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流——和烟绿
时间:2018-08-12 09:17:00

  魏潋见了,倾身接住那支摇摇欲坠的步摇,远远看去,就如半拥着魏熙一般。
  魏熙对两人突然拉近的距离感到不适,未来得及多想,便身子一侧,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本来就松散的发髻,因着她的动作越发散乱。
  魏潋握紧了手中的步摇,缓缓直起身子看向魏熙。
  魏熙被看的有些不自在,面上挤出一抹如常的笑,半真半假的调侃道:“六哥突然离那么近做什么,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魏潋眸色幽沉,静静看着魏熙,不发一言。
  魏熙暗恨自己冲动,却也看出了魏潋一直没有将那心思放下,她看着魏潋,心中有些惧意,极是迫切的想打破这令她压抑的气氛。
  魏熙面上仍旧笑的俏丽,她抬手指向魏潋手中的纸张,问道:“这是什么?”
  魏潋不言,直到魏熙想转身离开时才到:“纸上写的是益阳近况。”
  魏熙好奇道:“益阳眼下如何了?”
  魏潋不答,抬手将纸向魏熙递去,魏熙神色如常的接过。
  魏潋看着魏熙触在纸上,如同白玉凝脂一般的手,手指动了动,有些将那只小手握在掌心的冲动,魏潋想要将手往前探去,可却又僵在那里,不得进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魏熙将纸张从手中抽出。
  魏熙稳定心神,拿着手中书信寻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魏潋默默注视着她低头读信时的恬静容颜,心中难以抑制的煎熬起来。
  做不得兄妹,又做不得情人,进退维谷,却又贪得无厌的想要两全,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是这种优柔寡断的懦夫。
  魏熙正垂眸看着信,却听魏潋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她耳尖一颤,若无其事的将那薄薄一张纸看完。
  看完后,魏熙笑道:“没想到这梁宽还有些办法,长此以往,益阳怕是会成个富贵乡了。”
  魏潋启唇想要说什么,可看着魏熙明媚的笑靥终是忍住了,他点头,应和道:“梁宽做得不错。”
  魏熙看了魏潋的神态,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将信递给魏潋,叹道:“可不是天底下所有的百姓都有这等福气,如益阳这般的城池,怕是只有这一处。”
  魏潋摇头:“不会只这一处的百姓。”
  魏熙于此事上反应向来不慢,她看向魏潋:“六哥拟新制了?”
  魏潋毫不惊讶于魏熙的敏锐,他道:“只和几个得用的商议过,过段时日就能颁布了。”
  魏熙闻言心中一动,这不算小事,朝里却一点风声也没有,想必此事怕是会损了朝中大半臣子的利益。
  魏熙忍不住道:“天下万物,相互牵制,有盈必有亏,六哥多少还是要温和一些,朝堂之事盘根错节,若是有人动什么歪心思就不好了。”
  魏潋面上浮出了些笑意:“阿熙放心,我有分寸。”
  魏熙点头,说完此事后,方才那不自在的感觉又浮出水面,凉风起,搅乱满腔愁绪,她起身,对魏潋道:“六嫂她们还等着我呢,阿熙先回去了。”
  魏潋面上的笑意淡了,不做应答,只定定看着魏熙。
  魏熙见状,便若无其事的转身离去。
  方迈了一步,便觉衣袖被扯住,魏熙顿住,用力将衣袖往回扯,可魏潋却加重了力道,魏熙身子一沉,便跌到了魏潋怀里。
  魏熙看着魏潋揽住她的手,神色一紧,低声喝道:“六哥!”
  魏潋只觉得手中纤腰楚楚,好似不留神便能从掌中溜走,如此想法在脑中一过,他的手便揽的越发紧了。
  魏熙看着被魏潋的宫人拦在外的蕤宾夷则,又看向周围的葳蕤草木,阴森森的,好似枝叶缝隙里隐着一双双眼睛,令她无所遁形。
  魏熙顿觉手脚冰凉,用尽力气去掰魏潋的手:“六哥!你这是做什么!你是要逼死我吗?”
  魏熙说罢便觉头上一沉。
  紧接着魏潋如往日般温和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又胡闹什么,你的步摇落下了,不想要了?”
  魏熙闻言,略缓了神色:“是我莽撞了,多谢六哥,六哥放我起来吧。”
  魏潋闻言,放在魏熙腰间的手缓缓松开。
  魏熙见状,微微松了一口气,避开魏潋欲要搀扶她的手,撑着地起身。
  魏潋捻了捻自己抱过魏熙的手,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魏熙站直后,便自发退了两步,低头整理衣服,等将眼中泪意压回去后,魏熙抬眸看向魏潋,正色道:“六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魏潋靠在栏杆上,抬眼看着魏熙:“我……阿熙是怎么想的。”
  魏熙沉声道:“六哥是我最敬爱的兄长,永远都是,若不是……我便当没有了这个兄长。”
  魏潋听了这话,仍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只一双眸子幽深难辨。
  魏熙移开视线,道:“你是天子,是我的兄长,我不能对不起阿耶,也不能对不起你,所以,若是真有什么旁的,我只能以死谢罪。”
  魏潋闻言,瞌上眼眸,过了片刻,他睁开眼对魏熙笑道:“傻丫头,胡说什么呢,我是天子,也是你的兄长,怎么会让你到那个地步。”
  他说着,撇开眼看向水中刺人双眸的波光,幽幽一叹:“果真是长大了便疏远了,你幼时我可少抱过你?”
  魏潋摇头一笑:“也是我一时忘了,以后六哥会注意,还望阿熙不要怪罪。”
  魏熙看着魏潋的面容,心中乱作一团,她压下想要打他、骂他的冲动,柔柔一笑:“我们兄妹间哪有什么怪不怪的。”
  魏熙说罢收回视线:“阿熙告退了。”
  她说罢,转身就往外走去,却听魏潋在身后淡声道:“既然不怪,就忘了吧。”
  魏熙看向被宫人们拦着,面色急切的蕤宾夷则,面上殊无笑意:“好。”
  魏潋闻言,握着栏杆的手一紧,直到耳边再也听不见脚步声,他才回头,看向魏熙愈行愈远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些这一章时一直在纠结到底让不让六哥抱魏熙,后来一想,抱吧,我这文太素了……哎~人生苦短呀。
 
 
第228章 流言
  拦住蕤宾二人的宫人在看到魏熙后便侧身让开, 蕤宾忙挽住魏熙:“公主,怎么回事?”
  夷则瞪了蕤宾一眼:“你小声些。”
  蕤宾抿唇, 又听魏熙淡淡道:“不过是摔了一跤,被六哥扶住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夷则闻言, 忙道:“是, 奴婢知道了。”
  蕤宾看了魏潋一眼, 也低头应是。
  魏熙抬步往前走:“摔了一跤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我可不喜欢让人拿来取笑。”
  二人闻言,皆正色应是。
  魏熙凝眸看了她们一眼后,便往路边挪了挪, 掏出一面小小的铜镜,对着镜子将发髻理的齐整些, 才往望云楼去了。
  等魏熙回到望云楼时,宴席早已散了,楼上的人也少了不少, 应当是去望云楼后面的拾芳阁里小歇去了,剩下的十余人也不似先前精神, 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轻声说话。
  正在和冯氏说话的魏蓁一台头便见了魏熙,她对魏熙笑道:“你这是去哪儿睡了一觉,头乱了, 也不知重新梳一梳。”
  冯氏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神色几不可查的一滞, 复又温言道:“我就想着午歇起来头发会乱,特意命人在阁中多准备了些镜子梳子,难道是底下人偷懒,不曾告诉七娘?”
  魏熙摇头:“我本是想着去随意转一转,没有去拾芳阁,谁知方在前边坐了一会,便睡着了。”
  冯氏点头,关切道:“可要再去拾芳阁里歇歇?”
  魏熙道:“不必了,眼下不困了。”
  冯氏又道:“那我命人给你拿梳子过来?”
  魏熙含笑致谢:“多谢六嫂。”
  ————
  拜织女在夜间,有不方便在宫里留宿的在下午时便告辞离去了,只宗室女眷还留在宫中。
  因着亭中那一事,虽也算是与魏潋敞开说清楚了,但魏熙心中却还是极为不自在,本想随着他人告辞,却又做贼心虚,担心他人看出什么,只能随着姐妹们留在宫中。
  魏熙强打精神撑到晚上,随着冯氏等人一起移步望月台。
  望月台上已经摆好了祭品,又挂了许多精致的灯笼,倒也少了些宫廷中素有的肃穆之气,而灯火底下,衣衫华美的女子,更是为此处添了些浪漫颜色。
  有宫眷一面玩笑,一面往来处看,见来处无人,便又回头去与旁人说笑,可面上不免有些失望之色,如此反复了好些回,到后来,便再也懒得看了。
  魏熙自然知道她们在看什么,无非就是等着魏潋过来罢了,可魏熙更知道,魏潋今日是不会来了,因为她还在这里。
  魏熙想到此处心中不免有些涩然,有些事一旦暴露于天光之下,便永远都抹不去,不是口头上说一句忘了便能忘却。
  魏熙抬眼看了看天上不甚圆满的窄月,心中知道,她以后怕是也难以圆满了。
  魏熙将视线从月亮上收回,魏潋今日一时退让,可谁又能保证以后,魏熙清楚为帝者的心思,也明白魏潋的性子,天下都是他的,她魏熙一个依仗着他的小女子也应是他的。
  魏熙有些烦闷的扯住玉佩下的穗子,心中不免想,魏潋若不是皇帝多好,若他不是皇帝,管他是喜欢是厌恶,都与她没有关系。
  若他不是皇帝……
  魏熙手上忽的一疼,她抬手,只见手中攥着被她硬生生撤下来的穗子。
  魏熙缓缓张开手,任由夏夜微凉的风将手中丝缕吹散。
  ————
  魏熙一夜难眠,第二日醒来后,草草收拾了一番便向冯氏告辞离去了。
  出了宫门,正巧见前边谢珏从马车上下来,魏熙见了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后,便又顿住,等着谢珏过来。
  谢珏走到魏熙身前,问道:“怎么站在宫门口?”
  魏熙答道:“昨日六嫂邀我们来宫中过七夕。”
  谢珏点头:“在这里干巴巴站着做什么?”
  魏熙睫毛轻轻一颤,又抬眸问道:“阿翁可知道益阳之事?”
  谢珏神色一凝,示意魏熙接着往下说。
  魏熙道:“梁宽在益阳减税分田,甚有成效,陛下心系苍生,想要天下百姓都过得富裕些,已经拟了新制,阿翁可听到过风声?”
  谢珏振了振衣袖,淡声道:“他年轻气盛的,自然少不了折腾,且随他去。”
  魏熙眉头轻蹙:“天下的田财也就那么多,此消彼长,百姓得益,满朝的勋贵文武就要吃些亏。”
  “朝廷越发不像样子,是该压一压了。”谢珏说着,拍了拍魏熙的肩膀:“你放心,不论他做什么,阿翁都不会吃亏。”
  魏熙面色犹豫:“可如此一来,怕会生乱。”
  谢珏轻笑:“他虽有些浮躁,却也还没到失了分寸的时候。”
  他说着,低低一叹,眼中似有深意:“这事若是如他所愿,他这位子可就真做的稳当了,怕是连先前几位皇帝都比不得。”
  魏熙闻言心中一紧,面上有些忧虑:“他的位子稳了,怕是就没了顾忌,若那天他不高兴了,我们岂不是要任他处置了?”
  谢珏有些好笑:“哪有那么容易。”
  魏熙垂眸,抿唇不语。
  谢珏深深看她一眼:“我方才说的武断了,新制若出,朝中必有动荡,于他也不一定是好事,阿熙觉得这新制,可不可行?”
  魏熙定下心神,微微一笑:“若是于民有益,自当是可行的。”
  谢珏啧啧一叹:“虽说你是先帝一手带大的,可他也没有你如此忧国忧民呀,真不知你和谁学的。”
  魏熙盈盈一笑:“和阿翁呀。”
  谢珏嗤笑:“我可没那么多闲心思。”
  “行了,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快回去吧。”谢珏说罢,不待魏熙答话,便当先往宫门中去了。
  魏熙回头看了一眼谢珏的背影,便收回视线,抬步往车驾处走。
  萧尹见魏熙过来,忙上前,给魏熙掀开车帘,行动间,他腰间的玉佩与刀鞘相撞,发出一声脆响。
  魏熙闻声看去,如失神一般轻声呢喃:“剑有双刃。”
  萧尹有些疑惑:“公主?”
  魏熙回神,淡淡看他一眼,那一眼如远山寒雾,有着清凌凌的迷惘。
  萧尹被魏熙看的静在原地,握着帘子的手不自觉便松了。
  等他回神时,魏熙早已自己掀了帘子,矮身坐进车中。
  车马喧喧,各有归处,魏熙坐在车中却不知该当如何。
  她最先冒出的想法是去封地,远远地避开,可此举并不可行,去了封地,魏潋对她管束更严,她无论想要做什么都麻烦的很,更何况,是走是留,皆是魏潋一句话的事,去了也没什么意义。
  魏熙抬手按了按额头,心中有些烦闷,算了,先待在长安吧,新制将出,魏潋还有的忙。
  魏熙在府中还未安稳几天,她与魏潋有染的事便渐渐流传在坊间,先是七夕私会,后又是秽乱宫闱多年,没过多久,不仅用词越发香艳,情节越发离谱,连范围都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眼下在外面提起楚国公主,怕是都会有人隐晦又暧昧的说上几句,说完后,定也是要摇头晃脑的感叹几句,顺便替魏熙和魏潋早就驾崩的阿耶道几句不平。
  窦奉吉小心翼翼的将此事说给魏熙听时,可谓是忐忑非常,生怕魏熙拿他这个传话人出气。
  可魏熙的反应却出乎他的预料。
  魏熙懒懒翻了一页书,道:“说便说,我一个公主又不在意这些,说不定因为这谣言,我死后,后人还能在史书上多添几笔呢。”
  含瑛抹着眼泪道:“可当皇家最重名声,若是有人借机生乱,怕是公主只有……”
  含瑛说着,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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