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这两年若是高仪乐有所异动,她必当身败名裂,还有连累高仪淮。过几年待她去了,只留高仪淮,高仪淮也会留个勾结他国魔教的名声。
她该如何是好?
纪如寻李歌正与玉无伤一道喝酒,三人关系很好。喝酒倒也喝得欢畅,玉无伤趴在酒桌上,不知再想些什么。
“阿寻,我大哥又催我回墓谷了。”
纪如寻皱起眉头,“回墓谷挺好的,你都在大商京都待一两个月了,难道没玩够?”
玉无伤哼哼两声,“我哪里在玩,李歌交与我一些江湖势力,令我保护纪家。我玉家在大商的势力现在都由我来管着。”
“好威风啊!”纪如寻有些诧异,这小子一月不见。竟然成长这么多!
“那当然!武功比我高多少倍的都要听我话!”纪如寻的星星眼,玉无伤很是受用。
李歌揽过纪如寻肩膀,“威风?有你夫君威风么?”
纪如寻立马狗腿子道:“自然是夫君最威风!”
李歌眯着一双桃花眼,边喝酒边笑嘻嘻问道:“何时最威风啊?”
纪如寻思索了半响,她见着李歌面容慢慢失去笑意,趴在他耳边道:“床上!”
李歌哈哈大笑,忙给纪如寻多夹了几块排骨,“多吃些,今晚再让你享享为夫的威风。”他家娘子夸他活儿好,比什么都欢喜。
玉无伤见了这二人蜜意调情,不由得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想当年,阿寻还是个傻乎乎的小姑娘,他曾为友神伤阿寻怎么嫁得出去哦。
没想到,转眼就嫁给李歌大半年了。
纪如寻看着李歌的笑意,有些后悔刚刚的大胆。她脸红彤彤的,悄悄掐了一下李歌腰间的肉,“别乱说话了,无伤在这儿呢。”
李歌顺势扣住纪如寻的手,放在手中轻轻揉着,他心神微漾,已经不打算再喝酒了。起身说道:“春深夜寒,还是回府歇息得好。”
玉无伤为李歌的无耻而羞愧,“你,你也太不要脸!说的不醉不归怎么就要走了?”
李歌摇晃着脑袋,“我在你口中,何时要脸过?”脸面和娇妻比起来,傻子都知道娇妻重要。
说完,便拉着纪如寻离去。玉无伤不喜欢一人喝酒,因为他怕醉了发酒疯没人管,也只得回他近日在京都买的宅院。
繁星愈多,有了夏日的意味。
京都南城门外,守城的士兵今日累了一天。高仪乐出京都南下,已经有了半日了,时间慢悠悠过去,竟是入夜了。
守城的士兵打了个呵欠,一小队人刚要关城门时。利刃银光闪过他们的脖颈,瞬间他们就倒了下去。
十几个黑衣人,换上了守城士兵的衣甲,慢慢摸上城墙。
南下水乡富庶之地的路上,过了三十里路。两马车可容下的官道上,已久路两旁的树林间,躺了几十具尸体。
一个受伤的男子正在黑夜里拼命奔跑,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胸膛。
仔细看去,拉开弓弦之人是一个英气不凡的少年。他身边的侍卫接过少年的弓箭,惊叹道:“殿下的武功愈发精进了。”
高仪乐眼神冷冷,“是四哥派来了一群窝囊废。”
一个男子站了出来,繁星下勉强看得见他是书生打扮,“晋王手中有西山骁骑营,我已派高手将晋王府围住。城门处也派人去开城门,任谁都想不到,离京半日的殿下会杀回去。”
防住了骁骑营。只要用最短的时间杀了高仪淮,帝位就稳了。他们都是以前宋家的手下,有的曾经还效忠晋王。
可晋王,废了。自然要再抬一个人出来。羽林卫有半数人由他们手下的武将指挥,加上这一干文官的府兵和宋家零落的势力。如此打得高仪淮没有防备,措手不及,必胜。
高仪乐看见地上的尸体,是高仪淮派的人一路跟踪他们南下。虽是恶战了番,但他们的人就在京都城中,只有他们回到城中发了信号,城中的人就能立马听之号令。
高仪乐一干人在树林中杀掉高仪淮派来的人,城外,这不过高仪乐府中五百府兵跟随,跟刚刚高仪淮的人交手后,还有四百多。他们正要向城门跑去。
夜里动手,加之之前高仪乐安然离京。想必高仪淮已经放松了警惕。
夜里,这几百人的头顶上一道黑影闪过,无声无响。
黑影穿过树林,一刻后才停下。对着一个男子道:“公子,高仪乐杀了一干跟踪他们的人,正要往城中去。”他还有些兴奋,“这小子人不大,竟然想造反。一路上也很谨慎,得亏我们个个都是江湖高手,他们没发现我们。现在又要怎么做?”
男子的声音很坚定,“不能让他们进城。”不能让高仪乐他们造反,不然小镜子的身份就要公之天下。
大商皇宫里。
陆非镜整整一日没有用饭,她呆呆地望着窗外。
手中拿的是大宫女昨夜里出宫送信,得的回信。只有四个字,
诺,必杀之。
第92章 (结局)
夜里凉风很好, 纪如寻躺在床上却有些烦闷。李歌这一日都在他书房里思考着什么,都不来陪陪她,她心中想着,莫昨日拒了他, 就生闷气了...
毕竟之前, 他过于生猛了。
她跳下床,这着了一件里衣。披着粉白色些许暗花花纹的外袍, 悄悄去了李歌书房。暗风见夫人对他做个不要出声的手势, 点点头。
纪如寻轻轻推开门,就听见一句轻语, “娘子找我?”李歌明白, 每次不禀报就想悄悄进来的人只有阿寻了。每次阿寻待在他书房,都会从正人君子转变成一个重欲之人, 李歌虽磨练得脸皮厚,但每次事毕想想自己什么也没做成,活像个色|欲熏心之人, 也觉得不大好意思。
纪如寻点点头,她进来后关好门。杏眼直直盯着他,道:“该歇息了,你都在书房一日了。”
李歌看着越发褪去稚嫩,懂得对夫君关怀的阿寻,对着她招招手,“过来。”
纪如寻很听话地走过去,李歌将她一拉, 就环住了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李歌环着她,轻声说道:“我在等消息。”今日高仪乐离京,他总觉得不安稳。可手中除了些江湖势力,他都悉数交与了高仪淮,事情无法掌控在手中。他有些意乱。
“还要等多久?”纪如寻小声问道。
李歌眼角全是温和的笑意,他一直都很会掩饰。但是欲念和身子十分诚实,“罢了,不等了。”说完,他目光对上纪如寻水涟涟的红唇儿。很想尝一尝呢。
突然,门外有人叩响了房门。纪如寻赶忙从李歌身上跳起,李歌很是不悦,三个时辰都没信儿,居然就在焰火噼里啪啦响的时候来了。
“进。”心中不满,但李歌说话什么的还算平和。
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男子行礼说道:“世子爷,午雨递了消息,高仪乐反了。”
李歌眉头紧锁,“未曾派午雨他们跟踪消息,他怎么传消息过来了?”他等的,是宫中的消息。高仪淮已经派人跟踪,他若出手便会引来高仪淮的猜忌。
年轻男子有些诧异,他抬头说道:“玉公子说是世子给的书信,他带着玉家的几十个手下和午雨他们跟着高仪乐出城去了。像是皇上派去的人已经被高仪乐杀光了。”
李歌与纪如寻皆大惊。玉无伤?怎么会骗那些江湖好汉去跟踪高仪乐出城了,他想做什么?
李歌猛地站起,“顾不得那么多了,暗风去通知皇上!派人去晋王府上看看。”高仪乐是晋王亲弟弟,若是这种时刻帮着高仪乐,是有可能的。
纪如寻愣了愣,她摸出怀中高仪殊曾给她的一枚玉扳指。这是高仪殊残疾后,心灰意冷离开京都时,给她的。如今她却要拿出来对付高仪殊的亲弟弟了。
“这扳指,拿给骁骑营的统领就可以领来兵马了。”纪如寻将扳指递给李歌。她回身去房屋里拿剑,她得去将玉无伤给抓回来。
李歌接过扳指,交给了手下,也说是直接给皇上。让轻功好的人去西山骁骑营,比体弱的太监传旨快多了。
李歌与纪如寻二人带着逸川侯府的精英侍卫,就往南城门赶去。
纪如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玉无伤那混小子一定要藏好了,千万不要一根筋上去和高仪乐手下拼。据她所知,可以跟着高仪乐调动的,不过百来号人,虽是江湖中人,但高仪乐手下都是宋家以前留下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
树林间,月光稀稀落落。
一干人等都分开找人,越往林中走。纪如寻的心就越往下坠几分,树林间全是尸体,除去高仪乐手下穿的是盔甲,其余的都是黑衣。
她放眼望去,就属黑衣的尸体最多。她们没有走城门口的路,这样太慢。都是轻功飞上城墙,直直往这处赶来的。
纪如寻努力地在林中尸体间翻找,太黑她要仔细看才看得清。也不敢大声呼喊,这时她看见一具尸体。穿着月白色的袍子,纪如寻赶忙过去,她翻过尸体一看,竟是高仪乐!
高仪乐长相肖母,和他哥哥高仪殊一样。
少年的凤眼一直睁着,像是死不瞑目。他的胸口处,被人刺了三剑。纪如寻有些颤抖地,一下就用手撕开高仪乐的衣服。
剑身轻薄,伤口很利,直直刺入。三剑的伤口或钝,或利。刺剑的人,剑法不精。
纪如寻一下便想到了玉无伤。那混小子虽是玉家出身,武功剑法都不咋地。玉无伤在高仪乐的侍卫保护下,杀了他,自己又能如何自保。念及此处纪如寻鼻头极酸,眼泪夺眶而出。
纪如寻有些呜咽着嗓子,低低喊着:“玉无伤,你个混小子去哪儿了!”她就在高仪乐的尸体周围,边喊边转,声音从呜咽变成嚎啕大哭。
突然,她的脚踝被一人拉住。纪如寻猛地蹲下身,一个黑衣人装扮的人对着她,轻轻咧开嘴。露出了嘴里的鲜血,和洁白的牙齿。
“阿寻,我...我在这儿...”
纪如寻见了玉无伤,眼泪更是流得极快。大颗大颗地滚落,玉无伤的脸上,有三、四道长长的疤痕。血肉模糊,红肉翻出,怪不得,怪不得她在这边转时看面容完全没找着他。
玉无伤躺在一堆尸体间,纪如寻想扶起他。发现手一覆上去,全是鲜血。纪如寻想了想,擦开泪,弯身将玉无伤抱了起来。
他身上的血不知是他的,还是旁人的。穿着黑衣,黑夜中也看不清伤口。玉无伤十分虚弱,他轻声道:“阿寻,你背我吧,不要抱。我是个男子汉。”
纪如寻点点头,将玉无伤放下,撑着他在一棵树下,勉强半跪着。纪如寻蹲下身,玉无伤就趴在了纪如寻的背上。她现在只得将他背回府中医治。
玉无伤在纪如寻背上,微微地喘着气。他全身已经无力了,趴在纪如寻背上就要往下掉。纪如寻只得将身体尽可能弯下来。让玉无伤稍微能平坦些。
想着玉无伤的脸,纪如寻背着背着就又忍不住,悄悄哽咽起来。
“阿寻,我...是不是很丑...我记得,有几剑...划过了脸。”玉无伤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纪如寻稍微用力抖两下,就要散了样。
“不丑,可俊了。”纪如寻张口哈了哈气,让喉咙顺畅些,才说道,“所以我每次都捡你回去。”
玉无伤听此,狰狞的脸上,勾起嘴角。“阿寻,你帮我...给陆非镜带...一...句话。”
纪如寻忙回道:“什么话,你自己去说不成么?”她很怕玉无伤在说些临死前的话。
“不成,我怕...怕吓着她。说,我做到了答应她的事。她也...也不要忘了她答应的事。”玉无伤的话语断断续续。像是要消了般。
纪如寻心中明白很多事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鲜红的血迹从她的背后慢慢侵染过来,开在皎白的月光下。
“老子真是欠你的么!记得这事后要请我喝酒!”
玉无伤快闭上的眼睛,像是被这一阵吼声,震醒。他只能动动眼珠了,他像是撇到了天上的月,声音这次轻得像是树叶哗啦就能吞灭的风,“你才是月亮,因为...是我唯一的朋友。”说完这话时,他嘴角还有笑意。
纪如寻泣不成声,她十分熟悉死人的感觉。
纪如寻近乎疯狂的抖着背上的人,“你话都没说清楚!什么月亮太阳的,再多说几句!”
背上的人,没有应答。
李歌在找寻人时,听到一阵嘶吼。他急忙跑来,看到纪如寻小脸上全是泪水,背后背着一人,那人的手耷拉下来,没有力气搭在纪如寻的肩头。
凄冷月光下,幽暗树林里。纪如寻背着一个没有气息的少年,摇摇晃晃,一步步向前走去。
纪如寻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抬起头。看见面前的李歌,像是受不住重了般,跪了下去,倒在地上。
晨光再次照耀大地,一束光倾泻过纪如寻苍白的脸上。
昨夜里,城中很安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高仪乐叛乱,被诛杀在城外树林中,过了子时,藏在城中各处的叛军想要撤兵时,被西山骁骑营拿下。
朝政例行,对高仪乐造反一事,高仪淮大怒,但留有一丝兄弟情,还算将其厚葬。高仪殊已经勉强能自己走去上朝,他立在下首,低头不语。旁的大臣都猜不透晋王何感。
玉无伤的尸体,第二日就送去了墓谷玉家。李歌知道,天气慢慢转得炎热了,再不送去,会腐烂。
纪如寻和李歌出发的那日,天降骤雨。纪如寻坐在马车里,去年夏日,她捡到玉无伤时,也是坐在马车里,玉无伤撞上了她的马车,倒在滂沱大雨中。
李歌在身旁,慢慢将纪如寻拉拢在怀中。纪如寻手中拿着一块小铜牌子,这是玉无伤曾给她的,让她能随意吃猪蹄。
纪如寻看着铜牌子,抬头对李歌道:“夫君,我们去江湖上游历看看可好?”玉无伤最想做的事,便是出墓谷,行走江湖当一个大侠。
“好。”李歌答道。
白事办的很简单。玉无伤没有闯出片天地,白事来的不过是玉家的亲戚,除此之外就是李歌夫妻二人。
玉无伤的爹一夜间像是老了二十多岁。他常常摇着头道,“他长得像他娘,我常把他当个姑娘养,虽是后来习武有了男子气概。但他臭美了,说自己俊。”他说完,就作画,三日内他画了十来张玉无伤画像,画得极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