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眼尖,她指着少年耳朵尖,无比诚实的道:“大黎黎也红耳朵了,和伏虎哥哥一样哦,都没出息,会找不到媳妇儿的。”
第056章 喂东西
素来都是让别人噎气恼怒的少年,头一回晓得,搬起石头砸自个脚,竟是这样的疼。
小姑娘瞅着他,凑到病弱青年耳朵边,小声的嘀咕起来。
息扶黎凝神竖耳,听了半晌,一个字都没听清。
他虎着脸,不怒而威:“姜酥酥,你再乱嚼舌根,信不信今晚上我让你啃虾壳!”
小姑娘调皮朝他吐小舌头,鼓起面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姜酥酥!”少年腾地起身,表情不善。
小姑娘半点都不怕他,一径往息越尧身后藏,见少年无可奈何,她还探出小脑袋来挑衅。
息越尧捉着小姑娘,将人抱身前,对息扶黎摆手道:“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和酥酥计较,瑾瑜你心眼小了。”
少年气结,暗地里横小姑娘一眼作罢。
自觉找着大靠山,小姑娘高兴坏了,可劲地讨好息越尧,拿小脸去蹭他,跟不断摇晃尾巴的狗崽子一模一样。
息越尧眉眼含笑,纵容又宠溺。
其实瞧着小姑娘,他倒是时常想起息扶黎幼时那会,同样都是小小的一团,整天跟他身后,奶声奶气的喊大哥。
眼见时辰差不多,息越尧吩咐青岩摆饭,三人就在不大的厅堂里头围坐一起,十分其乐融融。
“哇,酥酥最爱的鸡腿和大虾!越尧大哥最好了,世上第一好!”小姑娘没心没肺,很快将少年世子抛在脑后,满心满眼都是温润青年。
息扶黎嗤笑一声,小兔崽子对谁都这样说,他半点都不在意!
他看着两人相互夹了鸡腿,还换赠了几只大虾,但他自己的碗里头依旧什么都没有,顿时一股子酸溜溜的感觉泛上舌尖,还伴随诡异的被抛弃之感。
他轻咳一声,很失礼地拿竹箸敲了下碗沿,引得两人注意后,板着脸嫌弃的道:“没备点素的?都是荤腥对大哥身子不好。”
息越尧正在给小姑娘剥虾,十指修长,莹白如玉。
他虾剥的十分好,不损半点嫩肉,虾壳退下来还很完整。
“酥酥喜欢,不用备素食,我可以用。”息越尧边说边将软弹的虾肉蘸了鲜美的酱汁,然后放小姑娘面前的小盏里头。
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一口一个虾肉,吃的面颊鼓鼓,满嘴酱汁,她伸小舌头去舔,舔完不算,还挨个将小手指头舔口允一遍。
少年有些幽怨,他悄悄的把自个小盏往息越尧那边推了推,口吻无波的道:“我要吃素的。”
息越尧讶然,他记得他从前都是无肉不欢,怎的这会改性了?
然,目光落到空落落的小盏里,青年忽然反应过来。
凤眸一弯,琥珀粼粼,宛如明镜,他笑着将手头剥好的虾肉蘸酱汁,一下塞进少年嘴里。
“酥酥年纪小不会剥,我帮着剥一些你还吃味,怎的这般护食,又不缺这一口。”青年笑的眼梢湿润,止都止不住。
少年耳朵尖红透了,像在沸水里滚过一样,冒着腾腾热气。
他黑着脸拖回自个小盏,舌尖卷着嘴里又弹又鲜的虾肉来回滚,含糊不清的道:“我没有!”
小姑娘又黑又大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几下,她啃着鸡腿瞧着两人,咽下嘴里的鸡腿肉后,舔着唇珠娇娇的说:“大黎黎羞羞,都长大了还要让越尧大哥喂东西吃,酥酥看到了呢。”
少年瞪她一眼,抬手就着她手里的鸡腿一下堵小姑娘嘴里:“大人说话,小孩儿插什么嘴,吃你的鸡腿!”
“呜呜呜……”小姑娘也瞪他,大黎黎最坏了!
少年哼声,只拿起竹箸挑了易克化的清淡的菜夹息越尧盏里:“大哥,赶紧用,不然一会就没了。”
息越尧嘴角噙笑,回以鸡腿过去:“我记得你小时候也喜欢鸡腿,不够就让膳房再上一份。”
听闻这话,少年不自觉翘了翘嘴角,他赶紧低头,将嘴角压下,低着嗓音说:“多少年的事了……”
三人正是气氛融洽之时,青岩进来,欲言又止的道:“公子,世子,王爷身边的仁安过来说,请世子过去芳华园用膳,大公子若是身子好些,也一并过去。”
息扶黎瞬间沉了脸,他讥诮扬眉:“不去,我们已经用了。”
青岩应了声,出去回话。
席间氛围顿时冷凝了几分,小姑娘啃完半个鸡腿,忽然呀了一声。
“怎的了?”息越尧连忙问。
小姑娘放下鸡腿,皱着小眉头说:“今天在白雪雪家里酥酥遇上大姐姐了,大姐姐好凶,要酥酥跟大黎黎说……说什么酥酥忘了,酥酥没答应哦。”
息扶黎不屑哼声:“是给郭清求情,不答应是对的。”
小姑娘重重点头:“酥酥知道,怪伯伯是大坏蛋,欺负了很多像酥酥这样的小姑娘。”
息扶黎三言两语给息越尧解释了一遍,末了说:“所有人证物证我已经呈到皇伯父案头,郭清这一回翻不了身,郭家要想平安渡过此劫,只得弃车保帅。”
息越尧思忖片刻,他屈指轻敲木轮椅扶手:“郭清所为,自然罪该万死,郭家一门去了郭清往后成不了气候,只是要小心郭清背后的黑手。”
毕竟,想也知道达官显贵中,像郭清那等有喜好幼童的人不在少数,这些人最是不缺银钱,还身份不凡。
所以,那胡商酒肆根本就是个敛金窟不说,还很适合用来拿捏要挟达官显贵。
两人想到一块,对视一眼后,又齐齐看向埋头努力啃鸡腿的小姑娘。
息越尧眸光稍暖:“还好,因着酥酥,那些小姑娘不必再受苦。”
息扶黎却是表情冷凝,面有嘲弄:“有几个救回来的小姑娘家中饱受非议,族亲受不得这些,便将人送去了水月庵。”
所以像白家,能心无芥蒂欢喜接回白晴雪的血亲自是少之又少,更有甚者,爹娘破口大骂,怎的不死在外头,何以还要回来连累家门名声?
这些糟心的事,息扶黎没跟小姑娘说过,只等小姑娘去水月庵,一应就都明白了。
小姑娘暂时没法懂太复杂的,她只是奇怪,怎么越尧大哥和大黎黎都看着她不用膳了。
小姑娘拿帕子擦嘴擦手,然后爬起来站杌子上,执起竹箸一人夹了一筷子菜:“越尧大哥和大黎黎一起用呀,很好吃,酥酥非常喜欢的。”
息越尧微微一笑,拉着小姑娘坐下来:“我们看着酥酥用就饱了,这叫秀色可餐。”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可是酥酥再秀色也不能吃呀,酥酥没有多少肉的。”
说完,她还偷偷摸了摸自个满是软肉的小肚皮,越发心虚了。
“什么肉?有肉吃?”
冷不丁从门外响起洪亮的声音,两大一小抬头,就见一蓄着美须,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走进来,青岩在后头拦都拦不住,急得满头大汗。
息扶黎眯眼,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理人。
息越尧有片刻的怔忡,不过他很快回神,淡淡地喊了声:“父王。”
小姑娘只在息扶黎被仗责那回见过端王爷,她还记着这事,蹬蹬滑下杌子,跑到少年身边,双手用力拽住他手,就要把人往息越尧身后拉。
她还焦急的道:“大黎黎快藏起来,不喜欢你的爹爹又要来打你啦。”
三人皆是一愣,反应过来的端王爷轻咳一声,摸着黑须,放柔声音问:“酥酥为何这样说?我上回打他,那是他做了错事。”
这话出口,端王爷心头咯噔一下,赶紧看了长子息越尧一眼。
息越尧笑的如沐春风,温和无害,他理着袖子滚边说:“不知瑾瑜做了多大的错事,竟是让父王怒得非要打他一顿才能教导回来?”
端王爷瞬间心虚气短,他目光游离,绷着脸说:“总之就是做错事了。”
息越尧脸上笑意淡了一分,他面容呈病白的虚弱感,但整个人骨子里的气势不可小觑。
“哦?”他轻咦,“所以父王真下手打了我养大的胞弟?”
这一句“我养大的”更叫端王爷心虚到抬不起头来!
息扶黎出生之时,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沉浸在痛失爱妻的悲痛里,不曾管过任何事,等他某一天幡然醒悟,才骤然发现这个爱妻一命换一命生下来的孩子已经能识字了,被长子教导的很好。
且整个王府里诸多事并不需要他插手,只长子一人就能管得井然有条,便是他有心补偿,也是无从下手。
再后来,他娶了继室,同两个儿子之间的隔阂就越发得深了。
瞧着薄凉亲爹势弱的话都说不出来,少年凤眸一亮,他顺着小姑娘的力道起身,挪到息越尧手边坐下,再把小姑娘往怀里一抱,随后悄悄扯住了息越尧腰间挂着的五彩福字丝绦。
察觉到扯动,息越尧回头,就见比他高的胞弟此时缩成一团,低着头,那模样可怜巴巴委屈极了。
小姑娘还在添油加醋,小嘴叭叭的告状:“越尧大哥你都不知道,就上回这么粗这么粗的棍子打大黎黎,大黎黎可疼可疼了,酥酥当时就被吓哭了。”
息越尧挑眉,看向端王爷。
端王爷倍觉没脸,悔的肠子都青了。
少年抱着小姑娘,把头靠过去,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奶香味,薄唇一勾,差点没笑出声来。
他此时才晓得,父王居然是怕兄长的。
突然之间,他就理解了小姑娘总喜欢找靠山讨好靠山的原因了,只因被靠山护着的感觉,很是不赖。
端王爷不得不开口打断小姑娘的告状:“你既是身子好些了,就一同去芳华园用个膳。”
息越尧重新执起竹箸:“我们已经在用了。”
端王爷厚着脸皮占了息扶黎的位子,并理直气壮地说:“那我也在这用。”
息越尧无奈:“都是吃过的……”
“我不嫌弃。”堂堂端王爷吃点自家儿子的剩菜剩饭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好意思的很。
青岩站在门口不给上碗筷,长随仁安飘出去,不一会就带着一副干净的碗筷进来。
端王爷当先就去夹盘子里最后一块鸡腿,息扶黎当即出声:“哼,那是给酥酥留的,你好意思就尽管用。”
端王爷手僵在那,他看向小姑娘,小姑娘也正看着他,漆黑的眼瞳纯然无邪,让人下不去手。
他遂将竹箸移向大虾,少年又道:“虾是用大哥补身子的药膳烹煮的。”
端王爷继续夹向其他的菜式,然每一道,少年都能翻出花来说,还尽是让他没法下筷子的借口。
端王爷一怒,扬手就要摔竹箸,可触及长子清清淡淡的眼神,心头邪火还没来得及扑腾,就被灭得干干净净。
他面无表情的吩咐道:“仁安,重新上一份。”
显然端王爷是铁了心不回芳华园了,就要在长子这边狭小的厅堂里用晚膳。
以至于芳华园里,徒留谢氏和谢倾姑侄,以及息蒹葭和息扶华两姐弟。
面对一大桌子的菜,四人从热气腾腾等到渐次冷凉,寂寥的没有半点人气。
第057章 馋嘴猫
谢倾眸光流转, 眼波如水, 姣好面容半隐在光影里,她垂眸看着自个的葱白玉指。
十根玉指, 根根纤长,唯指尖一点桃粉, 媚而不妖,清丽濯濯。
她弯唇说:“姑姑,怕是王爷和世子庶务繁忙, 两人一同被绊住了不得空呢。”
席上的谢氏表情难看, 她捏着手头帕子,深呼吸之后,扯起嘴角道:“听闻最近陛下交付了差事给世子, 世子毕竟还年轻,目下指不定在向王爷请教。”
同在席上的谢氏一双子女, 息蒹葭和息扶华听闻这话齐齐撇嘴。
息扶华更是冷笑一声:“请教?母亲可真会自欺欺人,息扶黎哪次来过芳华园用膳?我看是他就是故意的,拖着父王,好让母亲丢脸。”
对拆自己台的小儿子,谢氏就是有气也撒不出来。
她看了息蒹葭一眼, 息蒹葭心领神会, 扯了息扶华一下。
“弟弟, 莫要说了。”息蒹葭小声道。
奈何息扶华就是个被宠坏的, 他朝谢倾笑道:“表姐,其实不用等的, 咱们可以自己用。”
谢倾眼神微动,她以帕子半掩唇,轻笑了声:“表弟客气,我还不饿。”
那一笑,当如昙花绽放,仿佛整个人身上都罩着一层蒙蒙柔光,清丽不可方物。
息扶华呆了呆,他看着谢倾,倏地就脸红了。
谢倾收回目光,她又对谢氏说:“姑姑,阿倾来京,主要是为探视姑姑,王府其他人都在其次,毕竟父亲在世时,千叮万嘱要阿倾一定要来看姑姑。”
这话说的熨帖,谢氏心头舒坦几分。
她叹息一声,捏帕子揩了揩眼角:“从前在闺中,我同你父亲关系最是要好,一母同胞,如今他早去,扔下我这个做姊姊的,实在叫人痛心。”
谢倾脸上笑意稍敛:“姑姑莫伤心,父亲恶疾缠身多年,药石已惘,如今才是解脱。”
息蒹葭也是脸上带出难过的表情:“表姐,你还有我们,我们也是你亲人哪。”
息扶华余光瞥过去,心不在焉地附和了声。
谢氏想起昔年,她拉着谢倾的手:“你父亲此前与我书信,让我好生照拂你,如今你也来了京城,就莫回陈郡了,留在京中陪姑姑,再者京中出色的世家儿郎众多,姑姑定然同你相看一门好亲事。”
谢倾抿唇,忽的眼圈就红了,她伏身低头,轻轻蹭了蹭谢氏手背:“整个谢家,果然只有姑姑是真心实意待我的……”
谢氏一惊:“阿倾,此话何意?”
谢倾没回答,她身后的贴身婢女却是忍不住,站出来倒豆子一般的道:“夫人,您是不知,老爷孝期都没过,族中老太爷就要把姑娘嫁给个鳏夫,姑娘百般拖延,好不容易才找着机会上京来寻您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