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珏蹙眉:“我在问你。”
谢宜安问道:“阿翁为何问我?”
谢珏道:“阿熙想要去封地。”
谢宜安神色一松:“阿翁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安稳不下来的性子,大概是觉得无聊了,她想去便去吧,阿翁不必如此紧张。”
谢珏瞪他一眼:“阿熙如何我还要听你说?我只问你阿熙最近可有何难处,你常和她在一起,难道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谢宜安见谢珏如此态度,有些担忧魏熙,也仔细回想起来:“阿熙这些日子过得比先帝在时还滋润,哪有什么难处,若说有,也只前天晚上差点被烫了。”
谢宜安说罢,心中一凛,要说有异,也只有魏潋对魏熙过于亲近关怀了,只是魏潋一直对魏熙好,所以他们也都习以为常了。
可眼下再看,无论是带着魏熙去益阳,还是上元节和魏熙一同去赏灯,出了事又对魏熙舍身相护,都是远超兄妹之情的。
谢宜安启唇,却又顿住,阿翁年纪大了,这些捕风捉影的污糟事,还是不必告诉他,让他烦心了。
谢宜安正想着,只听谢珏道:“由着阿熙吧,她不小了,就算真有什么,也是能解决的。”
————
魏熙要去封地,无论如何都是要同魏潋说一声的,她也未着急,等到过了十来天,魏潋召她去宫里时,才要说此事。
在此之前魏熙已经寻了褚玄贞好生说了一通,既然当初她不去封地是因鬼神之说,眼下她去,自然也少不了润色一番。
她早就打算好了,若是魏潋不答应,她就先借风水之说离了长安,魏潋不是个冲动的人,总不能将她押回来,她走了,也算是给魏潋时间,让他清醒清醒,若是他能想明白了,那自然就是皆大欢喜了。
可早已打定主意的魏熙,在见到魏潋时还是免不了不自在。
她若无其事的和魏潋说了会子话后,便道:“总是在长安闷的很,阿熙想去封地看看,总不能享了封地供上来的财物,却连封地在哪里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要激化矛盾了……
明天就是元宵节了o((≧▽≦o)
看花灯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呀,想起了我小时候,在灯会上买了个棉花糖,一口没吃,等到从灯会出来就只有个馒头大了,也不知道是缩水了,还是被挤小了……
第223章 长亭
“想去封地?”魏潋放下手中茶盏, 沉沉看着魏熙。
魏熙克制住垂眸的冲动,若无其事般笑道:“六哥不是说出去看看能长见识嘛, 我自出生,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洛阳, 再这样下去, 迟早得变成一个短视蠢人。”
魏潋不言, 只静静看着魏熙, 直到看的魏熙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才淡声道:“那便去吧。”
魏熙没想到魏潋答应的如此爽快,愕然抬眸看向魏潋:“……多谢六哥。”
魏潋将视线从魏熙面上移开:“五月之前回来,五月是毒月, 你在外面我不放心。”
魏熙下意识的便推拒道:“我身边那么多伺候的,六哥有什么不放心的, 况且那时候都热了,我在一路奔波回来,岂不是受罪。”
魏潋闻言又看向魏熙:“那便不要出去了, 眼下天寒,你一路奔波也是受罪。”
魏熙神色微滞:“六哥方才都答应了, 怎么能反悔。”
魏潋道:“你五月前回来我才答应。”
魏熙抿唇,终是轻声应是。
魏潋看着她,心中一叹, 端起面前已经温凉的茶一饮而尽,饮罢,又道:“你长这么大也未出过远门, 我派一队千牛卫护着你去。”
魏熙听了自然不乐意,但也知自己难以更改,只得应是:“如此便多谢六哥了,只是千牛卫乃六哥近卫,派来保护我怕是不合规矩。”
魏潋又添了一盏茶:“无妨。”
魏熙点头,垂眸看着那盏刚倒出来,尚有几丝热气的茶,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魏潋将茶端起,看了一眼默然无言的魏熙,复又将茶放下:“还有事吗?”
魏熙摇头。
“无事便回去吧。”
魏熙起身,却不知怎地有些犹豫,在原地站了片刻才道:“阿熙告退。”
魏熙说罢,转身出去,魏潋看着魏熙的背影,眸光幽沉。
泉石小心瞅了魏潋一眼,问道:“陛下怎么让公主走了?”
魏熙往榻上一倚,叹道:“朕不知该如何办,这般耗着,怕是连兄妹都没得做,三个月的时间,够了,等她回来,不能再如此了。”
泉石张口欲言,看着魏潋神色幽深的魏潋,终究没有将话说出来。
算了,他一个内侍哪里兴直言劝谏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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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熙走的匆忙,从宫里出来不过两日,便往封地去了,眼下虽还未出正月,但多少也暖和了些,有时候天晴的好,风吹在脸上都有淡淡的暖意。
因而魏熙一路上并未受罪,摒弃了杂思后,她甚至还有些自得其乐,长安和封地距离不算多近,但气候风化相近,魏熙一路行来没有什么不适之意,很是有些四处看看的闲心,见识了许多古迹,也游历了不少山川,自觉也长了些见识。
等到了封地后,封地的富饶安和令魏熙惊喜,她好生嘉奖了一番地方官之后才回府,她的府邸建在彭城,因着是她的封地,这一处府邸看着倒是比长安的公主府还要阔气几分,就连府中的一应事务都是安排好了的。
因而魏熙这三个月在封地待的很是舒坦,唯一令她不满意的,也只有魏潋派来的人盯的太紧,让魏熙没什么接触当地大户和官吏的机会。
如今在魏熙眼里,无法接触当地的实权算不得什么,魏潋对她的态度才是重中之重,五月渐进,魏熙的心一天比一天焦躁起来。
她猜到了魏潋为什么肯让她来这,可却不知这几个月,他想的如何了,魏熙如今只怕他依旧执迷不悟。
可为此忧心也无用,有那么多千牛卫看着,她就算拒不进京也不行,因此,在千牛卫的催促下,魏熙四月二十便启程往长安去了。
因着要回去,魏熙兴致不高,却依旧撑起皇家公主的气派,和来送行的官吏道别,又恩威并施的敲打了几句,才上了马车。
魏熙闷闷坐在马车里,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听远处传来了一阵琵琶音,随着车马前行越发清晰起来。
是一首没听过的曲子,恬淡洒脱,应当是奏的山水之妙,可魏熙却在这迢迢山水中,听出了一丝婉转缠绵。
不知怎地,魏熙想起了温绍延,除了温绍延,怕是再没人能将琵琶弹的这般悦耳。
琵琶声越发近了,魏熙蓦地掀开了车帘,朝着声源看去,只见一个青衣男子坐在长亭下,他怀中抱着斜斜一把琵琶,修长的手指在弦上轻拢慢捻,不见女气,只觉出尘超脱。
这般技艺,这般姿态,便是低着头,魏熙也知道他是谁。
魏熙没有想他为什么在此弹琵琶,更没有唤停车驾,只静静的看着那人。
马车越行越远,那人的琵琶也渐渐到了尾段,在魏熙快要看不见他的身影时,琵琶声总于停歇,而他,抬头对魏熙温温一笑。
惊鸿一瞥,终是掩在了车马之后,魏熙见了唇边也带了一抹笑,虽然他已经无法再看见。
随行的千牛卫在魏熙收回视线后,往长亭中看了一眼,只见那人抱着琵琶不知在想什么。
魏熙放下帘子,低声感叹道:“他这两年风餐露宿的,倒是没晒黑。”
魏熙说罢,对陈敬问道:“他怎么知道我今日回去?”
陈敬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陈敬说罢,又笑道:“他交友广泛,知道公主的消息也不难,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公主的人。”
魏熙微微一叹:“他这些年倒是没停过奔波。”
陈敬道:“他怕是也喜欢如此。”
魏熙垂了眼睫:“终究是无根之萍。”
陈敬低声叹道:“谁让他有那么一个阿耶。”
魏熙看着衣服上的鸾鸟纹样,轻声道:“若是我们都生在各自外祖家便好了。”
陈敬摇头一笑:“天底下可没有臣子之女能有公主这般的权势地位。”
陈敬说罢顿住,也不是没有,皇后不就是了。
他看了魏熙一眼,其实能得了皇帝喜爱也不是坏事,只可惜谁能越得过天理伦常呢。
————
魏熙夜间正欲歇下时,便见陈敬从外面进来,魏熙放下梳子:“何事?”
陈敬闻言从袖中掏了一封信出来。
魏熙见了,心知肚明,抬手接过看了起来。
一封信看完,只听得魏熙轻声一笑:“这人莫不是傻了,我的封地还用他写信给我看。”
陈敬扫了一眼魏熙手中的信:“他每到一地都要给公主写信,许是习惯了。”
魏熙点头,低头又将那一封游记一般的信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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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熙回到长安那一日正是四月二十九,离五月还差一日。
到了府中,魏熙还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去宫中给魏潋或者冯氏说一声,便见有内侍带着赏赐过来,说魏潋体恤她一路辛劳,让她好好在府里休息,等端午再见。
魏熙听了,心中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疑惑魏潋的态度。
如此过了几日,一转眼便到了端午节,这一日宫中设宴,魏熙心知躲着也没用,便打扮妥当,往宫中去了。
到了宫里后,魏熙先去见了冯氏,一别三个多月,冯氏见了她很是亲近,拉着她坐了,又问了许多魏熙在封地的见闻。
魏熙看着冯氏,心中有些好奇冯氏知不知道魏潋与她的事情。
末了,魏熙垂眸一笑,应当是知道的,毕竟她去年夏天还在行宫里说过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如今能与她一起谈笑风生,也真是不容易。
说笑了一番,便差不多到了开宴的时候,冯氏便携了魏熙等人往前面去了,到了设宴之地时,却见众人正拿着小角弓射粽子。
这也算是宫中习俗了,由尚食局赶制好粉团粽子,让人去射,谁射中了就是谁的,说白了,也就是玩。
魏熙小时候颇爱这个,这几年却是提不起兴致来,只因为,射箭费力,那粉团粽子又算不得好吃。
魏熙正想着,便见谢宜安提着个粽子过来了。
谢宜安见了魏熙,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看来彭城的风水不养人呀,不过几个月,就瘦了这么多,改明儿不用修炼,一阵风吹来便能成仙了。”
魏熙瞪他一眼:“你这张嘴真是惹人厌,几个月不见,头一句话便是这个。”
谢宜安笑道:“这不是关心你嘛。”
谢宜安说罢,将手中粽子递给魏熙:“来,吃个粽子补补。”
魏熙有些嫌弃接过粽子,又将它砸回谢宜安怀里:“都凉了。”
谢宜安接住粽子,挑眉笑问:“热的你就会吃?”
魏熙正欲回话,却听魏潋唤道:“阿熙过来。”
魏熙闻声看去,只见魏潋拿着把小角弓看着她,距离太远,魏熙看不清他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古代人认为五月是毒月,容易中邪生病什么的
温绍延时隔不知道多少章又出场了,还有人记得他吗?
第224章 热闹
魏熙抬步向前走去, 走的近了,只见魏潋面上带着一抹浅笑, 清淡温雅,让魏熙恍惚间好似看到了曾经的魏潋。
那时他还是个闲散王爷, 整天一身白衣, 将野心暗藏, 做出个闲云野鹤的姿态, 而魏熙,虽明白他的心思,可在他面前,却是他最骄纵任性的妹妹。
眼下, 魏潋面上虽挂着如往常一般的温柔浅笑,可魏熙却再难在他面前撒娇卖痴, 甚至还因猜不着魏潋的心思,而有些犹豫。
魏潋见魏熙到了近前,将手中小角弓递给了她, 笑道:“你快来给他开开眼界,会射几个粽子就当自己能百步穿杨了。”
魏熙看向魏潋所说之人, 是魏潋的心腹,从魏潋还是王爷时就跟着他,平日里和魏潋相处起来也少了几分拘束, 此人年近四十,往日里皆是一副弱不禁风的形貌,能拉弓射箭, 倒也令魏熙惊讶。
魏熙从此人身上收回视线,侧首看向魏潋,见魏潋态度自然随意,眸光一转,便也与他说笑起来:“六哥可别让我出丑了,我得有小半年没摸过弓箭了。”
魏潋负手看着她:“我记得你是喜欢投壶射箭的。”
魏熙微微一笑:“那是以前,现在觉得无趣了。”
魏熙说罢,将手中小角弓递给魏潋:“要开眼界,还是得六哥自己来,六哥才真真是百步穿杨呢。”
魏潋看着魏熙递来的小角弓,没有伸手去接。
魏熙看了魏潋一眼,却听方才那人笑道:“公主是不知道,方才陛下的箭都歪向一旁的树上了。”
魏熙向他指着的树干上看去,只见不甚锋利的短箭,竟有大半个身子没入了树干。
“这力道倒是很足。”魏熙说罢掩唇一笑,问道:“六哥方才走什么神呢。”
魏潋闻言,眸色一动,余光扫了一眼方才魏熙和谢宜安所站的位置,眼下魏熙过来了,谢宜安也不知到哪里去了,魏潋收回视线,对魏熙摇头:“胳膊有些酸。”
他说罢,回头看向方才说话之人,神色浅淡,却让那人头皮一紧,心中暗骂自己忘了分寸。
魏潋将视线移开,道:“不早了,都入宴吧。”
到了席中,魏熙依旧是坐在魏潋左侧第一个席位,她静静看着魏潋和宗亲重臣们推杯换盏,一举一动亲和随意,却又不缺天子威仪,便是与她偶有对视,也皆坦然移开。
因着暑热,魏熙没有动油腻之食,只夹了一片鱼脍用了,薄薄的鱼片很是新鲜,肉质滑嫩,带着鲜甜的滋味,眼下用来,很是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