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震平开得慢,阮恬距离沈从南的公寓楼其实离得还没多远,她跑了没多久,再一抬眼,就又回到了小区外。
她不知道她现在这个鬼样子再回到沈从南面前,沈从南会不会都认不出她来。但她还是不敢停下。
她怕她一停下,就有千千万万的顾虑往脑子里涌,到最后又要打退堂鼓。
是啊。
她才22岁,年纪还轻,就算真的和沈从南谈一次,就算以后他们还是会因为种种原因分手,但并不代表她不能得到快乐、幸福和自由。
还有这么时间,她可以去挥霍,去浪费,又为什么一定要作茧自缚。
阮恬跑得越来越快,跟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一般,有无穷无尽的力气往那个方向跑。
拐弯处有车灯,阮恬刚自觉地要让路,那车灯却忽然熄灭了。
阮恬惊讶,抬眼去看,却不偏不倚地撞进一双眼睛。
隔着朦胧的夜色,隔着千重万重的雨,隔着玻璃窗,他的目光跟染了层霜似的,还带着点戏谑。
他在车上。一身干净。神情桀骜。
而她在车前。浑身没一处是干燥的,还光着脚,一手提着高跟鞋,一手撑着伞。
两人的差异,仿佛高山与长河的落差。
阮恬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理智和感性在做剧烈的激战。
光是眼前两人的差距,足够让她想退缩,但她忽然松了手,让伞轻而易举地朝天仰躺。
她走得不快,在昏暗的路灯光线里,一步步地走到他车门边。
沈从南侧着脸,看她。
阮恬长得扁平,正面看上前平平的,跟她的表情一样,侧面看着扁扁的,就跟被风压过一样的扁。
她五官长得并不深刻,但眼睛却极为突出,那一双棕色的瞳孔,时而明亮,时而灰暗,时而呆滞,很生动,也很能让人记住。
不仅是她的眼睛,她的整个人,都很能让人记住。
留下很深的印象。经年累月,都能在某一个瞬间想起她的样子。阮恬打开了车门,声音有些抖。
她说:“沈从南,我给你写欠条吧。”
第三十九章
视线相对。
阮恬再次重复:“我给你写欠条。”
沈从南单手撑在方向盘上, 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目光又危险又暧昧,在浓稠夜色和茫茫大雨里像能把她吃了一样。
他说:“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阮恬本以为他还会跟她计较刚刚她就这么跑了的事,没想到他只是这么问了句, 下意识乖巧地答:“知道。”
“上车。”
闻言, 阮恬没像刚刚上胡震平的车一样客气,她一口气直接绕过车头, 直往副驾驶座那奔。
沈从南看着她,薄笑了声…
阮恬上了车,心跳的奇快, 可偏偏脸上看上去还是安安静静的样子。
因为淋了雨, 她刚一坐下,车椅瞬间被濡湿。
沈从南也不知道从哪挖了一件皱巴巴的T恤, 递给阮恬,声音微沉,“擦擦。”
阮恬穿上高跟鞋,接过衣服。
阮恬没问他为什么会开车出来。
也没问他刚刚是打算去哪里。
不敢问。
也没什么好问的。
也许只差那么几秒, 她可能就追不到他了。
或者说,她稍微迟一点下胡震平的车, 她就永远都追不到他了。
这世上太多后悔和冲动,都是意气用事。
她淋着大雨从他家里跑出来是这样, 他开车从这个地方离开也是这样。大概人的一生, 都在一念之间。从他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她后悔了。那又重新跑回他身边的这一刻, 她不会再后悔。
阮恬以为沈从南会直接载她回去,没想到他却开到了一个便利店前。
车子熄了火,稳当停下。沈从南依旧握着方向盘,“你去买。”
“……”阮恬,“买什么。”
“你一个跟着团队卖避孕套的,怎么也不见你包里放点你们公司的产品?”
“……”是了,都藏了她的包,想必也翻过她的包了。
“我见不得人,你去买。”
“……”
操。
阮恬心里爆粗。
沈从南见阮恬没动静,又说:“你每天上班都想着怎么让顾客去买,自己反倒不好意思去?”
“……”
“我以为你一个买避孕套的,会比我懂行得多。”
“……”阮恬,“你能不能别开口闭口我一个卖避孕套的!”
“哦。”
“……”
“你一个写避孕套文案的。”
“……”阮恬额上微绽出几根羞恼的青筋,下了车,猛地摔上车门,往便利店里跑。
沈从南在车里喊:“撑伞!”声音里带点戏谑的笑意。
阮恬没理。
阮恬虽然线上大大小小写了这么多避孕套文案,但对这东西的实践操作总归是不大了解的。
毕竟实践才出真知。
阮恬找到了卖避孕套的那一栏,微俯下身。
她刚想仔细看看,但忽然感觉背后有一束目光定在她背后,她背过脸,就看见收银的姑娘似笑非笑看着她。
阮恬咬了咬牙,随便拿了一盒。
浅蓝色和浅黄色为主色,看上去并不是那么骚气。
收银、付款,阮恬拿着东西,飞快地出了便利店。
走远几步,她才低头看那东西上面的字。
丝蕾杜凸|点螺纹凉感装避孕套。
阮恬:“?!?!?!?!?!”
她怎么没见过也没写过他们公司这个避孕套的文案?!
阮恬故作镇定地回到车上,拿着沈从南一开始给的那件T恤擦头发。
沈从南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下一秒,车子如离弦之箭,飞驰进雨中。
一路安静。
一直到电梯叮的一声,阮恬才反应过来,她又回到了沈从南的地盘。
他的地盘。
沈从南在前面走,神情在深深浅浅的灯光里有点模糊。
阮恬跟在后面,越到门口走得越慢。
沈从南按了密码,门砰得一下,自主弹开,他测眸看着阮恬,忽然一个探手,一把拽住了阮恬的手腕。
电光火石之间,身子就好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停地转圈,从门外转进门里,从灯光里掉进漆黑的公寓里。
沈从南踢上门,一手攀着她的腰,一手抓着她的手腕,单腿挤在阮恬双腿之间,将阮恬整个儿顶在门上。
阮恬脚找不着地,整个人半腾空着,视线刚好和沈从南的嘴唇齐平。
四目相对。
沈从南笑得变态,虽然变态,又耀眼得好看。他有种报复得逞的快感,说,“我的魅力是不是比李振那小白脸强多了。”
不明所以的一句。
阮恬心颤,不知道是被他这羞耻狂狼的动作逼得,还是真不知道沈从南到底想说个什么意思,“多久前的事了。”
沈从南:“切。看你以前喜欢李振那小白脸的时候,装得还挺镇定。到我这,到底装不来若无其事了哈。”
“……”
“你个小祖宗。放倒你真他妈不容易。”
夜色真撩人啊。
那些原本有些难以启齿的话,这会儿都能往外蹦了。
就像沈从南自己说,放倒阮恬这样性格的女人真的是不容易,好不容易抓到机会,怎么也得把她宰得干干净净。
他声音轻佻,“你刚在店里买了啥。”
“……还能买啥,不是你让买的。”
“切。看你从店里出来的那表情,跟偷了人一样,你买了啥。”
操。谁他妈偷人了。
阮恬摸了摸口袋里凸起的那个方盒,心中再次爆粗口。
当然也只在心中。
沈从南沉笑,腰上的手不老实地往下顺,马上碰到了那盒东西。
阮恬忙用手硬压住,沈从南故意一根根地掰她的手指。
姜还是老的辣,沈从南这种调戏法,让阮恬手一抖,那东西没一会就被送进了沈从南手里。
沈从南低下视线,看到盒子上那几个字,呼吸像水蒸气一样得滚烫,扑在阮恬的侧脸上,“看不出来啊,你原来喜欢这样的。”
阮恬:“……”
她皱紧了眉。
“你先洗澡。”沈从南按开灯,顿了下,似是在逼迫自己忍一忍,说,“不然要感冒。”
阮恬推开他,虚着脚步往里走。
房子大有个好处,浴室也多。
阮恬洗好的时候,沈从南早就在楼下客房的浴室里洗好澡,坐在窗边,抽着烟等阮恬出来。
阮恬飞快地和他对视一眼,迅速撇开脸,猛地关了灯。
又是夜色,又是雨声。
沈从南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过来。”
阮恬僵着没动。她不仅脚步僵硬,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沈从南从窗檐上跳下来,大步朝她走。
阮恬脑子迷糊得像是在犯困,她眼睁睁地看着沈从南在自己眼前放大、再放大,再一个瞬间,他的手已经停在她的臀部。
肌肤相接,如此强烈、如此壮观、如此放纵、如此惊涛骇浪般的触觉。
真让人快活啊。
能让人忘了烦恼,忘了痛苦,忘了过去,让人沉湎,让人堕落,让人心甘命抵地交出灵魂,交出心跳。能把人活活乐疯了。
一个人的皮肤和另一个人皮肤碰上,就像两块火石碰在一块一样。
一个再小不过的摩擦,都能激出无数潋滟旖旎的火星。
沈从南的手像着了火,在她身上放浪形骸。触及到腿心位置,他沉声:“没穿?”
他沉得如磁的声音能吞兽。
后来的事,阮恬大约已经记不清了。
房间里弥漫着层层的味道,刺激着阮恬的嗅觉。
都是沈从南的味道,都是他的。
他的的沐浴露味道,他的香水味,他激烈的荷尔蒙味。
他像一个王,主宰着、霸占了她的感觉。
朦朦胧胧之间,她听见他大概是想到了什么,恶狠狠地说:“五年哪够!五十年我都能让乖乖你送上门来还给我!”
操。这死男人!
李振那破事要计较这么久,五年的欠条还要斤斤计较。脑子被驴踢了吧。
阮恬一边痛并快乐着,一边心中第三次爆粗。
事后,阮恬枕在沈从南的肩膀上,使劲地呼吸。
沈从南带着点倦意,一下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说,“那个方顺,给你留下阴影没有?”
阮恬静了半晌,摇摇头。
沈从南对她做这些的时候,她没有想起方顺。
也没有想起童年时代,方顺和阮舒在客厅的沙发上光着下半身做那种事的画面。
“那次,我们周一吵了架你跟我解释之后。我周二就带着江易和杜钰天还有几个关系好点的,去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