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一见——May_月见草
时间:2018-08-02 08:38:48

  甄从容收到的学子服,暗红色成胡服样式,随之一起送来的的还有一本厚厚的书院规矩。
  尽管这个时候,北地住着的人,已经披上了薄棉,但在金陵却是说不通的。金陵靠近长江一带,整个夏季又潮又闷热。
  书院发的学子服不似大周传统的褒衣广袖,而是轻便的深色胡服。男子深青色,女子暗红色。白鹿书院还规定,不得戴金冠银冠玉冠,所有男学子,一律布巾束发,女学子则必须除去绢花金簪之类的华饰,可适量的佩银戴玉。
  所以开学当天早上她带着书篓坐上去书院的马车,看到车里面布巾束发的荀司韶时,稍稍愣了一下。
  荀司韶生的好看,他自己也深谙此事,所以平日总是穿着色彩鲜明的华服,金冠束发,趁得他整个人更加盛气凌人高不可攀。见惯了他高高在上的姿态,倒是难得见到此时朴素的模样,看起来居然有几分平易近人……
  正想得出神,荀司韶已经注意到了他,斜来一击白眼,不耐烦地说:“站着干嘛?居然敢让小爷我等那么久,你当自己天皇老子啊?”
  好吧,一点都不平易近人,刚刚是她想多了。
  不想跟这个小霸王吵架,甄从容看也不看他,直接坐在马车另一头。
  见她识相,荀司韶不觉得解气,反而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浑身不舒服。正想找点茬做,这时候马车帘子一掀,又进来个少女。
  是荀萱。
  荀萱进来后见到甄从容也在,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立即狠狠地瞪她一眼。要不是书院不提倡奢风盛行,一家子只许一辆马车进山,她死都不想跟甄从容坐在一起。
  荀司韶看看面色扭曲的荀萱,再看看毫不在意的甄从容,想到两人之前在宫宴上的明争暗斗,咧嘴一笑,得,在书院里不用他费劲了,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看来他这三姐,也不会让甄从容好过。
  三人到齐,荀府的马车静静行驶在去白露书院的小道上。荀萱一脸阴沉,甄从容旁若无人,荀司韶喝茶看戏,三个人各怀鬼胎。
  终于,见甄从容根本不理人,只低头看着那本厚厚的院规,荀萱瞪了她一柱香的功夫,终于憋不住了。
  她气急败坏地说:“喂,我问你,那天晚上祠堂里的耗子,是不是你放的?别以为你功夫那么好,就可以弄得神不知鬼不觉!”
  “是我,”甄从容抬头,看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点头:“我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更多事。”
  所以你别来惹我。
  荀萱:“……”
  “噗——咳咳,”她承认地这么理直气壮,弄得荀司韶一下子呛住了,一遍咳嗽一遍朝着两个被他的动静转移注意力看向自己的少女摆手,“看我干嘛?你们聊你们的。”
  荀萱大怒,“你居然还敢承认,我要告诉祖母,让她也罚你跪祠堂!”
  甄从容笑了一下,眼底是无所谓:“那是你家祠堂,我家祠堂不在这。”
  荀司韶:“……”
  荀萱被怼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了,咬牙:“少拐弯抹角,就算不是跪祠堂,你也要受罚!等我告诉爹爹和娘,让祖母评评理。”
  “嗯,我是放了耗子,”甄从容静静地看着她,“你亲眼看到了吗?你有证据吗?有人给你作证吗?”
  “我——”一连三问,问得荀萱哑口无言,她涨红一张脸,气得眼泪都差点掉出来,“你,你这个贝戈人!卑鄙……”
  “卑鄙?比不上你那天宫宴上卑鄙,”甄从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如果你要告状,尽管去好了,我不过是以牙还牙,再说了,祠堂夜里本就有耗子,你说是我放的,谁会信?”
  荀萱被气噎住了,张了张嘴,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难得这黑炭脸一次性说那么多话,真是会叫的狗不咬人……他还当她嘴笨,看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阵势,要不是怕甄从容太骄傲,荀司韶真想站起来给她鼓掌。这坏事儿做得滴水不漏,可以,跟他有的一拼。
  讲真,比起甄从容,他还是更乐意见荀萱吃瘪,毕竟她三姐当初也是惯会在长辈们面前做样子,打翻了花瓶还诬赖给他。他荀司韶虽然混,但是没做过的就是没做过,打死都不会承认。
  所以当初差点没被他爹用家法揍死……当然,从那以后他就和荀萱杠上了。
  甄从容,他自己收拾就好,荀萱这道行,可拉倒吧。
  作者有话要说:  荀萱:贝戈 人!
  甄从容:小 贝戈 人 骂谁呢?
  荀司韶:就是!小 贝戈 人 骂谁呢?
 
 
第19章 锋芒(微改)
  白露书院坐落在石峰山半山,背后三面环山,河水环绕。这里虽地处金陵郊外,山道两侧青红满目,艳丽非常。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不太平整的山道上,透过车窗,朝蜿蜒的山路看去,白露书院错落在石峰山中,在茂竹密林间隐约可见,迥然别有一番洞天。
  因为荒郊野岭没什么人,甄从容索性拉开了帘子,趴在窗口好奇地望着不远处的书院。
  荀萱皱了下眉,“快把帘子放下,你想坏了清誉也别拉上我。”说完她嫌弃地别过头,低声喃喃道:“果然半点规矩都不懂。”
  反正已经撕破了脸明摆着结仇了,她索性都懒得在这两人面前装模作样。
  甄从容根本不理她,自顾自看窗外,这种选择性失聪的行为,荀萱反而以为对方被说的羞于启齿,觉得自己占了上风。
  正沾沾自喜,冷不防一旁冷眼旁观的荀司韶开了口,□□味十足:“荒郊野岭的,弄得跟有人看你似的,三姐姐真当自己美若天仙呢?”
  “怎么?”荀萱今天被刺激多了,倒也有了抵抗力。她不怒反笑,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几轮,面色阴沉:“四弟弟是想和外人联手一起针对你三姐姐了?”
  听出她语气里的讽刺,他轻佻一笑:“不敢当,三姐姐对我来说,可不算‘自己人’啊。”
  “你!”荀萱想了想,瞬时脸就白了几分。
  荀司韶这话听着像是闹小孩子脾气,计较小时候她栽赃嫁祸的旧事,可在荀萱耳朵里却显得格外讽刺。她爹荀家子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她不知道荀司韶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话里话外地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
  可她怎么看都不觉得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四弟弟,像是胸有城府的样子。若是知道,以他藏不住事的性子,早就拿这事看她笑话了。
  大约是心虚,这回之后,荀萱一路上再没找过茬,安安静静坐着,只时不时盯着荀司韶,心情复杂,似乎想从他吊儿郎当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书院并不远,马车到了半山腰就停了,接下来。按白露书院的规矩,学子们哪怕是皇亲国戚,也得下来自己走个百多步,才能到书院门口。
  荀萱憋了一路的气,终于熬到头。等到下车的时候还不忘瞪一眼甄从容,那眼神阴沉沉的,也不管后者理不理她,昂头迈着莲花小步优雅离去。
  “切,”荀司韶望着她的背影,嘲讽:“下巴抬那么高,怎么?就你鼻孔大?”
  这话说的糙,声音不大不小的,还没走远的荀萱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跟头,她回过头,红着眼:“四弟,你这是存心帮着她,拿我出气了是吧?”
  这一回她却不敢再说“外人”两字,怕刺激得荀司韶真抖出什么事情来。
  “三姐姐觉得如何便如何吧。”他也是存心气荀萱,知道怎么说惹她生气便怎么说话。
  荀萱勾着笑:“我倒是没想到,四弟弟这么快就认下这个表姑姑了,可真是孝顺呢。”
  “……”荀司韶脸丑了几分,但还是说着更气人的话:“至少人家也是太后姑母亲封的英贤郡君,身份上我也得尊着点是不是?”
  这话也真是在荀萱伤口上撒盐,她在宫宴上被甄从容抢了风头,之后又被荀老太太罚跪祠堂,被府里上上下下嘲笑……说白了,也都是因为她一开始嫉妒甄从容被封了郡君心里头不平衡酿成的。
  但荀萱这种人是不会觉得这是她自作自受,她只会怪在甄从容身上。
  她瞥了二人一眼,冷着脸:“那就书院里见了。”
  “行呀,三姐姐记得当心,别一不留神,好不容易在外人面前包装好的形象给露出马脚了,”荀司韶嬉皮笑脸地冲着她的背影补了一句。
  荀萱这回聪明了,心高气傲不再回头和他争。本就是个混不吝的无赖,她跟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争个什么?
  荀司韶抖开折扇,撇了眼还在四处打量的甄从容,不耐道:“看什么看啊土包子,走了。”
  “哦,”甄从容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我不认识路,一会儿怎么去教舍?”
  “看着我作甚?你当小爷我闲得没事儿,还要送你去教舍?”荀司韶轻哼一声。
  不过,看在她早上让荀萱吃瘪,让自己心情好了不少的情况下,他倒是难得有耐心地补了一句:“一会儿院长会找个女学班的人在门口接应你,你跟着人家去就行了。”
  “好,”甄从容默默记下他说的,认真道:“谢谢你。”
  “矫情个什么劲……”荀司韶听得这声谢,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抖了抖鸡皮疙瘩,摸着鼻子别过头,“我警告你,别理我太近,我可不想被谁看到说八卦。”
  “知道了。”
  好在他们今天等荀萱,出门的晚,荀司韶担心了一路也没遇到几个认识的人。走了几步见甄从容跟在后面安分守己的模样,便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喂,女学那帮臭丫头,一个个规规矩矩端着架子,而且还看不起武夫。你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蛮子,可得注意点,别跟人起了争执,到时候被轰出书院,丢的还是我们荀家的脸……”
  这人果然好不过一瞬,喜怒无常的转眼说得都是些什么话?亏她刚刚还心存感激,甄从容低头不语,只当听不见,
  正说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已经到了书院前,门口站了个和甄从容一样暗红色女学子服的小姑娘。
  这会儿日头刚上去,七月初的金陵可是一点都不见退暑。大约在外头等了有一会儿了,小姑娘热得满脸通红,鼻尖上也冒了汗。
  看对方那狼狈样,荀司韶憋着笑,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对着身后对着的甄从容,漫不经心:“我告诉你啊,这是汤祭酒家的女儿,跟她老子一样古板的要死,你让她等你,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后啊,就等着挨小鞋穿吧!”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甄从容只看了他一眼,全然当他无理取闹的模样。
  等走了近,在门口等了两柱香时间的汤汶诗终于看到了两人。她见了荀司韶,面上立即露出一个又嫌弃又害怕的表情,然后低下头,默默退了一步,似乎不欲与他多言的模样。
  荀司韶冷哼一声,这汤家丫头真不识相。太会给自己加戏了,弄得好像小爷他愿意理她似的。
  他回头瞥了甄从容一眼,摆摆手:“自己跟着人家进去吧,小爷我先走了,下学别乱跑,敢让我等你,你就自己跑着回去吧。”
  这时候汤汶诗才知道他后头才是自己要等的人,抬着头看过去,一连打量。就在荀司韶以为甄从容害人家等了那么久,肯定会挨数落的时候,就听到后头汤汶诗压着语气里按耐不住雀跃,怯怯地问:“可是英贤郡主?”
  “是,”甄从容点点头,“书院里无身份。我姓甄,寻常称呼就好。”
  “太好了,那我就叫你甄家姐姐了。”汤汶诗一笑,凑过去,“我姓汤名汶诗,家父是国子监祭酒。”
  “汶诗妹妹。”甄从容从善如流,按着对方刚才叫自己的方式回应道。
  汤汶诗听得她叫自己,立马换掉刚刚那副对着荀司韶避之不及的脸色,有些欣喜地看着甄从容,语气里满是崇拜:“甄姐姐,你身手可真厉害,难怪太后娘娘都夸你巾帼不让须眉……”
  故意放慢脚步在门口挪了半天想听甄从容吃瘪的荀司韶:“……”
  这帮臭丫头也太差别对待了吧?平日里崇文尚武的,怎么都看不上武夫,听到自己要嫁武将家,还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闺秀。现在换成女子就夸人家身手厉害巾帼风采了?
  不可理喻!荀司韶气得甩袖而去。
  见他走了,汤汶诗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对甄从容笑说:“甄姐姐,我们快进去吧。”
  甄从容却是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疑惑道:“你很怕他?”
  汤汶诗笑得勉强,但荀司韶怎么说都是甄从容的侄子辈,更何况她如今还借助在荀家,当着人家亲戚的面,总不好说对方坏话,于是尴尬地说:“荀司韶……不太好相处。”
  甄从容点点头,不再多问。
  之后听着汤汶诗一路的介绍,进了书院。她本就话少,遇上生人,就更没什么话说,只耐心听着对方提点她的注意事项记在心里。
  汤汶诗不了解她,自顾自说了会儿,见她没有半点回应,只点头,便心下忐忑:“甄姐姐,我是不是说太多,烦着你了。”
  甄从容愣了一下,不解道:“怎么会?嗯……怪我话少,也没读过什么书,希望日后入学别拖大家后腿。”
  汤汶诗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替她说话:“读书没什么大不了,在书院半年,谁还不会做几首酸诗?只是甄姐姐的功夫才厉害,我娘说没得十年功夫,是学不成的。”
  她观察着甄从容的反应,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若有机会,我也想有甄姐姐这样的身手……”
  “习武很累的,”甄从容笑了笑,她低头看了眼汤汶诗挽在她臂上的手背,细白柔嫩,非常柔软,芊芊十指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女孩子,她认真地说:“你的手很好看,做绣活儿怕是都担心伤了,不该舞刀弄枪糟蹋了这双手。”
  被自己崇拜的人夸了手好看,有些受宠若惊。况且文人讲究的是内敛含蓄,像这样如此直接的夸她好看,还是头一回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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