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马甲掉了——水际
时间:2018-07-09 09:11:17

  元峥握紧手中酒杯,东辽使臣也来了!
  那男子到主宾位置前向忠亲王见过礼,坐到刘渭身旁,几人有说有笑把着酒聊起来。
  燕喃也看见了过来的人,文小娘子低声在她耳边给她介绍,当说到中间那人是东辽使臣,东辽的二王子金焕时,燕喃才着意多看了两眼。
  爹让她小心避开的,就是这人吧?
 
 
第199章 击鼓传花
 
  文家的这筵席就如草原上真正的篝火会一般,没什么上席下席的规矩,只要大伙儿吃好喝好玩儿得尽兴都行。
  是以众人均是边吃边闲聊耍乐,有的照旧坐在篝火边,有的三三两两和朋友坐在圆顶帐篷式的凉亭下,烤好的全羊、羊排、羊腿肉自有小厮切好送上,端着美酒佳肴的侍女穿梭其间,围着篝火的人觥筹交错,听着身畔鼓乐齐响,热闹不已。
  燕喃一直不时注意着元峥这边的动静。
  安阳和元峻在一起说话,她总觉得有些不安,又忍不住想起上次那个跟踪她的人和那空香囊来。
  她一直以为是给娘下毒的人想对她动手,但此时却觉得后头的人也有可能是安阳。
  毕竟,安阳这一阵子,简直安静得异常。
  可在文府之中,安阳若要报复她,会用什么方法?
  燕喃低声问文小娘子,“可以帮我传个信吗?”
  元峥面对满桌美食,兴致并不高,一面听崔十一和萧衡不停聒噪,一面举起手头清酿的葡萄酒慢饮。
  过了一会儿,只觉浑身有些热,头微微发晕,精神也渐渐亢奋,伸手拉一拉衣襟,有些疑惑,莫非自己是喝多了?
  这葡萄酒竟如此烈?
  身旁有仆从不停送上新盘,一张西北烤面饼放到元峥跟前,元峥正要把盘往外推开一些,一眼扫见那面饼上头,隐约戳了两个字,“小心”。
  他再仔细看了看,确定不是自己眼花,忙掰下一块儿饼来,送入嘴中,一面抬起头往外张望。
  视线首先往燕喃处转去,燕喃在斜后方,隔得距离并不近,他一转头就对上燕喃视线。
  燕喃明白他收到了提醒,忙举起手中一块儿面饼,轻轻点了点头。
  元峥轻颔首,转过头来。
  这丫头定是知道了什么,他要小心什么呢?
  他仔细嗅了嗅手中葡萄酒、桌案上每一道菜,都没异样,身边人除了文准萧衡便是来往文府仆从,按说也无碍。
  “咱们也玩儿点什么吧?”萧衡忽嚷嚷,“就这么干喝酒没意思。”
  少年们纷纷附和。
  “联诗!”
  “对对子!”
  有人提议。
  萧衡抗议,“这又不是起诗文社!”
  忠亲王是征战沙场出身,府中历来也都是尚武,读书也是读经史子集,作诗起韵接触得极少,加上他又疲懒,联诗这种事情简直是要命!
  “比掷骰子?”有人来一句。
  “哈哈哈!”引起一阵哄笑。
  “不如来个击鼓传花。”元峻笑着道:“让文三爷备上花签,鼓停时花落到谁手里,谁便抽签受罚,是作诗写对,还是投壶射箭,各凭运气,如何?”
  “这法子不错。”唐二少点头。
  “要是世子抽到作诗怎么办?”有人故意问。
  萧衡“噌”朝那人扔过去根羊腿骨,“你这孙子,爷爷抽你!”
  众人又是一阵笑。
  “大伙儿要觉得可以,我就请人拿花签来了?”文准站起身道。
  这法子得一致通过。
  没多会儿,花签来了,还取来一支含苞的荷做传花。
  随着旁边羊皮大鼓擂起来,“咚咚咚”,荷花在少年们手上飞快传递。
  第一轮便停到了萧衡手上。
  众人爆发出一阵狂笑,这个萧世子果然是霉运最旺的。
  狂笑声刚刚低下去一些,萧衡一抽花签,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筹倌儿大声念出花签上题目:“取眼前景赋诗一首。”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狂笑,把旁边主宾席的众人以及女眷那边都给吸引过来了。
  崔十一笑得趴地上直捶地,唐二少笑得仰天躺地不起,就连一向古板严肃的元峒都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元峥也笑得“哈哈哈”豪放不已,惊得他身旁的萧衡吓一大跳,元四何曾这么放浪形骸过?
  元峥自己也奇怪,但只觉那情绪来得格外汹涌,有些控制不住,心里刚刚有一丝想笑的意思,那笑声就已经从嗓子里哈哈冒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衡苦着脸站起身,摇着折扇踱起步子,眼前景,眼前,烤羊肉……
  这怎么作诗啊?
  他苦苦想着背过的诗律,有一种最简单的作诗法是什么来着?
  罗列,对,罗列,看见什么说什么。
  他折扇收拢往手心一拍,抬起脸来,“有了!”
  “文家六月开宴会。”
  众人屏着笑听着。
  萧衡一指天,再一指地,来了第二句。
  “碧草连天星湖美。”
  “好!”有人笑着和一句。
  “四方篝火俱飘香,夜黑风高……”
  “好作贼!”有人立即接上。
  “哈哈哈!”又换来一阵狂笑。
  萧衡过去用折扇敲那人头一下,又慢悠悠踱起步子走回来。
  “夜黑风高烤羊腿。”
  “哈哈哈哈!”笑声完全停不下来,连女眷那边都快笑疯了。
  梁宛茹笑得跌在燕喃怀里,文小娘子把喝嘴里的茶全给喷了出来,燕喃笑得直给自己胸口顺气儿。
  元峥也几乎笑趴在桌案上,只觉眼泪都出来了。
  萧衡悻悻然坐回自个儿位置上,“爷爷我不擅长这个,能做出来就不错了,笑死你们这些孙子!”
  一看元峥还趴旁边笑个不停,有些奇怪,凑过去低声道:“你这是咋啦,被点笑穴了?”
  元峥笑着勉强抬起头来,他自己也不解,这情绪有些反常,他皱了皱眉。
  这不是喝醉酒的感觉,只怕是,一种药物……
  他努力在脑中转着,是迷药吗?
  可他吃喝全和身边人一样,为何旁人都没事?
  在一片笑声中,鼓声又开始响起来。
  又走了两轮,一个是反串唱词儿,一个是猜谜,玩得众人嬉笑声连天。
  到第四轮,走了两圈的荷花在鼓声停止的刹那,停在了元峥手里。
  元峥这会儿只觉心头更加燥热,并不曾有别的问题,神智比平日还清醒,也没有其他异样,只是平日里埋得深深的那些情绪都不停往外涌,忍着那莫名的悸动抽了一支花签。
  “击鼓曲一首!”筹官唱完,众人都起哄拍起桌案来。
  鼓曲并不难,多是些出征的军歌,唱起来激昂雄壮,颇为豪迈。
  元峥站起身,一听说击鼓曲,便非常想去击唱一番以抒胸意!
  那鼓手已经让开位置,元峥坐到羊皮圆鼓旁边,拿起鼓槌,手臂轻扬,落到鼓面上,“咚”一声,回荡在夜色里。
 
 
第200章 林九渊的心声
 
  元峥眯了眯眼,那“咚”一声响似敲到他心弦上,他听这样的鼓声,听了太多太多遍。
  集结,进攻,操练,“咚咚咚”,每一声鼓声都是命令,是号角,是战士们横刀折戟的见证,是厉兵秣马的征程。
  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西北大漠的黄沙驰骋,莽莽草原的千里追击,还有,还有饮马河。
  队队铁马银甲踏破冰河,迎接他们的,是白羽箭矢如一支支蝗雨铺天盖地,那天变成了红色,地也变成了红色,一个接一个的战士摔下马背,那“咚咚”的鼓声,第一次变成催命的号角……
  他猛地挥落手中鼓槌,狠狠砸在那羊皮鼓上,喉头滚动,又是一声“咚!”
  那鼓点有节奏地响起来,有力而稳健,此千军踏马整齐划一的步伐。
  元峥胸口压抑许久的情绪澎湃而出,他需要呼喊,需要咆哮!
  “千里外——”浑厚的歌声唱出低沉的曲调,与方才还欢声笑语的场景格格不入,几乎所有人都在这片刻静了下来,凝神看向元峥。
  元峥浑然不觉,眼前只有数不尽的箭支和厮杀,流不尽的鲜血……
  “一生戎马,寒弓银枪——旌旗扬。
  枕戈待天晓,秣马踏清霜。
  两行清泪,枯骨忠魂——难还乡。
  荒冢埋儿郎,孤衾裹红妆。”
  ……
  在场听的人都惊呆了,喜乐美酒中这歌声突兀又激昂,元峥的声调凄凉而悲愤,低沉如松涛海浪,如泣如诉,歌词悲凉而苍茫,把一副副战场出征图摆在众人眼前。
  燕喃也和其他人一般,大大方方往元峥看去,只见他坐在人群之外,面朝这边篝火的方向,大长腿侧在鼓边,身型巍峨,俊朗五官映着火焰,高高的鼻梁让一侧脸映在火光中,一侧脸沉在阴影里,更突显天工雕琢般的完美轮廓。
  周身泛着金黄火光,神情肃穆而悲怆,威严又傲然,眸子幽幽莹莹如闪烁着无数故事,那歌声激荡到听者肺腑之中,也似看到了滚滚沙场、血影刀光!
  只听他歌词一转,接着唱:
  “繁华处——
  三更鼓沉,烟柳歌舞——醉华堂。
  脂香粉正浓,琴瑟绕飞梁。
  四方升平,五湖不晓——山河殇。
  富贵已足哉,众生何惶惶?”
  这是唱到歌舞升平处,曲调杳杳,那尾音带着几分责问,几分无奈,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惆怅,随着鼓点沉落下去。
  忽鼓点声再起,更疾更快,落如密雨,唱词曲调也渐转高亢。
  “君不见——
  六月飞雪哭忠良。
  七城烟柳披素裳。
  八方男儿今何在?
  生死一念叩上苍。
  待他日,复归来。
  与君共醉——三千场!
  九重天,任我闯!
  壮志心未酬,策马——复——河——疆!”
  ……
  曲声到最高亢处戛然而止,将一众人听得悠悠心弦往那云端攀去忽直上九霄,再云破天开,从那幻境中忽然回到眼前的美酒飘香中来。
  一片静默,只有篝火烈烈作响。
  忽有人拍起手来,“啪,啪,啪。”
  竟是忠亲王,神色凝肃,一下一下,缓缓鼓掌,他身边的武安侯萧齐,已是听得泪流满面。
  众人这才缓缓醒过来,渐渐有喝彩声起,接着有更多的人叫好,也有人偷偷抬袖拭泪,宴会渐渐又才恢复方才的喜乐场面。
  燕喃则神色凝重,不对,这样的渊哥哥很不对,他一直非常压抑这种情绪,尤其是在唐侯和官家都知道林九渊还在世之后,愈加小心地把属于林九渊的部分隐藏起来,怎么会在这种场合下,唱如此慷慨激昂的战歌?
  她瞬间想到那空香囊,鹿神医曾说过,那可能有蛇毒草燃烧后的毒烟所熏过的,而那蛇毒草的毒性,是催发人的潜在神智,让人举止言行不受控制……
  正和渊哥哥的情形对得上!
  燕喃慌起来,那毒是如何下到渊哥哥身上的?
  眼下这种场合,他若是暴露了有关林九渊的身份就危险了!
  元峥站起身,只觉心跳愈加烈,这一曲唱罢,那澎拜的情绪非但没消解,反而更激烈起来。
  他踉跄着回到篝火边,崔十一激动地直抹泪,“师父!唱得太好了!听得我都想提枪上阵杀敌了!”
  文准也朝元峥举起酒杯,“四爷,敬你!”
  萧衡觑着眼在旁看着,只觉元峥不太对。
  元峥摆摆手,没功夫理会其他人,眼睛在桌案上直打转,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燕喃让他小心,难道就是指的这个?
  毒是如何下的?他一直与这么多人在一起,吃喝也都是由文府人送上,不可能是文准对他动手脚吧?
  他的目光落到那马奶酒上。
  若说不一样,那就是他没喝过这马奶酒,可是没喝过,和中毒,有什么关系?
  他闭上眼,脑中闪过一道光,没喝过却中毒,那这马奶酒中,有解药!
  他二话不说端起马奶酒就猛喝了几大口。
  “四弟!”隔着崔十一的元峻忍不住招呼他,“你忘了不能喝马奶?”
  元峥喘着气,心跳还是很快,他抬眼看向主宾篝火旁,刘渭!
  他恨不能冲过去掐住他的脖子,问问他怎么舍得把自己手下的兵将送到敌人的刀下!
  不行,这样不行。
  元峥站起身,往四周打量着,“我有点醉,去湖边走走。”
  说完转身匆匆往湖边夜色中走去。
  崔十一见元峥就这么走了,有些莫名,搔搔头,师父喝多了?
  他犹豫着又追了过去,“师父!”
  刚走出去没几步,唐二少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四爷怎么走了?”
  崔十一摇摇头,“好像喝多了。”
  唐二少看着元峥背影,嘴角浮起一抹阴冷的笑,拍拍崔十一肩膀,“咱们看看去。”
  说完扳着崔十一肩膀往元峥离开的方向走去。
  萧衡回头见这二人勾肩搭背走远,也觉怪异,唐二少和崔十一怎么会搞到一起去?
  他想了想,也站起身悄悄跟在二人身后而去。
  燕喃见元峥走远,立即站起身,被文小娘子一把拽住,“去哪儿?”
  她如今知晓了这二人的情愫,眼见一个走,一个要跟,自然觉得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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