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喃后背胳膊满是鸡皮疙瘩,双唇直打颤。
说明书!又是一个现代社会才有的词汇!
这个人是在迎接她啊!不是小哑巴圣女燕喃!
若不是她从现代为了救渊哥哥而回来,小哑巴燕喃即使会读心术,能集齐燕子令,又怎么能看懂那些英文标识而进入到这里来!
那么,从一开始,她忘不掉的前世记忆就不是巧合?
冥冥之中,这个世界在向她招手叫她回来?
燕喃头皮发麻。
元峥也觉得事情古怪离奇得超乎自己想象,茫茫然拿起那竹简问燕喃,“说明书是什么书?”
燕喃指指那竹简下头,“或许是这个。”
下头是一筒牛皮卷,元峥放下铜盒,取出牛皮卷打开来,与燕喃对视一眼,皆是惊异。
空的!
他们还以为这会和竹简上一样,留下字或者画来,比如藏宝图一类。
可这就是张空白牛皮卷,上头什么都没有写!
燕喃伸手接过牛皮卷,翻来翻去又看一遍,确实是空的。
元峥看了看风灯里头的灯油,估摸着他们进来差不多半个时辰了。
“走吧。”元峥拽着燕喃手,“咱们先回去,最好再去玉馔阁露个脸再走。”
燕喃将牛皮卷藏进袖兜里,忽意识到方才那些血蝠没跟进来。
她一抬头看天花板,元峥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元峥抬起长长的胳膊举着风灯往前照亮,只见那些血蝠都在大厅边缘的墙壁上,仍旧是密密麻麻铺成一片一片的黑云,看得人头皮发麻。
其中一道墙壁上有个石缝,还有许多血蝠从缝隙里进进出出。
原来这里有个出入口!那这些血蝠从石缝又去了什么地方?
“咦?”燕喃随着元峥的灯光,看见不远处的地面上有黑黑的粉尘,他们刚才走过来的时候,脚上还踩到一些。
“这是什么?”燕喃蹲下身,那黑色很晶莹,洒在青石地板上发着微光,所以她才能在灯光下见到。
元峥举着风灯绕着中间的桃木箱走了几步,“这一圈似乎都有这些东西。”
黑色……
燕喃很快想到了答案,“这些血蝠不敢过来,是因为有让他们害怕的东西,他们害怕桑族人,而这些黑色粉末,极有可能是铸造燕子令所用的黑玉。那黑玉是用历代圣女鲜血浸润的泥土所演变而来,对毒物来说,肯定比我这一个桑族人站在这里更可怕。”
元峥点点头,同意她的推断,也就是说,这个地方一定是那神秘高人和那时的桑族圣女一起打造出来的。
“咱们先回去。”眼看时间已经耽误不少,元峥牵起燕喃,二人提着风灯原路返回。
“晚上我再带金豆来一趟,你把正北那扇门密码告诉我,我们将卫队的人带出去。我还要找王婆子商量商量,明日的事应该会牵扯到她。”元峥带着燕喃上了马车:“对,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穆当家他们已经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藏身之处。”
燕喃欣慰,都是好消息,而贞庆道观这发现除了发财,到时候救出俞将军,就算没法出城,也可以先躲到这里来。
她想了想道:“这里我会先瞒着爹,在我娘醒之前,我还是没办法完全信任他。”
“我明白。”元峥握紧她的手,“让你去验证圣女身份的事,还没消息吗?”
燕喃告诉过他关于苗疆来人的事。
燕喃差点把这事儿忘脑后了,这才想起来道:“我回去后问问。”
二人去了玉馔阁,鲊宴上的众人还吃得正欢。
也不知谁提议玩起了联对,元峥和文准的朋友基本都是武行的,也就崔家兄弟对对子拿手一些,不过玩到最后,却是小小年纪的萧齐胜出。
燕喃和元峥回去的时候,萧齐正被大伙儿争相捧着要给他敬酒。
萧衡挡在前头一个劲儿地拦,“不行不行!你们这群孙子都把爪子缩回去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坏心眼……”
元峥和文准打着招呼往人群里去,文小娘子见到燕喃反而凑了过来。
“你俩行啊。”文小娘子似笑非笑地扫燕喃一眼:“悄悄溜哪儿去了?”
燕喃眨眨眼,“发现一个特好玩儿的地方,以后带你去!”
她扫了一眼崔五娘子,见她仍是以前那副冷冰冰的神情,在一旁看着萧家两兄弟,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你试过崔五了吗?”她问文小娘子。
“试过。”文小娘子点点头,“方才她和几个姐妹去净房的时候我跟在后头,那块儿不是有座石桥过小溪么?”
文小娘子比划一下,“我故意等着她们回来时候过去,在石桥上蹭了她一下,看她会不会掉下去。”
“然后呢?”
“她看起来不像有功夫。”文小娘子揉揉眉,“当时真的大半个身子都已经偏到桥外,我怕她真个儿掉下去,这才出手将她又拉回来。”
燕喃噙着眉想了一会儿,“我再找个机会试试她。”
若是崔五娘子算准了文小娘子只是试探她呢,故意不露出真本事,笃定文小娘子试探不果会救她,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人心机也太深了些。
燕喃回到梁府时,已是戌时。
马车进到二门,梁宛茹带着春妮兴致勃勃跳下马车,还兴奋不已,叽叽喳喳跟燕喃说个不停:“齐表哥比衡表哥厉害多了,人也好,就是不爱跟我们玩儿……”
正说着,二门外进来一人,梁宛茹立即住了口,有些怯生生地躲在燕喃身旁。
第354章 萧家的变数
燕喃回过身去,诧异道:“爹?”
她带着梁宛茹和春妮向梁湛见礼。
梁湛这么晚怎么还从外面回来?
梁湛看见她们三人神色并无波动,只淡淡应了声:“嗯。”
梁宛茹早习惯了他这副模样,这个爹随时看起来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脸上那种淡淡忧郁的神色,为他清隽的五官增添了些说不出的魅力,是以在开封府中有“美相”之称。
只有燕喃才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事儿,这分明是骑马出去的,都没来得及坐马车,说明事情很急。
也不知是不是苗疆的事儿。
有梁宛茹等人在,她也不好相问,只好三人默默跟在梁湛身后往里走。
等快到小绿天和燕回阁的岔道时,梁湛忽回头对燕喃道:“跟我来一下。”
梁宛茹紧咬着唇,爹总是这样,不管是燕喃不在的时候还是在的时候,她这个女儿对他来说总是像摆设一样。
不,摆设都还会多看两眼呢。
梁宛茹也不和梁湛告辞,自顾自“蹬蹬蹬”往春在楼的方向跑去。
燕喃回头看看,再看看梁湛,心底暗叹。
她这个小哑巴燕喃,如今也十有八九不是梁湛的亲生女儿,而梁湛如此看重她,也不过是因为她的特殊身份而已。
此人为了利益,能将非亲生的女儿看得比亲生的还重,说明这人呐,终究是薄情冷血,就凭这一点,她便不能失了防备。
梁湛带她回到小绿天花厅,待上了茶的丫鬟退出去,方有些疲累地靠在椅背上道:“今夜忠亲王找我。”
燕喃静静听着,挑了挑眉,梁湛和她说这个做什么?
“他被崔更请去喝酒,去了鹿鸣涧。”梁湛伸出手来,眯着眼,轻轻捏着眉心,“他怀疑,崔更可能想对他下蛊。”
燕喃脑子里的那根弦“噌”地就绷紧了,下蛊?
“他怎么知道?”燕喃忍不住追问。
“王爷的长子,死在川南,你知道的吧?”梁湛闭着眼道:“就是中了苗疆的蛊毒,苗疆懂巫蛊的异族很多,有虫蛊、魂蛊、术蛊、死人蛊……千奇百怪,奇诡非常,但最厉害的,还是桑族人的巫蛊。”
“王爷在长子死于蛊毒之后,曾和我一起研究过苗疆蛊毒,因为你娘是桑族人,所以我也懂一些门道,种蛊的引门不为是口食和皮种两种,皮种需要被种蛊者长时间的昏睡不醒才行,而口食最为便捷,但懂行的人比较容易辨认。”
“王爷知道我和娘是桑族人吗?”燕喃忽然问。
“自然不知道。”梁湛睁开眼来,放下胳膊,“我和他再亲近,他也是萧家人,和你们桑族,算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燕喃忽想到梁湛曾想把她嫁给萧衡,出了一身冷汗,梁湛打的什么主意,让萧家子孙将来也变成桑族人?
“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他提醒了我。”梁湛身子微微前倾,看着燕喃,“既然东辽那边懂蛊毒的人来了开封城,难保他们不会用这个来对付你。
“你且记住……”
梁湛说着,将预防和发现蛊毒的蛛丝马迹说了一遍,包括从色、形、味、态等方面去观察。
燕喃此前倒没想过这个问题,她还以为圣女除了不怕毒,也不怕蛊呢。
将梁湛所说一一在脑中记下。
梁湛说完,又站起身来,从后头多宝格的一方暗格中取出一粒小药丸,“这是可杀蛊毒的药,还是你娘教我配制的,你且收好,在种蛊半个时辰内用有效。”
燕喃伸手接过,脑子里的念头却想到给忠亲王种蛊的人身上。
东辽的国师来了开封,崔更约忠亲王见面,可能下蛊……若是这两件事情有联系的话,那么,崔更和东辽?
燕喃似发现了新大陆,将这念头小心翼翼埋起来。
接着又想到忠亲王,然后又想到晚宴上的萧齐,抬头问梁湛道:“您说过的上一世,萧衡和妻子都战死殉城了是么?”
梁湛愣怔一下,随即点点头,“怎么忽然问这个?”
“那萧齐呢?”燕喃偏着头问,“萧齐怎么样了?”
梁湛抬手摸了摸鼻子,有些含糊着道:“不知道下落,应该也死了。”
燕喃看着他的神情,貌似自然,但那小动作却透露了一丝不安,为什么?
“当时的崔更也是宰相吗?”
“是,崔更的路没变过。”
“他为何不是带萧齐去江南,而是带了已经被忠亲王夺权的永宁帝幼子呢?”燕喃继续问。
“这……”梁湛放下手,轻摇一摇头,“这我就不知了。”
“不过。”他顿一顿道:“崔更似乎和萧纮关系更为密切。”
“今日太晚了。”梁湛看看墙角滴漏,“你先回去歇息吧,别多想,只要我们拿到燕子令,得到宝藏,那一切都不会再发生!”
燕喃点点头,站起身来,梁湛亲自送她往外走去。
“对了,那苗疆的人再没动静了吗?”燕喃又想起来这事儿。
“他让我们等消息。”梁湛道:“你这几日别乱跑,在家等着吧。”
“是。”燕喃应下,告辞回了燕回阁。
青衫还在等着她。
“你早些去休息,今日就别值夜了。”燕喃低声叮嘱道。
青衫的警惕性随时都保持在最高,哪怕是在梁府之中,她仍是夜夜都守在燕回阁内值夜。
“明日青衫一大早就去刘渭府外候着。”青衫有些不放心:“须得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潜进去,也不知何时能回来,娘子若是无事,尽量不要出门罢。”
如今东辽那国师就在开封城中虎视眈眈,谁知道他们还有多少手段?
燕喃笑着将她往外推,“平日也不见你这般婆妈的,快去休息,我这边你放心,还有何三夫妻跟着我呢。”
她认真道:“倒是你,到刘渭府中要小心一些,把东西放好就赶紧离开,别耽误太久。”
青衫终于去睡了。
燕喃粗粗沐浴一番,更衣躺在榻上,闭眼想着秘道内种种奇怪的指示和机关。
那建秘道的人就好像知道她会来一般,难道这就是大梁开国时那圣女娘娘所说的三百年轮回?
可她并不是真正的圣女呀?
还有那句奇怪的话,说明书。
什么东西的说明书?
宝藏还需要说明书吗?
燕喃从枕头底下掏出那卷牛皮。
第355章 宫门外
大梁人在有什么重要信息或文件的时候,就喜欢用牛皮来留存,比如重要的军事舆图,比纸张竹简更能留存久远。
这卷牛皮轧制得很是精美,四角上还有编花,边线针脚缝得严严密密,偏偏中间应该写字作画的地方却是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燕喃翻来覆去看了会儿,手头握着那卷牛皮,终沉沉睡去。
崔更直到子时方回府,虽在忠亲王那儿扑了个不冷不热的屁股,好在在温泉里得了趣,怪道古来帝王都喜炼丹吃丹呢,确实有让人畅爽之处。
往日里他征战过后就浑身乏力,这回不但没萎靡,反而仍旧兴致高昂,神清气爽。
他嘴里哼着小曲,穿过花厅长廊,忽前头窜出一人,朝他拜下去。
“翁翁。”
崔更吓了一跳,飞起眉毛瞅了眼来人,“五娘?怎么这么晚还在这儿?”
花廊下柱旁的正是崔五娘子。
她站直身:“五娘心内不踏实,想跟翁翁说几句。”
崔更叹一口气,挥手示意身后人退开,带着崔五娘子往园内走去,“别说你了,我也不踏实。谁让咱们之前押错了宝呢?”
崔五娘子垂首,低低道:“还不晚,只要翁翁能将萧齐的亲事定下来,咱们就能走下一步。萧衡本就是个冒失的,只要撇开文小娘子,趁他落单的时候让他出些意外,比如坠马坠桥,保管不会引起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