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样的事?贺知春觉得自己大约小看了修仙入魔的卢县令,说不定人家真能飞升,你看连天眼都有。
“当然了,天眼不天眼的,只有他自己个知晓。但是他的确是有这项本事,圣人一直对外瞒着,是以长安城中,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老奴也是跟在皇后身边,听到了一耳。”
贺知春若有所思,她来长安城不久,不知晓很正常,但是晋王是皇后嫡子,皇后过了之后,又与圣人同吃同住,肯定是知晓邓康王的本事。
这煤玉矿,八成是他请了邓康王去看的。
“明明是我的师父呀,怎么帮倒忙呢?”贺知春有些气呼呼的。
崔九此时也吃完了一碗甜汤,笑道:“邓康王是你师父,也是晋王的叔父啊,怎么就不能帮他了。你若是求他去看,说不定他也会去的。”
贺知春摇了摇头,“我才不看呢,不要拾人牙慧!”
崔九暗自好笑,贺知春虽然同晋王不对付,但是两兄妹性子其实还有点儿像,都傲娇得很。
等阮嬷嬷出门之后,崔九想了想,还是小声说道。
“还记得咱们以前说过的乌蛇么?他总是在平衡着你们兄妹之间的势力,让你们斗个势均力敌,此番你同魏王联手,又恰好有阿秀出现,占尽先机,远远的将晋王抛在了脑后。但是立马,他就发现了矿藏,追回了一大步。”
贺知春心中一紧,不是不可能。
这的确很像是乌蛇的作风,若是她轻而易举的赢了,势必在圣人面前大大加分。若是圣人心中确定要立她为皇太女,那么她就有了正统加身,要成功当皇帝就容易多了。
“你觉得邓康王是乌蛇的人?”
崔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能人异士有很多,不一定就是邓康王帮了晋王。而且我们也只是猜测而已,说不定只是一个巧合。”
崔九说着,从笔架上拿起一指笔写下了几个人的名字。
贺知春伸出头去一看,那第一个就写的是秦阁老,第二个便是崔斗,第三个是柳九道,他是河东柳氏的族老,虽然没有入内阁,但却在国子监颇有威名,桃林满天下,第四个是圣人的老叔父,他因为以前是支持圣人夺取大位的,因此在宗亲之中很是说得上话儿,第五个是王叹之的父亲王珣,他现在是太原王氏的族长。
“这是在柳云佩出生的前十个月,恰好在河东的那些人么?”
崔九点了点头,“还活着的那些,死掉了的,还没有查齐整。某问曾祖去那里作甚,他也不说,甚是可疑。”
贺知春被他的奇思异想逗乐了,“难不成你还以为师祖是乌蛇不成?不是传说曾祖被曾祖母管得紧得很么?他怎么会那样做。”
崔九也觉得不可能是崔斗,便沾了沾墨,将崔斗划掉了。
“首先,能够生出柳云佩的人,至少是咱们祖父辈的人物了。其实房阁老那会儿也在河东,但是他的年纪不对。”
“咱们已经知晓,王闻林是黑蛇的人,而且受过恩惠。那么秦阁老同王珣就十分可疑了。”
崔九说着,在这二人后头点了一个墨点儿。
秦阁老是王闻林的岳父加恩师,王珣是王闻林的伯父,而且都是位高权重之人。
贺知春想着,也抬起了笔,在柳九道的名字后面加了个点儿,“想要在河东柳氏的家中,同柳云佩的母亲私会,并非容易的事情。柳九道本身就是柳家人,行事便利。”
而且,她知晓日后河东柳氏可是要闹出谋反案的,说不定就是柳九道在为女儿柳云佩报仇呢?
至于那位老王叔,贺知春觉得可能性比较小,若柳云佩是老王叔的女儿,他怎么着也应该拦着她进圣人府邸啊!因为若是那样的话,他们岂不是堂兄妹开亲……实在是不太可能。
而且柳云佩是在圣人当皇帝之前死的,若老王叔是乌蛇,他为何要支持圣人上位呢?
……
但是都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崔九拿起这张纸,点了火折子,将它烧掉了。
烧了之后不放心,又拿着棍子将那灰全部搅散了。
正在这个时候,贺知礼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阿俏阿俏,你听说了么?大嫂的山挖出了煤玉石来了。”
什么叫大嫂的山?贺知春有些肝颤儿。
第314章 知诗出事
“二哥,你说的该不是长郡县,晋王今日发现的那个吧?”
贺知礼点了点头,“不是那个,还有哪个?你当煤石矿是路边的胡饼呢,一抓一大把!”
贺知春叉着腰,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怎么办,我要笑死了。”
贺知礼摸了摸贺知春的脑袋,“小心下巴笑掉了,接不回去,吃不了东西了。”
贺知春的笑声戛然而止,她小时候就特别喜欢笑,贺知礼经常这样说她,吓得她每次笑的时候,都用手端着下巴……
等到长大了,知晓这厮是骗人的了,却也一听到这句话,便不自觉的忍住了。
“你们在屋子里做什么呢?怎么一股子烟火味儿?”贺知礼说着,拿出折扇摇了摇。
崔九同贺知春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
所以他们两个在那里想了一大堆的阴谋论,甚至都怀疑邓康王氏黑蛇的人了,搞了半天,这片山地竟然是颜昭玲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贺知礼看出了二人的疑惑:“是大嫂嫁妆里的山头,说是她年幼之时,颜侍郎就买下来了,专门给她种果子吃的,后来她吃柿饼吃伤了,便没有让庄头继续送过来了,让他们自行处置便是。久而久之,竟然忘记了这事儿。”
简直是不知晓说什么好,颜昭玲的贪嘴儿,这次大约要响彻长安了。
她是颜侍郎的老来女,肯定是宠爱到不行,像这种小山包,同卢县令那种大山还不同,也就能种点果子,基本上值不了几个钱,是以长安城中有不少小娘子出嫁的时候,都买一些山头或者田地之类的,比铺子便宜多了,放在嫁妆里,好歹也是地契,看起来好看一些。
“大嫂让某过来问你,这事儿要怎么办?让不让晋王挖呢?”
贺知春哈哈大笑,“让他挖呀,咱们派人盯着,他找人雕刻了,卖了咱们要得大头!”
这事儿已经被圣人知晓了,颜昭玲不好不让晋王挖,不然得罪了他是小,让颜家的族人们受到了打击报复,那就不好了。
反正他们也是要找人挖的,何不省心一点呢?
她几乎可以想象,晋王原本打算通过卖煤雕赚大钱,或者是自己出高价卖下换钱进长郡,这下子全部要为颜昭玲做嫁衣了,估计要在家中气得瑟瑟发抖!
贺知礼点了点头,“那某知晓了,有某去谈,保证拿个好价钱来。让晋王给咱们做长工,这事儿想想都解气啊!”
贺知春又想哈哈哈了。
晋王坐在家中,的确是呆若木鸡。
房公让他先将这山头买到手了,再演这么一出戏,他没有听。
因为他担心山头的主人将山低价卖掉了,才发现有矿石,会闹起来,这样污了他的名声,给人一种爱贪便宜的印象。
他可是王爷啊,谁人不卖他颜面?而且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根本就不会有高门大户的勋贵来买荒山!
他根本就不担心到时候谈不拢。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等他去衙门里一查,发现这地竟然是颜昭玲的,那种生无可恋的心情。
结果当然是他又被房公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该死的王叔,该不会是知晓了那地是贺家的,故意坑害寡人的吧?”晋王说着,将卓案上的文房四宝全部都摔在了地上。
难道崔九没有说错,摸了煤的人,就会倒霉?
他最近可不是倒霉到家了么?
晋王想着,心中打鼓,他不会真要用童子尿洗手才能转运吧?实在是太恶心了啊!
正在这时候,晋王府的管事将贺知礼请了进来。
贺知礼笑眯眯的将一篮柿子搁在了晋王的桌案上,“大王,看在你是阿俏亲兄长的份上,某便后退一步,这样吧,某八你二,你看好不好啊?”
好你个鬼!这还是退后了一步,你之前想的是什么?某一你九么?
某花了大价钱请邓康王点石成金,之后还要请人开山,请名家雕刻,搞不好还要自己出钱买回来,辛苦了一圈儿,结果全是为了贺家赚钱?
你们啥事儿也不干,就在一旁看某笑话,还要拿走某的八成银子?简直了……还有那块从秦岭原来的大石头,也是某出钱买的好吗?
晋王气得肝儿疼,但是他已经在圣人面前留下摔出祥瑞的印象了,总不能说就撒手不管了吧?自己选的祥瑞,咬着牙都要走完啊!
……
崔九不知晓晋王竟然有些相信他胡诌的话了,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试上一试。
他此刻正坐在蒲团上,抱着元宵听着贺知春弹琵琶呢。
而他则时不时的以玉笛相和。
那琵琶声铮铮作响,而他的玉笛则是清远悠长,元宵听了,难得的不蜷缩着睡觉,而是在地上走来走去的,像是大王巡山一般。
贺知春来了兴致,将自己的胭脂倒在了纸上,元宵一踩一个梅花脚印儿,一踩一个梅花脚印儿,可爱极了。
它许是走得累了,又回到了崔九的脚边躺了下来,伸出爪子舔了舔。
舔得喵喵直叫,“我作恶多端的主人啊,我的爪子味道变得很奇怪啊!”
等送走了崔九,贺知春敞开肚皮用了一顿晚食,今夜又她最喜欢的豆腐干水芹菜炒肉,还有酸汤鱼片。阮嬷嬷甚至特意让厨上给她准备了一只烤羊腿,那羊腿烤得焦香的,切成片儿,沾上一些香料,简直是吃一个嫌少,吃两个不嫌多。
贺知春一不小心吃撑了,一手拿着一个小银壶,里头装着一壶山楂水,另外一只手撑着腰,在院子中慢慢的踱步,那模样,阮嬷嬷瞧得直发笑,“皇后当年有孕在身,都不像贵主这样!”
正说着,蔡公公的声音在门外传来,“贵主,小李将军有急事想寻,请求一见,已经在这里候着了。”
贺知春一愣,“我这就出来。”
贺知春出了院子门,就见李思文穿着一身金吾卫的铠甲,焦急的说道:“你阿姐贺知诗出事了。今夜有兄弟巡城,发现他们家有骚乱,进去一看,屋子里有死人。现在已经把你阿姐给抓了,关进大牢里了。你明日记得去大理寺寻孙大夫帮忙。”
第315章 是我打死的
贺知春大惊失色,“谁死了,是我姐夫赵升平死了,还是那个小妾余笙娘死了?”
李思文四下里看了看,贺知春见其中有隐情,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离远了些,留下阮嬷嬷在一旁。
李思文压低声音道:“那个妾死了,在她死之前,左邻右舍都听到了激烈的哭喊声……听某那兄弟说,他们进去的时候,看到余笙娘被打得满头血,已经没气儿了,而你阿姐的手中还拿着一个断了半截的瓷枕儿!”
贺知春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不可能。我阿姐这个人特别能忍,前不久她抓奸我姐夫了,都没有对这个余笙娘说半句重话。怎么如今倒是要打杀了余笙娘了?”
贺知诗就跟大庆那最寻常的妇人一样,那是打落了牙齿和着血吞。
便是夫君再不好,也不会走到和离的那一步,一怕要离了孩子,二怕回了娘家被嫌弃,被人笑话,三怕自己日后赚不到银钱,嫁妆不够花……
前怕狼后怕虎,甚至害怕日后若是嫁的人更加差怎么办?就这样一直忍啊忍,想着等儿子娶亲生子自立门户了,就熬出头了。
她连抓奸的时候,都没有站起身来打骂余笙娘,现在难不成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她难过的事情么?再说了,还有颜昭玲给她的两个婆子呢?
这种婆子有经验得很,要弄死一个人,完全可以不留痕迹,不过是一个父母双亡的贱妾罢了,谁会在意?左邻右舍问起来,随便一句命不好得了恶疾……
居然闹到被金吾卫给撞见了。
李思文不认识贺知诗,不好判断。只是提醒道:“听闻你姐夫是人证,这事儿八成要铁板钉钉,你心中要有数。某想着你到底待过大理寺,会将这个案子转到大理寺去。”
大理寺主管京兆官员以及外地户籍在京徒以上的案件,贺知诗到底是国公嫡女,转去大理寺无可厚非。
“多谢阿文了。”贺知春对着李思文说道。
李思文摆了摆手,“某还要继续巡城,便先走一步了。”
李思文是儿郎,总不好在公主府久待。
等李思文一走,贺知春便开始快速的想了起来。
根据大庆律,奴若是犯了错,被主人打死了,杖责一百,主人毫无理由打死贱奴,徒刑一年;故意打死,徒刑一年半,若是用了点小刑,奴婢自己个命薄一名呜呼了,那是无罪的。
贺知诗没有圈养过家奴,不清楚此事也就罢了,颜昭玲给的婆子,那是大家仆妇,怎么可能不知晓,还任由着颜昭玲动手呢?
那日赵升平选了让余笙娘入贱籍,那她实际上就是家中的奴婢,贺知诗若是心狠手辣,将她卖了都没有问题。
但是余笙娘是贱籍的事情,知晓的人不多,赵升平压根儿没有脸提自己让表妹当了贱妾的事。
阮嬷嬷见贺知春面有忧思,上前劝道:“贵主先去歇息了,明日早点去大理寺吧。这事儿说起来也不算个事儿,谁家还没有打死过一两个奴婢的。也没有见哪家的主子还被打了的,最多是罚点银钱充公罢了。”
贺知春叹了口气,“她若是寻常人家,这事儿就遮掩过去了。如今我同晋王斗得厉害,他刚在我们手里吃了个大亏,如今寻到这样的机会,怎么可能不兴风作浪呢?”
晋王肯定要将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借机说贺家人还有她仗势欺人,嚣张跋扈之类的,总之是怎么抹黑怎么来。
不过现在想多了也没有益处,贺知春还是听阮嬷嬷的话,去屋子里躺着养精蓄锐了。
翌日一早,她便坐了马车去大理寺,贺家三兄弟都在这里等着了,贺余要上朝,还得应对今日朝堂之上众人的攻击,日子怕是难过了,还好有崔九在,能够帮他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