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已经录的差不多,我闭上眼睛,再睁开,小小的薄片随风而落,无人看见。
这个摘掉了,喉咙里的无线电小玩意也用不着,可以扔了。
谢菲先生说的计划A,是等待他们交易完成,特调员从,外场突袭、进行‘检查’——这是情形不严重的时候,情报来源是枭的事先调查,但对于每场次具体的情况,他们也并不是特别了解;而计划B,就是视情况的恶劣程度,直接闯入逮捕。
我不清楚他们最终会采取哪种方式,但看黑发男人完全不退让的态度,估计就是B吧。
啊啊,好累。
我抱着膝,把下巴抵在中间,撑着头看他们竞价;壁画上的人影好像变成了双层,可能是昨天晚上给我吃的安眠药起了作用,这会,我真心特别地困……
“一亿怎么样?”
一个清凉而偏低沉,但因内容的嚣张而令人难以忽视的声音突然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坐在奢华的单人椅中的少年,和我一样,单手支着头,他眼珠转了转,不理会有些人惊讶的小声吸气,而是一副有气无力地道:“厄马,这就是亚汗伯他说的生日礼物庆祝?”
立于一旁的小胡须男立刻躬身,“是的,主人。”
“啧……”轻叹自唇而出,“简直没意思透了。喂,他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是,主人——亚汗伯先生是说,您今天可以随自己的心意,从中挑选一件,当作是他为您生日的小小庆祝……”
“哈?”少年的音量忽然抬高了些,他看了眼周围不敢再随意出声的其余众人,头歪在靠背上,漂亮的手一下下地点着,他对于贵族那股拿腔捏调相当的熟稔于心,故而讽刺起来,也能够刺入最细腻的地方,让人羞恼又难以反驳:“切,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马戏表演呢。看看这些连露脸都不敢的废物,不就是典型的小丑演员么?……表叔他可真大方啊~就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拍卖会,拿一堆没人要的残次变异人卖就算了,还弄得大张旗鼓,浪费我的宝贵时间!”
“而她,”他抬眸,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一只成年夜莺而已。到处都是,有什么可竞拍的?看的我都要睡着了!”
就是就是;看了圈四周敢怒不敢言的面具男女和主办方,我支着脸轻轻点头,我也无聊得快要睡着了~
“争来争去的,也没什么意思,干脆——直接卖给我得了;喂,”他望向唯唯诺诺的司仪,“一亿就是这类拍卖会的限额最高价了对吧?那这只夜莺我要了,快点结束,我要回家睡觉。”他道。
“好……、好的,这位尊贵的……先生!”
司仪愣了愣,连忙接口,“那就……”
“等一下。”见义勇为的同事立刻接话,“最高价是因为没人出过更高吧?如此的话,我另加一百万,结束这个拍卖会。”
不顾旁边人的目光,他看也不看竞争对手,举起牌子,气焰比少年更加旁若无人:“成交?正好我也腻了。”
酷诶……你这个逼装的,很爽吧?
见那个小哥表现得如此胸有成竹,我不禁想:要是咱们交换一下位置就好了——要是我,就更会给自己面子。
比方说,直接加到两亿,或者一个太阳系——那样才比较能震慑人呢!
司仪已经傻眼了,但有钱不要是傻瓜,他闻言,立刻点头,“那就依这位先生……”
“你挑衅我?”
少年同样没有特意去看他,而是继续不耐烦地用手指敲着扶手,鸦翅般的睫羽在眼下投着一小片阴影;他扯了下镶领的花纹,忽然扬起眉毛,唇角微弯:“说起来,这里挺热的?”
“少爷!”
一旁的执事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
他的嘴巴还没怎么张开,而转眼间——随着厅顶的吊灯稍作抖动,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变成了一座冰像!
……
“咳,”少年咳嗽了一声,在人群的喧哗慌乱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略显调皮的笑意,“这不是很好嘛?和这里很般配。不过,不够啊——还是热的要死,再降降温好了……”
他自言自语着,轻轻地闭上眼——
再睁开的时候,他像是很满意般地发现:周围所有的一切——无论是面色惊恐的人,还是室内那些古怪的物什,统统都变成了和管家一样的冰像!
“……”他呼了口气,慢慢地站了起来,离开位子之前,漫不经心地踢了身旁的管家一脚。
冰纵的裂纹自对方身上出现,小胡须男一个激灵,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冰块,见到附近的惨状,他语重心长:“少爷……”
“怎么,你还真的想付钱?”
少年走到我的面前,若有所思地凝视了起来。
……
没过一会,他弯下身,拿出司仪手上被冻住的棍子,在锁头旁浅浅一敲,鸟笼开了。
我动了动,发现——自己身上原本就没结多少的冰,被他一碰就碎成了无数的小块。
“夜莺到处都是,但这只挺好玩的。”
他亲自伸进笼中,把我从里面抱了出来,随手颠了下,然后,一个不知作何形容的虚伪假笑,绽放在他的唇畔。
“呵,被夏希看到的话,他又要和我抢了。”
少年蜜色的瞳孔,像是盛开的金黄花朵,他望进我的眼里,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止住了话题,最后缓缓地道,“带回去让西里尔研究一下她做了什么手术,这味道可真呛;有点像我的烟叶子的味道……”
——不甜了?
我做出了自己唯一能掌控的动作……
眨了一下眼睛。
第30章
“特蕾莎,给我把衣柜里那件蕾丝裙摆的蓬蓬裙拿过来!”
“希洁, 我说要圆头鞋, 你拿的是工装船鞋!快点重新换成我要的!”
“秋, 香蜂草的膏霜在那边, 还是它比较保湿…唉呀傻姑娘,就是拐角那个珠宝盒旁边……”
“亲爱的小甜心,我的小宝贝儿,”微胖的中年女人双手合拢, 她头戴欧洲宫廷女仆常用的纺花, 象牙陈色的皮肤微微发黄, 但看起来保养得当, 她的鼻头很大,眼里发着亮光:“您这样真美, 真是美极了!难怪小少爷要亲自接您回家, 您可是他第一次带回来的女孩子呢……啊, 能为您这样的美人服务, 真令人荣幸……!”
最后,她给我带上了一顶红宝石皇冠,左右端详片刻,又跪下来,给我拉好膝盖间的长筒袜,我垂头, 看到她一抖一抖的雪白胸部被挤得快出来了;这让我有点尴尬, 但又不知道怎么提醒;刚才倒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因为, 我胸口挂着的项链,实在是太重了,让我很忧虑我的脖子会不会被压塌……
真的太重了!
而且,当她把那个什么装饰玩意儿的王冠安在我头发上后,那里也变得好沉重。
被那个玩冰boy敲晕、带走后……
第二天,我刚一起床,就发现,一切变成这样了。
……
长约十米,宽约六米的公主大床;雪白的墙面一尘不染,各种欧式家居齐全;亮粉色的床头边有床柜,上面摆着一些小发夹和镜子,还有被拆开用到一半,落了灰几瓶护肤品;靠窗户的门打开,是个相当宽敞的衣帽架——几乎都要和这个房间的面积媲美,而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时装,衣服鞋子包……
说真的,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以为我又穿越了呢。
发现来到了陌生的地方,我先是把喉咙里的东西弄掉,起身走了一圈,就意识到:这里的门从外面被上了锁、连窗帘都被锁住,完全拉不开;而室内的东西,虽说从奢侈品到日常家用一应俱全,但更像是因无人居住,常年落灰,只是经过匆忙的打扫,才得以住人。
可还没等我摸清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一群穿着华丽长裙、胸前系着蓝色珠宝的蝴蝶结,头上还带着花色纺纱,作女仆装扮的人就纷纷凑了上来,不由分说地开始给我打扮。
我在她们脱我衣服的时候,的确严肃地反对过,但谢菲先生的话,却让我迟疑了。
……
记得他说过,比起哈尼亜所统领,能够正大光明强行管制的治安星司;特属于幻宠局的枭部门,更像是一个特务机关。
枭的职责,主要偏向于事前的搜寻、调查信息,再统回局内进行精密调研,以作重要参考。比起暴.力,更擅长通过利用幻兽特殊的能力和手段,尽可能地做到不打草惊蛇,以最少的资源、和最优的方案计划,来完成预定的目标和任务。
举例来说,在奥索恩家族潜伏不算短暂的谢菲,作为特派调查员——正是因为代替奥索恩先生,承担风险的同时,持续调查,基本摸清了那里的情况;才能对意外的场合,做出适合的对策。
这一次,为了能够彻底地查清和一网打击这次拍卖会的源头,以及相关买卖幻兽人的事件,减少漏网之鱼;尤其是——当里面有些人只手便能通天,背景深不见底——对于这样的情况,轻易以暴制暴是不可取的。
……思来想去,事关到工作,我不知道、自己如果在不知这里的底细之前,随便就暴露了的话——
他是不是会扣我工资啊?
所以我决定先观察一下情况,再做打算。
经历了绑匪劫案、真假富豪、世界观科普和三观倒立,最后还被当作珍稀动物拍卖……我自觉好像已经开始有点膨胀,怎么说,就是感觉自己是个人物了!行事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毛毛躁躁的;要定而动,三思而后行!……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不知不觉,我就被打扮成了一个十分符合中年女仆爱好的洋娃娃。
不仅穿着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岁的女孩子,才爱穿的娃服,耳饰项链头冠戒指……面前这个抖胸的女人还给我戴了顶假发;它的质量倒是挺不错的,又软又柔的淡金色,加上化好的妆容,从衣帽间里的宽镜里看去,皮肤细腻白皙,鼻梁高挺,金发黑眸的娇小女孩,倒是挺好看——很像那种欧洲中世纪的贵族少女,就是我以前看外国小说里经常有的,阴雨天还要打着白色蕾丝边洋伞、喝着远渡重洋海外代购回来的茶叶,拿着本破诗集读读读,其实不怎么认识字,但还是要酸春悲秋,和对面的年轻贵公子调情。
而纯色的暹罗猫在脚下打盹……唔,吐槽自己是不对的,那就……
那就赞美一下我爸妈的基因吧。
———
我没怎么睡饱,便拉耸着眼睛,在一条明显还是昏暗的长廊上,鞋子踩着柔软的地毯,由着别人牵住我的手,朝外走——因为裙摆太长,不小心就会摔跤。
而耳边,则都是这些宫廷作扮,相当洛可可风格的女仆嗡嗡嗡嗡的说话声。
“伊莱少爷醒了吗?”
“应该吧……他昨晚又不让人进去,还把门反锁了。”
“唉,自从伊莱少爷十岁之后,我就再也没看见过他光屁股的样子了呢;呵呵呵……”
——我其实不太明白,大家明明都是现代人,装什么公主女仆小姐的,短袖体恤风衣外套方便轻捷了解一下?但有钱人的癖好向来都很古怪,也不是不能理解;上初中的时候,看了F4、心潮澎湃的小奔同学,还曾经偷家里的玛莎拉蒂自己开到学校摆谱、结果后来被他爸妈联手揍了一顿。
不过一般来说,有钱就是能为所欲为……对吧?
*
走到一扇雕着昂首目视前方、巨大的狮鹰兽旧式厚门的面前,为首的女仆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深鞠一躬,推开门,进去说了几句话,出来的时候,用那种带着热切期待和喜爱的鼓励眼神望着我,不再像刚才那样叽叽喳喳的说话,但意思是让我进去。
好叭好叭,玩冰boy对不?
我推开门,憋住又一个想打的哈欠,走了进去。
门在我背后关上了;这种流程,简直就像是王子选妃——不过想到那个少年一副病怏怏、连说话都嫌费劲的模样,我觉得他应该没力气……嗯。
但出人意料的是,当我抬眼,环视周围,却发现:这个大房间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和《真实的格林童话》里,那种有冰.恋癖好,满屋子都吊着人体的恋.尸癖王子的装扮一样——它就是很正常的少年房间。除了比较大,而且各种家居用品都有;我走过大客厅,上面乱糟糟摆着的零食、外卖塑料袋,还有吃剩的冰淇淋,流了一地的甜水有点恶,而电视旁边是索尼新出的游戏机、一堆乱七八糟拆过和没拆的BD,啊还有《洛克人》限量版!……
这些终于让我有种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感觉了。
从这方面来看……房间的主人,应该算是这里的正常人吧?
我正这么想着,却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
说不上好闻,也不能说难闻,具体形容的话,很像是汤姆福特的沉香木、或者混合了一点点灰色法兰绒的感觉;再靠近那个出了客厅的房门之前,认真闻一闻,又变成了传统线香燃烧起来的味道。
我推开半掩着的门,就看到,整个屋子,都飘满了白色的浓烟,带着微醺的热度!
……
吞云吐雾的少年依偎在床边,神态懒洋洋的,手里握着一杆鎏金的蛇纹烟枪,有滋有味的样子像是在品尝人间的珍馐;他穿着丝绸袍子,东方的打扮和西洋面容并没有格格不入,反而因为俊俏的相貌显得更具特色——
这孩子,又去不良场所又吃垃圾食品又打游戏又熬夜又抽烟的……五毒俱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