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要了一杯啤酒和一杯果汁，还有一份果盘。果汁推给骆叶，自己则握着大杯把手，看对面的人依然魂不守舍，觉得太不对劲了。
但又不能直接问出口，她忽然想到什么，笑意盈盈：“昨天不是说想去看电影吗？一会就去吧，怎么样。”
他抬眼，瓮声瓮气的答：“好。”
在钟意没回家前，骆叶独自在公寓楼下，等得不耐烦，总感觉这周围像是有人一样，他心有余悸，于是便从兜里拿出烟盒，抽完一支，恐惧感也没有减少，接着又一支。
直到整盒里剩下的几支烟都被他抽完。
他很少这样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一是他烟瘾没那么大，二是他并不喜欢，因为香烟中的尼古丁成分会刺激人体，让他处于一种兴奋状态。
所以多数时候，抽烟是一种发泄。
但骆叶觉得今日自己有些过头了，几支下去浑身都有挥散不去的烟味。
想着，他有些懊恼，不知道钟意会不会不喜欢这种味道。
他下意识拿着果汁杯往后靠了靠，和钟意本就因为中间一张桌子的间隔，此时俩人距离又远了些。
钟意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她拿着手机，用软件搜索附近的电影院，以及有什么好看的片子。
挑挑拣拣，再加上现在的时间，剩余的选择不太多。钟意问：“十二点零五分有一场，看简介是喜剧片，好像是最近还挺火的，想不想看？”
他缓缓点头。
反正本意也不在看电影，所以究竟是什么样的剧情和演员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钟意到他跟前那一秒开始，他就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轻松不少。
“那我买票啦？”
支付成功后，钟意将手机放到一边，骆叶低头，喝了口果汁，果汁的甜味和嘴里香烟的发苦的味道混杂在一块，独特的有些难以描述。
他叫来服务生，要了杯白水。
“胡移他们呢？知道你这么晚出来吗？”她问。
骆叶摇摇头，回答：“他们不在，今晚——”
他停顿一秒，决定还是不告诉她今晚糟糕的事情，以免破坏她的好心情。于是他拐个弯重复说：“他们都出去了。”
“明天开始就集训，所以想来看看你。”他别开视线，不习惯撒谎，所以不敢和钟意对视。
“噢。”她半信半疑，总觉得是发生了什么，因为看骆叶的样子和回答，显然是在隐瞒。
“刚才我到楼下，看到你在边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
骆叶哪里听不出来她在试探自己，他没接茬，很快问：“为什么你自己回来？”
“啊？”
钟意反应了一下，听到对面的人继续说：“这么晚不送漂亮女士回家，真没礼貌。”
听上去还有小小的抱怨。
她笑著：“人家是客人，再说我是自己开车去的。不然你要让他送我，再自己打车回去？”
骆叶“哦”一声，小声嘟囔：“反正如果是我，我会送你回去。”
晚上的恐惧感和紧张感在慢慢消散，和钟意在一起，他觉得心情变好了一些。
酒吧里人也开始变得更多，钟意知道他不喜欢呆在人多的地方，于是放下啤酒杯，头一歪，眼神示意他：“走吧。”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一个小时，从酒吧步行到影院大概要二十分钟，如果散步过去，半小时差不多。
钟意算好大致时间，便和骆叶朝影院的方向走。
这个时间路上的车子不算多，行人也没有几个，街边许多小商店都关了门。
骆叶出行几乎都是乘车，或是自己开车，很少会步行从基地去某个地方。
就连偶尔去一趟超市，他也要以车代步。
到影院时，刚好用了三十分钟。
钟意去自助取票机，用二维码将两人的影票打印出来，又问骆叶想不想吃爆米花。
他没发表意见，钟意就当他想吃，又去没有人排队的小食区买了一份套餐，一桶中号爆米花和两杯饮料。
骆叶默默上前帮她抱那桶爆米花，他盯着桶里看起来金黄酥脆还散发着奶香味的爆米花，觉得没什么食欲，但也不想打击钟意，很给面子的吃了几粒。
本来是开场前十分钟才开始检票，但时间实在太晚，影院都没什么人，检票的小姑娘就放他们进去，给他们指清六号厅在哪时特意往前一步，钟意察觉到小姑娘的动作，腾出两根手指拉住骆叶的胳膊，往自己身后带。
小姑娘见状，悻悻退回原位。
骆叶低头，看着那两根葱白的手指搭在自己灰色外套上，他耷拉着眉眼，有点后悔，今天出门时不该穿长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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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六号放映厅里除了钟意和骆叶外，在电影开场前陆陆续续进来的人，加起来都一共只有五个人。
其中一对情侣，另外三个是一起来的小姐妹，刚好坐在他们两个后面一排的位置。
正片开始前一如既往是播放广告，还有一些即将上映的电影预告，最后影片开始前还有一个短视频，是卡通版，提醒观影时不要看手机、吃有异味的食物、不要大声讨论剧情，以免影响其他人。
随后即是正片播放，开场二十分钟都没有吸引到骆叶，他眼睛毫无焦点的放在荧幕上，脑袋里在想事情，身后几个女孩笑的倒是前仰后合。
他坐直身板，实在不理解，这种只是用来消遣时间的无聊电影笑点在哪里。
令他比较满意的是，坐在自己身侧的女人也毫无表情。
他虽然没将注意力放在影片上，但他分神一直在留心钟意。
她就安安静静坐在自己旁边，偶尔伸手抓点爆米花，送到嘴里，很有教养的嚼着，不发出声响。
后面几个女孩又笑，也许是真的有什么搞笑情节发生，钟意也乐。
他这才堪堪收回视线，因为钟意刚好头靠过来些，小声说：“编剧好不现实，把主角塑造得太刻意搞笑了点。”
骆叶点点头，表示同意。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电影情节，在钟意凑过来的那刻他忽然一僵，极不自然的摸摸鼻子。
而后接下来直到影片结束，他也没心思观赏，有个潜意识想法一直在试图冲破牢笼，促使着他去做某件事。
放映厅暖黄色的灯亮起来，钟意站起来，她其实看的有些困了，虽然这部喜剧网评还不错，但她觉着也就那么回事，也可能是自己的取向并不在喜剧这类电影。
小情侣和仨姐妹都在两人前头先出了影院，骆叶和钟意走到外头，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怎么样？有没有开心点？”
骆叶愕然，像是没料到钟意会这样问，不及反应就听她又说：“要是还不高兴，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坐，聊聊天。但是这个时间……”
声音越来越小。
钟意有些发愁，她除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和网吧，还有半夜人巨多的酒吧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去处了。
“要不——”
她想说，要不去我家也行。
“钟意。”
她有些吃惊的回头，骆叶几乎不会这么一本正经的叫她名字，他手抄着衣兜，目光笔直的望过来。
骆叶抿着嘴，表情稍显局促。钟意见状，以为他要和自己说什么很严肃的事情，准备认真听他说话，没成想他最后只是走过来，低头看她说：“我心情好很多了，谢谢。”
说完他就径直往前走，留下一脸错愕的钟意。
“……不客气。”她快步走上去，有些无奈。
骆叶对自己很不满意，衣兜里的手攥成拳头，觉得自己刚才实在太愚蠢了点。
……她应该会觉得自己很奇怪吧。
对自己的态度，就像对待小孩似的，不高兴了要哄，还为了他那点自尊心，需要想各种办法，能够让自己接受她的好意。
他有点打退堂鼓了。
昨天晚上的事情，其实说实在的，并没有那么可怕。有些粉丝的确有些过分，就算勾起初中时代不好的回忆，但他并不至于害怕到那个地步，只是——
想在这种时候能见到钟意，听她说说话。
钟意原本想直接叫两台车，在商场门口分别，各自回去，但骆叶坚持要先送她回家。
回去路上，钟意手机进了一通电话。
她接通后，对面的人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接电话了。”
钟意：“裴哥？”
“不好意思啊钟意，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打扰你睡觉了吧？”
“没有，我在外面。”
“哦哦，那什么，骆叶有和你联系吗？他说自己去哪了吗？”
她转头看了眼同和自己坐在后排的骆叶，后者就算知道打电话来的是裴宋，依然不为所动。
“……我和他在一起。”钟意说完忍不住皱眉，“他出来没和你说吗？”
“啊？”这回轮到裴宋傻眼，他气得翻个白眼，但还是拼命让自己不咬牙切齿，温和的说，“这样啊，那麻烦你把电话给他一下，我有点事想和他说。”
“裴哥说找你有事。”
骆叶接过手机，没急着放在耳边。
不出所料，对面一阵咆哮。
“你这个逼是不是觉得气不死我你心里不爽啊？自己偷溜出去就算了，手机还给我关机？这么不想用手机，明天开始别给我用了！”
听他说完，骆叶才没什么情绪的回：“哦，知道了。”
反正训练期间也是要收手机，他这话说的没什么威慑力。
“……”老天爷啊气死他吧，这一拳打在棉花上可真是太难受了。
裴宋叹了口气，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我不是说你不能出去，但是你至少给我打个招呼吧？这都两点了，你知道我们找你找多久吗？就差没给你哥打电话了。”
“对不起，没下次了。”
虽然这歉听起来不太走心，但裴宋也十分满意了。他语气缓和了些：“什么时候回来？明天开始训练，你不会忘了吧。”
“没有，”骆叶手肘搭在扶手上，他垂眼，“待会就回。”
电话挂掉，刚好司机师傅也开到小区门口，俩人下了车，钟意也有点生气，“我以为你没和胡移他们说你出来的事情，但是你应该告诉裴哥，至少让别人知道你离开的事情，不然就像今天这样，搞得大家都很担心你。”
两人立在路灯下，发黄的灯光打在骆叶脸上，眼睫投下淡淡阴影。
钟意也知道自己刚才语气有点急，见骆叶沉默不语，她想应该还能挽救一下。
却听骆叶不解的问：“为什么见自己喜欢的人还要先征得其他人同意。”
他语气里带着疑惑的意思。
“……？”钟意惊愕，脑袋里刚组织好要补救的安慰语言在一瞬间全部垮掉，她舔了下唇角，觉得此刻自己有些干巴巴的。
她试图纠正他：“我的意思是，你至少要让一个人知道你外出，否则你手机也关机，没人知道你在哪里，关心你的人会着急。”
“我知道。”那股潜意识已经完全冲破最后一层防御，他现在备受鼓舞，继续说：“可是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你想知道什么？
“你觉得找喜欢的人，还需要通知别人吗？”他问。
……不需要吧。
她整个垮掉的表情已经透露出答案了，骆叶扯了扯嘴角，“看吧。”
……看什么？
“我喜欢你，所以我来见你，他们不需要知道。”
他理所当然的说。
……哦，这什么歪理。
钟意竭力保持冷静，不想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较真，她开口道：“我不懂游戏。”
也许是骆叶此时目光太过赤诚，钟意不敢与他对视，脑子晕乎乎的，似乎有什么情绪在一点点瓦解。
她在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听懂了。
骆叶没说话，又抿着嘴，能看出短短几秒内他情绪变化。
钟意深吸一口气，她在斟酌，究竟应该如何和这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大男孩解释。
让他能理解自己所想，所担心的事情。
“但我知道电竞选手的黄金时期也不过就是打职业的这几年，而你刚好正在发展期，是非常关键的时候。”
她顿了顿，飞快瞄了眼骆叶，发现后者依然面无表情，但也没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得意思，于是继续，“我不想你因为感情方面的事情，耽误自己的前程。你热爱游戏，这点我无比清楚。上一次看到因为输了夏季赛决赛自责生病的时候，我真的，真的非常心疼，恨不得给你最好的。”
“因为喜欢你，所以希望你好，并且可以越来越好。”
她一口气说完，发现对方还是保持沉默状态，不禁皱了眉：“懂我的意思了吗？”
大致回想了下刚才说的话，她已经尽量让自己表达的意思完整些，但由于骆叶如此突然的告白，她的逻辑已经死了。
钟意又想，不是的，不怪骆叶，应该是因为时间太晚了，她大脑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
片刻沉默，钟意觉得安静的都能听到自己胸腔里不安分的心跳声。
“嗯。”对于以上她大段言论，骆叶只轻飘飘回应了一个字。
可是看他的样子，钟意实在不确定对方是否真的明白她说的话了。
骆叶拿出一直抄在衣兜里的双手，手心都是汗，在钟意没说倒数第二句话以前，他其实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给她带来了困扰，甚至认为自此以后也许她不会再见自己了。
但——
还好。
他弯着背脊，双手虚环着她腰间，只碰到她衣服的布料，下颌轻轻搁在她右肩膀上，用气音说：“你也喜欢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