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狡诈,皇上要防着身边有人背叛,”沈毓小心翼翼的说道,“帝都城墙坚固,即便叛军攻城,没有一年半载也打不下来,若是城内有人策应,诈开城门,那帝都百年基业就会毁于一旦!”
皇帝突然重重拍了一下御案,声音之大,吓了沈毓一跳。
“你说得很对,”皇帝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朕对于他们太过仁慈宽容,这才酿成今日之祸,这样狼子野心的奸佞,朕的身边应该还有!”
沈毓心中大喜,忙附和道:“皇上英明,说得极是。”
“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让朕听听!”皇帝伸手示意沈毓起身。
沈毓恭恭敬敬的站起来,“臣有一个借刀杀人之计,不费吹灰之力,可保陛下平安!”
“那就是引北方之敌,御南方反贼!”沈毓侃侃而谈,他看到皇帝面露迷茫之色,忙补充道:“北元初定,皇上若是以利许之,就可以让夜楠引兵南下。”
“夜楠是草原上的野狼,朱照岚就是南方的猛虎,此计为吞狼驱虎之计,皇上可以坐山观虎斗,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坐收渔利!”
皇帝面色由青转白,片刻后才犹豫道:“北元为外虏,若是一个不慎,朕就是大周的罪人,百年之后,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沈毓胸有成竹道:“朱照岚拥兵数十万,若是计算得当,让朱照岚与夜楠对上,如果夜楠占了上风,他必定将朱照岚杀得落花流水。”
“而经此一役,夜楠元气大伤,战力折损,皇上再乘此机会,出兵灭了夜楠,则大周百年基业可定!那时皇上就是大周的功臣啊!”
皇帝不语,半响后似乎是咂摸出了这吞狼驱虎之计的妙处,方点头道:“妙,实在是妙,让这两个贼子互相争斗,朕既可以保全实力,又可以解燃眉之急。”他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起身拍了拍沈毓的肩膀。
“沈卿,你果然是肱骨之臣,朕没有看错你!”皇帝红光满面,显然解决了简亲王叛军这个难题,令他很高兴。
皇帝背着手,踱了几个来回,这才道:“沈卿,现在朕就手书一封,由你送去北元,你负责联络北元大汗夜楠,可以向他许诺,事成之后,朕将通苑,夏镇两地割让给他!”
沈毓面露喜色,再次歌功颂德,皇帝面露喜色,痛快的挥笔写下了书信,亲手取出御印,给书信盖好了。
沈毓等到墨迹干了,这才在皇帝的示意下收好了书信,“皇上,按照您的意思,微臣应该何时出发联络夜楠呢?”
“即刻出发,越快越好!”皇帝想起那份战报,一股邪火就涌上心来,若是在夜楠赶到之前,帝都就被攻破,那时可就晚了。
沈毓答应得干脆利索,他慎重的将书信揣进怀中,迅速离开宫殿。
皇帝决定使用了吞狼驱虎之计,将大周北部国门敞开,请外虏入境平叛。可怜一干老臣,还夙夜操劳,为了防守调兵遣将,排兵布阵。
其中所需钱粮,一时调派不及,都是几位国公从自己库中添补。在他们看来,大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个人安危尚且不算什么,更别说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了。
眼看着老崇国公几乎搬空了家里半个库房,在户部当差的崇候虎直摇头,他一向掌管钱粮,深知这些东西来之不易,因此有些肉痛。
崇雨辰站在儿子身边,父子二人心有灵犀,都想规劝一下老国公,他想帮着朱氏皇朝守城,也算是精忠报国无可厚非。
只是大周朱氏皇朝的皇帝尚在,而且他的内库也颇有钱粮,为何不贡献出来守城,却要臣子掏光家底来为国家做事呢?
这时崇飞虎夫妻从中门经过,恰巧被崇雨辰看到,他皱眉令仆人叫过崇飞虎,试图让他去规劝老国公。就算是不把儿子放在心上,崇飞虎是老国公最宠爱的孙子,总要给他留下一点东西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乱世风云识忠臣
崇飞虎就在府里边住,他早就知道了老国公的举动,现在父亲希望他出面制止老国公,崇飞虎尴尬的笑了笑,挠着头说道:“父亲,这份家业是爷爷挣下的,他愿意怎么花用是他自己的事情。”
“混账,老子还不是为了你!”崇雨辰没想到小儿子竟然比老父亲还要豁达,一时间心头火起,吹胡子瞪眼道,“你若是不能劝了你爷爷回头,小心老子打断你的腿!”
崇飞虎低头看了看崇雨辰,他比自己的父亲高半个头,若是动起手来,崇雨辰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罗思雨在一旁看得好笑,为了掩饰,她只好别过头去。
崇候虎惟恐被弟妹看低了自家,忙拉着崇雨辰的袖子劝道:“父亲,弟妹还在呢!”
崇雨辰这才看了看罗思雨,将剩下的话咽回去,挥手让崇飞虎离开,他自己则继续肉痛的看着老国公搬东西。
罗思雨瞅着远离了崇氏父子,这才问崇飞虎道:“看样子爷爷是认真的,不知帝都能不能守得住?”
崇飞虎神色严峻,他过了半晌,才沉重的摇了摇头道:“简亲王少年时就开始征战,我看过他的行军布阵,可以说高明之极,以简亲王之能,就算是身边没有高人辅佐,也能轻易打败现在皇帝用的那些窝囊废!”
更何况,天下易主,必将高人辈出,简亲王在江夏称帝,想必身边能人异士云集。现在看来,帝都朝廷气数已尽。
罗思雨有些担忧,她向前走了几步,抓着崇飞虎的胳膊问道:“飞虎,现在简亲王快要进城了吧?你说,他会不会屠城呢?”
崇飞虎失笑道:“简亲王会怎么做,我无法猜测,若是以他平素的为人来说,应该不会发生这种惨事,可若是他攻城时损伤太大,难免性情暴虐,那时他下令屠城也不是不可能!”
的确,简亲王还未到帝都,谁也不知道他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很多时候,都是在命运的逼迫下,人们才会变成连自己都不喜欢的样子。
“我们需要提前离开帝都吗?”罗思雨不太确定的问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现在帝都面临战争,若是拖延下去,只怕等到简亲王围城,就走不了了!”
崇飞虎怜惜的看着罗思雨,微微摇头道:“思雨,现在已经走不了了!”他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到了罗思雨面前,“看看吧,这是我的人送来的!”
崇飞虎曾是龙城卫所的指挥使,罗思雨知道他手下有一班人,她接过纸张来看,只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显然是秘密送进帝都来的。
根据纸张上面的消息,简亲王的军队已经过了栖霞关。
“这张字条是今天上午送到的,”崇飞虎看了看天色,太阳正在头顶,说明现在到了午时,崇飞虎闭上了眼睛:“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估计现在简亲王已经兵临城下!”
罗思雨被他沉重的语气吓了一跳:“飞虎,其实简亲王对我们不错,即便是他进了城,估计也不会伤害我们!”
崇飞虎苦笑道:“哪有这么简单,简亲王肯定会留下愿意为他效忠的臣子,一些忠诚于皇帝的大臣,他会处置掉的。我知道的人中,祖父,父亲兄长三人都不会投降。”
“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崇飞虎转向罗思雨,抓起她的小手,“如果我的亲人被害,你觉得我还能独自苟活吗?”
罗思雨愣住了,崇飞虎说得很有道理,老国公和崇父不投降,崇飞虎也不会投降,这一家子对上简亲王只有死。因为这是一个皇权至上的年代。
罗思雨苦恼起来,说服崇飞虎追随简亲王还有可能,要说服老国公绝对不可能。要怎样才能解开眼前的危局,让老国公跟他们一起离开帝都呢?
到了下午,街上喧哗起来,老百姓惊慌的到处乱跑,大家都喊着蛮子杀来了,看样子人们还以为围城的兵马是北元的。
老国公命人关好大门,自己带上几个老门子去了城头,这些门子都是当年跟着他厮杀疆场的老兵,此刻身着旧军衣,腰间悬挂着大刀片子,手中长枪擦得雪亮,颇有些雄赳赳的样子。
崇雨辰带着崇飞虎兄弟跪在府门口,请求老国公要以家族为重,不要去趟朝廷这趟浑水。老国公根本就不理他,自顾出门去了。
当老国公离开以后,崇雨辰忍不住嚎啕道:“父亲大人,你就这样走了,难道不要儿子了吗?”
崇飞虎跟崇候虎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父亲性子软弱,没想到在关键时刻竟然如此不顶事。兄弟俩一左一右搀起崇雨辰,哄劝着他离开。
老国公到达城头的时候,鲁国公已经到了,他没戴头盔,身着甲胄,正在城头瞭望。看到了崇国公,鲁国公指着远处的一股烟尘,沉着脸说道:“看,叛军杀过来了!”
顺着鲁国公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烟尘后慢慢现出大队人马。城门处发出喧哗争吵的声音,一个士卒来报,原来是老百姓听说有兵马围城,拖家带口的准备出城逃命。
守城官早就接到旨意,不准放一人出城,皇帝的意思是要与百姓共存亡,其实打的主意是要将大家绑死在一条船上。军卒无情的驱散百姓,这些人无法在城门处聚集,又不甘心远离,都哭哭啼啼站在城墙下。
兵马来得很快,片刻后烟尘中露出一杆大旗,上面若隐若现写着一个“韩”字。城头上的老将们愣住,片刻后才发出一阵欢呼,这分明是前大周总兵,现任虞城指挥使韩少华带兵来援了。
所谓板荡识忠臣,患难见英雄,韩少华虽被奸佞构陷,却忠心不改,他所在的虞城也被简亲王招降。韩少华拒绝了简亲王投来的橄榄枝,巧妙的避开了简亲王的大军,绕道直奔帝都勤王护驾。
兵部曾经收到过韩少华送来的呈文,那还是在七天之前,之后杳无音信,官员们本来就人心惶惶,无暇关注此事。没想到韩少华带领军队突破了简亲王的围堵,到底来帝都增援了。
鲁国公激动的命人打开城门,放韩少华进来,等这支军队入城之后,大家才发现他们的甲胄上满是灰尘血渍,外露的征衣更是破烂不堪,想必这支队伍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
几位老将拉着韩少华的手,细细询问他的经历,与简亲王对战几次,对方战力如何。
第二百四十五章解相思鸳梦成真
韩少华满脸灰尘,嘴唇干涸,他咕咚咚喝了一大杯凉茶之后,才开始讲述一路上的经历。
与此同时,一袋袋粮米被抬上了城头,就地支起大锅烧水做饭。片刻后飘出饭菜的香气,那些虞城卫所的官兵一路上疲累交加,此刻精神为之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