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候世子……”
眼前这抱臂挑眉,唇红齿白的少年不正是那日和她三弟大打出手的岭南候世子孟玄仪么……
这恶神怎会在此处……?
在叶秋嬗呆愣的时刻,还是赵孟氏出来解围。
“玄仪,今日阿姐好不容易求得父亲放了你禁足,让你出来散散心,你可莫要再生是非!”
原来自上次酒楼闯祸之后,孟玄仪便被岭南候罚了禁足,已有半月未出门了。
今日好不容易得以自由却是赖于他亲姐赵孟氏的怜悯,也不怪乎他会跟赵家的少爷们站在一起了……
被自家阿姐当众揭了底,孟玄仪面子上有些过不去,黑着脸重重一哼,背过身去。
这候世子明明与叶秋嬗一般年纪,却如此恣意妄为,令众人都暗自咋舌。
赵孟氏只得尴尬地报以一笑,这阿姐当得也是十分不易。
赵老太君体谅赵孟氏,并未说什么。见人都齐了,便号召着大伙上船去。
湖上泊了两艘大船,两条小船。表婶那一家子去的小船,二舅母也占去了一条小船。其余的人都往大船上去,叶秋嬗踌躇片刻也准备随大流,这时赵老太君却叫住了她。
“秋嬗,来祖母船上,咱们祖孙俩也好说说体己话。”
叶秋嬗点头,乖顺地跟了上去。
这船舱内却是布置得十分雅致舒适,赵老太君腿脚不便,方才站了太久,这下一进船舱便找塌坐了下来。还笑着对叶秋嬗招招手示意她也坐下。
叶秋嬗却走过去跪伏在她腿边,贴心地给她轻柔起腿脚来。
“祖母,力道可合适?都怪方才秋嬗来迟,让您久等了。”叶秋嬗心有愧意,赵老太君却是深受打动。
“哪里怪你,分明是祖母老不中用了。”她爱怜地抚抚叶秋嬗发鬓,忆起往昔自己闺女承欢膝下时的情景来。“你与祖母也有十来年不曾相聚,转眼你便长得这般大了,真是时光不待人啊……”
“祖母在秋嬗心中倒是一如从前。”为安抚老人心,叶秋嬗说着善意的谎言。
赵老太君果真眼中湿润,“你是个好孩子,难为你这么小还能记得祖母。反而我这做长辈的还为了赌气,将你弃之不顾……祖母真是愧对你了……”
叶秋嬗生母是赵老太君最疼爱的女儿,后来她忤逆长辈,执意下嫁叶家成了众矢之的,那时的老太君虽则嘴上厌弃但心里还是疼惜着自己女儿的,后来赵家暗中对这寒门女婿多加照拂,使得他迅速便官至青使。没想到赵氏没享两年的清福便香消玉殒,赵家怎能不痛心。
后来叶芳更是无情,孝期未满便娶了续弦,赵家便是因此与叶府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对她这可怜外孙女自然也就无意中忽视了。
直到前些日子听到家中儿媳说道百花宴之事,才惊觉自己还有个孤苦无依的外孙女,且长成了大姑娘,生得秀外慧中,连太妃娘娘都对其赞叹不已。
在那之后赵老太君便夜不能寐,时刻都想与这外孙女重聚,但又怕旁人觉得她是为了巴结皇室才去寻的叶秋嬗,如此犹犹豫豫拖到六月才下定决心派人到叶府下帖子。
现下见着这贴心棉袄似的孩子不仅没厌恶自己,反倒十分敬爱,真是满心的欣慰。连带对叶芳的恨也少了些,毕竟这个女儿他是教导得极好的。
她的所感所想全被叶秋嬗听到了心里,也生出几分触动:“祖母送了秋嬗这么美的衣裙,秋嬗怎会怨祖母?”她眨眨眼,模样天真乖巧。
这幅神态,叫赵老太君看了,真想将她捧在手心里疼,嘴里连道几声好孩子,一边爱怜地抚着她鬓发。
【也不知这孩子定亲没有,若是还没定亲,便让她嫁回赵家来。瞧着咱们家那几个哥儿还算有点人才,也不知这丫头欢喜哪个……】
赵老太君心里这般想着,便要开口问出来。
叶秋嬗秀目微瞠,正不知该如何作答,刚巧有仆人掀帘子进来,将赵老太君的话头岔开去。
“老太君,姑娘少爷们正聚在另一只船上玩射覆呢,咱们表姑娘不去吗?”
“哦!对对对,秋嬗你去和表兄妹们玩耍吧,别管我这老太婆了。”赵老太君笑道。
叶秋嬗松了口气,起身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为女主量身打造的游戏来了~
第19章
叶秋嬗从老太君那里退下,跟随奴仆来到另一艘大船,船内正行令助觞,还未进门便听里头传出年轻男女的欢声笑语。
叶秋嬗掀帘子进去,率先看到的便是坐在上首的赵绰兮、赵京娄姐弟,他俩一人抚琴,一人唱词,其他众人则敲着拍子助兴,好不热闹。
“哎呀,秋嬗表妹,你可算是来了。”赵绰兮一见到她便停了歌声,热情地招呼起来。
“今朝日子选得不好,雨不停的话也不能出去观湖,表姐便寻思着干脆咱们几个兄弟姐妹也来玩玩射覆,打发打发时间。”
赵绰兮起身招呼叶秋嬗坐她身旁,叶秋嬗也不拘泥,十分乐意地走过去坐下了。刚一落座她便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酒香……
定睛往赵绰兮杯中瞧去,大为吃惊。
“绰兮表姐……这是……”
“嘘!”赵绰兮立即示意她噤声,一脸神秘道:“这是掺了冰糖的果酒,拿来助兴用,不醉人的。”
即便赵绰兮这般强调,叶秋嬗却仍大摇其头,这果酒或许对其他人来说不会醉,但对她来说却绝对有威力。
只因她爹叶芳便是个一杯就倒毫无酒量的男子,想来龙生龙凤生凤,她必定也应该继承了叶芳的这个缺陷罢。
此处是在船上,还有这么多年轻男子,她若是喝了酒失了态可如何是好。
思及此叶秋嬗立即摇头婉拒:“绰兮表姐,实在抱歉。我大病初愈,大夫嘱咐不得沾酒,待会儿我可否以茶代酒?”
赵绰兮当然不会再为难她,忙点头道:“秋嬗表妹还是保重身子的好,我们也不过是行个酒令罢了,若是待会儿轮到你,你随意便是。”
叶秋嬗欢喜应下,执起茶杯向在座诸位一敬:“多谢兄长姐妹们体谅。”
众人也举杯回礼,随后便吩咐仆人拿出射覆所用的器具来。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长姐赵绰兮,她起身与奴仆一道躲到屏风后头,半响才一脸笑意地走出来。
“请各位听好了,我藏的这物件多子多福,冬天盘龙卧、夏日枝叶开。你们可猜得中是什么?”她自信满满道。
众人左右看看,眼神交涉,皆是嬉笑出声。
“这还不简单么,便是阿姐您最钟爱的紫玛瑙西域葡萄嘛。”赵京娄一语道破,只怪他姐这谜底出得太简单,东西还未拿出来大家都猜出来了……
赵绰兮被揭了底,脸色微红,娇嗔地跺跺脚有些羞恼。“好好好,我甘愿受罚。”
她回到位置上,将杯中果酒一饮而尽,惹得众人大笑调侃。笑过之后,坐于赵绰兮左手的赵京娄又接过棒,走至屏风之后开始设谜。
赵京娄比他阿姐更在行,设的谜底较难,让他们猜了许久都未猜中,这局自然是他赢了,众人只得罚酒,叶秋嬗也陪着灌了一杯茶水。
而后的几局也是有输有赢,大家越玩越高兴,从罚酒一杯变成了两杯,好在果酒不醉人,几杯下肚也只是面色酡红,并未见醉。
酒过一巡,轮到了侯府那小霸王孟玄仪,他从始至终都神态桀骜,好似嫌果酒没劲一般。
“我这谜底你们若能猜中我便自罚三杯,但若你们不能猜出,同样也要罚三杯。”他伸出三根手指,模样十分讨打。
众人愣了愣不敢拂了他的意,只得点头道好。
叶秋嬗更是暗暗叫苦,她这茶杯比酒盏要大许多,方才那三四杯灌下去,现在恐怕走起路来都能摇出响声儿了,若再输,真真是要被茶水给撑死了……
在她愁眉苦脸之际,孟玄仪已走入屏风,隐隐能听到些不知何物发出来的声响,良久,他又昂首阔步走了出来,一副成竹在胸神态,叫众人看了也心里没底。
“我这谜面只有四个字——‘白龙过江’请诸位推度。”
话音刚落,仆人便将覆了红绸的托盘呈了上来,上头微微凸起,并不能瞧出是什么物件。
这道谜的确有些困难了……
“白龙过江……是白茶么?”赵京娄猜测道。
孟玄仪摇头,“非也。”
“难道是柳絮?”又有一人猜道。
他却依旧摇头否认。
众人你猜一句、我猜一句,竟全然不符。看着这红绸中小小的物件,大家都纳闷了。
难不成这候世子真弄了条小白龙装在了器皿中?
见大家都缄默下来,孟玄仪好不得意,“既无人猜出,那便如先前所言,诸位请自饮三杯罢!”
“等等……”叶秋嬗这时却忽的出声,她站起身道:“候世子可能让小女子走近看看?我绝不会将布掀开。”
她为了自身五脏六腑着想,怎么也得用读心之术将谜底探听出来才是。
孟玄仪傲慢自负,对自己所出的谜尤其有信心,自然不怕她走进细看,勾唇一笑应允了。
叶秋嬗提裙走至堂中,托盘正被仆人呈在手中,她动了点心思,伸手便去接那托盘。
见仆人松了手,她便佯装拿不稳,往旁倒去。
孟玄仪眼疾手快,抓住托盘另一端才没让盘中之物掉出来……
“怎么?叶家姑娘是输不起要耍诈了?”孟玄仪怒目而视,心有余悸。
却不知,他心中腹诽已通过托盘传达到叶秋嬗耳中。
【好在我这灯盏还算轻巧,不然便被这奸诈女子得逞了……】
“……”
这厮竟然骂她是奸诈女子……
叶秋嬗怒极反笑,松开了托盘。
“世子误会了,小女子早已将您的谜底猜出来,方才不过是失手罢了。”
“哦?”孟玄仪依旧自负,“那你便说说我藏在里头的是何物?若真叫你猜出来,本世子再罚一杯!”
这下赌注可就大了,在座众人暗自咋舌。
叶秋嬗却丝毫不惧,展颜一笑,宛如雨后梨花。
“小女子猜测世子所藏的是一灯盏,‘白龙过江’便是比拟的盏中灯芯。小女子可否猜对?”
她音色柔润,缓缓道出,在座众人皆恍然大悟,可思索半响又觉得不大对劲。
“可小舅舅这托盘中物件这般小巧,不像是咱们船上这种灯盏啊……”赵绰兮率先问出疑虑。
这一点叶秋嬗也觉得奇怪,但她仍相信自己所探听到的,随即便淡定自若地将红绸掀开来……
盘中所呈的确是个灯盏,只不过被人生生掰断,只剩下灯托,所以才会看起来如此小巧……
叶秋嬗答对了,众人免于一罚,皆拍手叫起好来。赵家几个少爷更是大笑着揶揄孟玄仪。
“世子爷将咱们老太君的灯盏给掰了,可得赔上一个新的啊哈哈哈……”
孟玄仪脸色更难看了,他默不作声走至自己案前,将杯中倒满酒水一饮而尽,而后又倒满,又饮尽,如此反复了四次。待罚完酒,整个人已有些飘忽……
大家见他醉了,也不好再为难,赵家几个公子上前搀扶,想送他上岸歇息,却被他拂袖甩开。
“轮到叶姑娘出题了,本世子来猜。若猜中了叶姑娘也要自罚四杯。”他冲着叶秋嬗置气道。
见他这幅酒醉鬼的模样,叶秋嬗秀眉微颦,心道这小霸王还没完没了了……不过她身具读心奇能还会怕了他不成?遂抬了抬下巴应下来。
“好,那便由小女子来出道谜,在座诸位来猜。”叶秋嬗接过托盘,眸子一动心生一计,“这船内的东西都让兄长姐妹们用了个遍,不如允了秋嬗到船舱外找物件,也好有个新鲜感。秋嬗可保证绝不上岸。”
孟玄仪坐回了位置,带头应道:“当然可以。”
叶秋嬗颔首,对那奴仆招呼了一声,带着他走出船舱去。
刚出门便回身将门帘放下来密密遮住,才放心地直直走向那船头的撑杆处。
这撑杆倚在船身,足有一丈长,叶秋嬗手握撑杆上头,招呼仆人过来。“你去岸上取把刀来。”她只要将撑杆砍下一截,孟玄仪他们定然猜都猜不出来。
叶秋嬗如此想着,却等了半响也不见身旁的仆人动身,面带不解地看过去,却见他还低头不为所动。叶秋嬗刚想呵斥,便听那仆人开口了。
“小姐,不必上岸了,奴才身上备有匕首。”他道完便伸手在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来,‘噌’地一声拔开,刀光十分晃眼……
“哦……那你先将撑杆拿到船上吧。”叶秋嬗眯着眼指指撑杆道。
仆人应下,随后便将撑杆从水中拔了出来……
看着他手拿匕首,埋头不做声的样子,叶秋嬗越发觉得怪异。
哪有下人随身带着利器的……
她心怀疑虑,盯着那仆人细细打量,却见其眉目深刻,乌发如墨被罩在粗布帽中,只有些许卷曲的绒毛漏了出来。再待她仔细一瞧,却见那卷曲的毛发根部分明是金色的!
这人样貌怎的如此异域?叶秋嬗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
半响才壮足了胆子悄悄伸手搭在撑杆上,那可疑仆人心中所想便一五一十地传达过来。
【这群少爷小姐手无寸铁,我干脆立马动手,拿了那醉鬼世子的狗命!】
“……!”
叶秋嬗心中大骇,“这人不是奴仆,是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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