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隐约还可以听到十三爷说冻不着,你且在屋里待着等爷回来就是。
管家把马鞭递给十三爷的时候还不放心道:“爷要不乘车要不坐轿也成,骑马也忒冷了些,要不您等等奴才去取件披风来再走。”
十三爷接过马鞭,利索的翻身上了马背,“你见过爷几时娘们唧唧的了。”往后一蹬脚,就冲了出去。
不怪十三爷心急,起初刚被太子看重的时候他的确是有点飘飘然。想想这么多个阿哥里,能有差事的可没几个。这一上来就对他委以重任,多少是有些得意的。
只是没想到太子给他的任务并不是表面上那样协助四哥,而是监视他。
谁不知道四哥跟了太子都要有十年了。少时不算,那用人家也有好几年之久了。
在外人眼里,说四哥是太子分.身都不为过。可就这样一个人人都觉得是最信重的人,却要被这样防着。
十三爷是不知道他的四哥知不知道这其中原委。但就他那被贿赂的一百万来看,显然自己是低估了四哥。也许就连太子也轻看了四哥。四哥的城府明显不是他们这几个兄弟可以摸透的。
所以十三爷也想明白了,玩心眼他显然还太嫩了,就是不知道这会儿再去向四哥投诚来不来得及。
四爷一回府就直直回了正院,连一口热茶也顾不上吃,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突然有点不可置信地说了句,“皇上准备在德胜门外建个祠堂。”
萧歆有点摸不着头脑,平时这么会藏事的人,怎么这会儿像个愣头青似的。她也不去深究,想告诉你,不问也会说。这便反握了握四爷的手,“爷这一路是怎么回来的,瞧这手给冻的。”说着就给抱起来哈了哈热气。
四爷这才把宫里发生的事跟萧歆说了,而后才唏嘘道:“不知道为什么,爷这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出来是什么。”
“那这个祠堂叫什么呢。”萧歆想,该不会那么巧吧。
“贤良祠。”
得咧爷,您也甭奇怪了,这是在您在位年间才新建的祠堂,如今倒是被阴差阳错的给提前了。可这些,萧歆自然是不能说的,这便宽慰了几句,准备开饭把这事岔过去的时候,下人来报,十三爷上门了。
这都饭点了,再等人兄弟聊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况且饭菜趁热吃才香,过二遍可就失了滋味。
加上四爷的朋友圈就十三爷,萧歆自然也对这个小叔子平添了几分好感。
这便让人把十三爷请进花厅用饭。
十三爷也是没想到,平时请客都以青菜豆腐著称的四贝勒,私下里也没好到哪去。
也不过六个菜,还是素菜居多,要不是他没打招呼就来,都要怀疑这是为了对付自己才刻意准备的。
而且这个时节,竟然还有玉米地瓜这样的粗粮摆在桌上,真是……让人有点一言难尽。
四爷却说,“别看这些吃食不起眼,对身体却是有益处的。”
这话十三爷是信的,“想想在宫里的时候,皇阿玛就每常让我们这样吃,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四哥还这样坚持。”
四爷心说早年是因为朝局动荡不安,又连年战事致使国库空虚,皇上带头削减开支,别说他们这些阿哥,就是宫里的娘娘们也都没有例外的。只是十三那时候还小,并不清楚这并不是皇上为了让他们尝鲜才那样做的。
难免感慨,“如今虽说日子好了,也没道理整天铺张浪费,吃着好,舒心就行,惠而不费才切实际。”
十三爷听了颇有感触,这握在手里的地瓜闻着是挺香的,应该是烤过的。他吃了一口,软软的糯糯的,甜而不腻。
再看四哥,也是一口地瓜就着一口菜吃的很是有滋有味,很难让人想象他竟然还是个贝勒爷,这地气接的也是没谁了。
然而十三爷却突然就心情沉重了起来。
“怎么不吃了,不合口。”四爷问了句。
十三爷这才放下手里的,一脸忧心的说,“四哥你说,我能办好这差事吗?”这要是在给太子办事前,他肯定是有信心的。
四爷这才认真看了十三爷,那眼巴巴的等回答的样子还真有点像是你不肯定我,我这心里没底气啊,这个意思。
但是四爷也不全是抱着在矮个子里挑了个高的将就心理,才举荐的十三。他也是经过了一番衡量对比,觉得十三这人虽然侠义心肠重了点,胜在没私心。
这便肯定道:“你虽然还没经办过什么正经差事,但是你的为人爷还是信的过的。只要你心持中正,不受旁的左右,一百万两要督建好这个祠堂不难。”
这个旁的是指太子吧?
十三爷小心翼翼觑了眼四爷,这点到不说破,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对太子言听计从!
回想在养心殿的一幕,皇上就曾提过为什么不把那一百万两上交给太子。说是贿赂给四哥,其实还不是要孝敬太子的。
皇上又岂会不知?
外面对太子的一些不好的传言十三爷也是有听过。可那人毕竟是在自己小的时候对他好过的,因为从小没有额娘,对他好的人,他都是心存感念,不管过了多少年都是。
可如今再看四哥的态度,他觉得自己不能再一味盲目的对太子言听计从了。不说扯后腿,至少不能再事事听之任之,起码的好赖还是要分的。当然,该规劝的更是不能少。
打定了主意后,十三爷的心也安定了下来。又在得知饭菜是四嫂亲自下厨做的,难免又给面子多吃两个地瓜三个玉米并一盆子的蔬菜汤。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让人把剩下的地瓜包起来,说是要带回去给他福晋吃。
萧歆对此也是哭笑不得,隔着帘子说:“何苦带那吃剩的,没得让弟妹说我这个做嫂子的小气,真喜欢吃赶明儿让人再送一篮子新的过去不是更好。”
十三爷豪爽惯了的,哪里就会介意这些,还生怕不让带一样,自己动手抓了两个起来,“四嫂亲手烤的地瓜不定她怎么受用呢。”也不用装起来,揣怀里就往外走了。
门口碰见个丫头,这大冷天的,缩在风口下也不知道候了多久,鼻子被冻的通红,躬着身还能听见吸鼻子的声音,怪可怜见的,这便顺嘴说道:“紧着进去吧,你们主子爷都在里头。”
“杵那风口里做什么,赶紧回家去。”四爷打着帘子往外看,敦促了声。
那丫头因为得了十三爷的话,这会已经来了四爷跟前,才说了一句,“格格身子不好了几日。”就听里头传来了萧歆的声音,“知道让十三弟紧着回去,自己怎么就不知道了,真当自己也是十三弟那练武的身子了不成。”
四爷也没马上回屋里,先打发了那个丫头,才往外头再望去一眼,隐约可见十三的衣角从墙边飘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出现的内大臣蔡禾廷-若璞乃虚构人物,无考,谢谢!:-D
红包一直都有,因为作者不懂卖萌,留言比较惨淡,凑多了再批量发,望知悉!^3^
第14章
直到回了府里,十三爷还纳罕不住,“你说四哥这是被四嫂给辖制住了吧!”
十三福晋啃着被十三爷捂热的地瓜,含糊不清道:“要我是四爷我也愿意被四嫂这么管着。”多新鲜呐,堂堂一个福晋亲自下厨,四爷该知足了。
十三爷站在男人的角度可不这么认为,这没有侧室格格那些也就罢了,四哥那里可是出了名的美人窝,不是胜在数量,而是美貌。
这男人看女人还不是除了脸子就是身子。
之前四哥怎么样十三爷不知道,他只知道四哥的侧室和格格没少给他生孩子。
再看今晚这架势,这可真是让他长见识了。
四嫂平时看着挺贤惠和顺的,没想到辖制起人来还是很有一套的。
十三爷老神在在的想了一通,在心里替他四哥点蜡的同时,偷偷看了眼自己的福晋。
十三福晋正吃的香呢,被十三爷用奇怪的眼神这么一瞧,顿时就把剩下不到半个地瓜往旁边一搁,“怎么着,爷这是也打算分个初一十五了是吗。”
十三爷咽了咽口水,强自镇定道:“这怎么话说的,爷说过的话几时不算数了。只是瞧你再这么吃下去,晚上还要不要睡了。”
十三福晋却把擦手的帕子往十三爷脸上一丢,“觉自然是要睡的,却不能伺候您了爷,自个儿找地儿睡去吧。”话虽这样说,却没有大方的意思,人都进里屋了,还不忘交代,“天冷,爷多铺两层被子才是,仔细别冻着了。”
十三爷只觉得脸疼,真是该,好端端的干嘛把这事拿回家来分享。
要分享也该是找个爷们,再一起同情四哥,那该多得劲儿。
女人才不会同情四哥,只会觉得自己怎么就没遇上这样的好男人。这心有不甘之下,哪里会有什么好脸子。
大朝的时候康熙就给满朝官员讲了个故事,说是梦到了一些已故老臣,心里颇有感念,所以决定在前海那边修建一座祠堂供奉,好让后世之人可以铭记先人之功。
这话一出,下面顿时就炸开锅了。那些个满族亲贵祖上哪个不是跟着世祖爷一起打江山的,这等光耀门楣的事要没他们的份,还真就不同意了。
蔡禾廷代康熙解释了入主贤良祠的必要条件,什么出身好不好没关系,最主要还是要入主之人人品德性过硬,官声名声无亏。
譬如一个人为官清廉,但要是私德有亏,那就抱歉了,贤良祠只接纳精品,任何一粒老鼠屎都别想混进去。
但是,有句话不是说是在人为吗。世上哪里就有绝对之事。
是以,那些祖辈的确有过累世之功,但为人方面又的确有些不羁的,朝廷也会酌情考量。比如其后代子孙在其他地方为朝廷做出卓越贡献的,也是可以被破格纳入贤良祠。
可是什么样贡献才叫卓越呢?一时之间大家也是摸不着头脑了。
这时四爷就朝官员堆里撇了一眼,立马就有一个托出列,竟是有事启奏。
康熙好整以暇的准奏。
这个托虽然品级不高,才四品,但祖上也是出了个将军的。
待一通奏报下来,那位祖先除了个人行为有点不检,曾被世祖爷训斥过,并降两级以处罚,没有别的大差错。
所以托觉得,他作为子孙有义务替祖辈弥补缺失,愿将半数家产捐出,进而让其能够享有这个无上荣耀。
到这时,大家似乎才慢慢回过味来,这个糖虽然看着诱人,可它却是放在坑里的。
所以,有一部分人就先缩了。
有那惜财的,自然就有爱名声的。
这一场双簧唱下来,到也不至于干吆喝。
散朝的时候,还没出宫门,九爷就忍不住开始吐槽,“要我说这损招肯定是四哥出的。皇上都哭了多少年穷了,可再穷也从没打过臣下的主意。四哥这样做,皇上跟臣子们的那点情分还能剩多少。”
八爷却道:“话也不能这样说,四哥这也是为皇阿玛分忧解难。你也说都穷了这么多年,可又有谁真正体谅过皇阿玛的难处。我们都是做儿子的,到底不如四哥贴心。”心里不免感慨,四哥这样做虽是得了圣心,但却离了臣道,将来若能上进,支持他的大臣必然是少之又少的。
看了一眼十四,“十四弟怎么心事重重的。”
十四爷有点不爽,“这督建祠堂的差事怎么就落到了老十三手里。”
八爷也才想到一样,“这你得问四哥了,他定然是清楚内里的。”话虽这样说,心里却是想着十三这人平时看着不打眼,关键时候倒是都有他,太子找上他,老四也对他多有关照,真是什么运道。
九爷道:“哪里还用的着问,这不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事吗。四哥这是在拉拔老十三。”
八爷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四哥的为人我们是再清楚不过,他是断不会有私心的。”
十爷顺势附和,“八哥说的是,九哥你就别老是挑拨老十四哥俩了,不就是建个祠堂嘛,能有什么油水。”
“我说老十,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这拿一百万两去建祠堂,”九爷嗤笑,“就是买下你的府邸都够,你说有没油水。”
十爷一脸懵逼,他们出宫的时候府邸都是皇上赐的,平时跟着老九他们也是大手大脚惯了的,哪里知道算这笔账。
而且这没有实物,一百万两听在耳朵里跟千百两也没差。
九爷见十爷那样就忍不住要教导他,“平时让你多学着点偏要躲懒,这一到关键时候是不是就露怯了。”
十爷也不尴尬,他们这几个兄弟谁跟谁啊,这便打着哈哈,“就是南书房的师傅罚成那样不也没把我教导成才。九哥你就别再想能在我身上看到什么奇迹了。反正有你们这些哥哥在,还能没我的好吗。”这是打定主意赖着哥哥们混吃混喝了。
八爷也是头疼,明眼人都觉得他有三个好兄弟好帮手,可除了爱经营会挣钱的老九,那两个说是拖油瓶都是客气的,关键时候还总爱给他掉链子。
可是谁让他名声在外呢,再苦也不能砸了招牌啊。
这便拍了拍老十四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虽然四哥没先想着你是他不对,可这都是替皇上办差,谁接不一样呢,用心就行了,你也别再为了这点小事去找四哥理论了。”真的,八爷只差说出好弟弟,求你别再给哥哥招黑了行吗,刚刚你是没看到老四看他的眼神,冷漠的像焠了冰一样。可想他是有都看不上老十四跟着自己混。
偏偏老十四又是个混不吝的,不管怎么明示暗示,让他好好巴结自己亲哥去,他非但听不进去,每每还跑到老四跟前去卖他的好。
要不是八爷脾气好,有时候真想捶老十四一顿。
十四爷很给八爷脸的说道:“既然八哥你这样说,这回我就不同他计较了。”但是想想还是不得劲,“八哥你说我是不是该去提醒提醒四哥,往后再有好差事想着我这个弟弟点。”
这话没毛病。
但八爷真心不喜欢被这样请教,这便看向九爷他们,“你问问你的九哥他们,看看他们是个什么意思。”有的雷该抛就得抛,攥手里炸膛了伤的还不是自己。
别看老十平时没什么大智慧,小心眼还挺多。这会儿也不正面说什么,干脆蹲下去擦鞋面去了。
九爷在别的事上都还算是精明,只一对上他八哥不喜的四哥,可就来劲儿了。这便一个劲鼓励十四爷道:“四哥除了看着不太好相与了点,说话刻薄了点,待人严厉了点,待客抠门了点外,其实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你只记得跟他好好说话,凡事别逞能,多谦让,也就不会再闹的不欢而散了。”对,爷就爱看你们哥俩咬,就是看老四那高高在上还总不拿正眼瞧人的样子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