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冷天的,九爷愣是给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可这活人岂能让尿给憋死。眼见老十三跟老十四陆续进来,这便一把抓住老十四,“十四弟来的正好,你快同我们说说四哥府上的事吧,这不知内里的,可把人给急坏了。”
在座的的兄弟们就都朝九爷投来了注目礼,这人就是蔫坏的,撺掇人家老十四跟老四兄弟不合,他反倒还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了。
十四爷虽然年轻,但跟着八爷几个也小混了几个年头。见他九哥作难,自然是要拔刀相助。只是他没意识到拔刀相向的是他的嫡亲四哥。还没心没肺道:“四哥也真是,家里有什么事是不能言语的,难道我们还会袖手旁观不成。你就是不拿我们当兄弟,这么孤僻,于你有什么好处。”
四爷哪里不知道老九的意图,这人如今赚了几个钱就以为自己是能耐的,跟在老八后面处处贴银子还觉得是本事了。殊不知人家老八能看上你可不就因为那几个银子。
四爷原本就没想搭理九爷,可十四当众犯浑,他就不能无视了,谁让他们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十四让人当笑话看,他又何尝能避免,这就是一体连枝给闹的。
三爷坐在四爷上手的位置,起先也是不想去掺和这些劳什子破事儿,看看笑话还是很可以的。可是眼见老四的脸都放下来了,这便准备劝上一劝,省得太子出来又说他做哥哥的只知道看热闹,兄弟不睦,皇上的责问还不是从哥哥开始。
“谁不把谁当兄弟了?”恰时,清朗的声音从内殿传来。紧跟着,一袭浅黄袍服的太子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众人相继起身,才要给太子见礼就被他给止了,“行了,都坐吧。”这才带着笑,左右扫视了一圈,道:“老四的折子我已经看了,江南的事交给你办就没有不放心的。我已经让人呈到上书房,相信皇阿玛的嘉奖是少不了的。”
四爷起身,“只要能替朝廷把差事办好,胤禛没什么可求的。”
太子点了点老四,“你就是个实心眼的。行了,这功劳苦劳的我跟皇上都知道,记你一功的少不了。你也别总推脱,就是不为自己那也要为孩子着想了。”
见太子也没有提十三的意思,四爷这便也不再言语,没有点名嘉奖对他未必就是坏事。
底下坐着的其他兄弟却是各怀心思了。尤其是直郡王,对于太子这样小题大做,把大家召来就为了夸一顿自己人,不免心里就先不耻上了。
江南遍布了多少太子一党的关系网谁不知道,老四这次下江南明面上是去物色勘察院人才,内里还不是去清缴税务。
如今国库空虚,江南的税收可是占了全国一半不止,不是都说咸不咸两淮盐,经济地位可想而知。但每年收上来还不是不满三成,剩下的都到哪去了,傻子都知道。
要不老四临下江南的时候太子为什么频频把人往宫里叫,还不是怕他耿直,什么都敢捅,什么都敢碰。如今看太子这样子,八成是老四替他把事情盖过去了,瞧那得意样。呸,就是让人看不上。
太子心里也是苦,兄弟们一个个不帮他老想着推他一把就算了,偏偏手下还有一帮坑主的奴才。他们个个的都还幻想着现在还是从前皇上看重自己的时候,肆无忌惮起来真是,连他都害怕啊。可是他能怎么样,自己是船长,手下的奴才个个变成了海盗,难道他可以弃船逃跑吗?再向世人哭诉自己是无辜的,都是被手底下的人坑的?这话说出去谁信啊,就连他自己都不信。无奈,他也只能尽力去把屁股擦干净而已了。
至于皇上那里,他真不敢奢望能含混过去,索尔图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如今就剩老四还向着自己,他心里还是感激的,至少兄弟们也没凉薄干净不是。这便顺嘴问了句老四家中近况。
四爷抿嘴,道:“因着家里的小儿子自生来就不太顺遂,前头又有弘昐弘昀的事为戒,所以福晋前两日在家中设了消灾道场,意在为孩子们祈福。”
这话一说出来,虽说都解了大家的惑,却也让人心情沉重了起来,一个个顿时就没了争强好胜之心。
要么说老四是个讨厌的,这说出口的话就像是成心要给人找不痛快。众人这便也没心留在宫里用饭,都略带着点惆怅出宫去了。
临近八爷府的时候,八爷突然停下来对一旁的十四爷道:“十四弟不去你四哥府上看看。”见天儿的往爷跟前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亲兄弟呢。凭什么得罪老四的事全让他一个人担了。这会儿再把老十四撵上门,估摸着老四是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这样一想,八爷的心里就舒畅了许多。
十四爷这才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下额头,“八哥说的是,弟弟这就去问候问候四哥。”风一样跑了开去。
八爷只觉得后槽牙隐隐作痛,老十四这唯命是从的样子,合着是得了他的意思才要去问候他亲哥!这让老四知道,只会越发记恨了吧?
真是……兄弟两个怎么都这么让人讨厌。
相比较八爷想抛弃十四爷的心里,十四爷显然是把他的八哥当好兄弟看。这不后脚跟进四爷的书房也不忘给老八邀好,“要不是八哥提醒,我都忘了。四哥你这趟下江南没少得好处吧。”转头也不用人伺候,径自拎了暖壶自斟自饮起来。
喝了两杯热茶,不免咂了咂嘴,从进宫到现在连口点心都没吃,肚子正饿着,偏偏四哥这里从来不会放置零嘴。就是奴才也是没眼力见儿的,到现在也不奉上些吃的来。所以说亲哥什么的有什么用,还不如八哥来的亲,起码上他那儿好吃好喝亏待不了。
四爷正在净手,乍一听十四这话,真有种要把盆子里的水泼他一脸的冲动。这便冷着脸说:“我看你是上错门了,爷可不是你的好八哥。”
十四爷啧了声,有点不高兴了,“哎我说四哥,我好心好意的上门来问候你,你这不先让人摆饭上来就算了,怎么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是招你惹你了,瞧这给我气的,好心情都没了。”
四爷冷笑,当真是一句话废话都不想跟十四这个蠢货多说,转身就抄起挂墙上摆设用的木箭,朝十四掷去。
十四爷也是被唬了一跳,哪里还敢细看飞来的是什么,早麻溜的闪身避开了。等看清了地上的东西后,不免又要叫嚷上,“好啊四哥,你还是我亲哥吗?这是要对我下死手呢这是,得亏了我是练过的,要不就得横着出去了”。
这就是个不要脸的。四爷直接就冲外面喊去,“苏培盛是死了吗,叫人进来把这个混账东西给爷丢出去。”
十四爷知道这是把他四哥给气着了,这便麻溜的跑走了,隐约还可以听到,“就四哥你这样的脾气,有人爱同你亲近才怪。”言外之意是活该你孤僻。
萧歆见四爷带着一脸的不愠回来,就先把屋子里伺候的人都给遣了。才朝外头的苏培盛使了个眼色。
从苏培盛的比划中,萧歆就大概知道症结所在了。
第11章
她也不劝慰四爷,只是让着他把桌上的锅子给揭了,“一锅子气再不揭可要漫出来了。”
四爷看着冒热气的锅子出神,等萧歆把底料铺满,浓浓的滚汤顿时就停歇了躁动。又听萧歆说,“这也不知道爷什么时候回来,索性就让人准备个锅子等着了。”要不饭菜做出来老早就冻住了,这种天气打火锅最好,什么时候吃都是热的。
四爷闻着空气里弥漫的浓香四溢,渐觉口舌生津,便说,“才刚做了道场,合该忌口才是。”
萧歆也是很上道的,“爷放心,这是素锅。”说是这样说,其实汤头却是让人煨了半天吊出来的。
四爷食素为主,口味一直比较清淡,所以这一顿呼啦啦的吃的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时萧歆才说,“十四弟又惹你生气了。”这人啊,老是郁气可不行,疏通了才能身心通畅,要不闭塞久了早晚得生病。
四爷这才沉沉嗯了声,还没开始说呢,萧歆就先上口了。“那就是个混不吝的,爷同他生气,您气的过来嘛。要我说,干脆点,同他划清界限,爱认谁做哥哥都由他去,只一点得分清楚,不管他以后是好是赖,都不与我们相干。就算蹬上青云梯了,我们也不会奉承讨好。反之,更不会去给他收拾烂摊子。爷要是觉得豁不开脸子,也好办,我去同他福晋说去。”
四爷定定的看着萧歆,这女人是疯了吗?
要说十四混蛋那是有的,可那也没有到断绝兄弟关系的地步。真那样,宫里的娘娘该如何自处,皇上又该怎么看他。
只是再一想就忽然明白了,看着萧歆,心里一阵的柔软。“难为你这样为爷着想,我这心里舒畅多了。”
萧歆含着笑,道:“爷好我才能好不是,没道理看着你一劲儿的生闷气,我却不管不顾。”
这种细水长流的生活,萧歆觉得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改变。起码现在不会再去计较哄四爷是件费劲儿的事,反正日子都是要过下去的,与其给自己找不痛快,还不如顺应自然。
等洗漱毕了,四爷就拉着萧歆一起靠在炕上聊天。
“爷到底是怎么看十四跟着八爷的事。”毕竟是一母同胞,能有多大的仇恨这样两看互厌,难道真就因为立场不同,才彼此怨恨的?
“他爱跟谁,爷都没意见,就是老爱干些现眼的事让人气不过。在他心里压根儿就没考虑宫里的娘娘会不会被拖累,爷这个亲哥就更不会放在眼里了。只知一味地上蹿下跳,被人当枪使还一副我要是没价值,人家也不会这样看上的蠢样就让人不待见。”
萧歆咋舌,“合着十四的心里其实明镜似的,他跟着八爷,是想借他的声势打自己的招牌。”
四爷不置可否,“他倒是打的如意算盘,老八那人岂是他能算计到的。”
萧歆就觉得这些人也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样,虽说还不至于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平时看着也是各有闷子逗,可私下里还是少不了有沉重的一面。不免劝了句,“不管再怎么样也是亲兄弟,爷还多担待点才是,真计较不就跟他一样了。到时候真正为难的还不是宫里的额娘。”
四爷伸手就把萧歆拉到怀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她的手臂,下颌也在她的颈窝蹭着,“你的用心,爷都知道。”
萧歆被蹭的一身的鸡皮疙瘩,再想要琢磨什么奉承话,脑子里全是浆糊。唯一浮现出来的竟是早前原主才跟四爷成亲那会整日蜜里调油的场景。这一失神,倒是被四爷给勾住了下颌,一挑,倒是成了眼巴巴望着他的样子。萧歆原本是觉得顺势而为算了,都到了这个份上,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也的确有点不人道。
没想到四爷却突然说,“这几年亏待你的,爷会通通弥补回来的。”
这个弥补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只是这老夫老妻的,久没在一起,反倒还不知道怎么磨合了。尤其是原主这个身体,这么多年没过夫妻生活了,真是生疏到了解放前。
就这,四爷看起来还很喜欢的样子,也不在乎来来回回弄了几次才顺畅,反正最后是趴在萧歆的胸口闷声笑了起来。
萧歆虽然有原主跟四爷在一起时的记忆,到底是第一回 跟四爷过夫妻生活,加上满炕满褥挥之不去的旖旎,难免有些羞赧。
等叫了水,整理好再躺下,四爷有点食髓知味的摸着萧歆腰,“别只顾着上下打理,亏待了自己。”腰细的双手都能握住,要不是有所顾及,他这会儿铁定停不下来。
萧歆依着四爷,也不管他那些动作,就怕再闹起来收不了场,这便打起哈欠,闭着眼说:“我好着呢,爷就甭操心了。”
四爷也不多言语,替萧歆把被子掖好,自己也睡了。
第二天四爷要进宫交差,正好也是福晋们进宫请安的日子,所以夫妻俩也没贪睡,早早的就起身了。
只是让萧歆没想到的是,他们不过是过了一回再正常不过的夫妻生活,林嬷嬷硬是端来了许多的补品给他们吃。她倒是还好,燕窝雪蛤之类的。四爷那些可真是没眼看了,才二十几岁的人,至于这样养身?
四爷倒是不奇怪,穿戴整齐了就把汤给喝了。
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就听说李氏带着孩子来求见了。
四爷先皱眉了,这么冷的天,有什么事非得把孩子也带出来。心里虽然不满,还是让人赶紧叫进来,省得待会儿冷着孩子。
萧歆也是别扭,这侧室来找老公,她该往哪站,其乐融融她可装不出来。这便假意不满刚刚上身的衣裳,去里头重新挑选去了。
四爷见李氏果真亲自抱着孩子来,略有些不满道:“有什么事不能派人传话,这一大早带着孩子出门,冻着了你就能心安。”说着挑起襁褓看了眼。
李氏是个柔媚的,身量小,声量也是低的。在四爷面前一贯最是温顺,才讨得这些年的青睐。
但她也是个明白人,四爷再回到正院来跟往常可是不太一样的。
就说从江南回来都好些时日了也没在她那儿留宿过,至多也就去看看孩子,跟她说的话本来也不多,大多都是围绕着孩子的,现在却是越来越少了。
如今孩子也快半岁了,宫里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她自然是希望皇上能够早些赐名的。
可就她的身份,进宫请安都得福晋带着才行,这么干等着又煎熬,这才硬着头皮来求,也好过成天阿哥阿哥的被叫着,像个没根的。
四爷听说了李氏的来意,并没有满口答应她。
皇上没有赐名也不是没有道理,就是怕孩子福薄承受不起才没敢轻易赐名,要不一个名字,哪里就能难住皇上不成。
这样一想,就道:“爷有成算,你只管回去待着就是,爷还能薄待自己的孩子?”
李氏诺诺应着,本来还想说的话,见苏培盛几次要提醒四爷时间差不多该出门了,这便作罢,回去了。
路上,萧歆也顺便提了一嘴,“爷何不就借着这个机会替三阿哥讨个名。”反正弘时养的成,何不大方点。就算记载里他长大后跟四爷的父子关系十分不睦,还胳膊肘往外拐的帮衬着八爷倒打四爷一耙,甚至混账到逼的四爷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让他认八爷做阿玛去。
可那又如何呢,他现在不是还在襁褓里嘛,只要教养好,谁说就一定会长歪。
四爷倒是没想到这个醋坛子还有这样贤惠的一面,不免握着萧歆的手揉了揉,“爷知道你的心是好的,只是皇上这些日子为国事操心,等过年的时候再提吧。”
萧歆心想,皇上这个时候操心的除了经济问题,大概就是西北各部族的问题。虽然还没闹大,但做为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皇帝来说,他的目光肯定是异于常人的敏锐,对西北用兵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