絮,而他唯二的送美人之作,也全用了芙蓉。
  可见他在诗词一道上,委实不怎么开窍。
  刘拂漫步至徐思年身后,捅了捅他的腰眼:“松风兄,怎还不落笔?”
  徐思年腰背挺的笔直,许久后才轻笑道:“本已拟好一首,但觉不太切题,正弃了重想。”
  见刘拂伸手去够桌角的纸团,徐思年在拦与不拦间犹豫一瞬,到底放任刘拂动作。
  幸而不识桃并柳,却被梅花累十年。
  笔记缭乱,心绪不宁。
  刘拂状若无觉般长舒口气,她抬眼与徐思年对视,在对方满含期待的注视下轻声道:“松风兄的顾虑没错。咱们今日的目的……还是在小宋先生身上。”
  徐思年捏着笔杆的手紧了紧:“自是如此。”
  他脸上似笑非笑,半是无奈半是欣喜。
  刘拂用指尖碰碰徐思年握笔的手,抬头眨了眨眼,祈求道:“小弟脑中打结,一时想不出什么好词句,不如替松风兄誊写,若得了好名次,也是小弟沾光。”
  徐思年自无不允,更揽袖替铺平宣纸压好镇石,将“红袖添香”的功夫做到十足。
  刘拂伸长手臂沾墨舔笔,露出小段纤细的手腕。
 
 
第一百六十九章 ·敞开
  天子意欲赐婚一事, 刘拂与周行都未告知秦恒。
  皇太孙与太孙妃新婚燕尔, 想来就算是圣上有意替孙儿加些筹码,也不会在刘拂力拘之后还将事情讲与秦恒。
  多年之后, 已经登基多年的秦恒白龙鱼服再入民间, 在茶馆中听到他与刘小先生及周侍郎波折诡秘的情史。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新帝直听得一头雾水,两眼发直。
  一日酒后, 秦恒与周行刘拂对月闲聊, 将此事当作笑话讲出来,才晓得曾有这么段公案。
  “祖父当年,怕是一时想差了。”秦恒抬手拎壶, 斟满面前三个空杯,“难怪你们成婚那日, 他特派安兴添了几分大礼, 还不许我说明。”
  青年皇帝已脱去了少年时的青涩,遥望着江心月影,笑叹当年祖父的错眼。
  他如今已是一个成熟的君王, 乾坤独断带来的自信,让他可以在好友面前,将先祖的误判当作玩笑讲出,并对因此颇经了一番波折的二人致以歉意。
  “老爷子对我, 还是用心。”刘拂指尖轻捻,举杯对月,“若无老爷子最后的关照,就算嫂夫人再如何使劲儿, 怕也要到百年之后,女学才能如今日这般成为各州府必建之所在。”
  “我也才能如今日这般,以女装出入来去,议国事赴边疆,不必受世人眼光所限。”
  “敬老爷子。”
  往事已如过眼云烟,不变的唯有大延江山,还有身边人。
  ***
  那夜回到书院后,已是深更半夜。
  刘拂与周行并未惊动其他人,安静静洗漱歇息,留够了精神来面对接下来的种种挑战。
  第二日一早,刘拂便向书院请辞,因着早前就因陪同蒋存陈迟二人回乡参加武举的事知会过院长,是以并不算多么突兀。
  薛院长并未强留,只道六艺一科先生难找,暂时替她将位置空了下来。
  在这位真心待她的老师面前,刘拂并未有所保留,两人促膝长谈,直从晨光熹微谈到天光大亮。
  “此行必定多波折,云浮多自保重。”白须白发的老院长一脸慈和,目光悠远,“不拘何时回来,晋江书院的大门都会为你敞开。”
  刘拂垂下视线,轻声应是。
  到时风云变色,若能回书院躲一时清净,怕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比如秦恒,比如周行,比如蒋存,比如被牵涉进反王一事中的文武官员,书生莽汉。
  到时候她功成身退,只在此喝茶弹琴,看他们焦头烂额就是。
  刘拂头遭觉得,身为女子,竟也比男儿多了些便利。
  只可惜这等好处,不是哪个女孩儿家都能享受的——想起远在江南身陷囹圄的春海棠与谢妙音,刘拂松快许多的心头再次被沉沉压上一块巨石。
  也不知她二人怎样了……
  从得知消息到如今,不过短短一昼夜的时间,可距春海棠二女被收押,却已过了近半月。
  即便知晓有徐知府在,二人的安危应能得到保障,但刘拂仍忍不住挂怀。
  那狱中多阴寒,江南又是雨乡,她们本就身躯单薄,只怕快马加鞭将人救出,也要大病一场。
  似是看出刘拂心中的忧虑,薛院长捻须,开口建议道:“你突然离职,难免会引起不少闲言碎语,为了安稳计,便是归心似箭,也要将今日这最后一堂课讲好。”
  “云浮受教了。”
  在与老者意有所指的视线相触后,刘拂心中突地一动,点头恭敬应下。
  今日这头一堂课,说不得会是她在晋江书院的最后一遭,且恰好是午班与子班同上,正与她当年初初任教时的第一堂课相同。
  安王能动她的人,那她又为何不能使些小计,在他未来的得力助手面前,插下一个暗桩呢。
  且不为周行,就是为了安小祖父的心,今日她都得好好表现才是。
  有始有终,有来,有往。
  刘拂跨出门去,轻声吩咐门外侍候的小书童:“帮我向子午二班的学生只会一声,今日的课,挪去马场。”
 
 
第一百七十章 ·先生
  刘拂宽袍广袖, 焚香净手, 静坐在瑶琴之前信手而弹,等待着她的学生们到来。
  琴房中略显昏暗, 但四周大开的门窗将晨光全都透了进来, 细密密撒满整间屋子,又被窗棱隔成一束束的, 缓缓照在静放在那里的每一架琴上。
  琴声空灵, 能使江月白;奏者脱俗,态拟神仙姿。
  学子们结队走来,却都在门前立住了脚步。
  这一人一琴似是成了个完满的整体, 让站在外面的人不敢多做打扰,只细细聆听。
  他们望着屋内一脸沉静, 阖眸而坐的刘拂, 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已有心思敏锐的学子察觉出今日先生的不对,但不论看出与否,都无一人开口。
  便是年岁最幼的子班学生, 也都静静立在那里,遥望着自己的先生。
  琴声一转,凛凛如水击寒冰,又如风动碎玉。屋顶枝头鸟鸣啾啾, 竟似相和一般。
  有人忍不住低呼一声,就被身边好友捂住了嘴。
  一时之间,室内室外除了琴声鸟语之外,竟再无一丝声响。
  所谓百鸟朝凰凤鸣和琴音, 怕是不过如此。
  及至一曲终了,他们才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以舒缓方才不敢畅快呼吸唯怕打扰了一丝一毫的憋闷之中。
  这声音本是极小,但让近三十人同时做来,便汇聚成不可忽视的动静了。
  刘拂闻声启眸,对着门外的众人朗笑出声:“怎不进来。”
  不过一句话的时间,就从天仙化人,回复成他们熟悉的小先生。
  “先生!”
  “先生……”
  刘昌悄悄转过视线,狠狠瞪了与他同时开口的尚庆一眼,在看到对方乖乖闭嘴后,才撩袍抬步走去刘拂身边,垂头躬身问道:“先生琴声悠远绵长,可是有什么喜事将至?”
  少年郎面含笑意,只有与他近在咫尺的刘拂,才能从他眼底看出惶惑不安。
  刘拂抬手,轻拍了下他的手背:“确实有件好事。”
  在与周行互换过目光后,她用三言两语,将自己受武威大将军青眼,将入将军府为幕僚一事告知众人,然后便静静坐在琴前,看着众人神情。
  “学生斗胆,有一言早想同先生明言了。”
  满场静默之中,第一堂课时与刘拂极不对付的张轩冷哼一声,头个上前,拱手道:“先生学富五车文采非常,本就担着一身治世救民的本事。往日先生不愿入仕仅愿闲散于江湖,人各有志学生等即便看着宝珠蒙尘也只得闭嘴罢休……如今既改了主意,为何不与学生们一同科考,报效大延?”
  “就如你所说。”面对直打在脸上的质问,刘拂依旧笑的云淡风轻,“人各有志。”
  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的张轩微愣,蹙眉抿唇道:“‘国尔忘家,公而忘私’,这八个字您曾让我们抄写千遍以端正心思字迹……先生素日教我们的,莫不是只是纸面文章,嘴上说说?”
  刘拂摇头,虽是抬头看向对方,却自带一股让人仰视的气势。
  “我教你们的,还有‘墙高之下,虽得必失’。”
  她随手拨弦,发出泠泠之声,伴着琴声正色道:“我于书院授课两年,所教百余人中,最赋之以众望的,便是你子午二班的学子。”
  “你们天资极高,又勤勉刻苦,正得了先天与后天两大便利,只要日后不走了歪道,定会成为治世之才。”
  刘拂的目光越过尚庆,停留在张轩身上:“监其志,苦其心,劳其力,事无大小,必有所成。但若因此行狐媚猿攀蝇营狗苟之事,不止是辜负了我的期待,更是对不起自己的初心。”
  “但凡豁出全力去做,且是对大延对百姓有益的,不论高低贵贱,皆是有所为。”
  她深望着对方,直到激进的青年心中发慌,垂下视线:“是学生莽撞了。”
  “宝剑锋从磨砺出,只盼你等真能明了其中深意才好。”
  张轩学识极佳,就是守不住本心。
  此次科举之后,他因着风寒殿试名次不佳,在翰林院中只能做写抄写工作,是以心怀怨念觉得大志难伸,自此被安王一系拉拢过去,成了年轻一辈中最被予以厚望的一个。
  小小翰林自然算不得多重要,但张轩身后的张家,与张家背后的闽南侯,都在造反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张轩一个人,自然左右不了整个家族的选择,但他最为嫡支嫡系中最出色的那个,在张氏做出最后决定时,也是关键的一环。
  一个家族长长久久的根本,还是在后来人身上。
  如今定了张轩的心,就是凿了安王的墙脚。
  他既将手伸到了春海棠与饶翠楼的身上,那也不怪她将他们的顶梁柱拉到自己身边。
  本想顺其自然不多插手的刘拂在亲近之人受到伤害后,再忍不住自家搅乱浑水的手。
  “这是我为先生,最后能教你们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接触
  这一堂课, 比往日结束的更快些。
  张轩等受了刘拂一番明敲暗打的学生在拜谢过刘拂之后, 全都带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走了。
  而与刘拂亲近谢显与周行,则都早已晓得她同下江南的缘由, 并未因她今日请辞一事多做言论。
  仅有子班的刘昌与今岁刚刚入书院的尚庆, 一直磨到其余学生全都走完,仍巴巴留在琴房里。
  刘拂理好丝弦, 便将含着疑问的视线投向了两人。
  “怎得?可是还有什么疑问?”她缓步走到两个少年面前, 轻笑道,“我虽辞了馆,但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你们有什么不解疑惑,尽可对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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