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花事——鹿青崖
时间:2018-07-02 09:06:42

  这接风宴分了男女两边,薛云卉这边自然全赖修琉招待。比着修瑗那火辣的性情,这位妹妹性子柔得多,为人也和顺,如今嫁到了当地书画世家,丈夫不过就有个秀才功名,一家人倒也不急于让他入仕,书慢慢读着,日子慢慢过着。
  相比之下,修瑗的丈夫倒是官身,如今任着静宁州从七品的判官,乃是小小吏目升任的,有修先生在此处镇着,丈夫倒是对她千依百顺。怕岳父是一则,还有意借力再上一层,是另一则。
  修瑗此次前来,是有心想借修先生之手,给丈夫谋那平凉府正七品的推官一职。她男人也在静宁州做了两年了,如今升上半级,去平凉府做个推官有什么难事?这书院都是些高官子弟,升这小官,还不是自己爹一句话的事?
  只她上次来提便被她爹拒了回去,还让那继母来劝她。那老道姑说什么她爹也不容易的话,还让她男人踏踏实实地做些功绩出来。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个芝麻大点的判官,能做下什么功绩?
  她这次又来,眼看着那平凉的推官就要告老还乡了,这机会在不抓下,可就丢了的。她趁着那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继母不在,准备好生同父亲谈一番,不想却被两个寻师的小道姑搅了局,半晌才见着父亲不说,还没开口提升官一事,便被好一番训斥,让她恭敬些!
  真是晦气!可她到底是来求老爹办事的,少不得听他的话,耐着性子为这群人接风。
  当下修琉问起薛梁二人的口味来,“咱们这边入了冬,多吃些羊肉,羊肉免不得膻些,也不想晓得二位道长吃不吃得惯。”
  薛梁二人皆道无妨,那修瑗暗自腹诽道士还吃肉,说白了还是贪恋尘世,真是比着和尚差远啦,只她嘴上却是不露,勉强勾了勾嘴角,“吃得惯便好,不然倒是咱们招待不周了。”
  话说的别别扭扭的,薛云卉暗觉有趣,也不再拿话呲打她,只自顾自吃得高兴。她吃得高兴,外间修先生同袁松越和冷成也相谈甚欢,修琉听说外间那位是瑞平侯爷,这趟过来乃是其下属和这位梁道姑要结姻缘,那侯爷不过是赏了下属脸面所以过来的。
  于是她感兴趣地问梁星,“两位道长自涿州便同侯爷一行了?侯爷这趟过来是何差事?”
  梁星正吃着羊肉咬得用力,闻言一顿,眼角飞快地看了一下薛云卉,薛云卉但笑不语,她道:“侯爷的事咱们哪里晓得?善人说笑了。”
  修瑗见她一点不说,暗暗不乐,便是侯爷的事不会说给人听,可那冷姓男子不是侯爷的侍卫吗?还能什么都不知道?
  修瑗轻哼了一声,又问,“那侯爷别了书院要往何处去?”
  “那贫道更不晓得了,未曾听说。”
  修瑗听着一皱眉,还想继续问,薛云卉却开了口,“怎么?善人找侯爷有事?若不是找侯爷有事,便是想刺探什么了?”
  “这是什么话?!”修瑗被她这么一问,立时不愿意了,“咱们不过是随嘴一问,你可别乱扣帽子!”
  两人两句话便要起火,修琉赶忙插过话来阻止,朝修瑗道:“姐姐去看看热饼子还有没有,我瞧着这边的有些凉了。”
  修瑗还待同薛云卉再扯两句,被妹妹一支使还要回嘴,外间却想起了修先生严肃的咳声,修瑗立时闭了嘴。
  她气哼哼地瞥了薛云卉一眼,起身往外去了。她一路不乐地到了灶上,一眼瞧见了平凉知府的幺女郭明云的丫鬟小枫。小枫正问那灶上婆子的话,“……侯爷从京城来,必然吃不惯咱们这里的饭食吧?嬷嬷都备了什么给侯爷?”
  她问得认真,根本不是随口问一问而已,那婆子道是没什么特别,小枫却道:“嬷嬷说说呗!晚间爷们和姑娘们定要给侯爷接风的,到时候不晓得侯爷的口味,姑娘们也不好定菜不是么?”
  小枫说得这个不错。书院平日里但凡有贵重来客,大多是由修先生交给一众学生招待,男主外女主内,姑娘们自然把吃食这样的事情备好。不过小枫单单来问,到底是特别了些,修瑗记得都是姑娘们把婆子招过去直接问的。
  修瑗在心里打了个转,多看了小枫两眼,走上前去同她颔首,也不提旁的,只朝着婆子道:“咱们的饼子凉了,给侯爷拿些热的过去。”
  “侯爷”在这书院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修瑗的话一出了口,小枫便定定地看了过来……
 
 
第279章 等人请
  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饭食,众人各自回下处歇息,有瑞平侯爷的名头在前,薛云卉本想着晚间几人围炉夜话一番却是不成了,修先生道是让书院的学生给侯爷接风,这次不算家宴。
  回到院子薛云卉便朝着袁松越哼哼笑,“侯爷敞亮,接风宴一场接着一场,咱们平常小道,下晌就不同侯爷一桌吃饭了。”
  酸不溜秋的话引得袁松越瞥了她好几眼,这便伸手拉了她往自己怀里来,她却是早有准备,揣着一肚子羊肉,却是灵巧的躲开了。
  袁松越抓了个空,薛云卉却道:“瞧!侯爷也不是真的想抓我!要不我怎么就躲开了呢……”
  话音没落,被人扯住了胳膊,拖进了屋里去。眼见着门被关了去,薛云卉拉上门框道:“你可别乱来,这可是书院,不是你家别院!”
  男人笑出了声,点着她的额头,“别管是哪,你今儿都少不得一顿教训!”说了这句,便再不废话了,一俯身将人往臂弯一揽,立时扛到了肩头。薛云卉欲惊叫又不敢大声,直到被他放到了床上才指着他道:“怎么了?随口说两句都不行?!”
  男人不理她,大手一挥便将鞋子给她褪了,自己也褪掉靴子上了床。
  薛云卉这才晓得这不对劲了,连忙俯身要去穿鞋,“乱来不得!这可是人家的地盘!”
  袁松越却挡了她的手,只将她往床里掖,“叫你再乱说话!”
  薛云卉朝他撇嘴,“我说的也不假呀!人家书院的学生是冲着你瑞平侯去的,又不是冲着我个穷道士来的!”
  她说着,故意觑着男人的脸色,小声道:“我若是去了武当山,定然有人款待,侯爷什么的,反倒没人搭理了……”
  话没说完,惨叫了一声,屁股上已是挨了一掌。
  “接着说啊?”男人笑问。
  讨得嘴上快活,自然屁股上要挨打,薛云卉哼哼唧唧了一会,却是不再说了,袁松越却替她揉了揉,道:“若是成了亲再出来,可还有这些事?”
  又怪她,“还不是你别别扭扭。若我说,这两日寻过白道长便回去,紧着些,指不定还能赶在年前把亲成了。”
  “年前?”薛云卉讶然,“你愿意我大哥还不愿意呢!”
  她说着顺了嘴,“我大哥愿意,我还……”
  话没说完,又被截住了,男人盯住她,咬着牙问:“你还怎样?”
  挨了一巴掌,必须要长记性,薛云卉把后边的话咽了,继续往床边去,呵呵笑,“我回去睡午觉。”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腰身被人箍了个结实,任她四肢扑腾上天,也下不了床,她折腾得一身汗,哀叹着问男人:“你就不怕被人知道?”
  “谁能知道?”袁松越往她耳边吐气,“这院子都是我的人。”
  好吧,他说得对,薛云卉暗道自己多虑了。她这边不准备再折腾,扯过被子准备睡会,那边男人却挨了上来,贴住了她的腰臀。
  “穗穗,想你了,快些成亲吧!”
  ……
  晚上扶摇书院一派热闹,为着两桩事,一是瑞平侯爷大驾光临,众人要与他办一场接风宴,二则是明日便是书院沐休,在此进学了六日的众人,皆可各回各家歇息四日,这是书院的规矩。
  扶摇书院规矩自初初设立便有了,之后微有些调整,因着来进学的不是姑娘家,便是不用立时科举的男孩子,可也不算辛苦,若是等着举业,自然到了年纪再去旁的书院进学,或者家中另请先生。过来读书,就是来见见世面,毕竟外放不如老家,子女教养不易,平日只接触那些小官的子女,没得把孩子眼界放低了。
  扶摇书院课业不紧,修先生有深知学生们的秉性,也放手任由他们学着做事。
  薛云卉一觉醒来,便听得外间比着上晌吵闹不少。袁松越已是倚在床头想事了,薛云卉松开搂着他腰身的手,揉了揉眼睛,“几时了?该吃饭了?”揉了揉她拱乱的发髻,男人打开怀表看了一眼,“早呢,可还睡会?”
  薛云卉道不睡了,坐起身来,由有着袁松越给她披上衣裳,自己窸窸窣窣地穿了,道:“你去赴宴吧,下晌我同师姐跟灶上要一个锅子自己吃。”
  男人将她捞进怀里,替她揉了揉在褥子上压出一条深印的额角,“又说胡话了,我怎能扔下你自己去?”
  薛云卉挑眉瞧他,“你听外间叮叮当当的,人家这是要招待你呢?你不去可不好吧!”
  男人道她傻,“在院子里等好,到时候自然有人来请你。”
  ……
  天色渐晚,两个男学生联袂而来,恭敬地给袁松越行礼,请他赴宴。袁松越自然颔首说客气,披了披风。到了门口,装作不经意地瞥了薛云卉一眼,见着她正眨着眼睛瞧自己,也不多言,抬脚就走。
  两个男孩并不太敢同袁松越说话,倒是袁松越和蔼地问二人课业情形,又问及这些年瓦剌人可有骚动,一个男孩父亲正在固原做官,当下对答如流,袁松越含笑赞了他两句。
  很快便到了宴请的大堂。袁松越一眼瞧去便暗暗道好,这是分桌而食,倒也不太避讳男女。堂里摆的小桌整齐,上首的座显然是留给他的,席上远着上座的一侧,书院的姑娘们见他来了,便在各自的桌前同他行礼。
  他目光扫了一圈,女座那便连修先生的两位女儿都在,却没请薛云卉师姐妹,不由地心下不快,这边有人请他上座,他却脚步一顿,道:“山长未到,两位道长亦未到,不急。”
  修先生未到自然有人请了,薛梁二人却无人去请,这本是姑娘们分内的事,如今疏忽了,倒也尴尬。本来也是有姑娘提及了的,却被修瑗两句话挡了回去,当下侯爷亲自提了,立时有人站了起来。
  袁松越瞧了一眼立时起身的人,原来是顾二姑娘。
  他心下微安,心道这顾二姑娘亲自去请,那人定然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因而当下颇为赞赏地多看了顾初音一眼。顾初音却被这一眼看得,心下扑腾扑腾地快跳。
 
 
第280章 亲事
  两位小道姑确实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人,况且如今山长家的白道长不在,修瑗说那两位不一定喜好这种交际的场面,于是将有人的提议挡了回去。不过侯爷提了,顾初音又立时应了声,在座的眼明心亮,立时又有人站了起来,是平凉知府家中幺女郭明云。
  “顾二姐姐,等我一等。”
  她这边出了口,自然也把袁松越的目光引了过来。这位姑娘又是谁他自然不知道,不过多个人去请她更好。如今只能这般了,待到成了亲,他不去任何人怠慢他瑞平侯的夫人。
  袁松越心中如何作想,在座的就没有一个知道的,只是郭明云出了口,顾初音脚下一顿,眼角扫过她,却又转头朝袁松越看了过去,只见得那瑞平侯爷面上亦露了满意的神色。
  顾初音皱了皱眉,脚下顿住等了郭明云两息,郭明云娉婷走上前来,挽住了她的手臂,朝她仰脸一笑,“走吧,姐姐。”顾初音并不多言,她向来言语不多,不似郭明云那般口中甜话不断,现下两人出了门去,郭明云便笑着朝她道:“顾二姐姐在京里,见过侯爷几回?”
  “只那一次而已。”
  顾初音不多答,郭明云却不减话头,“可惜我之前未曾见过侯爷尊容。”
  她说着,话头一转,“侯爷如此年轻便已建功立业,倒不晓得哪家的姑娘要给侯爷做夫人?”
  她说这么直白,顾初音由不得一愣,随即皱了皱眉,“想来有侯爷家中太夫人过问,同咱们不相干。”
  这话说得严肃,郭明云却是不在意,抿了嘴低声笑,“姐姐这话若是侯爷听了,未必高兴呢!侯爷家中太夫人同侯爷关系如何,姐姐想来并不晓得吧?方才我家二哥同我说,京里都传侯爷家中太夫人前些日子,可是有意害侯爷呢!”
  顾初音不知这事,惊讶地看了郭明云一眼。她知道郭明云应该没说假话,郭明云的二哥郭明礼前几日才从京中探望外祖回来,如今也在这书院读书,由他在京中听来消息再传到郭明云口中,委实不稀奇。况郭明云郭明礼的外祖任着礼部尚书,消息也错不了。
  可侯爷竟同他嫡母明摆着交恶了,这还是让顾初音有些惊讶。那位袁太夫人秦氏,她小的时候也是见过的,印象中倒也温柔,只没想到竟然敢害侯爷,还被传的京里沸沸扬扬,连郭明礼都知道了。
  那侯爷岂不是险些被害?所以这趟出京是避祸吗?
  顾初音心下转得极快,思虑到此处,心下一顿。
  她不说话,郭明云却道:“所以侯爷的婚事,约莫要太后娘娘和国舅爷做主了。太后娘娘这些年多看中贵勋和文臣结亲,姐姐也是知道的吧?”说着,仰脸看了顾初音一眼。顾初音自来不喜她做派,郭明云又摄于成国公府的名头同顾初音井水不犯河水,不过这话一出口,什么意思就很是明白了。
  显然顾初音对瑞平侯爷多有青睐,郭明云也不是傻子,这侯爷是块无主的宝,落到谁手心里还不一定呢。她郭明云虽然不过是四品官的姑娘,可她京中外家却是有头有脸的。瑞平侯爷风姿摄人,哪个不喜欢,难道就该让这顾初音出头?反正早就看顾初音不舒服了,处处被顾初音压着,顾初音没来之前,可没谁这么压人!当下故意刺她一刺,且看她如何再装规矩下去!
  顾初音自然知道她有意为之,可心中还真是被她刺到,不由地脸色沉了下来。
  她今岁过了年便要回京去了,正是祖母云德大长公主要替她说亲,眼看着即将及笄,婚事上头她母亲同他父亲提及时,她无意听了几句。
  祖母以为她家中大伯家的堂姐嫁了文官之子,她如今倒不用非得顺着太后娘娘的意思选婿,不过京中门当户对的儿郎并不多,年岁相当的如今尚看不出才德,年岁长些的又都是续弦了。
  他们顾家三房只她和大堂姐两个姑娘。大堂姐素来娇纵,成亲时不听人言,看中了人家非要嫁去,祖母当时也不甚满意,可大堂姐那性子她并不能管得了,只随大堂姐去了。不想她不看好,大堂姐却是过的不错,那家人扎扎实实,家中简单,子弟上进,堂姐夫为人正派,待堂姐真心实意,读书又有灵性,家中对这位女婿没有不说好的。所以婚事到了她这里,她母亲也想给她挑一门夫婿上进,又晓得疼人的。挑来挑去,便是挑到了瑞平侯爷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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