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不厚道啊,猜,我能猜的准吗?不过,估计还真猜得准。”他大笑。
崔青义一脸的挣扎,这么扫他父亲的志气,他这个做儿子的是该出言维护好呢还是当做没听见好呢?
周恒也没有为他的态度伤心,这才是正常的,而且他们的交情就是属于那种不到推心置腹的程度,却也有不少共同话题、共同爱好的朋友。
对方家世也颇为不凡,是内阁大学士的嫡出三子,不过跟他家比起来,少了一点底蕴,对方的祖父那一辈才开始发家,不过他兄弟多,加上庶出的有六个,出息的也有不少,他大哥中了进士,二哥考了举人,下面的庶出弟弟也各奔前程。
这样的家庭背景,这样的身份,家中长辈也不会逼得太狠,所以也就舒舒服服的过了半辈子,预计着以后的日子也会继续舒舒服服的过下去。
说了几句,对方先告辞了,他是要过来这里挑贺礼的,看他这样,周恒也没有多说的意思,拱拱手就离开了。
他们也没有回家,而是就在大街上闲逛。
崔青义还没有跟父亲一起逛过街,这样的体验也很新奇,左看右看,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周恒也是左看右看,这可是真正的古代日常啊,不是电视上看的,也不是后人的猜想,而是实实在在的古代生活!
他看到那些路边的摊贩,还会驻足一段不长的街道,他硬是走了小半个时辰。
钟席看他这样,觉得心有点累:“你这怎么像是出来放风的,像是被关的太久,不认识这个世界了一样。”
周恒身后的小厮怀里抱着一大堆他的战利品,他拿着老伯刚吹出来的栩栩如生的孙悟空笑了笑,又放到小厮那里,小厮怀里,已经有冰糖葫芦、竹笛、木梳木簪、瓷偶、竹雕等等。
被他这样带动着,就连钟席也给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买了一组陶人,憨态可掬,模样讨喜,就是不值几个钱,一时心动就买下了,只是买到手之后,钟席难得犹豫了起来,这么廉价的东西,他家夫人和女儿会想吗?
周恒啧啧两声:“你就不懂了,送的是一份心意,就算不把玩,看着欢喜也是好的。”
这话说的有理。
最后走出这条街道的时候,他们两个身后的小厮都抱了一大堆东西,战利品丰厚。
回到家中,他去了松鹤院,果然,大家伙儿都在府里的老夫人这里逗趣解闷,这个点了,他们上学的人也放学了,也没有其他的事可做,还不如到老夫人这里玩乐,既可以讨得老夫人欢心,又彰显了自己的孝心。
看到他拿着一个大包袱进来了,李氏有些诧异:“拿着什么,你这是去做什么了?”
周恒给她请了安之后才回答她的话:“儿子出去逛了,在喝茶的时候看到珍宝轩,就让二哥儿进去挑了一些礼物,你们看看喜不喜欢。”
崔青义听到这话脸红了,王氏看了有点不好意思的儿子一眼,一向含蓄内敛的眼里也忍不住笑意:“来,让我们看看你选了什么,要是我们不喜欢,你可就要讨打了。”
崔青菡扑哧一笑:“二哥,你给我挑了什么?给我看看。”
崔青义解开包袱:“这个是给祖母的,这个是母亲的,这是大妹妹的。”大哥不在这里,他就没有摆到前面,继续往下派:“这是三弟的,这是三妹的……”就连刚出生没多久的最小的弟妹也有一份礼物。
看到这些礼物,李氏很开心,虽然孙子送的这个簪子价值一般,可是这是她孙子在儿子的示意下亲自给她挑的,这是儿子和孙子的一片心意,她细细的打量了一圈,然后让身边的丫鬟郑重的收到她的梳妆盒里去。
王氏摸着那枚发簪,眼神柔和慈爱,这是她一贯喜欢的款式,她儿子是把她的喜好放在心上的。
其他人也个个拿着自己的那份嘻嘻哈哈,崔青菡当即就拿了一朵喜欢的颜色插到了鬓发中。
李氏和王氏对于科举的事一句话也没说,不过周恒也是注意到了她们眼下的黑眼圈,心下也不是没有感触,只是现在他已经尽力了,能不能行要看天意,要是中了一切都好,没有中那就三年以后再战就是了。
周恒是真的看开了,跟着赵夫子学琴。
他是已经放弃了春闱,在府上做夫子是为了给他儿子积攒人脉,所以身份还是没有变,教着周恒,只是教学跟原来的严厉程度没办法再相提并论了。
赵夫子以前也是被严格要求着的,君子六艺都有涉及,格外擅长琴艺,周恒知道了,提出想要学,赵夫子就教,只是周恒学了几天就放弃了,原身的音乐天赋不怎么样,他的音乐天赋也同样不怎么样,用赵夫子的话来说,他弹奏的曲子没有灵性,满满的都是匠气,只是为了弹奏而弹奏的曲子。
周恒无话可以反驳,默认了。
他实在没办法感受到那股琴心,加上他本来对这个兴趣也不高,只是试一试,几天后就干脆的放弃了这门选修课,而是改选了射。
对他这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赵夫子能说什么呢?
随着发榜的日子接近,府里的气氛也一天天的绷紧,虽然面上看不出来,可是那如往常一般的神色下,是比以往更浮躁一些的心神。
周恒也不例外,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啊,要是中了呢?
科举就是有这般的魅力,让许多人惦记着他,为他生,为他死。
一大早的,崔永之就去上朝,等着他想要的消息,等拿到那一份名单的时候,他面上不显,心跳的频率却加快了,让他在心里自嘲了一下,他的养气功夫还是有所欠缺啊。
他从后往前翻。他儿子要是中了,想必名次就在后面,只是他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看,倒数一百了也没看到他儿子的名字。他压下心里的失望,先喝了口茶水,茶水早就冷掉了,也不介意的一口喝干,定了定心神,他继续往前翻。然后在第一百八十一名那里停住了,仔细核对籍贯、祖父三代姓名、年岁,全都对上了,他摸了摸胸口。
“砰砰砰——”
他儿子中了?!
☆、第 85 章
李氏原本想要大摆三天宴席,后来取消了, 考试还没有结束。
他排行第一百八十一, 这一次一共录取三百零五名, 头三名是一甲出身, 第一名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第四名到第二百是二甲,二百零一到三百零五名士三甲,也就是俗称的同进士。
他这个名次再落后十几名就会落到三甲的地步,有句话说得好, 可以鲜明地说出三甲的地位:同进士, 如夫人。
同进士跟进士还是有点区别的, 矮了真正的进士一头,而且前途相比起真正进士出身的人也狭窄得多。
周恒得知这个名次,喜悦过后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他前段时间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中了贡士, 所以根本没有好好看书, 接下来还有最后一道考试,就是殿试,殿试之后,就会真正确认排名,他要保持住自己的名次,最好还是向前提上一提, 尽量避免进入到同进士的名次。
整个崔府陷入了绝对的宁静,大一点的声音绝对不能发出,以免打扰到认真学习的老爷。
李氏已经打算着挑个日子去相国寺,给菩萨和文曲星君重塑金身的事了,王氏也念了好几遍佛,万万没有想到,她夫君一鸣惊人,多年没有捡起书本,去年捡起来了,一下就考中了贡士!贡士是不会被把擢落的,也就是说他最次也是同进士出身。
只要有了正经的功名在身,做官那是肯定的了。
崔青礼送走了一波又一波来道喜的人,喘口气的功夫忍不住怀疑人生。
他爹真的考中了!
他爹真的考中了!
他爹居然真的考中了!
进士是这么好考的吗?如果是这么好考,他是不是不应该放弃这一次的春闱?
还是说,他苦学十多年,比不上他父亲这近一年的用功苦读,其实他父亲以前就是饱读诗书,这么些年一直没有完全放下,所以用了心之后就手到擒来吧?
他有很多疑问,可是现在也不能去打扰父亲,很快就是殿试了,殿试过后才是尘埃落定。身为一个举子,他知道同进士跟进士的区别,他也不希望自己父亲落到如夫人的名次。
崔永之倒是挺淡定的。
他儿子这个排名在进士中是中等偏下,只要能够维持原样,就是二甲进士出身,足够了,一甲进士才三个,后面能够记住的,也就是前五前十,后面的跟大家都差不多,除了同科,其他人基本上不会太在意。
而他儿子参加科举的事,皇上也知道了,凭着他们这么些年来的交情,他觉得,皇上是不会让他儿子落到同进士是那一档,况且就算皇上这个大boss不插手,他也没有得罪阅卷的人,大概率上还是没问题的,所以他称得上是稳坐钓鱼台。
他们按照排名进了皇宫,一切井然有序。
皇上在上面坐着看了一段时间,之后就离开了,周恒知道皇帝离开了,可是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是见过皇帝的,在他一次微服私访的时候,他在父亲身边看过,让他父亲那样恭谨的态度说着什么的,也只有那位九五至尊了,不过,抬头看向皇帝,那是大不敬,他只看到了他明黄的衣摆,过后就收敛了心神,放到了试题上面,是进士还是同进士,就看这张卷子了。
这次文章题目涉及的是的是农与商的地位影响,该如何协调二者关系。
这个他也拿手啊!
周恒心中打了草稿,一一列明要写
的点,最后整理语言写在草稿纸上,再把避讳的字眼挑去,修修改改,确认无误后,再誊写上去。
他写的很认真,所以旁边一个明黄的身影走过,他也没有发觉,更没有发觉那明黄的身影路过他的时候顿了一下,多看了两眼他的卷子。
其实周恒很明白自己的缺点,自己的文章太干了,远没有那些大才子的文章辞藻华丽,干巴巴的,他只能扬长避短,用平实的文字填上满满的干货来填充他的文章,加上他那一笔还过得去的字,才得了第一百八十一的名次,现在,他走的也是同样的路子。
在成绩公布的时候,他们恭恭敬敬的跪在殿外,听着太监在那边传唱。
“状元郎,王瑾,榜眼朱世新,探花陆子游……”
至于周恒,排第一百四十九,他整整前进了三十二个名次,妥妥的中游,周恒高悬的心彻底的放到了该待的位置。
他得到了二甲进士出身。
然后他就没有办法阻止了,这种喜事崔永之也觉得没问题,所以崔府内摆了三天的宴席,是真正的大办了,宾客云集,库房收礼收到手软,这些当然不是冲着崔宗复这个人来的,这一科,产生的进士就有三百多,算上往年的更多了,还真不怎么值钱,可是,这位新科进士有一位正二品大员的父亲,可以想见的,以后他的前途势必会比其他同科走得顺畅得多。
周恒的身边多了不少簇拥过来的人,而这些人以前对原身的态度都是面上热情,内心敷衍的,现在全部变成了讨好,以前他父亲能干又如何?崔宗复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一事无成,只有几分虚名,等他父亲走了,他什么都不是,但是现在,他中进士了,他有了为官的基础,而这时候,他父亲是一部尚书,身体健硕,还能再战二十年的样子,有充足的时间给他成长,移交手中的人脉,崔家,也就不会断代了,还能再继续传承下去,只要他以后不会太逊,开拓进取估摸着是做不到了,可是守成是没问题的,人情往来,就是这么现实……
周恒还去参加了庶吉士考试,进了翰林院,这个被□□皇帝改了,以前翰林院是宰相储备地,要进来必须参加考试,择优录取,现在也要参加考试,不过为了分班,只要是进士都是要进翰林院,在这里待上一年半载,确定自己以后想去哪里,掌握相应的知识,最后参加结业考试才能从翰林院离开,正式到外为官。
班级四个,甲乙丙丁,周恒进了乙班。
崔永之在他进了翰林院之后问周恒:“你以后想去哪里?”
周恒思考了一下:“父亲,我想外放,做一些实事。”
崔永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你要是想进吏部和户部要看有没有位置,不过外放还是没问题的。”吏部掌管着官员的考核和升迁大权,户部则是整个朝堂的钱袋子,是热门中的热门,想要去那里的人多于过江之鲫,他有能耐安排进去,也不会是什么好的职位,那些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大把人盯着,就算占住了也会被人侧目。
“你有没有地点?”
“这个,父亲,我想给百姓做些实事,太繁华的地方应该不适合我。”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多留意,你先在翰林院多学点吧,要是你的结业成绩为优,操作的余地会更大。”
“儿子知道了,必定不会懈怠。”
在翰林院的生活是充实的,他在三个月后的抄写邸报、基础课程之后选了外放为一地父母官,课程就变了,多了经验丰富的师爷和知县给他们上课,从刑狱、税收到经济,把他们的经验一一道来。
在这段时间,周恒也结识了两位谈得来的好友,一位是探花郎陆子游,年纪三十出头,一身翩翩如玉公子气质,现如今还是吸引众多少女少妇目光的焦点人物。
他是惠佳长公主的孙子。
另外一位是刘文鑫,跟周恒名次很相近,对方排第一百四十五,寒门子弟出身,年纪二十九,同样也想外放成为一位青天,为民请命。
学期结束,他们三人都顺利结业,成绩优秀,其实,翰林院那些询问意向的人是有些遗憾的,崔宗复选了外放成为父母官,但实际上,他的算术方面非常精通,是一个可以进入户部大展身手的好苗子,可惜,人家志不在此,他们也无可奈何。
结业后一个月,周恒收到了新鲜出炉的任命书,同一时间,陆子游和刘文鑫也收到了任命书。
周恒任职的是南方水乡的一个中等县白桐县,任七品县令一职,陆子游就在直隶任职,这个是热门职位,想来得之不易。
刘文鑫到是跟周恒隔的不远,同是广东省内,不过他所在的是一个更山的地方,是下等县。
得到了任命书,周恒也收到了父亲帮忙找来的两位师爷,一个是秀才出身,有近十年师爷经验的林凡林师爷,一位是比他小几岁的族弟崔宗丰,只是童生,却一直打理家中产业,在这方面是一把好手。
另外还有两个跟班,一个是秀才出身的族侄崔青观,一位是自己的长子崔青礼。
相应的,他的妻子王氏,儿媳柳氏都会去,其他的都留在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