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喃见她一顿交代把图鹰给卖了，倒是没说谎，更搞不清安阳和图鹰的关系，正想要再问。
安阳慌慌道：“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你要给你娘报仇，便找他去！我先去见太后。”
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安阳刚走，青衫不知从那儿钻了出来，凑近燕喃低低道：“娘子，四爷那边有信儿过来……”
……
月仙殿，就在乞巧楼旁，仅一墙之隔。
寿阳不知道元峥为何要选在这个地方见面，或许是怕她闹出什么事儿来，特意找个人多的地方？
不过不管了，她的目的很简单，她只想知道真相！只想知道这是不是那个让她活得如同行尸走肉的人！
和旁边热闹的乞巧楼形成强烈的反差，月仙殿小小院落中静悄悄的，几盏宫灯在廊下轻晃。
寿阳命宫女，“你们在这儿看好了。”
说完独自往里走去，推开花厅虚掩的隔扇，一个身影背对着她，立在对湖的窗边。
第242章 开演
“是你？”
寿阳又是惊又是气，“你怎么会在这儿？”
殿内灯火通明，站在花窗旁的正是燕喃。
燕喃转过身，神情惊异又有些紧张，像寿阳行礼，眨巴着眼奇怪地问：“公主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寿阳方才已经听人说了，安阳临时变卦放了梁燕喃一马，说了些什么老鹰扳指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话就走了。
那时她就怀疑，安阳是不是瞒了她一些事情。
如今见燕喃一副白兔一样单纯无害的模样，倒是和她最初的印象一致。更笃定安阳对她说了谎。
可梁燕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寿阳蹙起眉：“是林九渊叫你来的？”
燕喃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疑惑，“林九渊是谁？”
寿阳一想，也是，这么个孤陋寡闻的小丫头，应该只知林将军，并不知林九渊，“你不必知道。”
寿阳往前一步，“是元四爷叫你来的？”
燕喃听提起元四爷，娇羞地垂下头，抚着衣衫轻声应，“是。”
可能怕寿阳误会，又怯怯解释道：“我们……有婚约。”
在七夕节，大梁的青年男女是能自由约会的。
寿阳见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发乎自然，全然不似安阳形容的那般粗鲁野蛮，又一听婚约，只觉浑身每块儿肉都不舒服，若元四爷真是林九渊，她怎么能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那元四爷人呢？”寿阳坐到厅内椅上，见旁边案上茶壶茶盏都已备好，茶嘴还冒着热气，显是有人来此准备过。
“让我戌时一刻在这儿等他。”燕喃恭敬答，“公主是要找四爷么？”
“戌时一刻？”寿阳皱了皱眉，她来的时候还不到戌时呢，“那你……”
“我……有些心急。”燕喃手绞着腰间丝绦，忸怩着道：“便来早了，不想遇到公主殿下。”
寿阳托着腮，元四让她到这儿来，然后又叫燕喃戌时一刻来，他想做什么？
“那他，有没有说找你什么事？”寿阳抬眼看向燕喃。
她头上还戴着那燕衔柳簪，看着真让人碍眼。
“这……”燕喃迟疑着不开口。
“不说？”寿阳见燕喃模样，显是知道些什么，站起身踱步到燕喃跟前，低低道：“我知道你和元四有私情在先，你若不说，我便告诉忠亲王妃去！你猜她会不会信我？她若是知道你背着萧衡勾搭别的男人，王爷也不会给你爹好果子吃！”
燕喃暗笑，这些话吓吓无知少女还是可以，面上立即装出惊惶的模样，往后退两步扶到上楼的木梯上，战战兢兢道：“没，没什么。四爷不过是说，要告诉我一些以前的恩怨，待他解决好了，再安安心心和我在一起。”
“解决恩怨？”寿阳越发疑惑，“什么恩怨？”
“他说，有个和他有过婚约的女子还缠着他……”
寿阳脑中那根弦“噌”地就绷紧了！
“元四以前和谁有过婚约？”
“我也奇怪。”燕喃蹙着眉，十分疑惑，“所以这次想早些来，好好问问他，他还说什么，那婚约是天命，他不能违，只能托言终身不娶。”
燕喃脸色十分迷茫，“他说的那些我都不太懂，反正，他说他会解决掉。”
寿阳从脚趾头到头皮，一寸一寸慢慢僵硬起来。
缠着他！婚约是天命！终身不娶！
这些话，句句指向当年她和林九渊的那些事，元峥，元峥果然是林九渊？！
她听见“咯咯咯”的轻响，竟是自己牙关颤得控制不住。
“殿下？殿下？”燕喃见寿阳脸色白得似纸，浑身抖个不停，忙上前扶她往椅子上坐下，“您喝杯茶吧？”
说完提壶往茶盏中斟满。
元四，当真是林九渊？
寿阳想哭又想笑！
当初她被林九渊残忍拒绝后，却从未放弃过！
感情从来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东西，从她见到林九渊第一眼起，就知道自己今生的宿命，必定和此人离不开关系。
他和所有她见过的男儿都不一样，他冷峻刚毅、稳重自持，穿上戎装时如一座高不可攀的凛冽险峰，换上朝服，虽是出入沙场之人，却又有一种儒生的文雅高贵气质。
她从未见过那样完美的男人，林九渊是她唯一一个想嫁的男子，想得茶饭不思、夜不成寐，她疯了一样找他所有有关的资料来看，她哭着求娘亲求爹爹，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只要林九渊。
她是高高在上的大梁公主，所以她终于得偿所愿。
可惜西北战事频频，林九渊连个成亲的空档都没有。直到林母去世，她终于可以以未婚妻的身份到林府致丧。
可她的一腔热忱，渐渐在林九渊的冷淡中生出怨恨来，还有那个时时占据林九渊视线和心的少女……
让她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虽后来林九渊坦白拒绝了她，那又如何？她根本没想过放弃！
她知道那个障碍就是林燕子，只要除去林燕子，林九渊就会放弃抵抗。
但她还未有所行动，幽州就出事了……
得知永宁帝以林九渊性命和幽州换回自己，她在太后面前哭求了三日，虽祖母和母亲都宠爱于她，可在父亲这个一国之君的性命面前，她的婚姻大事又算得了什么？
她在林九渊回幽州前给他送去最后一封信，问他愿不愿意娶自己。
答案，依旧是不。
既如此，就让他心爱的燕子去给他陪葬吧！
这一生，反正她得不到林九渊，就让他们这对苦命鸳鸯一起去死好了！
可谁想得到，本该已经灰飞烟灭的林九渊，会变成如今的元四爷呢？
她那颗本已经如死水的心瞬间活了过来，是老天爷怜她痴情又把林九渊送回来了吗？
这一次她说什么也要得到他！
燕喃把茶捧到脸色忽青忽白的寿阳面前，“殿下，喝杯茶安安神吧？”
寿阳被她一喊，稍稍回过神来，看了看前头的燕喃，那模样和燕子也有几分相似，她心头顿时涌起一阵厌恶。
怪不得元四这么快就和这梁燕喃定了亲！
他好不容易主动约她一次，偏偏还遇见梁燕喃，等等……
寿阳脑中闪过一道白光，刚刚梁燕喃说过什么，元四说，他会解决？
他要怎么解决？
寿阳心上颤巍巍的，低头望向燕喃端上来的那盏茶。
第243章 唱戏的和看戏的
这茶……
寿阳忽猛地一拂袖，那盏热茶瞬间倾翻跌地，茶汤“呲拉”一声洒了一地。
流洒在外的茶汤，泛着微微腥红，还有丝酸气，显见不止是普通龙团那么简单！
寿阳和燕喃同时吓了一跳，寿阳“噌”地站起身子，燕喃往后退一步，捂住心口不解地看着寿阳。
寿阳则像被人在后脑敲了一闷棍，“嗡嗡”作响，林九渊想杀她？
林九渊这一世，竟然想杀她？
她浑身抖个不停，茫茫然一时有些无措，难道说，他知道了上一世她做过的事？
不然，这一世怎么会想要先下手为强？
他一定是想先约了她来，让她喝下毒茶，再将她扔进湖中佯作落水身亡！
怪不得他要紧约着梁燕喃过来！
她来见他只有最亲近的人知道，这夜里又极乱，到时候若真查起来，他大可说与梁燕喃在一起，有梁燕喃做他人证，便能撇清关系！
这样她这条命就白白没了，而林九渊就能和这梁燕喃安安心心双宿双飞了……
好狠的人！好狠的心！
若不是梁燕喃提前来此打乱了他的计划，她恐怕就已经把这茶水喝到肚子里去了！
寿阳嘴里尝出血腥气来，双手捏成拳头，指甲狠狠掐到肉里，猛地目光对准茫然不知所措的梁燕喃！
好啊，既如此，我便先取了你未婚妻性命来！
寿阳这么一想，脑里眼里全是恨意，不顾一切朝燕喃扑过去！
“殿下！”燕喃吓一大跳，见寿阳忽疯了一般扑过来，转身慌不择路往里跑去，一面躲寿阳一面惊惶喊道：“公主殿下，你怎么了？”
……
乞巧楼是一座高七层的木塔楼，一面临湖，三面环殿，被重重殿宇包裹其中。
月仙殿便是其中一座，和乞巧楼只一墙之隔。
挨着乞巧楼敞厅的，是一座戏台，那戏台有镂空雕花的墙，有高高的漂亮藻井，呈螺旋状直连到乞巧楼二楼。
敞厅这边还有人陆陆续续放面塑和赏面塑，也有人捧着蛛盒到处找地方放蛛盒。
元二夫人拉着元大夫人等人一直在敞厅里喝茶吃巧果子，眼睛却不断瞟着燕喃的织女面塑。
只要有人围着那面塑惊叹，她就心里一浪一浪地欢喜，在一众老姐妹面前挣足了脸！
眼看着织女面塑一层一层被人往高木架子上放，她欢喜得想拉过燕喃亲上两口。
对，好一阵儿没见着那丫头了，倒是她那妹子梁宛茹一直在这层楼守着无数花样儿的巧果子吃。
“梁三娘子的面塑最高了。”有看着木架子的人惊叹。
唐侯夫人没了逛乐的心思，蔫蔫儿坐在那儿，一眼瞅见元二夫人脸都要笑烂了，不阴不阳笑道：“妹子可不能再这么笑了，你看你眼角嘴角那细纹，还是得笑不露齿，端庄些，才经老。”
元二夫人倏然合拢了嘴，细纹？她吗？
她紧张地摸摸眼角，转头看元大夫人，“大嫂，我笑起来细纹很多？”
元大夫人肃然着脸，仔细看了看，“有一点，不过都是有白头发的人了，有细纹也正常。”
白头发！元二夫人猝不及防又被一击，“珍珠没说过我有白头发啊？”
“她见到就偷偷拔了，哪还敢告诉你。”元大夫人见怪不怪地摇摇头。
元二夫人正欲开口，忽听见一声带着回音的惊呼。
“寿阳公主，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杀我？”
大厅里顿时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
寿阳在哪儿呢？
元二夫人心也“咯噔”一响，那好像是，梁燕喃那丫头的声音！
“是隔壁戏台！”唐侯夫人老上这儿听戏，立即把握到声音所在。
燕喃跑到这戏台上时，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寿阳趁机扑上来，张牙舞爪和疯子一样拼了命往她脖子上掐。
她只想她死！
林九渊喜欢的人，统统都得死！
燕喃一把抓住寿阳伸过来的手，仰身躺地惊呼，“寿阳公主，你疯了吗？”
“你为什么要杀我？放开我！救命！”
“为什么？”寿阳笑得阴恻恻，“等你变成鬼，你去问元四好了！”
燕喃见她主动说出元峥来，心中大喜，趁机大声道：“我知道了！你喜欢元四爷，你看我与他定了亲，便想杀了我，再让官家赐婚把你嫁给他，可是这样？”
寿阳眼看要掐上燕喃脖子，可恨这死丫头一把蛮力，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她后悔没多带几个人来，冷冷道：“他不可能和你成亲，除了我，这世上不可能再有人能嫁给他！”
“你疯了吗？”燕喃声嘶力竭，“你比他还大，又有过婚约，官家怎么可能让你嫁他！”
“你懂什么？”寿阳终于连着燕喃双手一起压上了她的脖子，通红着眼，死死往里掐着，“我可以给他数不清的荣华富贵，你能给吗？更何况，和他有婚约的本就是我！我不管他是人是鬼，是生是死，他只能娶我一个！”
“不可能！”一声厉喝，紧接着一只绣花鞋“砰”砸到寿阳后脑上。
“放开我三姐！”紧跟着绣花鞋飞过来的是几个炸巧果子，劈头盖脸往她身上砸！
寿阳身子一震，一抬头，顿时懵了！
为何忽然冲进来这么多人？！
小野猫一样的梁宛茹冲在最前头，转眼跳上戏台，张着爪子直扑寿阳而来！
气势汹汹的元二夫人高一脚低一脚踩着台阶冲上来，后头还跟着看热闹的夫人娘子，还有被惊动的宫娥太监一大群人。
“疯子！别想跟我嵘儿有关系！你这种恶毒坏心肠的公主给我十座八座金山我们元府都不要！”元二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过来挤在扑咬寿阳的梁宛茹身边，揪住寿阳头发就往外拉，“我管你什么公主县主，我的嵘儿凭什么是你的人？你生了他还是奶了他，要不要脸？”
紧跟着过来的几个宫娥忙赶上来拉架的拉架，扶寿阳的扶寿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