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小年轻都是不错的人,之间也有浓浓的情谊,无奈败给残酷的现实。
一提到胡梨花,附近村民们都认识, 因为生产队建立之前,她就可是这里世世代代的村长,难怪被叫做‘胡家村’。
之前, 在爷爷父亲宠溺下长大,青涩, 乖巧,长得还标志,她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幸运村姑娘。
村里其他女孩子,从小到大, 干不少农活,在家喂猪、挑水、背娃、推磨、煮饭等,甚至还要一锄一犁下地辛苦干活。
而胡梨花连煮饭烧水扫地,都有两嫂子抢着做,她只需要开开心心照顾家人,孝顺爷爷父亲,生活悠闲得令旁人羡慕得很。
唯一让村里们女孩笑话的是,村长家闺女竟然看上一深山老林的穷小子,这一点实在让人想不通。
每每提到这个,胡梨花低头害羞一笑,回到家就会将粗糙的雕花木钗,把玩好些时候,再悄悄放在枕头下的棉絮垫里。
胡家的变化,不是从公共食堂开始,而是从胡梨花大嫂,当选妇女队长开始的。如果说生产队长是队里大家长,那么妇女队长就是全村三姑六婆八大姨的头儿。
从那一刻开始,胡家每天大大小小矛盾十多起。尤其是大嫂二嫂之间,折腾得七颠八倒,闹腾得人仰马翻,让全村人跟着看笑话,爱面子的胡老爷子更是被气晕两次。
胡梨花才十九岁,对两嫂子怨有恨有,却远不是她俩的对手。
山村妇女们事多嘴杂,挑水、喂鸡、上山、扎鞋底……不管做什么,她们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嘴巴从未停歇。
一句话不对头吵架是常态,且那样带有油荤不忌的脏话,可能让大老爷们都受不了。因此,带领妇女干活,可以说是每个生产队,最难的一件事。
胡梨花大嫂不仅在家里胡闹,在队里也瞎折腾,因为妇女队长的身份,她内心膨胀的不像话。公共食堂、砍树炼钢、批评地主……天天伙同小年轻们捣蛋。
论吵架,村里妇女们一起上阵也不是她的对手,比骂人,她比谁都说得更荤、更脏、更乱。
胡梨花从来没想过,自家大嫂二嫂的真实面目,竟然是这样子的。
一言不合就当众批评,连生产队长都压不下去她的借口。胡家村变成如今这样,胡梨花大嫂绝对要占一半原因。
不幸再次传来,父亲在队里干活不小心滑倒,最后被梨花大嫂气得离世。而爷爷也受不住这个悲号,跟着离开。
胡梨花的天瞬间塌了。
胡家丧事一天接着一天,两个哥哥一天比一天不中用。
仓库里的粮食也越来越少。
某一天,梨花大嫂却想把她嫁给一位三十多岁带两娃的中年男子,与其是说嫁,更不如说是贪图聘礼,想把她卖出去。
只支声两句的俩哥哥们,另她陷入绝境。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胡梨花揣着定情信物木钗,偷拿几个红薯,连夜慌忙逃跑,想去碧山村投奔叶诚。
却没想到,原来不知何时,因为缺少营养,她患上严重夜盲症,逃跑中,头狠狠地撞在树干上,狼狈摔倒。
无奈被抓的同时,机缘巧合被村里的年轻李铁匠看到。
经过几天的不断挣扎,李铁匠几乎用全部身家,从胡家救赎出她。他对她是真的全心全意,而且李铁匠家人也不错,跟村里普通老太老头一样,也没有嫌弃她。
不仅仅是这样,李铁匠还给她报仇雪恨。
前些天,他借着暴雨的好机会,再凭着铁匠的身份,将引得哀声怨道的胡梨花,偷吃回馈、贪污粮食、不孝顺等多个事件,直接捅去梅花镇生产大队。
如今,十九岁的胡梨花,年纪轻轻,当选村里的妇女队长。
天道轮回,胡家家里物资全部充公,被梅花镇大队当众批评,失去妇女队长身份,家里再也没有令人尊敬的长辈。
而胡梨花‘善心’给大嫂子求情,让她不用坐笼子,被村里妇女婆婆们好一阵夸奖,‘心地善良温柔体贴’,吧啦吧啦一大堆。
胡家现在人人喊打,几个小侄子侄女,还是看在胡梨花面子上,才勉勉强强过得去,没被人狠狠欺负。
胡梨花只是想亲眼,看一看两嫂子哥哥们狼狈不堪的苦模样,哪怕她不去刻意做什么,他们也会很惨很穷下去,一切就当怀恋去世的爷爷与父亲。
她是村民们眼中的‘好人’。
然,她心里清楚,自己再也不是过去单纯青涩的样子,也不敢再去期待叶诚的坦然接受。记忆中的他,是那么的正直善良,揉不得一点沙子,那也是她最喜欢他的模样。
可是有些事,变了就是变了。
而李铁匠长相虽普通,性子沉闷,穿着邋遢,不识字儿,跟叶诚完全不像。
他有一门祖传吃饭技术,完全不愁娶媳妇,偏偏看上有病‘恶毒’的她,一起经历风风雨雨,他依旧对她很好很体贴。
这一切,就如同胡梨花对叶城讲的那样:
“你很好,他对我真的很好,只有我不好!”
你依然很好,我却不是那个很好的我。
他对我很好,哪怕我不是那个很好的我。
有些人,一错过就是永远。
**
冠山村的队长,胡家村的妇女队长。
当村官的小干部若是不干正事,尽想着歪门斜道,跟天灾一样可怕。
出门一趟,遇到各种各样事情,让驴板车上所有人,更加感激张队长,以及那些尽心尽力为碧山村服务的小干部们。
对此,文景深父子更是深有体会。
他们隐隐约约有一点期待碧山村的生活。
叶三叔还在发呆,眼睛红红的,盯着那一个简单的雕花木钗,不知道再想什么。
他从来没有安静过这么久。
叶爸爸、叶安诚、甜妹儿,特别心疼,又很无奈。若是胡梨花是坏女人,倒也罢了,那也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苦命姑娘。
白老爷子摇摇头。
他身为大夫也没法子,这种事只能靠他自己想通,让时间慢慢疗伤,家人朋友一直支持他、陪着他。
但愿她与他都能幸福。
“三叔,再喝一口热水,咱们快到家啦!爷爷奶奶二叔二婶,哥哥姐姐弟弟们都在等着咱们呢!”
甜妹儿举着长竹筒,努力不让它颤抖,贴心地放到叶三叔嘴边,亮晶晶的大眼睛,眨呀眨,企图萌翻他。
叶安诚似乎回过神来,喝下一口热水,把她搂在怀里,揉揉她脑袋,下意识地调整位置,替她挡冷风后,转头继续盯着木钗发呆。
甜妹儿:……好不容易找个姿势给你挡风。
白老爷子哑然失笑。
这简单的无心动作说明,在叶诚心里头,亲人也很重要,至少不用担心他头脑发热,做出傻事来。
变化多端的秋日暖阳,一点一点钻出来。
“咱们快进家村啦,师傅你小心前面有个勺子粪坑!”
晃晃荡荡的驴车,转一个弯,已经能看到山凹里的碧山村,尤其是背风坡上,那里有一个特别味道的大坑。
秋季除去备冬与备过年,地里最多的工作是刨粪挖粪存粪,尤其是牛驴等牲畜粪,将之储存成农家肥,开春好播种,蔬菜水稻粮食有养料。
通常在秋冬,村里会专门挖一个大粪坑,形如一个大炒勺的样子,四边上是倾斜度很低的斜坡。
畜生们都吃草料,俗话说,“牛粪一大摊像花卷,驴粪蛋外面包着糠”,因此大粪坑虽然是满满的大粪,却并不恶臭,里头甚至有青草的味儿。
但是在秋天阴雨天气,犹豫落叶遮挡,驴车或马车或人,要是望着天走路、无心驾驶,就很有可能滚进去洗礼一番。
不会受伤,只会让你心里受损。
因粪坑的特殊地理位置,很多村人都遭过殃,均为茶余饭后的笑谈。
“爸,别掉粪坑里去,去年牛二娃把队里的粮食,一同摔下去,被罚惨啦!”
“还是有点臭,里面竟然有猪粪,究竟是谁放的?”
叶爸爸特别小心,将叶安诚赶一边去,边嘱咐后边师父,边小心翼翼驾驶,他们车上可是有满满的物资。
文景深忙抬头望向村庄。
村口处,几个老太太撵着皮猴儿们,犹如约好了似的聚拢在一起,有的抱着搪瓷杯,有的唱几句大戏。
老老少少,三三两两,在大坝坝里晒着太阳,守红大簸箕里头的红薯干、红薯藤、大麦芽等粮食。
因为前些天的暴雨,库里的粮食只能一部分一部分,拿出来努力风干晒干,倒是给无聊的老爷太太们,找到一些混时间的活儿,没几个工分,也够他们乐呵。
而汉子妇女们也没闲着。
一个个开始挖炭窑、烧木炭、砍柴火、织毛衣、弹棉花、理头发、晒棉被、修理房子……都是一些杂事。
山娃娃们是最悠闲的,一个个穿着厚厚的粗布棉袄。男娃娃拿着木棍子在坝坝上嬉戏胡闹,或者玩捉迷藏的游戏。而女娃娃则喜欢聚在一起,踢毽子、跳房子、跳绳、抬轿子,玩得不亦乐乎。
好一副乡村休闲图!
跟外面世道比,真的算世外桃园!
“白先生,碧山村果然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文景深搂着儿子笑了笑,只希望这种日子能够坚持一直下去。
此刻,在三叔怀里的甜妹儿,目光却瞅向某处。
一棵茂密的黄角树下,一个眼熟的驼背、褶子脸的老头子,眯着眼睛,时不时吧嗒吧嗒吞云吐雾。
他绝对看见他们啦。
“臭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叶子:么么哒~
梨花这个人物,有塑造一点想象在里头。
生活可能艰难,但她会幸福的,以后……嘘,叶子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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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的人牙痒痒,还拿她没办法。
说不听,不敢打,报警——警察拿她也没法子。
无语无语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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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一球与两狗
夏老爷子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端起一旁的搪瓷杯, 呷了一口温烫的茶水, 润润嗓, 单手拿起半米长的烟杆, 慢悠悠吞云吐雾,一副好不惬意的模样。
“臭师父, 臭师父……想死你啦, 这里, 看这里!”
不去理咋咋唬唬的某徒弟, 刹那间,就瞄到一团蓝色圆球,裹得跟个没腿似的,朝自己‘歪歪斜斜’飞奔过来。
夏老爷子眉毛一挑,淡淡骂一句‘小兔崽子’,慢悠悠举起烟杆, 顿一下,继续放到嘴边,吧嗒吧嗒。
奔跑中的甜妹儿, 眼睛变得越来越亮,嘴角弯弯, 靠近正要往前一扑。
刷——
一只比她高的大黄土狗,不知道从哪来窜出来,快速蹦哒到甜妹儿身边,再用狗爪子用力一按, 瞬间跳起来,扑到她身上,成功阻止她前行的动作。
不用瞎猜,这一定是活泼好动、最爱捉弄人的大黄。
它张着血盆大口,“汪汪汪”三声,露出锋利的两犬牙,作势要往咬她的细胳膊,看起来特别恐怖。
“甜妹妹,小心!”
大黄的忽然出现,将所有人吓一大跳,尤其文景深父子,胆怯安静的文阳熙,竟然是头一个出声。
“熙娃子,别怕,这狗是生产队,不咬人,它名字叫大黄,还有一只胞胎狗兄弟二毛。”
白老爷子瞥一眼悠闲惬意的老伙计,赶紧笑着解释道。
话音刚落,一只一摸一样的大黄狗,也从草丛里满满走出来。
它眯着眼睛,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对白老爷子与甜妹儿‘汪汪’两声,再老老实实地躺到夏老爷子的脚边,继续眯着眼睛打着盹,像是再养精蓄锐。
几天不见,就认不得主人啦!
白老爷子眯眼笑出一股子危险味儿,继续对文家父子解释道:“它们这是在跟甜妹儿闹着玩儿。”
文景深父子将信将疑,平日里甜妹儿乖巧伶俐,如今却比像村里男孩子还‘活泼好动’。他们不知道,被姥爷时时刻刻搂着的甜妹儿,差点被憋疯。
“傻大黄!”
甜妹儿小眉毛皱一团。
她按住大黄的身子,往旁边一倒,小身板扑在它身上,再用手强行把它嘴巴封上,让它说不了话,只能发出‘嗷呜嗷呜’的呜咽声。
嗷呜嗷呜嗷呜——
大黄竟然学会装委屈,四脚朝天露出软绵绵的肚皮,而且四只脚还一起狂抖,水汪汪眼睛瞅着你,装作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
要不是它那一副恐怖的大土狗模样,别人恐怕还真相信了。
大黄:这年头,长得丑,装个可怜都没人信!
文景深父子将担心目光收回,好吧,它们果然是在闹着玩儿!
甜妹儿单手支撑着地,分担大部分重量,身体却在大黄身上滚过来滚过去,得意忘形瞅夏老爷子一眼,皮得没法那天。
“傻兔崽子!”
夏老爷子嘟囔一句,长烟杆抖两下。
但见他脚边的二毛,慢悠悠起身,神气抖一抖,汪叫一声,露出同样尖尖的犬牙,刷的一下,投身一球一狗的战局,变成一球两狗的混乱战。
甜妹儿玩性大发,四肢并用,控制不轻不重的力道,试图用巧劲儿,来战胜这两条大狗‘师兄’。
而从小练到大的大黄二毛,也不恕,腿、头、脖子等,都以动物独有的方式,成为攻击利器,它们为将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利用得比常人要好得多。
双方斗得旗鼓相当。
但在外人眼里,就是小豆丁与两条大狗,在泥地里瞎滚在一起闹藤,你踢我一下我按你一爪子,小豆丁被狗狗们溜着玩儿。
坝坝里的山娃娃们,都围拢过来,目光里全是羡慕。队里这两条大黄狗,可不是他们能够一起玩的,常常还没靠近,一狗爪子下来,它们莫名其妙就摔倒。
果然,村里只有夏裁缝的徒弟,收到主人命令,才能跟它们滚在一起。换做他们,两狗的力气特别大,滑不溜秋的。
甜妹儿:……呵呵,要不要来试试?
在外人眼里,好好一乖巧懂事小猫崽儿,瞬间变脏兮兮小屁孩,瞧瞧这夏裁缝教得都是啥人。村人们向小屁娃她爸,投去或可怜或不赞同或理解的复杂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