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把她弄到了自己院中来,时时刻刻把她放到眼皮底下,他才放心些。
袁松越满腹心思,却一句话都不说,摆了一张冷脸。吃过饭,翻了两刻钟书,径直去歇午觉,只眼角扫了一眼薛云卉。薛云卉跟伺候祖宗一样,全听他的,现下见他褪了鞋子上了床,眼睛转了转,轻声道:“我能在侯爷这儿讨半张床吗?我也困了。”
说完,打了个哈欠。
今早多睡了不少时候才醒,她果真能困?不过是想哄他罢了。袁松越晓得她的意图,又见她直往自己这里眨巴眼,到底也是忍不下去了,斜看了她一眼,“过来。”
薛云卉欢天喜地,连忙蹬掉鞋子挨了过去。
见那笑脸,袁松越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嘴角,随即又绷直了去。
……
下晌歇过,薛云卉又是好一番伺候,待到梁星来寻她说有东西找不到了,她才顶住男人凉凉的目光,跟着梁星回了院子。
一进院子,梁星便拉住她的手臂道:“师妹,顾道长来了,说是有要紧事要同你说。我看侯爷脸色不好,就扯谎了,你可自己权衡着些吧!”
梁星说着,一副担忧地脸色望着她,薛云卉也缩了缩脖子。谢过梁星,走到自己门前,脚下又是一顿,转身朝在院子里练字的魏方道:“大方,你把侯爷请来吧。”
魏方应声去了,薛云卉才进了房中,顾凝正喝水,瞧见她来了,起了身,“果真打听出了些要紧的,来与你说一说。”
薛云卉自然道好,让他坐下,却道:“我想着紫心山庄邪气的事和王家的事恐是脱不开干系,今日把话都同……侯爷他说了。”
顾凝一顿,转眼又半垂了眼帘,“也好。顾凝也觉得两桩事有些干系。”
薛云卉大松了口气,一个知晓王家的事,另一个正追查邪气的眉目,若是这两人都能助她一臂之力,她岂不是能大大松口气了?
怕就怕,鬼侯爷不给顾凝好脸色看,无端找事……
不过顾凝应该不会太同他计较吧?她琢磨了一下,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因而并未多说,寻了盘点心给顾凝拿过来,“你都打听到什么了?”
顾凝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是垂了眼,“顾凝今日问询了一番,听说这位王老太爷前些日子在魅园挖出了一处地道的入口。”
薛云卉“哎呦”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就听得门外有熟悉的脚步声。她赶忙起了身,同顾凝道:“约莫是侯爷过来了。”
顾凝微微皱眉,片刻又松开了去,也起了身。薛云卉给袁松越开了门,袁松越目光从她身上掠过,便落到了顾凝身上来。
他拱手,“顾道长。”
顾凝回礼,“袁善人。”
薛云卉见这二人哪里有她想象中那般针尖对麦芒,不由地又是一阵惊喜,到底鬼侯爷他还顾念大局,更是顾凝心大量宽!她只想赶紧把事情弄个明白,这两个人要是给她后院起火,她岂不是惨矣?
看来还是她担忧太过了!薛云卉长吁一气,瞬间来了精神,“侯爷快坐,顾凝也坐吧!”
她忙着邀了两人,袁松越朝她颔首,温声道:“穗穗你也坐吧。”
这温言细语突然蹦了出来,薛云卉心下诧异了一下,方才不还是摆着一张臭脸吗?怎么陡转了?
她傻愣了一下,顾凝却是收到了一旁不动声色的眼风,他沉了口气,径直坐下来。
薛云卉这才回过神来,一边上前给袁松越沏茶,一边同他道:“方才顾凝同我说起王老太爷之前在魅园发现了地道一事。”
她说着回了身,“顾凝你接着说,还有什么?”顾凝应了她一声,道:“魅园有一地道入口,就在魅园前月洞门附近,只不过王老太爷命人将这地道入口封了起来,不许下人胡乱议论,顾凝先是听的王家二爷说了几句,后又寻了一位下过地道的小厮,问了一番。”
“小厮如何说?”薛云卉连忙问。
“小厮本也不愿说的,只是瞧着顾凝乃是道人才言。他道那地下有些奇邪,人进了里间,便是挑灯,也觉得晕眩,再出来时,里间走过的路便有些想不起来。不过他道,在里间瞧见了些刻有八卦图样的石头,这地道是道观原本的,没什么争议。只是除了八卦图,还有些残破的兵器在。”薛云卉一下听了这么多,在脑中思量了起来,倒是袁松越道:“听闻道观那是因为反王养兵才获罪,想来兵器约莫是那时留下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薛云卉连忙赞许地看了袁松越一眼,恍然又想起顾凝问询来这么多东西,最是功臣,又道顾凝辛苦了,两边安抚了一番,她才问道:“那王老太爷为何让人封上那地道?可是觉得害怕?”
顾凝却是摇了摇头,“恐怕和圆清所说恰恰相反。”
他说“圆清”,袁松越眉头皱了一下,薛云卉没在意,“咦”了一声,“那是为何?”
“小厮说,当时王老太爷听说地道里有八卦图便是甚喜,还试着让人画出地道图纸,只是去的人拼拼凑凑也没拼出来样子,王老太爷便道暂时将这地道封了,待寿宴后再说。”
第309章 赔尽小心
王老太爷派人搜罗这位启元真人事迹并有意效仿一事,顾凝都说了出来,他说完,缓了一口气,道:“顾凝以为,王老太爷兴许寻到了什么,他以为此物极为重要,便将这物与紫心山地契都放到了一处。”
他落了话音,屋中静了一静,薛云卉思略不停自不必提,倒是袁松越嗯了一声,开了口。
“王家人,尤其是王老太爷的几位儿子,应该都知道此物是何,几人估计也都视之珍宝,闭口不谈。”
他将这一层点明了去,薛云卉忽然便睁大了眼睛,“不会是启元真人当年的修道法门吧?!”
她问了出来,袁松越和顾凝倒都不甚惊讶,都朝她微微点头,显然是早已想到了这种可能。
薛云卉深觉现如今的凡人,比几百年前她见得那些脑子好使了不止一点两点,偏她还以为自己猜到了关键。
薛云卉咳了一声,掩过了自己的无奈,又道:“王老太爷从前便是向道,若真是得了启元真人修道的法门,有意寿宴之后行修道之举,也是很有可能。那他修道之地,很有可能便是在紫心山庄的地下,所以先将入口封了起来!”
那两人又是点头,薛云卉不再多想谁的脑子更好使这种事了,径直问道:“那盗窃之人盗走了地契和这法门,也是想修道不成?修道这种事,是谁都能修的吗?不说旁的,只启元真人当年修建的这座道观,恐怕一般人便修不起吧?”
这是最为让人想不通的地方了。
三人陷入了思索当中,这些事中似有一条线,事情串在其中,却拎不出线头。袁松越和顾凝各自猜测其盗窃之人和邪气之事,而薛云卉却琢磨到了那树皮之上。
难道这树皮给出的纹路,和这法门有关?
“若是能下那地道一探究竟就好了!”薛云卉不由地说了出口。
话音刚落,便收到了袁松越严肃警告的眼神,顾凝也摇了头,“地道已被封住,不晓得王老太爷有什么用意,只是去过的人都说有些奇邪,顾凝问询的那小厮还道,有两个人是前后两次进了地道的,这两个人平日里身体强健,却都生了病!”薛云卉闻言立时道:“可是邪气作祟?你说那邪气是从地下泛上来的,可不正是对上了?”
“顾凝以为很有可能,只是不晓得这地下因何生了邪气。”
薛云卉暗道启元真人吸食龙槐之灵登仙,这本就是违逆天道之事,或许邪气正是因此而生,也或许,他还做下了什么旁的恶行……就好比,以人血炼丹?!
不由地,薛云卉想到了那采生折割去阴阳童血的事来,身上不由有些冷。
“顾凝,你说,那真人飞升会不会用了什么秘术?甚至邪术?所以才极了邪气于山庄,只是被压在了地下?”
她这么一提,顾凝也想到了保定的事,不由地精神一震,“圆清所说极是,顾凝合该再去好生查问!”
薛云卉冲他点头,又抚了抚额,叹道:“王家人只还当这山庄是什么宝贝,这哪里是宝贝?!”袁松越微微点头,“可惜他们并不晓得。我看他们只还对紫檀匣里之物三缄其口,也是各怀心思。来之前,周知府也同我提及,说极有可能是王家自己人所为,若是今日案子再没什么进展,便由得他们去争罢了。”
薛云卉道也是,“总之凶手是已经找到了。至于贼人,我看便是那院中人联合王家其他人。侯爷都见过王老太爷院中那些人,可有那微有些胖,步子不甚灵便的……女人?”
她说着觉得不太确定,又连忙去问顾凝,“你觉得可是女子?”
她一去问顾凝,袁松越便又斜了她一眼。
哼!这都是她背着他做的好事!
薛云卉被他这一眼瞧得缩了脖子,倒是顾凝回想了一番,道:“先打头和关门那人,约莫是男子。被一路护送的,如圆清所说,顾凝也以为是女子。”
薛云卉可不想再同袁松越打眉眼官司,连忙道:“这人先偷了匣子,拿出院去将里面的东西弄出来,又将匣子放了回去,真是多此一举!”
袁松越又斜了她一眼,道不一定,“这么做是不想让人立时发现东西已经丢了,可惜没算准老太爷遭人毒手。另外,也有可能这紫檀匣子,院内窃物之人打不开去,需要外人协助。”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薛云卉嗯了一声,问他,“侯爷能猜出来是谁么?”
她看过来,面上带了些希冀,顾凝也看了过来,袁松越淡淡地笑了,“有些影子,不过还得再看一看。”
他这么说,薛云卉晓得他心中有数了,连忙道:“这案子要是在侯爷手里,不定早就破了!”
袁松越被她这么一夸,不由地心下一松,再看顾凝半垂了眼眸,神色难辨,眼睛眯了一下。
三人商议到此处,已是把话说了差不多,当下各自又说了几句,顾凝便道该回去了。薛云卉自然连忙起身去送他,顾凝却道不用,让她留在了院中。
薛云卉觉得他面色沉沉,便劝道:“顾凝你不必忧虑,眼下不是已经有些眉目了吗?你再查探一番,不定便明朗了!只是这山庄人多又杂,你可小心啊!”
顾凝闻言,把目光落到了她脸上,“顾凝晓得。”目送着顾凝走了,薛云卉再回过身来,却发现袁松越正站在廊下看她,脸色没了方才的沉稳,倒是被薛云卉读出了几分不快来。
怎么了?她不就送了顾凝几步吗?
她一怔,又赶忙走过去,“侯爷?”
袁松越却是定定看了她一眼,没有应声。薛云卉可是吓了一跳,这位神仙太不好伺候了,说翻脸就翻脸,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她干忙上前拉过他的手,“这又怎么了?谁又惹侯爷不高兴了?”
她愁眉苦脸,袁松越却从她的话语和表情里,看出了旁的意思,他冷哼一声,甩开了她的手。
这反应可真把薛云卉吓着了,手下不敢停,连忙又拉住了他,“侯爷生我气,我知道,我错了,侯爷就看在我坦白的份儿上,从宽处置吧!别生气,气坏了心肝脾肺肾,我可心疼!”
袁松越却仍旧薄唇紧抿。
她嘴巴可真是利索,一双无辜的眼睛还向他眨个不停,怪不得那顾凝听她一句“你可小心”,便缓了神色!
第310章 宝物
紫心山庄的另一边,王家二爷王烨听闻他父亲王二老爷终于醒了过来,忙不迭地让人通传,径直往王二老爷房中去了。
王二老爷因着王老太爷的事,伤神太过,一身旧疾犯了大半,王烨进了屋子,瞧见他神色怏怏地倚在床头,连忙上前叫爹,“您可好些了?”
王二老爷摇头说老毛病了,又问,“你急着找我,所为何事?”
王烨是那武人的性子,当下也不拐弯抹角,立时道:“儿子想起一桩事,或许同祖父房里丢失的东西有关。”
“何事?”王二老爷咳嗽了两声,问。
“爹可记得祖父在魅园挖到了地道一事?儿子后来听闻祖父一直寻访那飞升真人留下的印记,儿子想,会不会是祖父寻到了什么要物,万千珍重,放到了紫檀匣子里?贼人知晓了,便将这物盗走了去!”
王二老爷闻言一愣,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一笑。
“都说我儿榆木脑袋,真是瞎说!我儿比哪一个都不差!”
王烨却被他这话惊住了,“爹,您是何意?您……知道?!”
王二老爷哼笑着点了点头。
王烨更惊讶了,“那您缘何不告诉知府大人?”王二老爷却是摇头,伸出手来点了点他,“刚说你聪明,便又犯傻了。说出来,外人岂不也惦记上了?”
这话让王烨心头咯噔了一下,“那到底是何物?!”
王二老爷笑笑,端过茶来小抿了一口,“也该让你晓得了。”
他道:“那紫檀匣子里,有紫心山庄的地契,也有你祖父寻来的、启元真人坐下弟子记下的丝帛手札!几百年前的丝帛,历经这么多年月可都无有损坏半分,这也就罢了,那丝帛上可是把启元真人平日里炼丹制药的本领记得一清二楚!连带着后来真人飞升,练了何丹,又用了何物,乃至如何在为飞升下设的道场,都是画了图的!你说说,是不是宝?!”
王二老爷说了太多话,嗓子发痒咳喘了两声,那王烨听了先是几息震动,摸了良久才又深深皱了眉。
“爹,这是宝物不假,可这修道之事,又几个成的?儿子也只听说那启元真人而已!祖父怎么就信了呢?还有那偷窃之人,也还这么深信不疑?”
王二老爷说他又犯傻了,“你祖父上了年纪,便是平日再保养身子,活过古稀便极为难得了!即便是修成正果不能,可那丹药养人,再添十几载,乃至几十载寿命,可是极有可能的。”
王烨仍是皱眉,显然面上还有不甚赞同之色。王二老爷见了哼了一声,又同他道:“你年纪轻,不以为然。那丝帛我却远远见过一次的,除了免不了有些泛黄,只看那光洁柔软,和现下刚织就的没什么区别。你且想想,丝帛尚且如此,若真练出延年益寿的丹药,还能错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