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走出几步,贺知春已经想要掉头回去了,因为在她的前路上,又站了一个光着膀子打拳的。
她僵着一张脸说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埋伏在我前进的路上的?”
她一说完,嘴角抽了抽,“该不会是我阿爹安排的吧?”
阮嬷嬷笑而不语。
贺知春顿时了悟,圣人怕崔九后宫专宠,崔家一家独大,于是来这么一出?
爹啊!你能不搞笑么?祖宗的棺材板板都要盖不住了!真的!
第389章 太子的选美大会
贺知春没有办法确定这些人到底是圣人安排的,还是原本就是勋贵家庶子之类的。
她看着前头那个光着膀子的人,实在是觉得很冷。
“太子,某身强体健,能够一个打十个!就这么冷的天,某都用冷水沐浴。”
所以你说自己身体强健,到底是在暗示什么能力!
贺知春无语,翘了翘下巴,“这算什么。我当年大冬天的,还游泳横渡长江呢,你行吗?”
北地的旱鸭子,自然是不行的。
“太子,某功夫真的很大的,力大无穷。”
贺知春见这人竟然还敢追上来,翻了个白眼儿,“力大无穷?李恬你知道么?你先接下她三锤,再来寻我说话。”
阿恬连辽东城的门都能锤破,你这个**凡胎,别做梦了!
光膀子男败退,大喊道:“快把某的袍子拿过来,快要冻死了。”
阮嬷嬷听他这一嗓子嚎,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怒道:“这都怎么回事!”
也太差了吧,连给太子提鞋都不配。
不过也不怪这些人良莠不齐,实在是那些有本事的,怎么可能来以色侍人呢?
自然都是那些庶出的,长得好就行。
等贺知春看到第三个人的时候,真的是想要绕道了。
这是一个十分秀气的少年,既没有光膀子,也没有故作风雅,就是站在路边,抿着嘴唇,倔强的看着她。
那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好像一只小鹿。
贺知春瞟了一眼,目不斜视,直接走了过去。
这个倒是生得不错,可是她不敢看啊,虽然崔家因为寻回了阿韵,今年回清河过年去了。
但他迟早要回来的啊!
贺知春觉得,大约是崔九很久不整人,他们都忘记他是如何打遍长安纨绔子弟无敌手了。
那少年咬了咬嘴唇,“某是不会屈服于你的淫威之下的!”
贺知春的火上来了,扭过头去,恶狠狠的看着少年骂道:“丑得跟个倭瓜似的,就好好在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里蹲着。”
少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你你你……”
话都说不清啊!这简直是她最不喜欢的小白花,让她联想到了知秋,这让她越发的不悦。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噗呲的笑出了声,贺知春抬眼一瞧,见是李思文,松了口气快步的跑了过去,“阿文你来了,阿恬今日来不来?”
李思文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袍子,看上去精神还不错,见贺知春跑上前来,行了礼,“阿恬在内殿了。太子艳福不浅。”
贺知春翻了个白眼儿,“这哪里叫艳福,这叫催命符。崔九临走之时,千叮咛万嘱咐的。而且我肯定是不会那啥的……”
李思文闻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贺知春一听,跳了开来,指着李思文说不出话来。
李思文挠了挠头,“是崔九不放心,叫某过来帮他拿小本本记下来,都有些谁敢撬他墙角!”
然后把人整得生不如死是吗?
贺知春哈哈大笑起来,“走吧,咱们寻阿恬去。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可不耐烦闹这些,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多赚点钱呢!”
李思文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这事情很荒谬。
两人一起走到了大殿之中,在贺知春迈开脚进门的那一瞬间,许多双眼睛朝着她看了过来,纷纷行礼唤道:“太子!”
贺知春稳了稳心神,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唉,自从当上太子,天天笑得脸都僵了。
她还没有说话,高阳公主就跳了出来一把挽住了贺知春的手臂,身后还跟着唯唯诺诺的房二郎。
“天宝,阿姐可是羡慕死你了。”高阳公主说着,眼波流转,颇具风韵。
贺知春心中咯噔一下,她莫不会真的如同传闻中说的一样,有了情郎吧?
“阿姐说笑了,长乐姐姐在叫我,我先过去一趟。”
她说着,朝着长乐公主走去,长乐公主看上去比以前胖了不少,抱着儿子正在那里逗弄着,圣人坐在一旁,笑眯眯的依依哦哦的同那孩子说着话。
贺知春瞧得心中暖暖的,“延儿长得可真壮硕。”
长乐公主的孩子名叫孙延。孙冲一听,笑道:“像他姨母!”
这就很不友好了啊!明明她从高句丽回来,已经是少女初长成,不说亭亭玉立,同壮硕完全搭不上边啊!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都哈哈的笑了起来。
贺知春逗了逗孙延,给了他一个小锦囊,当成压岁钱,然后凑到了圣人耳边,“阿爹啊,能别整那些了么……”
圣人眨了眨眼睛,“逗你玩儿的呢,谁让崔九鼻孔朝天,天天在朝堂上怼朕,吓唬吓唬他!放心吧,那几个都是阿爹让他们去演戏的。”
女帝寻面首不是不可以,南北朝时期的山阴公主便养了三十多个男宠,但绝对不是贺知春能够做的事情,她的太子之位都在摇摇欲坠呢,若是整这么一出,那参她的折子不是如同雪花片似的。
贺知春松了口气,她就说圣人明明是个明君啊,怎么净整幺蛾子,而且那些人的水平也太差了吧!
十炷香的时间之后,整个大殿之上的人都面有菜色。
贺知春颇为尴尬,因为她不知不觉的就把面前的一个烤羊腿全都吃光了,圣人去年夜宴的时候,被晋王说崔韵的事情搅和了风头,今年简直是牟足了劲,要把去岁落下的风头全都给补回来。
尤其是今年是很特殊的一年,因为大庆平了高句丽,圣人的丰功伟绩之上,圆满的画上了最后的一笔,这个事情,足够他吹到天亮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宫人打扮的婢女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先是到了韦贵妃跟前小声耳语了几遍,然后往贺知春这里走来。
“郎君,宫中死人了,韦贵妃让奴同您说一声。”
贺知春皱了皱眉,今日是年夜,怎么还死人了,“谁死了?”
那宫人小声的说道:“贺才人悬梁自尽了。”
贺才人?那不是贺知乐么?
贺知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不可能是自杀,贺知乐自私自利,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而且她为圣人生了一个皇子,只要在后宫之中保住了小命,日后怎么着也能同儿子一道儿去封地,做人上人。
在这么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她会选择自杀?她不信。那就是谋杀了。
第390章 死的不止一个
贺知春看向韦贵妃,韦贵妃朝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现在不要同圣人说这事儿。
如今正是年节,说死人之事,实在是太触眉头了。
圣人大约是说得口渴了,终于满意的停了下来,端起了桌上的酒盏,朝着百官敬酒,吃吃喝喝的好一阵子,君臣又是劝酒,又是跳舞,闹腾了好一阵子,宴会才到了尾声。
直到众臣都散场回去了,圣人这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贺知春的肩膀,“天宝回东宫吧。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贺才人,是叫贺知乐吧。”
贺知春点了点头,圣人原来早就知晓了。
贺知乐同她,同贺家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如今突然死了,说其中没有深意,贺知春是不信的。
贺家因为今年添丁进口,回岳州祭祖去了。
大约要到上元节的时候,方才回转,她到时候该如何说,贺知乐已经死了呢。
翌日一早,祭拜了先祖。
贺知春去圣人那儿用早膳,才知晓事情严重了。
贺知乐自尽身亡之后,留下了一封遗书,自述自己是贺家嫡女,因为觉得愧对于父亲贺余,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太子蒙羞,让家族蒙羞,因此自行了断。
然后又有消息传来,当日在朝堂之上痛哭流涕,要撞柱死谏的刘老,年夜里在家中悬梁自尽了,只留下四个大字:祸水误国。
大年初一的清晨,一阵震天的登闻鼓响起,有妇人张氏,领着瞎了双眼的婆婆,以及膝下三个孩儿,血泪哭诉,夫君伍蒙,乃是京师一书生,年后便要考进士。一想到将要在女帝麾下效力,自觉受辱,于是抛下一家老小,吃砒霜而亡。
张氏击鼓鸣冤,要为夫君讨个公道。
再来长安之野,惊现恶兽巨蟒,已经吞食多人,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这阵阵妖风,犹如雷霆,趁着崔九同贺家人都不在的时候,一把劈在了贺知春的头上。
贺知春已经是怒极,这幕后之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你我政见不同,大可以出来互怼,可他却是一下子要了这么多人的命,就为了朝她的脸上抹黑。
刚刚祭完祖的那些宗老们也是面面相觑,不少人都摇了摇头,风波平地起,抗不抗得住还的看天宝自己,至于他们,还是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这么多年了,圣人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天塌下来了,也有他扛着。
贺知春朝着圣人行了礼,认真的说道:“让孩儿同孙大夫去解决这事儿吧。”
圣人点了点头,笑了笑,“天宝自去便是,还有阿爹在呢!”
贺知春瘪了瘪嘴,你别以为现在装慈父,我就能够原谅你年节夜里的做下的奇葩事,还有把我的笔筒打碎了的事!
等贺知春去到贺知乐住的宫苑时,孙弗同张仵作已经在这里多时了,在场的画图的还是颜惟清。
贺知春瞧着有一种时光倒流的诡异感,好似她又回到了刚刚去大理寺的时候。
孙弗等人见贺知春进来,赶忙行礼唤道:“太子。”
贺知春笑了笑,“还叫我李十五。”
按说贺知乐生了皇子,应当能够提升分位,起码应当是贺美人,但是不知晓为何,好似有人故意遗忘了似的,她到现在都还是一个才人,但是享着美人的分例。
含梅苑算不上一宫,乃是一个雅致的小院,她住了主屋,侧边一左一右住在武才人以及林宝林。
整个太极宫不算大,圣人后宫中的嫔妃又十分的多,像这样一苑住着好几人的,乃是常态。
贺知乐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宫装,脸上画着十分精美的妆容,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的。但因为是吊死的缘故,看起来面容可憎。
张仵作在哪里东看看西看看,见到贺知春走过来,低声说道:“十五你看,她的脖子上有两道很重的勒痕,第一个是一个整圆,围住了整个脖子。而第二,后颈部没有。你看出问题来了么?”
孙弗瞧着张仵作还是一副带学生的样子,心中着急上火,人家现在是太子好吗?太子!
太子要学你这个鬼玩意做什么?以后勒着太子妃玩儿吗?
“上吊的痕迹应该是第二个,第一个是有人拿绳子勒她,双手交叉,像这样……”
贺知春说着,随手扯了一根发带,绕在一旁的柱子上,用力的表演了一下。
张仵作满意的点了点头,太子在这个上头的确是很有天分啊,虽然你家有皇位要继承,但是某这里也有绝技要继承啊!
她之前想得没有错,贺知乐的确不是自己悬梁自尽的,她是被人勒死了之后,才悬挂上去的。
凶手大约以为,大家的注意力都会被遗书牵扯了去了,像这种自杀之人,宫中按照惯例,只会让嬷嬷随意的验看一下,然后便装殓了。
毕竟后宫之中,死了一个,又来一个,人命不值钱得很。
“凶手手很生,留下了很多漏洞,应该不是经常作案之人。”张仵作说着,四下里看了看。
贺知春望着贺知乐的脸,叹了口气,贺余回来,还不知道会多么难过,贺知乐再不好,那也是贺家的女儿。
“让她走得体面一点吧。”贺知春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张仵作一愣,哈哈笑道:“李十五你啥时候这么好心眼了?不像你啊!”
孙弗额头都要冒汗了,你这个坑货,想要害我大理寺明年没有钱拿吗?她现在是太子啊太子!
贺知春没有回话,而是指着贺知乐身旁的黑绫说道:“这个是凶器?”
张仵作在贺知乐的脸上拨弄了一下,像是会正骨一样,一下子就让她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是悬挂着她的,很奇怪吧?某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这么乌漆嘛黑的绫罗绸缎上吊的,大多数人都是解个裤腰带啊,随便拿块白绫之类的。”
“嗯,是很奇怪,像一条黑蛇。”贺知春说着,伸出手去捏了捏那块布,勾了勾嘴角。
孙弗同张仵作对视一眼,都神色警惕起来。黑蛇的事,他们可都是亲历者,这里头水实在是太深了。
第391章 古怪的遗书
“黑蛇是朝着十五你来的吧。”
孙弗一听这颜惟清冷冷的声音,又有些想哭,一个张仵作不够,你还来?你们是有多见不得我大理寺好?
张仵作穷惯了,颜惟清乃是世家子,只有他,可是有八个儿子要娶媳妇啊!
颜惟清可不管孙弗心中的小人乱跳,直接将那遗书扔给了贺知春。
贺知春接过来一看,第一感觉就是不忍直视。
贺家人的字都很好,这些年随着阅历的增加,都各有进益。唯独贺知乐,不进则退,字徒有其型,毫无风骨,一如其人。
她仔细的看看,等看到“望父兄闲暇之余多顾念吾儿”之时,便将这遗书扔在了桌子上。
然后扯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这个遗书根本就不是贺才人写的,大侄子你说是不是?”
颜惟清点了点头,指着上头的余字,说道:“十五你在贺家生活多年,应当知晓贺知乐平日是否会避父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