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微富人家送祝福,可能会被村里碎嘴村们念叨两句。这也少不了几块肉,反正被他们念叨的人一直很多。
总之,大年初一,可是村里娃娃们的丰收年。看他们的收获,就能猜测到今年村里的秋收好坏。
娃娃们在村里转一圈,积少成多,衣裤兜兜里、手里,全是满满的零食或玩具,遇到丰收年,转一圈得跑六、七趟家,简直丰收满满,令他们激动不已。
当然,娃娃们长得可爱不、穿得干净不、嘴甜不甜、合主人家眼缘、运气等,不同娃娃们,得到的拜年礼也是不一样的。
过年期间,山娃娃都爱比谁得到的最多,最好。经常从谁谁里,冒出他得到一个红鸡蛋或小人书。
大人们一听就知道,这一定是娃娃们爱面子吹牛,却也不揭穿他们。躲在背后偷偷听热闹,憋笑痛苦,盯着对面的某人,挤眉弄眼,互相打趣。
“张三,我记得你小时候,拜年礼是一条鱼”
“李四,别说我,你小时候得到的可是,一间青砖靑瓦房。”
……各种美好的童年回忆响起。
哈哈哈,看来小时候吹牛的人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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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叶家堂屋里摆放的是爆米花、炒瓜子、炒花生,这说明今年给娃娃们登门拜访的拜年礼物,都是这些。
量不多,不打眼。
屋内,叶奶奶已将将节礼一一分好。
比如送夏家,两斤红薯、两斤玉米、两斤土豆、二两自家酿的米烧、两只麻雀、两个鸡蛋、卷旱烟。
特别丰厚,因为这是甜妹儿第一次给师父拜年,师父可是能交给你往后‘糊口’技术的人,必须得重视。
其次便是白家、张家、周佳先家、郝家……等亲戚好友。亲厚交好的人家,节礼重一些。亲戚关系浅的,薄一些,人情来往只要不失礼就行。
叶家村里杂七杂八的亲戚朋友,并不算最多、但也不少,毕竟叶老爷子是村里土生土长的人,每年拜年的人家还可能变化。
比如,刚认亲戚的张老爷子家,往年去他家作为同村村民,今年作为远房表亲,这送的年礼自然也不同。再比如,与谁家今年交恶,两家就算是亲戚,也会渐渐疏远。
在叶家人背着背篓出门前,甜妹儿把啪啪纸折叠起来放屋子里,出门一看,眼晴忽然瞪得圆溜。
但见,大哥叶安诚正在给叶三叔弯腰拜年,并称呼‘干爸爸,新年快乐’,然后叶三叔揉揉他脑袋,回两句祝福,然后从兜兜里取出两分钱,给他作为拜年礼。
“大哥?三叔?”
甜妹儿眼睛瞬间迷茫。
思丫头整理一下四妹的帽子,笑着给她解释道:“三叔名字叫叶诚,大哥名字叫叶安诚,这是因为三叔是大哥的保保,也就是干爸爸。”
甜妹儿:……没听明白。大哥跟三叔的名字确实容易弄混,一开始她都得想一下‘小五叶安平’,才能反应过来。
叶爸爸搂着她起来,跟留在屋里的老俩口着道个别,一边往院子外走,一边将叶三叔他们的叔侄渊源。
拜保保,又称为认干爸或认干爹。
这是碧山村所处之地的有趣风俗之一。
许多体质弱小的山娃娃,都有这么一个干爸。干爸可以是陌生人、亲戚、朋友,啥身份都行。
叶安诚小时候体弱多病,瞅着一天比一天消瘦,旁人建议给他认个有缘的干爸,希望可以保住他。
认干爸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靠缘分的。
离村不远处的山路,有一条简陋的古老木桥,,它使用几块木板拼接而成,窄小到一次只能过一人。
它桥横跨在一条不算宽的溪水沟上。桥的两边各有一棵粗大树,展开的各种树枝,可让过桥之人扯着。
这座桥被称为‘亲缘桥’。
常有病弱娃娃的父亲或母亲,躲在一边大树后偷偷等待对面有缘人,比如第二个过桥人,然后征求其意见。只限男人,传统风俗重男轻女严重。
若双方同意,便可以达成统一意见。
欢欢喜喜经过复杂的程序,病弱娃娃拜得干爸,求他保佑自己的儿子。
而叶三叔与叶安诚,就是这么机缘巧合,这也是他们名字都有‘诚’的原因。
每年叶安诚必须给干爸拜年,甚至叶安诚结婚,叶三叔也得出一份聘礼,有点类似‘半子’的意思。
叶小五同样体弱。
叶爸爸去‘亲缘桥’等二十二天,特别巧合,他的有缘人都不在。
甜妹儿眨一下眼睛,灵感突现,她总觉得自己是小五的有缘人。
脑海中浮现——
小五:干爸!
甜妹儿:哎,乖儿子?
小五:干爸!新年快乐!
甜妹儿:乖,年礼给我,红包给你!
小五:干爸!我结婚啦!
甜妹儿:乖,嫁给干爸我?
“噗哈哈哈——”
甜妹儿乐不可支,笑得浑身颤抖。
完全不懂她笑啥的叶爸爸:……
**
除去特行独立的夏老爷子,村里拜年走亲戚的情况都差不多。
将年礼放下,给长辈们说说祝福语言,给娃娃们包压岁钱,亲亲热热的坐在一起,聊些家里长短、回忆从前日子、期待明年收层、共同怀恋一些某些事或某些物。
因今年秋收令人失望、各家各户存粮上交队里,大家至今还吃着食堂,家里存粮有限。没人会真心留客吃饭,也没傻子会把客套话当真。
至于拜年礼,基本都属于有来有往。
很多村民都会把这家年礼,换个新包纸红线或几个红薯,再送给那户人家,这不尴尬也不失礼。
互相拜年,是碧山村人情往来必,不可缺少的重要礼节。
甜妹儿从师父那里得到一个‘两块钱’大红包,大方的白家老俩口与张家老俩口,分别给了四毛钱,其余爷爷婆婆类的,都给一分钱,还有两家没给压岁钱的。
而这些钱还没捂热,直接被叶妈妈上缴,甚至连着昨日的九分钱。
压碎压岁。
通常除夕夜一过,娃娃们的红包,重新回到家长们那里,借口是‘帮忙保管’。
有的家长确实帮忙保管,等年纪大一点还给孩子。有的家长却直接征用。
甜妹儿:……我都还没捂热!
可以自己保管红包的叶安诚,安慰四妹道:
“咱们的压岁钱都包在一个红纸里,等十二岁,妈妈就会还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好梦哟~
捂脸,本来想一直写到村里来客的……叶子手速一直感人,只能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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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年现在没多少规矩。
娘家婆家都在走。
哈哈哈,我天天蹭饭外婆家,倒是爸爸的亲戚离得远一些。
至于认干爸。
叶子有一个干爸一个干妈,两者不是夫妻。
一个就是叶子的舅舅,小名也是他取的,从小到工作前,每年收他两份红包,爽啊!
认干爸的方式,听老辈们讲的,我们镇的名字以桥命名,以前就有那种逮着第十二个过桥人,问人家愿意结干亲不,想当于逢年过节多走一门亲戚。
不过现在干爹被新闻弄坏了,我表弟他们都没有认,似乎‘干爹’被打趣成坏词语-_-#
这类风俗越来越少。
第163章 年初一会议(修虫)
压岁钱暂先放一边, 对村娃娃来讲, 在村子里挨家挨户拜年, 可是一年一度的‘大喜事儿’, 每年腊月底就开始掰指头, 期待着年初一的这天。
甜妹儿等三姐妹花,胸前或腰间都被挂着一个小的粗麻布袋, 与大海宝、小二黑、牛二娃等十多个小屁孩们, 聚集在一起, 共同商讨‘拜年大事’。
比如村西边的黄老爷子最好大方, 但需要早点去,晚一点就啥都领不到。
再比如,李家婆婆性子慢,喜欢好的留在后头,早一点反领不到好东西。
总之,选择那一条好路线, 怎样拜年最快速、最有效,需要许多经验,里头的学问可大着呢!
沿路上, 山娃娃们欢呼雀跃、嬉闹追逐,敲门进入一家, 嘴里蹦哒出各种各样的吉利祝福话语,清澈见底的黑眼睛,眨巴眨巴盯着主人家,用意特别明显。
留在家里的基本都是老辈们, 多数老大爷老太太最爱孙辈们,他们笑呵呵地回几句祝福话,再将小礼物类的,往娃娃们衣服兜或布袋里塞。
见到喜欢的,屁娃们嘴里跟抹蜜糖一样,吉利话吧啦吧啦往外冒。遇到不喜欢的,屁娃们使劲儿说好话,希望能换得更好更多礼物。老辈们听得开心极了。
这可是童子童女的童言祝福!
然后蹦蹦跳跳去下一家。
甜妹儿瞅一眼棉衣兜里的几粒瓜子、花生、黄豆,还有两小截甘蔗,布袋里满满的小木马、木蓝花、黑木箭、怪石头、泥巴娃等粗糙的小玩具。
再听着小二黑摇头晃脑地炫耀,他前面去年得到的回礼是‘红鸡蛋、红枣、花生糖、芝麻饼、水果糖……’。
对比起来,还真是令人丧气!
等到走完三十多户人家,大家伙合计比拼的时候,甜妹儿得到的礼物最多,竟比‘回礼王’小二黑多出一根红头绳、两个竹蜻蜓、一个水筒木仓,简直是人生赢家!
“不可能,我长得最俊,咋会比你还少。我肯定是路上落下东西!”小二黑当场‘爆炸’,使劲摇头否定道。
甜妹儿瞥一眼‘最俊娃’小二黑。
黑皮肤被夏阳晒得黝黑发亮,整个秋冬季还没捂回来,黑发被剃成粗平头,牙齿刚掉一颗,粗眉睫毛跟稻草一样乱,嘴角还沾着几粒花生沫。至于身材——包裹成棉球。
村里最俊俏娃?
一切都是沾张老爷子的光。
小二黑很可能是未来的碧山村木匠,所以村人们,才昧良心花式夸他‘可爱,听话,俊俏,乖巧’。
最糟糕的是,他深信不疑。
“噗哈哈哈,黑不溜秋的,跟个煤炭一样,还长得特别俊。”诚实的山娃娃们,个个笑得东倒西歪。
正当甜妹儿以为他会生气瞎闹的时候,小二黑‘切’一声,托腮耍帅道:
“你们这是嫉妒我长得俊,谁叫我比你们好看,老祖都说我是戏台上的美男子,哈哈哈!”
统统扯淡!
晓丫头翻个白眼,已经无力气再三辩解。
甜妹儿更关心布袋里的小截甘蔗。
甘蔗上面的出芽点特别明显,很快家里又有得甜滋滋的蔗糖吃哩!
“甜妹儿,走着瞧,接下来我肯定比你多。我可是村里最俊俏的!”
小二黑把布袋里的玩具晃得特别响,嘴里不甘心道。
甜妹儿得意一瞥道:
“走着瞧!”
村娃娃们继续蹦蹦跳跳、吵吵闹闹,见人就拜年、见门必敲,嘴馋就直接从衣服兜里拿出瓜子花生,吃一颗解馋。
小二黑使出浑身解数拜年。
甜妹儿用萌萌哒表情与有趣童语拜年。
两人皆有输有赢。
小二黑败是因为他调皮捣蛋多,比不得甜妹儿白嫩脸蛋、黑葡萄眼睛、翘鼻子、巧嘴,萌翻一对堆老爷爷老太太。
甜妹儿多败在身份上——她是女孩子,在建国以前,女娃娃都不允许乱跑的,部分老人虽被萌到,但心底依旧重男轻女。尤其是玩具,部分老人愿意把它们给男孩子。
“我得到一把剑!”
“我得到一个麻布沙包!”
“小二黑好厉害!”“甜妹儿加油!”
……娃娃们拜年的过程更好玩一些。
一路走着走着,大家觉得嘴馋,便开始吃兜里的瓜子花生。吃一个仍不过瘾,又会不自觉的将手伸进衣服兜,拿出第二颗、第三颗,直到布袋空掉。
今年村民们日子都过得艰难,给娃娃们的年礼,多是本地山或沟里,捡或砍或削的石木玩具。至于吃食那真的是相当少,几百户人家,都装不满一个棉衣兜。
太阳下山前,娃娃们把数十粒的生黄豆、玉米、花生在平坝上的篝火堆里,‘噼里啪啦’烧熟,欢欢乐乐分享吃完。
等吃晚饭时,娃娃们兜兜里,基本不剩下吃食。布袋里的玩具倒是越积越多。
然而,一张张稚嫩的小脸上,两分失落、三分不舍,更多的是兴奋与欢乐,连回家都是连蹦带跳的。
**
等甜妹儿三姐妹回家,叶奶奶与叶妈妈正忙碌着晚饭。年初一到元宵之间的饭菜都不难做,很多熟菜都是提前备好的。
诸如烟熏腊肉、酥肉、香肠、辣椒、泡菜、年糕、醪糟等,通常只要把这些东西,随意组合下锅炒蒸煮,就能做成一盘盘美餐。或者可以直间切碎。
“奶奶!妈!我们回来啦!”
“奶奶!大伯娘!我们回来啦!”
……
三姐妹花叫一声长辈,从杂物房找出一个空竹筐,迫不及待把玩具们全都倒入,哐铛喀嚓响个不停,特别有成就感。
叶奶奶瞅一眼那些玩具以及扁平的棉衣兜,摇头叹息一句:“看来今年大家过得都不容易呢!”
“妈,今年粮食都上缴了。”
叶妈妈劝慰一句,将豆油倒一点在菜板上的肉丁上,然后用菜刀和铁铲把肉丁,翻了翻,使它们都裹上一层豆油,才继续叮叮当当的剁了起来。
她这是在做臊子。
臊子做好后也可以存放数月。
而且,有条件的农家,大年初二早上必吃臊子面,这也是当地风俗之一。当然,因小麦种植不容易、白面少,全家人可能分一小半碗,尝尝味儿。
晓丫头眼巴巴瞅着菜板上的肉沫,眼里竟是可惜。
甜妹儿踮起脚尖,拍拍她脑袋,板着小脸念叨一句:“饿米豆腐!”她微微上扬的嘴角,透露看戏的愉悦心情。
因为缺粮少肉,其他人可能不懂,她却知道晓丫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