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唯点点头。
他不知道这时该对岳小鹏说什么,但他尽到了最大程度的,站在他的角度去对当时的情况做出判断。
他得好好想想。
约好了下午和二丫见面,胡唯不能爽约,于是打算先走。
岳小鹏站起来送,很多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他很释怀。“胡唯——”
胡唯回头。
岳小鹏有些商量的样子:“那辆车你拿走吧,算是我为你在虬城尽的一份心,你给我,我没用处……”
他暗指自己不方便的腿脚。
胡唯想说你开车其实用不着左腿,可想了想,点头,将钥匙收进裤兜里。
见他揣了钥匙,岳小鹏心里高兴,又上前追了两步。
“十一放假的话,你能不能过来住几天,总在学校窝着……”
胡唯开门,侧身扶着门把手,很坦诚:“我十一想回雁城一趟。”
岳小鹏顿了顿,眼中不无失落,可还是应和:“对,该回去看看的……”
胡唯站在门口,默了良久,最后还是对岳小鹏说了句。
“再见,我有时间会再来看您的。”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温风至
二丫以为杜锐会带着张馨来看她, 还起早把屋里屋外收拾了一遍, 去胡同外面的市场买了瓜果梨桃,洗干净用盘子装着。
杜锐一推门,二丫出来接, 一愣:“张馨姐呢?”
赶路挤地铁热的杜锐脑门一层汗, 提着个包,往里指了指:“进屋说, 给我倒杯水。”
“她说不跟我过来了,单位有点事儿,改天单独来看看你,带你吃好吃的。”杜锐在沙发上坐定, 脱了夹克衫, 四处看看这屋里的环境。“怎么找这么个地方?”
二丫拎起暖水瓶, 问他:“要茶叶不?”
“要什么茶叶,也不是招待客人,赶紧来一杯水解解渴得了。”
一想也对,二丫放下暖水瓶,直接拿了瓶饮料给他。“给——”
杜跃接过来仰头喝了半瓶, 这里也没外人,二丫放松下来,脱了鞋在沙发盘腿坐,抓起一个桃儿。
“十一放假, 跟我回去不?”
二丫吭哧一口大桃儿下肚, 脆生的很:“不回。”
“不回在这待着干什么?不就是来看看我吗?正好一趟车。”
二丫瞪了杜锐一眼:“谁说我是来专门看你的?”她把桃儿放下, 擦擦手,拿起本书在封面敲一敲。“看见没,我是来学习的,我要念书考试的。”
这个想法倒是在杜锐意料之外,“当初我那么让你读你不愿意,现在知道用功了。”
别的杜锐不纵容她,这事儿倒是有得商量,他也支持二丫念书。要不年纪轻轻就在社会上混,人都浮躁了。
“行,不回就不回吧,我支持你,学费你不用惦记,哥给你拿。”
“不要,我自己有。”二丫眼珠骨碌碌一转,想到另一件事。“你回家,是自己回,还是和别人回?”
“跟张馨一起,带她回去看看爷爷,见见咱那一大家子人。”
二丫反问:“你也见过她父母了?”
“见过了……那段时间她父母不是来虬城看病吗,都是我和你张馨姐轮番照顾。”
二丫撇嘴:“自己爹娘没得你几天孝顺,爷爷那儿你也不常回去,倒是在别人妈妈爸爸那里献殷勤。”
杜锐倒吸冷气:“杜豌,说什么呢你!”
“……我又没说错。”二丫搂着腿小声哼哼,“你回去,别忘了给咱爸咱妈,还有姥姥去磕个头。”
杜锐知道,她始终记着姥姥去世自己没露面的事情。
他小时候是在杜嵇山身边养大,和老太太没有多少感情,知道老人家没了,第一反应也是二丫该有多伤心,多难过,他也不愿意让她不高兴。
“这事儿忘不了,我带着张馨一起去,她也提醒我了,这趟回去,也是想和爷爷他们说说我俩要结婚的事。”
二丫打起精神来,忽然下地穿鞋坐到杜锐旁边:“真要结?”
杜锐沉住一口气:“结!十一之后领证,我跟她商量好了,也不大办,回她家一趟,回雁城一趟,先把房子申请下来。”
这一年国内房价已经呈看涨趋势,杜锐的单位在虬城有福利购置政策,只是地段远。
可算算,一平米也要一万出头。
杜锐将这些事早就想好了:“房子是三居室,等能入住了,我跟张馨说过的,给你留一间,你也搬过来,跟着我过。当然,你要是还想回雁城,也可以跟着爷爷。看你自己。”
这样,不管在虬城还是雁城,二丫都有个落脚的地方,有个家。将来老爷子真身体不行的那天,不至于让她落单。
二丫就没听杜锐说的那些话,只一门心思扒拉算盘:“你买房子,得贷款吧?”
“贷,我和张馨都有公积金,合算。”
“那首付得交多少?”
提起这,杜锐有点愁,他不愿意当着二丫说这些:“也没多少。”
二丫嘿了一声,“没多少是多少,你也得有个数啊!”
“你问这干什么,多少也跟你没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我是你妹妹不?你买房子这么大的事情不跟我商量?你不跟我商量,是想等着十一回家跟爷爷商量?让他给你出?”
杜锐头疼哎呀一声:“三四十万,这个钱我有。”
有?二丫才不信,看他身上穿的那衣服,裤子,都是几年前买的了。男人出门在外,这些都是脸面。
二丫把桃核扔进垃圾桶,拍拍手,起身去屋里拿了件东西。
不多时,她递给杜锐一张卡。“给——”
杜锐抬头,目光茫然:“这是什么?”
二丫把卡塞进杜锐的手里,蛮骄傲。“我的私房钱!”她又舒舒服服地盘腿坐下,“唔……里头差不多够首付了,你拿去买房子。”
杜锐眉头紧揪:“你哪来的这些钱?”
“攒的呗。”二丫说的漫不经心,“这几年爷爷伯伯们给的压岁钱,挣的外快,还有点美金,我换了外汇,都在这里。”
杜锐万万没想到二丫的小金库里有这么多!一时吃惊。
原来他只知道她爱财,杜锐还很不满,逢年过年看她拿红包不手软那样,气不打一处来,私下里说过她。
为此,兄妹俩还打了一架。
二丫气的蹲在厕所哭,谁叫也不出来。
她爷爷护着孙女,骂杜锐:“你说没事你惹她干什么?大过年开开心心的不行?”
杜锐被家里兄弟几个拉着,还不争气数落二丫:“这么大个姑娘心里没数,你几岁了?见了红包就拿?”
二丫一跺脚,从厕所冲出来。“你管我呢!红包是伯伯们愿意给的,也不是你的,凭啥不让我要!”
“就是,杜锐,我们愿意给丫丫的,家里就她一个姑娘,不给她给谁?”二伯拉起二丫,又豪气往手里塞了一叠。“别哭了,去,上门口超市买糖葫芦吃。”
二丫气的直打嗝,路过杜锐,还跟他做鬼脸。
那是胡唯在杜家过的第一个年,那年他刚调到雁城来,对杜家的情况不太了解。
看见打的鸡飞狗跳的,心里十分震惊。
二丫揣着那么多钱去了半个小时也没回来,老爷子站在楼上担心了:“还没回来哪?你们谁去找找啊。”
楼下打着麻将,二伯叼着烟:“不用,那么大孩子还能丢了?保不齐上哪看热闹去了。”
只有胡唯拿起外套,说了一句。“我去找找吧……”
第一次来过年,他在屋里坐着也尴尬。
开门左拐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二丫穿个小红袄蹲在台阶上吃糖葫芦,脚边还放了一大袋。
“怎么没进屋?”
二丫一仰头,看见是胡唯,蹲着没动,气鼓鼓的样:“不想回去。”
胡唯笑一笑,陪着她蹲在台阶上。“还能一宿都在外头?”
“吃完这根我就回去。”二丫从袋子里掏出一串,递给胡唯。“给。”
“我不吃,你吃吧。”
二丫咬着酸甜的山楂,嘴里呼着冷气,美滋滋。
一只红字福纸叠的纸包包递到二丫面前,胡唯对她笑的灿烂:“往左边兜里再揣一个,进屋吧,外头多冷啊。”
二丫脸腾一下红了。“我我我我我不要你钱!”
“别人的都行,为什么不要我的?”
“你今年才第一次来家里,再说三伯都给过我了……哎呀,反正就是不能要!”二丫把胡唯的手往回推了推。
二丫收钱也分人,小狗东西上学的时候金庸武侠看多了,连这个钱也是要‘劫富济贫’地,二伯是土豪,土豪给多少她都不手软。
可胡唯不一样啊,她跟自己差不多,也是领薪水的人,再说了,刚来家里就看见她那么闹,二丫也很难为情。
胡唯把纸包包投进她羽绒服敞开的口袋里,正好有人出门来看,喊了一嗓子:“胡唯啊!找没找着二丫呢?”
“找着了!这儿呢!”
像疼爱妹妹似的,胡唯拍了下她后脑勺。“快,拿着东西回家了。”
二丫拎起一大袋糖葫芦,小跑跟上。“小胡哥——!”
“等我一会儿呀。”
那是胡唯调到雁城来领的第一个月工资,留了零头,给杜希买了点过年用的东西,剩下的整钱全都给了二丫。
连红包都是在杜家客厅里坐着无聊,拿果盘上的福字临时叠的。
他边叠,嘴边噙着淡笑。
想她蹲在厕所哭的惊天动地的样,怪好玩的。
这些钱就这么一年一年地攒,不管谁问她,她都不说要干什么用。
其实说到底,就一句话。
给她哥娶媳妇用!
只因她家里有个市侩抠门的二伯母,在二丫小时候无意间说了一嘴,让年幼杜豌记在了心里。
那话是这么说的。
“你说咱爸养这俩孩子,杜豌是女孩还好说,将来杜锐长大娶媳妇了,这家里什么东西不都得是他的啊!”
二丫永远忘不了那个画面。二伯母抱着肩膀和大伯母在厨房,说话的时候眉头紧皱,压低了声音,像极了电视里搬弄是非的坏人。
从那以后,二丫把这话牢牢记住,每天忧愁的像个小老太太。
出去跟小朋友玩,总是捡些破烂回家,今天一块砖头,明天一根木头,堆的小阳台乱七八糟。
她爷爷问,二丫,你没事总捡这些东西干啥?想搭鸟窝?二丫蹲着整理那些破烂,摇摇头,最后捂嘴趴在耳边和杜嵇山说:“爷爷,我是要给我哥哥盖房子娶媳妇!”
当时听了只觉得孩子天真可爱,静下来躺在床上琢磨琢磨,老爷子咂么出滋味来了,指不定是谁说了什么话,让这孩子听了去。
后来长大了,她这个毛病也没改。
杜锐攥着这张卡,烫手啊!!
二丫还鬼鬼祟祟地跟他说:“你傻啊,你回家,管爷爷要,管大伯二伯要,那都不仗义!是要让人背后戳脊梁骨的,说你没出息!你用我的,谁也挑不出啥错处来!”
杜锐匪夷所思:“你这些年……是给我攒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