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花事——鹿青崖
时间:2018-07-02 09:06:42

  云恭心道这不对也是早早没将这庶子掐死,现如今惹出这许多是非来,只是此刻也不好训斥秦氏太过,到底还要靠她同云德对付一番。
  “同你没什么干系,”云恭示意沈嬷嬷扶她起来,“你定是想不到的,顾家这是一门心思看上你这个好儿子了,云德我那老姐姐,往宫里递牌子去了!”
  秦氏闻言吓了一跳,不可置信道:“我带了姑娘家住进府里,顾家怎地还一意孤行?他就是个庶子呀!”
  “什么庶子?!”云恭冷笑一声,“坐稳了爵位这便是嫡是宗了!谁还在意什么庶子!”
  “那……那怎么办?要是太后娘娘赐婚,我还能如何?”秦氏又一次在斗争的漩涡中陷入了迷茫。
  云恭一看她这个不中用的样子就是来气,真真觉得她落到如今这境地也是活该,若那庶子是个心狠手辣的,她死一万回都没人知道是怎么死的!
  “你哆嗦什么?哪里就赐婚了?!”云恭没什么好气。
  秦氏强做镇定,按着她的话定下心想了想,“难道还能拦了太后娘娘赐婚不成?”
  “哼!能不能拦,试试不就知道了?”云恭斜眯了眼睛看她。
  秦氏知道自己也只有听话的份儿,自己儿子尚在牢狱,想进锦衣卫看一眼都不成,娘家最能说得上话的便是这位大长公主,自己不听她的,还能如何?
  “请大长公主示下!”
  云恭为她的乖觉感到满意,“你现在便回去,准备帖子,请京里你那些故交赏梅去吧!”
  ……
  赏梅、赏兰、赏竹、赏菊,从来都不是纯粹的赏,都是披了梅兰竹菊的雅裳,为女眷们的要务,稍稍遮掩一番而已。
  身在其中的人,没有不晓得的。
  袁松越自然也听说了秦氏的“赏梅之邀”,同满头大汗跑来的高来道:“随她去。等帖子送了一遍,再来同我说。”
  秦氏动作尤其地快,日头还没从西面的城墙上头落下,帖子便送了一个遍。
  一日的工夫,已是无人不知瑞平侯府的太夫人,正式驾到了!
  秦氏忍辱负重,犹如油煎,帖子送进成国公府的时候,顾初音手一哆嗦,差点打碎了刚刚放了鱼儿的琉璃鱼缸。
  云德大长公主传了话给她,“稳住。”
  顾初音听了这话,又听说祖母往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太监府里派了人去,晓得明日祖母进宫错不了了,放下半颗心来。
  只是这消息在成国公府不算吹不起波澜的风,虽不是楼宇高的浪头,可终于还是拍到了顾凝的经书上。
  顾凝呆滞良久,自袁松越来顾家坐宴到如今,这才两日的工夫,难道这在他看来“荒诞”的亲事,果真要成了么?
  若自家祖母真将旨意请下来,那便真的再无转圜了!
  顾凝扔下经书,跑去问顾二夫人,顾二夫人见他有意关心家中之事,甚是欣慰,同他道:“不用担心,明儿你祖母必能进宫,回来的时候便都定下了,怕什么?那秦氏同瑞平侯不和,京里没有不知道的,太后娘娘可看不得她乱来!再说你二妹妹这样的身世品行样貌,配那侯爷绰绰有余!”
  说着,见顾凝脸色有些不好,连忙拉了他的胳膊,“凝儿?你这是怎么了?”
  然顾凝却急得满头汗,“这不行,娘!”
  顾二夫人一头雾水,“怎么不行了?”
  顾凝却说不出来了,恼叹一声,匆匆道了声别,径直跑开了去。
  去到瑞平侯府,去到袁松越的私宅,去到中军都督府,顾凝把他知晓的袁松越可能的处身地寻了一边,眼见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可连袁松越的衣角都没摸到。
  他满身是汗,抓着二胖把话说了,让二胖务必把话传给袁松越,说明日云德大长公主就要进宫,让他速速想来办法。
  传过了话,顾凝突然不晓得自己该去往何处。
  回家阻止吗?可是他该怎么阻止,将薛袁二人的事说出来?
  这说不得。
  为袁松越的婚事,他奔波一场,其实他哪里是为了袁松越,他知道,他是为了圆清。
  圆清在哪呢?涿州?
  若是到了明日,这亲事还是成了,圆清怎么办?可会伤心?
  日头更西了,从高高的城墙上落了下来,顾凝不知自己怎么就晃晃荡荡地到了西直门前。城门还开着,从西直门出去,向北而行,就能到涿州。
  顾凝忽然在这冬日里西去的日头中,感到了最后的光热,他牵马出城,点脚上马,直奔北方而去。
 
 
第386章 我说真的
  阿荞正是风一吹就长个子的年纪,薛云卉把春裳乃至夏裳都给她做了来,出了衣裳铺子,阿荞问她:“姑姑是怕卫姑姑不疼我么?不会的,卫姑姑对阿荞很好的。”
  薛云卉摸了摸她的小发团子,道:“卫姑姑疼阿荞,姑姑当然知道,只是姑姑也疼阿荞呀!”
  “可是姑姑什么时候给阿荞做夏裳不行呢?”阿荞又问。
  她抬起头来看她姑姑,瞧见姑姑嘴角挂着笑,没回应她这问话,只是目光想西面看去,阿荞也顺着她姑姑的目光往西面看去,还是这条大街,还是来来往往比她高很多的人,她没看到什么旁的。
  天色渐晚,街上少了行人,冬日的风也越发凛冽了,薛云卉抱了阿荞在怀里,往家走,“越发沉手了,待来年便抱不动了。”
  阿荞倚在她怀里,姑侄俩回到家中,刚好卢婶掀开了炖鸡的汤盅盖子,香味顺着风飘了好远。
  一家人吃完饭,各自活动了一番,薛云卉难得翻了翻《抱扑子内篇》,翻着翻着想起了龙槐的树皮,拿来看了几遍,沿着树皮里的纹路来回描绘,并没有什么所获。
  阿荞洗完了小脚丫子要上床了,她喊姑姑来陪她,薛云卉放好了东西过去,却听到了外间的敲门声,一声一声砰砰地响。
  谁这会儿急着寻过来呢?
  “姑姑去看看。”
  薛云卉开了门出去,外间的风直往她脖颈里面灌,薛云沧也闻声过来了,兄妹二人皆不知道是谁,门还在敲,薛云沧隔着门问:“请问哪位?”
  外间有了回应,“在下全真教顾凝,来寻薛道长,请问薛道长可在?”
  薛云卉甚是惊讶,没想到来的竟是顾凝。薛云沧看了她一眼,开了门去。
  便是紧急到冬夜奔马,顾凝也未少了礼数,向薛云沧行礼,同薛云卉道:“圆清,顾凝有要事要讲。”
  薛云沧给二人腾了地方,嘱咐了薛云卉一句,若是有事便去寻他。薛云卉让顾凝坐了,给顾凝倒了杯茶,“你这是从哪儿来的?京城么?可是……那邪术的事?”
  顾凝见她说到此处,脸色陡然一沉,茶水不及喝,连忙摆手道不是。薛云卉大松了口气,“吓了我一跳。你喝口水,慢慢说。”
  顾凝在她的示意下喝了口水,茶水从喉管滑下,想说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该怎么说?说那瑞平侯爷就要同自家堂妹定亲了吗?而且明日就不可转圜了?
  他该这么说么?
  他看得出来,圆清同那瑞平侯之间关系绝非一般,也许已是一生相许,她信重那人,全身心的信重,那都是自己看在眼里,又无法企及的。
  若是圆清知道瑞平侯就要同旁人成亲,从此便是旁人的丈夫,再同她不能名正言顺,该是多震惊,多失望……
  顾凝话在心中,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去,茶水喝了个底朝天,在薛云卉疑问的目光中,就是不知从哪里开始,又如何说。
  “顾凝,我们家的茶叶好吃吗?”薛云卉笑指了他的嘴唇,龙井的叶子都被他饮到了嘴唇上,就这么好笑地挂着。
  顾凝“哦”了一声,仓皇抹了抹嘴唇,但看薛云卉歪着头看着他的疑惑神情,嘴里像是塞满了茶叶,一个字都出不来。
  若是明日袁顾两家亲事果真定下,即便是他今日提前告知了圆清,也并不能减少半分她的难过,那又怎么办呢?不说么?
  “圆清……你……我……”顾凝为难极了。
  薛云卉看出不对劲来了,坐到了他一旁,“你想说什么?到底怎么了呀?”
  她侧着脑袋问来,顾凝瞧见那如水的清眸、娇俏的鼻尖,细发自鬓边落下一缕,挂在脸侧,白皙细长的手伏在小几之上,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在一下一下地收紧,耳中是一声一声的心跳。
  “圆清,”他突然伸手覆到了她的手上,甫一触及这细腻的肌肤,冲到喉头的言语,径直冲了出来,“我还俗,你嫁给我吧!”
  有一根茶叶从被顾凝饮干的茶盅壁上滑落下来,落到杯底,发出几不可察的响声,薛云卉不知怎么捕捉到了,笑呵一声,欲抽了被人覆住的手去端茶盅,“你是不是渴坏了,糊涂了……”
  手没能移开,薛云卉抬头,看到了顾凝专注的凝视,她陡然一慌,顾凝用力握住了她的手,“我说真的,穗穗。”
  房里格外安静,薛云卉怔了一瞬。
  若说方才她还真有些不信,觉得晕晕乎乎,那么现在,顾凝说“真的”,喊她“穗穗”,简直让薛云卉头皮炸开了。
  这话怎么会从顾凝嘴里说出来?!
  这次她卯足了劲儿,胳膊一缩,将手收回了去。
  顾凝垂眸,看到了自己空落落的手心,看到了她慌慌张张收起握起来、藏到桌下的手,神情瞬间一暗,他没再抬头,也没有什么不懂的了。
  房里静悄悄的,没再有哪根儿茶叶从茶盅壁上滑落。
  “圆清,”终于顾凝还是开了口,“我从京里来,是听说袁善人的亲事有些变数。”
  他声音低低的,目光一直落在桌案上。
  薛云卉还有些恍惚,“谁?谁的亲事?”
  顾凝抬起头来,“是瑞平侯,他同我家堂妹要定亲了,明日家祖母便要进宫求旨,将这桩婚事定下。我本是想找他提醒,却没能寻到……”
  就像是一连串的石块投入湖水之中,每一个字传过来,就像是一个石块的落水,话说完,石块投入的湖水已是拍起层层水花,泛起层层波浪。
  “没寻到他么?”薛云卉小声问。
  顾凝摇头,“没有。”
  薛云卉垂头思索起来,急促摇头,低声道“不对”,眉头蹙起,似是要去看外间的天色。
  外间更鼓响起,薛云卉静默着听了,突然起了身,手下握住又松开了去,“不早了,你一路来也累了,歇下吧。”
  她说完,抬脚欲走,顾凝急速起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圆清……”
  在他的轻拉下,薛云卉顿住了脚步,她愣了一下,没抬头看他,只是低低道:“我脑中有些乱,咱们有什么明日再说吧。”
  烛火噼啪一响,顾凝放开了她温热的手腕,“也好,你去吧。”
 
 
第387章 确认对的人
  庄昊跟着薛云卉在涿州,关于京城这两日的事,自然不知晓。
  事情发生得太快,总让人措手不及。
  薛云卉没能睡着,顾凝突然出口的情谊让她不安,而京城那两位大长公主的擂台更让她害怕,往日她对皇权倒也没太多感觉。想来还是离得太远的缘故,可她今日突然意识到,她是离得远,可她的鬼侯爷离得太近,近到一步踏错,便是深渊。
  他对她是如何的情谊,她不会怀疑一分,只是顾凝说的四处寻他不见,才让她害怕惊慌。
  若是宫里果然下旨让他同顾家姑娘完婚,她知道,他定然会去抗争甚至可能抗旨。
  抗旨是什么罪名,薛云卉知道,抄家灭族不在话下。
  顾凝道云德大长公主只是递了牌子,人还未进宫去,而云恭大长公主携其母也正闹得欢,她只盼着能闹得更厉害些,给他些喘息与思量的余地。
  至于结果如何,她不敢想。
  听着怀表的滴答声一整夜,天没亮,薛云卉便醒了,顾凝早已在院子屋檐下等她。
  “进京吗?”他问。
  “进。”
  ……
  二胖对于突然迎来的这三位,惊讶无比,“侯爷进宫了。”
  华康随侍跟了过去,二胖虽不知侯爷到底如何应对,可他晓得,事情远非夫人的表现这么让人担忧。
  他道:“夫人,顾道长,进屋喝口茶吧,侯爷进宫有些时候了,属下觉得也……也快回来了……”
  只是话未说完,就见自家夫人转了身,“我去宫门口等他。”
  二胖张口结舌,“这……太冷了,夫人会冻坏的,还不知道等多久呢!”
  薛云卉侧过脸看了他一眼,二胖说的“不知道等多久”是何意思,她已经不想深究了,只道:“多久我都去等。”
  二胖拦不住,薛云卉走了,顾凝道回家探看一番情况如何,薛云卉多谢他,自己带着庄昊直奔宫门而去。
  只是还未到宫门前,半道上不巧遇见卖烧饼的翻了烧饼摊子,辛苦挑来的两担烧饼全全落到了地上,沾了泥灰。
  有替摊主心疼的,有叹一声“倒霉”的,有小乞丐抢了两个转身就跑的,还有被挡了道的,就好比薛云卉。
  前边乱糟糟一片,薛云卉下了马来,牵马欲从一旁挤过去,不想有人自身后喊住了她。
  “呦,真是不巧,竟又遇见了。”
  薛云卉没回头,听声音便已晓得是谁。
  只是身后的人却笑起来,笑得畅快,“哎呀,怎么不回头呢?你这是要往哪里去?莫不是瑞平侯府吧?”
  薛云卉不理她,继续向前走,只是身后的人不识好歹一般,竟快步走过来拉住了她。
  薛云卉转头,毫无意外地看到了宋惠得意洋洋的脸。
  宋惠道:“你不用去了,瑞平侯爷这就要奉旨娶亲了,娶得可是成国公府的嫡出姑娘,等到娶了亲,小两口蜜里调油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你这个想给他做姨娘的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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