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听闻爱穿红衣的公子似乎是有了断袖之癖,跟纪铮云军队中某个以一敌百杀人如麻的将士, 有了不可言说的感情。
一堆娇小姐遂将所有荷包砸向了高仪淮的院子。传闻这四皇子性情温和秉性纯良, 清俊雅气,可娇小姐们, 却发现此人很不符合传说。先是他除了正事外极少会见外人, 脸上也是终日挂着冰冷的神情,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一般。有些高傲有些不可接近。
纪如寻已经喝得脑子晕乎乎的。明日又要将玉无伤这个倒霉催地送走, 今夜这厮拉着她的衣角哭得痛彻心扉,酒都喝了好几坛。
“我本以为李歌重色轻友也就算了,可阿寻你居然也要将我送走!毫无人性啊!”玉无伤坐在酒桌对面, 酒色上涌,满脸通红。他已经喝了一坛子。
纪如寻脑子随着他的话打转,这厮每次出墓谷都不容易,次次都是她送他回去。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可还未愧疚几番就醉倒在酒桌上。
身旁的李歌,却是目光通透毫无愧疚,他横眉怒斥道:“玉无伤你莫以为年少稚嫩,就可以为所欲为,若不是我夫妇二人, 哪能有你的这段逍遥日子。”
李歌悄悄瞧了纪如寻一眼,已经找不着北摸不着背了,原来她只能喝三坛子。他嘴角上扬,知道了她的底数,很好。
玉无伤本是酩酊大醉,却忽然一下酒醒如初,“夫妇?你你你...李歌你还真是脸皮厚啊!”他拍桌而起,“你别以为卫国公家没强手了!我好歹也算是阿寻的半个亲人,你若是想娶她,得把我从玉家捞出来观礼!”
李歌这厮还真是坏透了的坏,明明是他自己提出三人一道喝酒去。明明每次都是乘兴而归,见着李歌和阿寻二人感情愈发好了,李歌却暗搓搓地给自家大哥送信,要将他送回去!他再也不在阿寻面前杵着了就好,何苦就将他送回去!
纪如寻酒醒恍中惊坐起,“夫妇?我在谁家成亲的酒席上?”她双眼迷蒙,眼神涣散,四处观望时的模样跟个老酒鬼一样。
李歌极为宠溺地看着她,摸摸她的头,“乖,你又梦到我俩成亲了吧,过一月我们就成亲,你莫要日思夜想急得梦中都念着。”
荒漠的铁马冰河没有踏碎纪如寻的醉意。听见是李歌的声音,她很放心地继续睡去,“嗯啊”地应答了几声。
玉无伤叹为观止,纪如寻在李歌手中只会被玩得渣渣都不剩。
酒席散。
李歌抱起纪如寻走出酒楼,回府时看见了站在自己房门前的高仪淮。
“不知四殿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李歌尚未喝多,目光清醒的看着来人。
高仪淮看着他怀中的女子,眉头紧锁,“你想把她抱到哪里去?”
李歌“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的娘子,自然是抱回我屋中去。”
“李歌,你不能娶她。”高仪淮整个人隐在阴影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越,低沉沉闷,像是小石子轻轻落入湖底。
“为何?”李歌依旧带着笑意,毫不在意一般问道。
“就凭,我是以后的储君。”高仪淮的声音突然有力了些,他抬步走出阴影。
李歌定定望着他,“四殿下,李家选择了你,你会当上太子。但我的婚事你无权干涉。”
月下,高仪淮的神色像是放松了些,“我知道你们需要一个傀儡,可若是我向侯爷说,我要娶她。想必侯爷定不会同意你娶她吧。”
高仪淮轻轻笑了,他一直都知道李家选他不过是为了另外的谋划。可是李家没有能力将大商全部掌控于手,李言谨慎万分,绝不会想让自己儿子娶了他想要的女子。
李歌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气极,沉默了一会子,他咬牙切齿道:“高仪淮,你何至于此,你以为她还会像从前那般好骗?”
高仪淮没有理会他的怒气,淡淡开口道:“李歌,那夜你与孟沅的话,我听见了。”许是李歌重伤体虚,他没有发觉自己就在一旁。
李歌身子顿了顿,看了看怀中正在熟睡的纪如寻。目光幽深。
“她说,大夏九王爷已与侯爷约定,将她嫁与侯府世子。”高仪淮看着李歌,目光如炬,“到时候,你想让寻儿做妾还是如何?”
李歌没有答话,转身将纪如寻抱进屋内,锁门不出。
高仪淮一直站在屋外,静静立着。直至纪铮云听闻纪如寻出去喝醉了酒,才带着媳妇儿赶来看她。
看着纪铮云从李歌屋中抱出纪如寻,高仪淮才慢慢转身回房。
纪铮云和媳妇儿安置好纪如寻后,有些支吾地对媳妇儿说道:“清儿,你觉不觉得四皇子和李歌都很奇怪?”
“好似是看上我家妹子了。莫不是我眼花了吧?”纪铮云想了想前几月,小妹刚和高仪乐退亲后,全家人一起将半个京都的公子都轮了一遍,都未曾想过李歌这号人物。
李歌是侯府家最受宠的嫡子,花天酒地风花雪月,四处游玩荒废学业。幼时聪慧过人,可谁曾知他长大后,这般浪荡。而且侯爷李言完全由着他来,毫不干预。
可此次,李歌却带着李家的十几人护卫从蒙木领地,后方深入,救出了小妹。实在令他意想不到。
没有纪铮云那么多瞎想,他媳妇儿只是手轻轻抚摸尚未显怀的小腹,“姻缘的事,谁能料到。”她抬头笑道:“只要寻儿自己也中意就行。”
纪如寻睁开眼睛时,玉家的人已经将玉无伤接走了。躺在床上,她宿醉后脑子很疼,只记得李歌浑说自己要与他成亲了。
这么一个回想。她的脸皮子轻轻泛红。
可是这今日的时间慢慢流去,纪如寻觉得李歌很是奇怪。一整日都是心不在焉,似有坏事堵住心口一般,愁眉苦脸,公子哀戚。
躺在荒原上,纪如寻摇了摇身旁的李歌,“你今日,怎么感觉怪怪的?”
李歌回过头来,满眼期盼地问道:“你说一个女子是想当侯夫人,还是做寻常人家的小娘子?”
纪如寻想也不想便答道:“自然是侯夫人。”不说金银珠宝,起码吃香喝辣酒肉常驻饭桌。
李歌本是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暗淡了下去,他不死心,又问道:“如果这个寻常人长得很是俊美呢?”
“俊美也不能当饭吃啊!”纪如寻愈发觉得今日的李歌甚是怪异,她一琢磨,李歌这厮自恋高傲,还是顺着他的话劝慰几句。
纪如寻清了清嗓子,又说道:“若是像你这般俊美,还是能当饭吃的。”
李歌立马侧身望她,眼睛璀璨得如同星辰明珠,“为何?快与我说说?”
纪如寻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努力回想起话本上男子如何挣银两的方法,结结巴巴说道:“据说...那个...就是,男子也可卖笑。”
“纪如寻!你个负心人!”
“啊?”纪如寻只感觉今日莫名背了一口大锅,又黑又沉。
还未仔细问清李歌此话何意,他又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坐了起来。纪如寻只看见他红色的长袍沾上了点点草屑,墨发微扬很是好看。
“小阿寻,若是我只是个平民百姓,没有侯府什么都没有,你还愿意跟着我么?”少年的话很轻,却又像是很认真地询问。
李歌此生的挫败,就是过于自负,不曾想自己喜欢的女子竟然先一步喜欢上别人。此时他不敢看纪如寻的神色。
在这个小丫头面前,他总是被牵着走那一个。她喜,他就好,她神色变了还满是伤情,他就不敢再有任何逼迫。
他想起自己的那个父亲,次次将他推出去挡刀的父亲。他一点也不稀罕侯府世子之位,他有自己组建的势力。他只是担心,若是失了侯府,他要如何将小丫头风风光光娶回去。
纪如寻认真思考着李歌的问话,半响后说道:“我们就去将玉无伤接出来,我们带着他,他带着玉家少爷的身份牌,继续吃遍天下的挽风楼。”
李歌听后笑出了声,一手将纪如寻拉进怀中,“好方法。”
纪如寻想想说道:“李歌,话本上说女子最好不过成皇后。”
高仪淮的模样突然浮现在李歌脑中,他冷冰冰道:“哪个傻子穷书生乱写的。”
纪家来信,纪如寻快要及笄。催她快些回京都,李歌也随着一道回去。高仪淮纪铮云清匪大事已成,高仪淮准备着回京复命。
三人皆要回京都。
京都,想到那夜后还活着的豫王独子高临安,二皇子,纪如寻手心慢慢握紧。
第51章
才回到京都不久。
纪如寻就深感无聊至极, 李歌自从那日送她回府后,就再未曾见过。
纪家晚膳时,纪直言却未出现。纪如寻悄悄询问二姐,得知自家爹爹如今已经卷入党争。而爹爹所站的, 是四皇子高仪淮。
那“四皇子”三个字一处, 旁边的三哥就重重哼了口气。他答应了小妹,不会和爹言明那夜的事, 所以半个字未提起。
可是自己爹爹竟然要支持高仪淮, 他心中一肚子火。
纪如寻知道后,沉默了很久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京都里依旧繁华如盛, 车水马龙悠悠转转, 还是一副盛世模样。除了真正过日子的老百姓,谁都知道, 京都要变天了。
皇上的怪病愈发严重,甚至称自己夜里见着了冤魂恶鬼。日日夜夜都要灵福寺的大师围着宫殿念经,他才能安然几分。后宫一众妃嫔也为皇上抄写经文礼佛求安。
大皇子已经慢慢淡出百姓的视野, 唯一还会提起的,就是仙娥楼的新花魁未有醉琴那般艳丽动人。顺便着感慨一句,本以为佳人会成为大皇子的妃子。
二皇子也势力渐衰,大画舫转入深思集那夜,支持他的很多老臣都痛失爱子爱女,不少都卸甲归田,告老还乡。里面自然少不得五皇子的手脚,趁二皇子蒙难之际, 毫不留情拔除羽翼。
四皇子高仪淮则像是一张大雨后的新叶,愈发惹人新喜了。朝堂争辩,才学政务,尽数显出他的聪慧非凡,眼光高远。
京都的天越来越浑浊了。百姓的日子却依旧平静,靠着闲话打发时间。卫国公府的四小姐要及笄了,及笄了嫁不嫁得出去哟。
纪如寻倚在窗边,今日是她及笄的日子。回京要有小半月了,李歌一次没有出现过。
她若是以前,定会毫不在意地翻进他的院子里。可现在她没有,她是相信李歌的,只是她有些累了。
从前,主动和高仪淮说的每句话都是在消磨她的耐心,勇气,一点点转化为喜悦和羞涩。当一切崩塌时,她好像也失去了那些东西。她对李歌唯一一次勇敢,就是握住他的手,纪如寻看着窗外的天空。
目光不再清澈,里面全是女儿家的心事。
“小妹,来。今日你的及笄礼来的人可多了,姐姐必须要将你打扮得艳惊四座!”纪如玥拖走窗边的纪如寻,将她推到一堆等着为她装扮的大丫鬟中间。
小半个时辰后,纪如寻看着铜镜前的自己,眼神黯淡。纪铮晨推门而入,看见精心打扮娇俏的小妹,眼睛很亮。
纪铮晨突然想到自己要说的事,有些支吾地说:“观礼的人中,没有那人。”随后骂骂咧咧了几句,“那个负心汉!浪荡子。”
纪如寻却笑了出来。她想到在荒漠时,李歌突然说她负心人,她至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是谁喊了声“时辰到了”,一堆丫鬟便赶忙过来将纪如寻拥出门外,走向大厅。
路过院内时,金黄的落叶纷纷落下。纪如寻一身红衣,梳着服帖极好望仙髻,有一两片落叶落在了头上。
纪如寻轻轻将它拿下,不知云月山上,秋景是否还是那般幽静绝美。纪如寻心中有了些难过,自己及笄后,二姐也要嫁与沈佩夏了。便再无人如此花心思地为她装扮,李歌却看不到。
进入大厅,纪如寻就看见了娘亲旁边雍容华贵的妇人。娘亲特意请了长公主为她当宿宾。听说这是个一生都很是和美的女人,幼时养在当时的皇后宫中,及笄就嫁给了当年的少年俏状元,一直到如今长公主三十有四,育有两儿一女,与她驸马都是恩爱非常。
莲步轻挪,纪如寻慢慢走出大厅帘后。俏丽精致的脸上,却带了双通透的茶色眸子。她的背挺得很直,不像从前那般低头垂眼。
众人有些诧异,这个四小姐好似是出去游玩了一番回来后,就不同了。说不上哪里不同,脸还是随了国公夫人,秀美无暇。
只是气度不一样了,京都中的很多妇人其实从未仔细看过纪如寻,她们毒辣的眼光只不过一扫,就知道这个女娃气韵差。可是如今,不过是挺直了背,眼神带了几分从容,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是个好孩子,日后定会一生无忧。”长公主的声音很是温柔,带着长辈的慈爱。她的眼角带了些细纹,拿出一只上好的初月白玉簪子,轻轻地推进纪如寻的发髻里。
纪如寻微微屈膝,整个及笄礼毫无差错。
起身时,纪如寻一眼看见了站在一旁的高仪淮和高仪乐。高仪乐的神情依旧是带着嫌弃,想来他是被端妃逼来的。
说来,她已经好几日没见着高仪淮了。在边城时,她对着高仪淮总是说不出好话来,在这几日的等待里,纪如寻渐渐明白自己很喜欢李歌了,不同于对高仪淮的喜爱仰慕。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和他在一起。
纪如寻悄悄对着高仪淮笑了一下,不掺杂任何爱恋,也没有恨意。
高仪淮看着她起身,头上的簪子弧度优美润泽光亮。高仪乐凑过脑袋,“四哥,这傻子今天及笄还对你笑,肯定对你有些什么想法,你要当心,不要为了纪国公的点点恩惠就娶了她。”
高仪淮侧头,含着些冷意地对高仪乐说道:“我同你讲过几次了,不要唤寻儿傻子。”
高仪乐虽是不满,却从不反驳自己四哥的话。他只能嘟囔着嘴,闷闷说道:“四哥你变了,你和五哥从那夜回来,都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高仪淮没有理会,他看着纪如寻站在大厅里。一身红衣,眼神对于四周来宾的打量毫不在意,这个模样像极了某人。
及笄礼慢慢散了。
纪如寻一袭红衣坐在院中,院内的小丫鬟又在悄悄密聊着什么。纪如寻竖起耳朵听着。
“过几日是皇上的生辰,据说大夏要来一位魏家的世子爷。”
“魏家?不是听说来一位公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