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马甲掉了——水际
时间:2018-07-09 09:11:17

  这下连萧齐都坐不住了,睁大眼问元峥,“西北路有西羌盘踞,岂能说开就开?”
  元峥沉稳答:“此时就是拿下西羌的最好时机。北蛮与东辽开战,自顾不上大梁,加上又有幽州做缓冲。北路军与南路军尽数集合于西线,也就是说,若我带兵,会率全线三十万兵力压于西羌,分三路入西羌,一路从榆林往西,一路绕吐蕃往北,一路从灵州直上,攻夏州一个措手不及,再联合西疆诸小国,断其与西面、南面的运粮要道,将西羌堵在西北角上,无异于瓮中捉鳖。”
  “西羌人重攻不重守,以大梁军擅长的攻城,对上西羌人不擅长的守城,不出半年,定能拿下夏州!”
  这是他在西北带兵时的计划,可惜后来还未提上日程,便被刘渭一纸调令调回了幽州。
  萧齐听得眼放异彩。
  忠亲王却连连摇头,“你这想法还是太天真,一来低估了北蛮。若没有我大梁相助,东辽不一定是北蛮对手。且对大梁来说,趁东辽起兵,大梁与东辽合作围剿北蛮,趁机夺回幽州,多难得的机会!若是此时顾西不顾东,就算打通了西北之路,东面仍失幽州,到时候北蛮一旦南下,开封仍会岌岌可危!”
  元峥直视着忠亲王,“王爷把东辽想得太好,若说北蛮是头狼,那东辽则是躲在一旁伺机而动的虎豹。若是大梁与东辽合作灭了北蛮,只怕下一个,就轮到大梁了。”
  忠亲王面色沉了些,这话他倒是耳熟,梁湛也曾这么说过,可若是三天后的温饱都不能得到满足,谁又会去想三年后吃什么呢?
  忠亲王摇摇头,仍坚持己见,“可若是不合作,北蛮的目标,又何尝不是大梁?”
  元峥暗叹,如今朝廷上下都想抓住东辽这根救命稻草,似乎这样复了幽州,大梁就可再无忧患了。
  却没想过以大梁自身的顽疾不除,就算拉来多有力的帮手,都只是养虎为患而已!
  他见忠亲王执意,一拱手道:“若是王爷觉得大梁非得和东辽结盟不可,不若集结小部分兵力在衡水以北做掩护,暗中以大军抄包西羌,如此既与东辽有个暂时和平的缓冲,也能掩西羌耳目,攻其不备。”
  忠亲王神色动了动,觉得此计有些眉目,想了想道:“若真攻西羌,西北的马力和粮草如何能供得上半年之久?”
  “据小子所知,文家在西北的马场有种新型养殖法,普通马场一亩草能养十匹马,三十头羊,文家的马场一亩草能养十五匹马,四十头羊……”
  他絮絮而谈,将策论中未曾细说的养殖战马及培育新品种等等方法一一罗列而出,忠亲王一面吃着杨梅,一面听得频频点头。
  “……大梁富庶而军力弱,便如同一头肥羊落到狼群之中,不仅仅是对西羌之战需要战马。此后几十年甚至百年,麓战不可避免,而将来的天下,便是由战马和弓箭说了算。”元峥总结道:“谁手头能握住这两样东西,谁就能把这天下握在手中。”
  最后一句说得忠亲王一颤,战马和弓箭,眼下就有一个手头握着大量这两样资源的人选,文家。
  他不得不承认元峥说得极有道理,且很诱惑。
  世道在变,从前那个重文轻武的大梁,已经吃过苦头,如今四方外族虎视眈眈,再靠那些文人学士怕是会落到同幽州一般的下场。
  这么看来,若是能把文家的力量收在手里……倒是比梁家能给他的力量更为强大,可是,那燕子令……
  忠亲王沉吟着。
  元峥说完饮了半碗茶,见忠亲王歪着身子靠在迎枕上,沉吟不语,又补充道:“若王爷真有想一改大梁孱弱之心,不妨请西北文家相助,他们的马场也好,马种也好,在西北的经营也好,对如今的大梁都非常有用。”
  忠亲王仍半眯着眼,却轻轻点了点头。
  元峥松下一口气,明显感觉到忠亲王心头的那杆秤已经倾斜了。
 
 
第193章 文家夜宴
 
  梁湛从金池园晚宴上回到小绿天,已快亥时,他换过衣裳,招呼丫鬟,“把醒酒汤送到燕回阁来。”
  说完寻燕喃而去。
  来到燕回阁外的海棠林,何三夫妻二人迎上来。
  “大人。”
  “燕喃今日可有什么异动?”
  “并没有。”何三娘答,“仍和平日一样,在德济堂练完针灸,申时三刻回府。”
  梁湛轻轻松一口气,今日是元四那小子殿试,他还担心燕喃会忍不住跑去看,着意在围观人群中搜寻过她的身影,倒是没见着。
  如今见何三夫妻如此说,更放了心,终归是得认命的吧?
  “还没睡吧?”梁湛进了厅,醒酒汤也刚好送来。
  燕喃从里间迎出来,乖巧笑着,“爹,您才回来?”
  “嗯。”梁湛淡淡应了一声,“今日是武举殿选。”
  “我知道。”燕喃在他对面坐下,神色不动,“回来的时候,听见外头的放榜喜锣了。”
  梁湛端起碗饮了一大口醒酒的梅子汤,缓缓放下,见燕喃不提元四名字,也不避讳武举,倒是更放了些心,“你若收了心,这些日子可出去走动走动,我让何三夫妻俩跟着你。”
  这便是收回了软禁令。
  燕喃抿嘴笑笑,一副寡淡的模样,“我如今就想能快些治好娘的病,外头处处都热,也没什么意思。”
  梁湛见试探过后,燕喃尚乖,这才说到正题,“这次文家的三爷取了头名状元,三日后在他们府上办庆功宴,给咱们家的人都送了帖子,你去时,可能会见到元四爷……”
  燕喃立即明白过来梁湛这么晚还来找她的意图,果断道:“爹若是还不放心,我不去便是。”
  真是好险,刚才果然是试探啊!若刚才她说想出去走动,是不是爹就直接不让她出门了?
  梁湛见燕喃主动避嫌,倒是笑了,“你放心,爹说了,只要你听话,去哪儿都行。既然人家给你送了帖,就去吧,带你妹子和文家的小娘子多接触接触。”
  燕喃一听这话头,就立即捕捉到里头的信息,爹这是,想把梁宛茹的亲事定到文家?
  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好。”她一口应下。
  梁湛手揉着额,接着道:“还有我上次和你说过的,东辽使臣届时也会去……”
  他放下手来,忧心忡忡看着燕喃,“尽量避开。”
  “爹。”燕喃趁着他有几分醉意,忍不住追问,“东辽使臣难道认识我?”
  梁湛幽幽叹一口气,摇摇头,似是自言自语,“且看吧,看看天意……”
  说完摆摆手,站起身往外走去。
  燕喃歪着头盯着他背影,他越让她避开,她越好奇,东辽使臣是谁,见了她会如何?
  文家的府邸在内城西,紧挨着城墙根儿脚下,绵延占了一大片地。
  听说这儿是前朝著名宦官高立的旧宅,被文家买下来之后,又买了临近一条街,把这内城西城墙几乎给占了一半去。
  燕喃知道这次赴宴,自己并不是其中主角,颇为低调地只穿了件普通的莲青色暗云纹长褙,头上仍戴那支燕衔柳的簪子,脸上连口脂也不曾涂,素淡清雅,似朵带晨露的睡莲。
  梁宛茹打扮稍微隆重一些,但也不敢穿花戴彩,燕喃替她挑了一件金银双线捆边的雪缎月华裙,上罩一层天香纱的短襦,头发简单地以粉珠银圈盘成十字髻,趁得小包子脸和一双杏眼娇俏又不失可爱。
  姐妹二人来到门口,正好见到一身素白梨花长裙的安阳准备上马车。
  自长公主离世之后,安阳便比往日沉默了许多,浪荡的性子也完全收起来,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知日日窝在府里做些什么,只有梁二娘子偶尔去她那儿坐坐,倒是崔五娘子隔两日来看看她。
  燕喃都不免有些感叹,这两人性子迥异,感情倒是真好。
  安阳见到燕喃二人,面无表情,淡淡扫了二人一眼。
  燕喃与梁宛茹向她规规矩矩见礼,“长姐。”
  安阳低低“嗯”一声算是回应,垂下眸,径直上了马车。
  文家办的是夜宴,宾客们都在未时过后陆续到达。
  马车直接将客人们送入文家主府旁的园子中,燕喃与梁宛茹一下马车,颇有些震惊。
  没想到这园子是老大一片浅草地,平平延伸到天际,都能看见不远处的西内城墙。
  此时正值落日西斜,夏日余晖将草地镀上一层金光,南面尽头是一片粼粼浅湖,金光在湖面碎开,和天际橘红晚霞融为一体。
  远处飘来烤羊肉的香气,炊烟袅袅升起,草地上的供人休憩的几所亭子也是搭成圆顶帐篷的形状,让人颇有些来到西北大草原的错觉。
  燕喃还好,对这样的风景不太陌生,只是开封府人仿江南风景的园林多,这样打造成小塞外的,还真是有钱又任性。
  梁宛茹就懵了,她没出过开封府,何曾见过这种缩小版的草尽落日斜的塞外风景,震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捂住嘴“嗷嗷”直叫,立时就提起裙子撒丫子在草地上跑起来。
  燕喃相信,要不是在别人家作客,她能就地打两个滚儿。
  就在她们前头进园子的安阳显然也是初见,愣愣地看了远处好一会儿,方往前头迎客的婆子走去。
  文家的夜宴确实别致,也够奢华,今日是全羊宴,完完全全照西北草原风俗,就在南湖边上堆起几堆篝火,铺设地毡,众宾客席地而坐。
  坐位前有长案,各色瓜果点心、美酒奶茶等已一字排开。
  游玩的娱乐更是丰富,没有惯常筵席中的戏台子,也没有请唱曲儿的花姑,别出心裁地在湖上泊有小船,可垂钓,可荡舟;旁边有马棚,已有少年男女兴高采烈地骑马在草地上跑圈儿;还有蹴鞠场,不少人在上头跑得酣畅淋漓;除此之外,还有投壶、踢毽等游艺,已经来的宾客们早已玩得乐不思蜀。
  元峥与武安侯萧齐,一左一右陪着忠亲王在草地上骑马追着落日而去,连跑了五六圈,忠亲王方拉着缰绳缓下来,马儿缓缓往马棚跑去。
  元峥先行一步下了马,来到忠亲王身边搀扶他。
 
 
第194章 郎情妾意
 
  忠亲王仍旧坐在马背上,看着远处西斜的日头,长叹一口气,“当年,我可是能在马背上玩出九鹰探月的绝技的,如今,却连上下马都要人相扶了。”
  元峥只知忠亲王那半条腿是在与西羌的一次攻城战中没的,具体情形不得而知,只平静道:“孙膑失双腿能强齐,要离断一臂而杀庆忌,可见英雄与否,与此并不相干。反而是许多肢体健全之人,临敌而逃、卑躬屈膝,这样的人看似完整,实则缺的却是脊梁。”
  忠亲王在马背上“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子,本王是越看越喜欢了!”
  他伸出手来,元峥立即扶住他半个身子下了马,再接过旁边随从地上的拐杖,恭恭敬敬送到忠亲王手中。
  萧齐也赶过来扶忠亲王。
  忠亲王一手搭在萧齐肩上,一手拄着拐,慢慢地用一只腿往主宾席位走去。
  “今日一见,你觉得文家如何?”忠亲王与元峥闲聊着。
  “文家之气运,至少可保三代不倒。”元峥笃定道。
  “哦?”忠亲王诧异元峥竟给出如此高的评价,“为何?”
  “看一家之运,和一国之运差不多,主要在气。”元峥侃侃而谈,“首先这文家筵席规格如此之大,却处处井井有条,多而不乱,来往仆从几乎每一人都有自己的明确职责,可见极有规矩,这是大气;再次,文家的几个儿女,个个擅骑射,懂六艺,蓬勃而和睦,可见文家老爷在栽培后代上非常尽心,这是神气;而能够做到这些,有一个必要条件,那就是,得有足够的财气。”
  忠亲王听得频频点头,眼弯成一条线,“有趣,有趣,尤其是财气,哈哈,看这园子,这么折腾,比挖几条河沟搬几座假山更费力费钱,便今日这场宴,就得烧不少银子了!”
  元峥颔首一笑,“王爷不过是考较小子罢了,对文家,王爷比小子更有了解。”
  眼看快要到主宾席前,正陪着崔更坐在篝火旁聊天的文老爷忙起身迎了过来。
  文老爷皮肤黝黑,眉目深刻,透着精明,肩宽高大,虽上了年纪,仍看得出来年轻时必是壮实硬汉。
  忠亲王朝他挥挥手,示意他不用过来,这边继续对元峥道:“照你说,有了文家支持,攻西羌就无虞了?”
  元峥恭敬道:“不敢说无虞,但胜算会大增,至少以文夫人在吐谷浑的影响力来说,拉拢吐谷浑不是什么难事。”
  自打确定了忠亲王有夺嫡之心,他在忠亲王面前言辞更加大胆,就算忠亲王不说,他也能照着他心底最深的心思去说。
  果然忠亲王听了这番话沉默下去。
  文老爷还是坚持过来亲迎忠亲王,萧齐让开来,文老爷亲自扶了忠亲王往前去,笑着道:“王爷在马上的英姿,不减当年啊!”
  “哈哈!”忠亲王打着哈哈大笑,“马恐怕不是这么想的,如今我这身肉,能把你这骏马给骑成骆驼!”
  文老爷也跟着笑道,“王爷还和以前一般爱说笑话。”
  “不过话说回来,若没你这园子,本王还真是难以再次体验这种策马草原的感觉。”忠亲王由衷感叹。
  “我们西北人没江南人那么精细会享受,不会造园林,有片草地就够了。王爷若喜欢,每日来咱们这草场上遛马便是。”文老爷笑着答,说话间到了主宾所坐的篝火旁。
  元峥接过忠亲王递上的拐杖,文老爷扶着忠亲王坐下。
  忠亲王盘腿坐了上首,一指萧齐旁边的蒲团对元峥道:“你也坐下歇会儿吧。”
  说着又对文老爷道:“我要每日来,你家马可真得抗议了,哈哈哈。”
  元峥规矩道谢,又和坐在忠亲王另一侧的崔更见过礼,和萧齐一起坐下来。
  立时有侍女过来给二人斟上马奶酒和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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