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摆了摆手，“现在没有问题了。这位王少卿中的乃是手心蛊，这种蛊，母蛊养在人手心里，在他同你握手，或者是别的身体接触之时，子蛊就会进入到你的身体之中了。”
“这种红色的丝线状的蛊，没有旁的用处，只是为了把人变成香喷喷的零嘴儿罢了。”
“传闻这是湘西秘法，要养出最毒的蛇王，得在一个人的头部，四肢，身体上各养一条红线蛊虫，九日之后，蛊虫成熟，会布满整个身躯。然后将这人扔进蛇窟之中給蛇王吃，便能大功告成。”
“不过我看到的也只是残篇记录，不知真假。”
他说着，看了崔九一眼，“走了，崔中丞记得欠某一次，要还的。”
贺知春一把拦住了他，“确定这种蛇乃产于永州之野？这种密法乃是湘西毒蛊之术？”
青玄点了点头，“起源于那一块儿，但是不是有旁的人学了去，也不好说，现在某要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众人才瞧见了屋子里触目惊心的一幕。
在那屋子里的床榻之上，画着一个人形尸体，现在只有空空的四肢，还差一个头和身体，旁边放着一个针线包，显然是打算杀够了人，然后将她们的肢体缝在一起，成为一个完整的“新人”。
陈阿大和姚娘子简直是丧心病狂！
虽都没有动，这次吐的不是王闻林，是金吾卫的那些少年郎们，简直胆汁儿都要吐出来了。
张仵作早已经闻讯而来，拿起右腿包好了，在那白布之上，刷刷的写了小黄莺三个字。
金吾卫其中有几个人，一见又忍不住去吐了。
张仵作翻了个白眼儿，“一看你们几个，就是心术不正之人，经常去平康坊浪吧？真好啊，某也想去，可是还没有靠近她们一丈以内呢，就被老鸨給赶了出来，说某身上有异味儿……”
“你们几个，就是说你们呢！帮某把这腿抱到大理寺去吧，外头还有两个呢，拿不下啊！”
那几个吐得欲死欲死的赶忙拔腿就跑，“我们去抬院子里的两个。”
张仵作见状哈哈大笑起来，“小崽子们，遛得还挺快。”
第250章 躲在暗处的蛇
众人回了大理寺，蜜瓜已经冰镇好了，墨竹切成了一片一片的，端了上来。
孙弗，王叹之还有颜惟清听闻凶手已经死了，都过来听案情。
贺知春索性让墨竹去一趟知味记，再多取一些吃食来。
王闻林手上还缠着布，“十五，你给孙大夫说一遍这案子是咋回事。一会儿这卷宗你来写。”
贺知春点了点头。
那个妇人已经验明了正身，正是姚娘子，她因为常年与毒物为伍，容姿衰老，因此对外与陈阿大以母子相称。
“凶手姚娘子，乃是红线阁颇有名气的绣娘，经常给公孙盈，小黄莺，红袖送衣衫，芳娘出嫁时的嫁妆，也是在红线阁备的。她先是悄悄的使用手心蛊，分别在四个死者的四肢处放入蛊虫。”
“然后借着四名死者的信任，将其一一拐走。四人皆是自行离开，因此现场都无打斗痕迹。然后她的丈夫陈阿大埋伏在暗处，将人杀死，砍下蛊虫已经成熟的那条肢体。”
“他们的目的，应当是养蛊。生辰在端午节，命很毒；死之前穿上红衣的女子，容易有煞气；每隔九日杀一人，是为了等蛊虫成熟，等杀满六人之后，地窖里的毒蛇也已经决出了蛇王。将尸体投喂进去，为了养出最毒的蛇。”
“至于他们养蛇的目的是什么？公孙盈和红袖的尸体到哪里去了，因为二人已经死了，已经无从得知了。”
孙弗点了点头，贺知春说得清楚明白。
他在大理寺不是一日两日了，很多案子到最后，凶手都已经死了，只能草草的结案了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十五好好的写卷宗，要一式三份，给刑部和御史台也送一份。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结案了，不会再有新的受害者出现了，所以大家不要无精打采的，应当庆贺一下。”
孙弗说着，王叹之突然哎呀了一声，“某发现自从十五来了之后，咱们大理寺破案都不需三日啊！简直神了！”
贺知春挺了挺胸膛，小娘子我更神奇的本事你还没有见过呢！神棍！
孙弗哈哈一笑，“但是十五来了之后，咱们大理寺的案子一下子多了啊，以前十天半个月才有一桩案子，这才多久就来了两个了。”
贺知春有点窘，这也怪我？难不成我还有什么吸引凶案的命？
众人正说着，就看到张仵作一身臭哄哄的跑了进来，说道：“这两人死因没有什么异常，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在他们的左胸之上，都有一个蛇纹的印记。”
他说着，将一张纸片放在了桌子上，贺知春只一眼，就瞧出来了正是同那弩箭上一模一样。
孙弗的笑脸一僵，“今日大家都累了，先回去歇着吧。尤其是王少卿同张仵作，这么热的天，昨夜里也没有沐浴更衣，简直都要发臭了。”
贺知春同崔九对视了一眼，一道儿出了大理寺，去了西市知味记里，贺知礼一直给她留着的雅间里。
贺知春给崔九倒了一盏君山银针，两人各自抿了一口，都神情凝重起来。
“这个乌头蛇印记，应该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某一个势力。现在已经知晓的是，里头有能够隐藏在宫中的武艺高强之辈，还有这种邪性的巫蛊术士。上杀天子，下杀妇孺。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不得而知。”
贺知春点了点头。
“至少，目前来看，他想插手夺嫡朝堂之事。陈阿大同姚娘子应该只是外围人员，他们之所以自杀，应该是不想说出背后的那个人。为了势力能够毫不犹豫的舍弃自己的性命，这种忠诚度，非同一般。”
两人都同时的叹了口气，然后又因为这种默契，相视而笑。
“这简直就像是躲在暗处的蛇，时不时的出来咬人一口，又缩了回去，让人摸不着头脑。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当真是麻烦大了。”
贺知春又喝了一口茶，“如此咱们只能回到原点了。乌头蛇最早出现，是在圣人的妾氏柳氏那儿，那蛇咬死了她同圣人的庶出长子。从明面上看，我阿娘是最有嫌疑的人。但是阮麽麽说，我阿娘并未出手。”
“我已经让阮麽麽在宫中悄然的寻当年在潜邸的老人了，当初柳氏进府之时，还从河东柳氏带了不少陪房过来。若是能够找到他们，说不定能弄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崔九伸出手指来，轻轻的拂开了贺知春紧皱的眉头，“皱着眉头，丑死了！还有，日后你不需拿脚踢某……”
贺知春一愣，哈哈大笑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那可不好说了，今儿个明明就很有效啊！”
崔九一个寒颤，“还有那把匕首，也扔了，某送你一把更好的。”
谁知道阿俏当时捅到了什么地方，陈阿大的惨叫声还在他耳旁响起呢！
贺知春也对那匕首有些膈应，但是到底是崔九的旧物，扔掉还是不好的。
“我们相信阮麽麽，但是旁人不信，若这乌头蛇的主人，是为了当年的柳氏来报仇的呢？是不是就说得通了？”
崔九皱了皱眉，“这应该只是原因之一。一个处心积虑的势力，不可能只是为了报仇这么简单。”
……
而在长安城的一处宅院里，王闻林正皱着眉头泡在浴桶之中。
“郎君，水凉了，可要再添加一些热水？”她的妻子秦氏站在门外，细声细气的问道。
王闻林哗啦一下站起身来，“不用了，某这就起身了。你去准备晚食吧。某想吃蛇羹。”
秦氏笑了笑，“郎君怎么突然想吃这个了，我这就让人去准备。我阿爹让我跟你说一声，若是圣人让人去治水，你可千万不要冒头。”
王闻林嗯了一声，“某是大理寺的，对于治水一窍不通，去那做什么。”
他说着，抓起了一旁挂着的中衣，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在他的左胸口上，赫然纹着一条黑色的蛇。
王闻林低下头去，摸了摸那印记，过了许久才喃喃地说道：“黑蛇也已经堕落了啊！”
然后拿起了一把匕首，在烛火之上烫了烫，然后对着那黑蛇的印记，使劲的划拉了下去。
第251章 册子
王闻林疼得闷哼一声，下手却是毫不手软，直到将那黑蛇划到人看不清原来的样子时，这才罢了手。
将那匕首往桌案上一扔。
因为匕首烧到发烫了，灼烧带有止血的效果，伤口流血并不多。
王闻林若无其事的抹上了金创药，然后用白布将伤口微微的包扎了一下。然后才拿起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进自己的书房之中，走到书架之前，抽出了一本大庆律，只听得咔哒一声，那书架中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暗阁。
王闻林净手焚香，一言不发盯着那暗阁里放着的一本小册子。
这次的案子，其实有一个很怪异的地方，姚娘子是绣娘，想要诱骗小黄莺出来，简直太容易不过了。
为什么她要先给小黄莺送红衣裳，然后留字条约她去花枝桥相见，让大理寺的人介入进来？
直接悄无声息的将她杀掉不好么？就像是杀掉之前的三个人一样！
当时他因为有了线索惊喜不已，没有想那么多，现在一想，莫不是姚娘子同陈阿大膨胀了，抑制不住的想要在他面前得意一把。
但是二人在民居中忍气吞声数十载，不像是喜欢引人注意的人。
那么他们就是故意的，故意暴露出来，想让谁看到？
之前李十五说的弩箭上的黑蛇印记也是如此。
还是说，他想多了。
那夫妻二人，只是想通过这件事将天宝公主给引诱出来作为下一个攻击目标，却没有想到天宝断案如此神速，一下子打了他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王闻林想着，伸出去手，拿出了那本小册子。这小册子已经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书封之上光秃秃的，一个字都没有写。
他虽然说是出身太原王氏，但是与嫡枝的王叹之不同，他家乃是分家旁枝。
父亲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明府，家境也就比那寒门子弟略微好了那么一些。那一年家中剧变，他不过还是一个小小的少年。
不过是短短的一个月，他便尝尽了人世间的冷暖，从此孑然一身。
他怨恨着这个所谓的开明盛世，眼前已经看不到任何的光明，是黑蛇找到了他，化解了他心中的戾气，帮助他洗刷了冤屈。
后来他才被王叹之的父亲接了回去。
这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了。
正在这个时候，书房外传来秦氏的声音，“郎君，晚食已经准备好了。”
王闻林快速的将小册子放了回去，将书房恢复了原样。
“知了，这就来。”
……
贺知春同崔九对王闻林的举动全然不知。
二人正喝着茶，就见贺知礼一脸喜色的冲了进来，“阿俏，阿俏，长姐明日要到长安城了。正好明日入伏休沐，你明日回贺家吧。”
贺知春也是大喜过望，“正好我想阿爹了呢！”
贺知礼闻言啧啧了两声，“你都是定了亲的人了，还动不动想爹爹，羞不羞啊！”
贺知春白了他一眼，“想阿爹怎么了，我就是头发白了牙齿掉了，也还想阿爹。对了，高家有回应了么？阿爹准备什么时候去提亲呢？”
贺知礼一愣，“提亲？给谁提亲？”
“你不知道？阿爹给你瞧中了高糯！咳咳……”贺知春一口茶呛住了，拼命的咳嗽了起来。
贺余都叫她去试探高糯了，结果二哥压根儿不知道？简直无言以对！
阿爹也不怕闹出一对怨偶来！
贺知礼睁大了眼睛，贺知春却觉得眼前一黑，崔九的手已经捂在了她的脸上。
“崔九你这是作甚？”
崔九撇了撇嘴，“二哥，你已经长得够好看，还把眼睛睁那么大！阿俏见惯了你模样，再瞧某，不是索然无味了么？不厚道啊你！”
贺知春噗呲一下笑出声来，“谁说眼睛大就好看了？你眼睛会放杀气，二哥可不会。”
崔九顿时被顺毛了，放下手来，给贺知春切羊羹。
贺知礼无语的看着崔九，这御史台管天管地，还管人睁眼睛？
“阿爹真给某瞧中了高糯？那某就放心了，日后你出嫁了，咱们家也算是有一个彪悍的女眷了。阿爹这些日子因为水患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的，再过三日，便要启程去荆州了。”
崔九一愣，“已经定了下了么？昨日早朝还争论不休的。”
今日他同阿俏办案去了，早朝告了假，倒是还不知晓这事。
贺知礼摇了摇头，“具体的某也不清楚，反正阿爹说他已经确定要去的。”
崔九这下子坐不住了，“赈灾之事，其中的弯弯道道许多，阿爹性子耿直，别中了诡计了。某去趟御史台，看看谁去监察。”
但凡这种大动作，都少不了御史的身影。
赈灾银钱数目巨大容易贪腐，而且一不小心就暴露出地方上存在的问题，氏族霸据一方，并非你是长安城来的大官，别人就听令行事了。
万一倒了大堤，那可就麻烦大了，一不小心就成了背锅侠。
因此一举一动，需要御史监察。
贺知春想着，也跟着着急起来。
崔九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心吧，若是确定阿爹要去，那某就自请同去，若是不行，也会举荐信得过的御史去的。此事宜早不宜迟，带哪些人去也是有讲究的，别让人插了不干不净的人过来。”
崔九心中暗骂，他娘的，这群龟孙子，趁着老子不在，就搞风搞雨啊！
他一说完，忙不迭的就走了。
贺知礼看了贺知春一眼，“有这么严重么？某还想着也跟着阿爹去呢，南地咱们家势力大，某去了还能帮上阿爹不少忙！荆州岳州一衣带水的，咱们阿爷还是从荆州逃难而来的，总不能看着老乡们遭了灾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