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除了这些外,你们就没看到他们有什么奇怪的行为,或者说这两天他们有没有接触过村里的其他人,有没有别的什么人找过他们?”褚大民就像是过来寻找死者生前线索的警察,抓着他们就是一顿的问题。
“这还真没有,或许有,我们也没看到吧。”简方原翘起了二郎腿,身体往后靠在了软绵的沙发垫子上,“我们刚住进来时,焦大叔和焦大嫂他们天黑才回来,我们说了几句话就各自回了房间。第二天我们睡醒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只留了张纸条说给我们留了早饭,他们去开店看店啥的。然后今天我们吃完早饭顺道外出看看,也是中午午饭的时间才回来,至于我们外出后焦大叔焦大嫂有没有回来过,这个我们还真不知道。”
“我们又没在他们身上留了标记,又不是雷达,村子也不小,又不是说转个头就能看到他们,问我们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我看啊,大家还是回去洗洗睡了吧,警方来了,就把事情交给警方处理,何必自找苦吃,啥事儿都往身上背,累不累?你说是不,小歌雅?”
已经玩腻了转笔的阿九突然蹭坐到了云歌灵的身边,脑袋直接就想往云歌灵的肩膀上枕去,最后当然也没成功,云歌灵身边的王炸直接就从后面伸过了手来,把云歌灵往他怀里拉了拉,直接就让阿九扑了个空。
阿九愤愤不平地看着王炸,抱怨道,“小歌雅又不是你的,怎么哪哪都有你,你又不是小歌雅的男朋友,你管得是不是太慌了?”
王炸直接冷眼看向了阿九,阿九虎目一瞪,也不甘示弱地回视了过去。
云歌灵似笑非笑道,“王炸和我的关系,可比男女朋友亲密多了。”
其实云歌灵也是十分的搞不懂,这个阿九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整天就在自己的眼前晃荡,有空没空就爱往自己身边钻,难道他看不出自己的隐忍已经到了极限了吗?不,或许阿九早就看出来了,可是按他的性格,看出来又怎样,他随心得很,想干嘛就干嘛,完全就不会去考虑后果。
“比男女朋友更亲密……”突然,腾青猛地站了起来,一拍手,指着云歌灵和王炸就道,“那不就是夫妻吗?!”
云歌灵脸上可疑地飘过了一抹红晕。
阿九:“……”
简方原一副原来如此老奸巨猾的笑脸,亓官房则是冷哼了一声,“无聊。”
而主角之一的王炸,微微偏了偏头,以手掩唇,垂眸勾了勾嘴角。
在阿九就要炸起来的时候,进到焦氏夫妇房间检查的林姨三人正好回到了大厅。林姨对褚大民摇了摇头,褚大民瞳孔微缩了一下,拄着拐杖就站了起来,对云歌灵等人道,“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处理,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几个小伙子小姑娘这两天小心些吧,也别往土坟包那边去,死了人,总是沾了些晦气的。”
云歌灵几人点了点头,看似把褚大民的话听进了耳朵里,但是至于有没有放进心上,那也只有他们自己本人才能知道了。
林姨扶着褚大民下了楼梯,到了竹楼外面,林姨先是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人跟着他们偷看他们后,才小声地跟褚大民说话,“村长,我们在焦大海他们房间的床底下,找到了这东西。”
林姨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手帕,她轻轻地掀开了手帕的一角,让褚大民看了一眼,之后就连忙盖了起来——被手帕盖着的东西其实就是一根白色的蜡烛,白色蜡烛不可怕,可怕的是快烧没的白色蜡烛。
林姨手帕中包裹住的蜡烛只剩了拇指一截那么小块,上面没有切口,显然不是被人切出来的,看那灯芯,分明就是燃烧之后的凹凸不平。
林姨咬了咬牙,“焦大海他们夫妻是不是疯了,说了多少回,不能点白色的蜡烛,他们怎么偏不听呢?现在好了吧,招来了水鬼,被水鬼借了命,人都没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个女人皱了皱眉头道,“村长,一次两次就算了,死了这么多人,你就没发现吗,他们屋里都发现有这烧得快没了的白色蜡烛。可是全村的人谁不知道,这白色蜡烛烧不得,死掉的那些人也不蠢,怎么就把蜡烛烧了呢?会不会……白色蜡烛根本就招不来恶鬼,蜡烛其实是水鬼点燃的,它一直都在。”
“你说的我也不是没想过,以前乌婆在的时候,我和她就做过了这个假设。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扔过白色蜡烛,可是第二天回头一看,家里的柜子中又有了新的。大家都害怕了,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出了白蜡烛招恶鬼的传言。现在整天就把白色蜡烛当全家宝给供着,这一看就不对,以前我听乌婆说过,在她小的时候,村里的人红白蜡烛都会点,根本没那么多的避忌。”
褚大民拄着拐杖不走了,他望着脚下自己的那双被泥土染得黑黑白白的布鞋,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触怒了水鬼,我小的时候,水鬼三年不来取一次命,现在倒好,半年就死了好几个人。在这样下去,我们村里的人怕是过不了多久都得死绝了。”
其他人听了村长的话,脸色都显得格外的沉重。
林姨道,“村长,我之前刚找你说了那事,现在就死人了。水鬼一定是又出来了……之前不是说找了人生祭,我们就可以有三年的缓冲时间吗,但是生祭才过去了几天,现在就有村民死了,水鬼也跑出来了,如果是这样,那……那乌婆不就白死了吗?”
褚大民听到“生祭”两个字,整个人就显得特别的疲惫,好似一下子就老了十岁,他拄着拐杖敲了两下泥土路,高声道,“当初我就说了,生祭是歪门左道的东西,我们用不得。可是当时村里的人都是怎么说的,死马当活马医,最后愣是把乌婆她给……”褚大民握了握拳,压制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我也有错,我现在说这些就像是在推卸责任。生祭乌婆那会儿就说过了,不能保证成功率,这种祭祀百年前做过一次,可是那时候并没有成功,失败的几率很大,果然,看看现在,我想当初乌婆大概早就想到了现如今的情况!”
第144章
跟在他们身后的其中一人道,“乌婆是早就料到我们会自食其果, 遭报应, 所以她才会那么坦然地答应我们生祭吗?”
林姨讪讪道, “……乌婆不是那样的人。”
另外一个女人冷冷笑了起来, “你又怎么知道那个死老太婆在想些什么, 天天一副自视甚高的样子, 不就是如今我们村里活得最长久的人吗, 真当自己是一回事。每天弄得她好像很有本事, 可是水鬼一出现,她啥也帮不了我们, 只会说这都是老祖宗欠下的债, 必须得还。我们都还了多少年了,死了多少人, 这还不够吗?是不是要我们全村的人都死绝了,水鬼才满意?”
“行了!”褚大民大声喝止了女人的话,他的脸色黑得发沉,握着拐杖的手都发出了咯咯的声响,“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还有你,刘翠你把刚才的话全给扔出脑袋,乌婆是什么人我们不知道吗,她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她为了救我们村子的人,一大把年纪了还忙上忙下的, 彻夜不眠翻找资料,那时候,你又在干嘛?别出了什么事都把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水鬼的事情谁都控制不了,我们奈何不了它要借命,只能尽量减少被借命的人的数量。”
褚大民迈开脚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沉声继续道,“以前我们村子三年才死一个人,现在……我已经说过不少次了,有些事情不能做,可是村里的人还是做了,现在要付出代价了,就开始害怕。天上掉馅饼你捡了,把人馅饼吃了后发现丢了馅饼的主人家惹不起,你能怎么办,还不得承受对方带来的火气。今儿这件事,必须彻查,如果又是村里的人犯了事……我不会再保住谁了。”
褚大民这话说完,再不管身后的三人,拄着拐杖就消失在了前面的拐角。林姨站在原地,双手紧紧地扣在一块,仔细一看,会发现她手心都已经被掐出了一道小口子,小口子上还有一丝血迹溢出。其他两个女人面面相觑,最后只能讪讪地向前跑去,追上了褚大民。
褚大民走进了祠堂,祠堂此时明亮得很,原本阴深深,黑黢黢的大堂一片锃亮,金色的圆珠被从门外吹来的风吹得缓悠悠地摇摆,幅度不大,时不时有叮叮当当清脆的声音传来,伴着声音还有流光溢彩,十分的漂亮。
褚大民现在可没心思去注意这些美景,他从兜里把一块手帕给掏了出来,手帕中的碎骨安安静静地躺在掌心。他握了一下手帕,径直来到了佛像的前面,案台上的白瓷碟还未被收拾去,此时就如同林姨曾经的描述,猪脑袋上只剩下一堆咀嚼得如同烂泥的碎骨,还有旁边血肠留下来的一滩滩,现在已经变得有些浓稠的,味道更腥的血液。
他低头往案台底下看去,有光照明,案台下面一览无遗,空荡荡的除了灰尘外再无其他。跟着褚大民的两个女人都走了进来,其中名叫刘翠的女人瞧见了案台上的东西,惊呼了一声,然后一仰头就瞧见了盯着自己这边看的水鬼佛像,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到,她瞪圆了双眼,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双腿抖抖擞擞了起来。
她旁边的同伴万美娟感受到了她的颤意,疑惑地偏头去看她,“你在抖什么呢?”虽然万美娟看到被啃食过的贡品也是一脸的惊讶,但是过了一小会,也算淡定了下来,相反的,刘翠的反应就太大了,全身抖动得就像个忘了停下开关的打钻机,频率极高的浑身颤动。
刘翠依然是紧捂着自己的嘴巴,她闭着眼睛,伸出手指就随意地往佛像那边指了过去。万美娟疑惑地顺着她指示的方向一看,脚跟的凉意一下子就冲上了云霄,直达大脑最深处。当和水鬼佛像那双金色的黑眼珠对上时,万美娟比刘翠还不如,直接就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褚大民听见了刘翠和万美娟这边的动静,皱着眉头不耐地转了头来,刚想斥责她们在祠堂里要安静时,就瞧见了两人奇怪的反应和动作。万美娟还坐在地上,她的眼睛和刘翠的一样,都顺着往上看向了佛像那边,瞳孔里是呼之欲出的恐惧,脸色直接就白得好像上了一层极厚的粉底,嘴唇也像是上了一款极青极紫的劣质口红。
“你们……”褚大民心里忽然涌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顺着刘翠两人的视线,他缓缓地侧过了身,面朝向身边的水鬼佛像,水鬼佛像金灿灿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头还是那个头,身体也是那个身体,摆放的位置没有一丝一毫歪动。褚大民心里倏地松了一口气,这神经刚轻松下来,他就回身骂了刘翠和万美娟一顿,“叽叽喳喳的像什么样子,惹恼了水鬼,你们能负责得起吗?这边不需要你们帮忙,去跟着村里的其他人把焦大嫂给找出来!”
万美娟听了二话不说就跑了,头都不回,好似身后有索命的勾魂使跟着他她一般。刘翠双腿抖索的迈开了两步,最后可能还是丢下村长不管的心理使得她有些良心不安,快走到祠堂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过了身来,结巴地开口打算提醒村长一句,让他赶紧跑,可是刚张嘴准备说话的时候,那原本已经恢复了原样的水鬼佛像,趁着褚大民不注意的缝隙,猛地360度来了个旋转,定在了刘翠的方向,金色的眼珠滴溜溜地绕着眼眶转了两圈,最后蓦地急剧收缩,明明脸上其他地方都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刘翠就是从里面看到了狰狞的色彩。刘翠吓得根本不敢开口,最后也像万美娟一样,什么也没说,扔下村长就三步一摔的跑了。
褚大民回头看着刘翠跌跌撞撞跑远的身体,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平时刘翠和万美娟不算多靠谱的人,但是也不像今天这样一惊一乍,祠堂她们也不是没来过,怎么好像一副撞了鬼的模样?
褚大民心理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褚大民摇了摇头,把心里复杂的思绪都扔了,退到了身后的蒲团去,双腿跪在蒲团上,把拐杖搁在了一边,双手合拢,极为祈诚的对着水鬼佛像三叩九拜了起来,嘴里也跟着喃喃开。
“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记小人过。村里的人就是一时被私欲冲昏了头,他们心地其实并不坏,大人,求你们宽宏大量放过我们村里的人吧,贡品我们可以给再加些,村里的人现在已经只剩一百三十多人,在这样下去,雨村就名存实亡了。是我们贪心在先,但是我们已经认识到了错误,我们不会再反抗,会乖乖地送上祭品,只求你放过我们村子的其他人……”
褚大民念念叨叨了一大段,随着他那彷如诵经般的念叨,祠堂外忽然吹进了一阵巨风,两边大开的门直接就被风给吹得啪的一声紧扣在了一块。门这么一关,原本锃亮的大堂瞬间就黑暗了起来,就连头顶的金色圆珠,既没有摇晃也没有再发出一丝一缕的微光,整个祠堂好像一秒之间所有的东西都静谧了起来。
褚大民心头咯噔了一声,拼命告诫自己不要自己吓唬自己,起身缓步就走向了祠堂门边,伸手打算把紧闭在一块的两扇门给推回到一边去,只是不管他怎么地使劲推,那门都纹丝不动,甚至还能听到哗啦啦的锁头碰撞声。
褚大民心中的不妙越来越大,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脸上青筋直冒,绷得涨红,才终于把门拉出了一条门缝,可是当透过门缝看到外面不知怎地紧锁在一块的铁锁,褚大民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拐杖还在碰触到地板时发出了一声在静谧的空间内被放大了十倍的落地声。
褚大民晕了两分钟,身上才来了点力气,他扶着门艰难地站了起来,刚想顺手捡起旁边的拐杖,那拐杖却是忽然滚到了他的脚边,让他的手落了个空。接着,有一缕冷风从褚大民的耳边吹过,就好像有谁正趴在褚大民的肩头,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地吹着气。褚大民后背整个都凉了,心脏仿佛被一个夹板紧紧地挤压着,随着不断的挤压,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透不过气。
“别自己吓自己,别自己吓自己……”褚大民低声不断地自我安慰,似乎在透过这种暗示来缓解自己心底不断涌起的恐惧,他也不去管那拐杖了,直接抓着门又是捶又是拉的,嘴巴里也在不断的呼救。可是明明祠堂前面就有几个村民经过,他们却愣是没有听到褚大民的叫喊声,就这么地在褚大民绝望的目光中一晃而过。
这时,案台那边响起了林姨说过的,骨头被咬动的声音。稀稀疏疏,咔擦咔擦,在静谧的祠堂中不断地回想。随着这种咀嚼骨头的声音越来越近,褚大民还听到了滴滴答答,雨水滴落在地板的声音和啪嗒啪嗒,拖着身体行走的脚步声。
这三种声音就像是三重奏,此起彼伏,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在预示着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接近紧靠在大门上的褚大民。
褚大民感受到了危险的来临,但嘴巴却像是被人硬塞进了一个木塞,那叫喊声愣是没能破喉而出。等褚大民回过头去的时候,眼前就是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