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熙微微一笑:“姑母事忙,阿祯回去吧,我传人去给你演百戏。”
魏祯眉头一蹙,不甚开怀:“阿娘不让我看,她说我是皇帝,不能玩物丧志。”
魏熙笑意微凝,仍温声道:“既然你阿娘都如此说了,那姑母也就没法子了。”
魏祯看着魏熙,有几分欲言又止。
魏熙看着他,忽的一叹,抬手摸了摸他的面颊:“要不要随姑母去政事堂玩?”
魏祯眼睛一亮,张口欲要答应,却又停住:“阿娘不让我和姑母一起玩。”
抱着他的内侍闻言面色一紧,对魏熙小心道:“回公主,太后是担心陛下年纪小,打扰公主和诸位相公,陛下年幼,只堪说个囫囵话,还请公主明察。”
魏熙瞥他一眼:“我自然知道陛下想说什么,哪里用得你多加赘言。”
内侍垂首请罪:“是奴才多嘴了。”
魏熙不再理他,对魏祯道:“你阿娘不让,那便不来了。”
她说罢,看着嘟着嘴的魏祯,心中不免有些柔软:“阿祯的生辰快到了吧。”
魏祯眼睛一亮,忙点头。
魏熙笑道:“阿祯想要什么礼物?”
“我要老虎。”魏祯说着,抬起小胳膊比了比:“很大很大的那种。”
魏熙将他的胳膊按回去:“老虎会咬人的,小孩子不能要,不如我送阿祯一只猫吧,它是老虎的师父,比老虎更厉害。”
“比老虎还厉害!”魏祯欢呼一声:“多谢姑母。”
魏熙替他理了理衣服:“不谢,快回去吧,你阿娘该想你了。”
魏祯闻言,笑意微收,道:“阿祯走了。”
魏熙点头,看着被内侍抱着,回头向这张望的魏祯,面上挂着柔和的笑意,直到魏祯走远了,才收回笑意,转身往中书省去。
走了几步,她忽的侧首对陈敬道:“每回看冯氏如此防着我,我都觉得自己是曹孟德。”
陈敬摇头:“公主心系大夏,和他可不一样。”
陈敬说罢,眉头微蹙:“再让陛下待在她身边,怕是会将陛下教歪,当年便是雍王都曾说过让公主教养陛下的。”
魏熙摇头:“阿祯对我来说可是个烫手山芋,我接了,若是他出了什么岔子,冯氏不得疯了。”
“小孩子,难免有个三长两短的。”陈敬面色幽幽:“就算公主不接,冯氏也不见得就会让陛下好好的。”
魏熙脚步微顿:“那就看她的了,反正我们不能动手,我如今看似风光,却终究不是皇帝,若是我贸然动手,那些宗室不见得还会如此安分。”
她说着,叹道:“我也清楚,他们不过是拿我当头驴子罢了,眼下宗室没有得用的人,他们还要我拉磨,等陛下长大,就到了卸磨的时候了。”
魏熙话落,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公主真是什么都不在意了,那驴子可不好看,哪里配和公主相提并论。”
魏熙回头看向裴斯:“什么时候过来的。”
裴斯懒散道:“一路远远跟公主过来的,方才公主说驴子时,我刚走近。”
“神出鬼没的。”魏熙说罢,又对陈敬道:“方才那个内侍出言不逊,跟着陛下恐会教坏了陛下,你去将他革职发往掖庭。”
陈敬神色一动,微微颔首,便转身去了。
裴斯用扇子打了打手心,道:“公主是要逼冯氏?”
“你以为她真能安分修佛?”魏熙说罢,抬步往里面走去:“不是逼她,只是她做派太难看,给她提个醒。”
裴斯勾唇一笑:“清醒过头就该癫狂了。”
魏熙侧首看他一眼,见他嬉笑如常,不禁问道:“听说令尊不太好,可是真的?”
“没几日了。”他说罢,扯住魏熙的袖子:“怎么,公主是厌了我,想要我丁忧?”
魏熙白他一眼:“好好的中书令,非让你说的跟个怨妇似的。”
魏熙说罢,又道:“眼下就算你想丁忧我也是不准的,顶多给你几天假,让你料理丧事。”
裴斯躬身一笑:“那便谢公主宽宥了。”
魏熙夺过他的扇子往他头上狠狠敲了一下:“胡言乱语,当心被人听去了弹劾你。”
裴斯面色含痛,捂着头道:“公主不说谁知道。”
魏熙肃容道:“就你这浪荡样子,弹劾你的还少?当心哪天我不处置你,你却被弹劾你的奏疏给压死了。”
裴斯立刻便正了神色,躬身道:“臣受教了。”
魏熙微微一叹,问道:“你阿娘该如何?”
裴斯闻言,眼中有些倦色:“她一直心系家父,生前不愿坏他名声,死后……我不愿让她抱憾。”
魏熙听了,心中也不怎么舒服,当年,她是提过帮裴娘子做正经的崔家主母的,可惜被她拒了,这事魏熙一直记在心中,眼下再提,心中也颇为怒其不争。
“我也有此意。”魏熙叹道:“裴娘子那般好的女子,怎么就非得守着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猫咪那么萌,当然比老虎厉害呀~~o( =∩ω∩= )m
可惜住宿舍不能养猫……伤心
第253章 亲事
裴斯听了魏熙的话, 只摇头一叹。
魏熙看他一眼,感慨道:“这些痴男怨女, 都是什么眼神呀。”
裴斯看向魏熙,笑道:“得亏公主眼神好。”
魏熙下颌微抬:“你也老大不小了, 娶亲时可得看仔细了。”
裴斯摇头:“醉心政事, 无心私情呀。”
魏熙噗呲一笑:“就你?”
说话间, 二人迈进了屋中, 迎面就见杨懿站在堂中。
裴斯悠悠一笑:“光说了,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杨懿将手中书卷放下,回头看向二人,对魏熙行了礼后, 便对裴斯问道:“有什么?”
裴斯笑而不答,上前揽住杨懿的肩膀, 笑得暧昧:“你和你家县主纠缠了这许多年,也该有个结果了吧,咱们可都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杨懿闻言, 神色微黯,他隔开裴斯的胳膊:“当值之时, 哪有谈论私事的道理。”
裴斯眉梢一挑,看向魏熙:“真是一代贤臣,公主都还没说什么呢。”
魏熙闻言看着杨懿问道:“就咱们几个哪有那些恼人规矩, 其实你们的事,我也是顶好奇的。”
杨懿垂眸:“如今这样也挺好的,合则来不合则散, 自在的很,公主就不必为我们操心了。”
他说罢,对魏熙道:“臣今日来是想问公主想要怎么安排此次的学子?”
魏熙看杨懿的模样,心中八成猜到问题出在魏琬身上,她心中不解,可杨懿不想谈,她也不再多加追问。
魏熙道:“这届应试的学子皆不错,但极为出挑的不多,按往常惯例来便是。”
魏熙说罢,又补充道:“外放的需得挑些懂事懂民生的,新制方立起来,各地地方官任命须得谨慎,他们手底下最容易出差错。”
等魏熙议完事,便听内侍来传,说骠骑将军回来复命。
魏熙笔尖一顿,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谢宜安回来了,她扬声道:“快请表兄进来。”
大夏幅员宽广,藩镇又皆是设立在边疆之地,一来一回很是耗费时间,谢宜安去年夏天已经视察完北边,回长安待了几日才又去的南边。
眼下去了将近一年,终于回来了。
魏熙起身往外迎了几步,对近在眼前的谢宜安笑道:“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没脸见舅父舅母了。”
魏熙说罢,看向谢宜安俊美不凡的面容,笑道:“一路奔波倒是没晒黑,看来谢家玉郎的名头是能保住了。”
“风月之地的诨名也值得你这般说道。”谢宜安说罢,抚了抚面皮,笑道:“都快三十的人了,还和那些小孩子争什么。”
魏熙邀他坐下,道:“长安的玉郎之名除了谢家子弟,还没别人当过呢,你若想让贤,也得先生个儿子出来。”
谢宜安眉梢一挑:“怎么,我阿娘让你来当说客了?”
魏熙替他倒了一杯茶,道:“这倒没有,只是谢家子嗣单薄,你身在朝中,难免时常顾忌到,若是再如此次一般外出许久,怕是舅父舅母会膝下寂寞。”
谢宜安闻言,接过茶,一口饮尽才道:“你也知道我素来是个不着调的,娶了人家姑娘我觉得拘束,人家还觉得委屈,何必呢。”
魏熙瞋他一眼:“你也幸好还能不着调的往风月之地跑,要不然舅母该以为你是个断袖了。”
谢宜安瞪魏熙一眼:“胡言乱语。”
魏熙自觉失言,换了话题道:“当谢家的诰命夫人还能委屈了谁,嫁了你身份富贵都有了,说不准还能提携娘家,哪个姑娘不乐意。”
谢宜安指着魏熙,无奈道:“听你这话,若不是看着你的脸,我还以为是哪个老媪说出来的。”
“我如今可不就是个操心的老媪。”魏熙说着,抬手给谢宜安添了一杯茶,面上忽的带起一抹淡淡的笑:“你莫不是看上哪个风尘女子了。”
她说着,将壶放下:“若真如此,我赐她的好出身便是,就你如今这般样子,若肯娶亲,不拘什么出身,舅母都得乐意。”
谢宜安抬肘靠在桌子上,道:“裴斯和杨懿不也还没成家,你怎么尽逮着我说道了。”
魏熙端起茶盏,道:“你是我表兄,他们是臣子,亲疏有别,你让我怎么管。”
“先管好你……”谢宜安这话说到一半,却又顿住,他叹道:“我的性子你也清楚,娶了妻难免拘束。”
他说罢,晃了晃茶盏:“你放心,我没有不成亲的道理,看我阿娘相中谁吧。”
魏熙心中微叹:“你觉得唐家的懿容如何?我记得有一年上巳节她还给你送过芍药,前段时间我府里设宴,又见她了,听说她为了你一直耽搁着,前几天好似她家里要给她许人家,逼得她都要出家了。”
谢宜安微微一顿,将茶盏放下:“她还未嫁人?何必呢。”
魏熙看着谢宜安,颇有几分奇怪:“可不是,也不知你哪里讨她喜欢。”
她说着抚了抚鬓角:“朝中终是要老臣来撑场面的,她爹唐宪德高望重,又会变通,比林良俭强些,我颇为看好他,都是同朝为官的,怎么能因儿女之事结怨,说出去平白让人笑话。”
谢宜安浑不在意:“朝中结怨的还少。”
他说罢,打量着魏熙:“你不像是会管这些的人,怎么好端端的转了性子。”
魏熙吁了一口气:“许真是老了吧,看着唐懿容,平白觉得可怜。”
谢宜安看着魏熙,心中微闷,却仍笑道:“我看你是操心操成习惯了。”
“可不是操心。”魏熙说罢,问道:“南边如何?”
“无甚大事,就是淮南节度使性贪,让我敲打了一番,也收敛了些。”谢宜安正色道。
魏熙点头:“谁不贪,更何况实在扬州那便富饶之地,着人仔细看着便是,小贪无妨,要是过分了,就直接换掉。”
“我已经着人看着了。”谢宜安话声微顿:“若说起来,应当防范的还是范阳、河东两地,距离长安不远,又皆是先帝重用的将领。”
魏熙问道:“他们可有什么差错?”
谢宜安摇头:“没有,不过我已经提点过两地刺史了。”
“总是处在一起,刺史也未见得肯听咱们的。”魏熙抬手轻敲茶盏:“褚应霁等人眼下如何了?”
谢宜安道:“褚应霁、谢伯安和李慎三人颇得重用。”
魏熙敲着茶盏的手一停,复又将茶盏握住,道:“让他们小心些,快了。”
谢宜安眼睫一抬:“冯氏有动作了?”
魏熙饮了一口茶,道:“没有,但也快了,这些年她那些阴私手段没什么成效,眼看着我独揽朝纲,地位稳固,她自然是要动作一番,要不然可就没机会了。”
谢宜安面上有些轻讽:“她那性子,能忍这几年也不容易。”
魏熙微微一叹:“她当年未嫁时也是审慎的,只可惜心性不稳,当了几天皇后就浮躁起来了。”
谢宜安看着魏熙执着茶盏的纤细手指,忽的问道:“幼帝以后该如何处置?”
魏熙不答,将一盏茶慢慢饮尽后才道:“到底是魏氏正统的独苗,我自会好生照料,至于以后,就看他自己了。”
————
晌午还是阴天,不成想等魏熙午休醒后,天倒放晴了。
魏熙从宫中出来时时候尚早,想着今日在朝中交代的事,便吩咐人去了国子监。
陈敬侧身欲要扶着魏熙上车,魏熙抬头看了看明丽天色,摇头道:“我许久没骑马了,今日便不乘车了。”
陈敬闻言,放下手,吩咐人去准备一匹温顺的马。
等马牵来后,魏熙翻身上马,轻踢马腹,慢悠悠的往前走。
魏熙颇有闲情的打量着路边百姓,只见得一派富足和乐。
她微微一笑,好似不管何时,长安的百姓都是如此。
魏熙抬头看向远处,好似能透过往来人潮,看到那巍峨城门。
那别处的呢,会不会比魏潋在时过的好些?
她甩了甩马鞭,是时候派几个可靠的人出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