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从古到今都不乏北漂,而且还有各种各样老乡会。早一百多年前,有山东人开始在北京卖井水,后来,北京的井水行业就彻底被山东人垄断了,还搞了一个“水业工会”,全北京除了喝玉泉山的紫禁城和有井的富户,其他全都得跟“水业工会”买水,他们说什么价是什么价,谁也不能还一个铜子儿。
霸道得很。
这十几年,有了自来水,水业工会受到了威胁。本来自来水比较贵,装得人家不多,可渐渐的,随着城里的管道一步步完善,自来水的价格也慢慢下降了,越来越多的人家愿意装自来水。
水业工会很不满。
常常私底下搞点拆拆水龙头,散播小道谣言的活动。
但这两方从来没撕过,没打到明面上呢。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老伯跑得很兴奋,这得是多大的热闹!。
第52章 探井底2
老伯脚程慢, 等这二人边跑边问,跑到了出事的地方,那里面都打红了眼了。
四合院的门口都围着人,一个个全都伸着头往里面瞧, 嘴里嚷着, “别打了,别打了!”
这家的主人站在里屋门口边上, 举着桌子挡着自己怕被误伤了, 嘴里声嘶力竭地喊“快别打了——”
里面不大的场地里,挤着十几二十个, 有抡着扁担的, 有抡着钢棍的,有趁手就拿着板凳砸人的, 混战成了一团,这些人也不知道有多大的仇,都往死里下狠手, 赤红了眼睛嘶吼着,高良姜钻进去的时候,正瞧见一个水夫吼叫着一扁担抡圆了砸在自来水厂的员工头上。
扁担“啪”一声,断成了两截,被打中的那人闷哼了一声,软在了地上,头上、肩膀上鲜血汩汩流了一地。
门外的群众惊得叫成一片,全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快快, 谁去把巡警喊过来。”
院子里头,一个短发的自来水厂员工一把钢管横在手里,双目怒瞪,骂道:“兄弟们,今天咱同这帮山东狗杂种们不死不休!”
自来水厂的员工们手上的家伙没有水夫的扁担用得趁手熟练,原落了下风,可余光见着同事被打成血人,又有领头人一声高呼,一个个也都杀红了眼,高喊“不死不休”!捏紧了手上的家伙,咬紧了牙,顾不得身上腿上的扁担,不要命一样打了回去。
井水派的水夫们也不是坐在地上等着被打的人,山东人骨子里有一股悍气,这十几位也打红了眼,嘴里“荷荷”喊着抡圆扁担往自来水厂员工身上招呼,扁担打断了就换桌椅、花盆、搬砖,但凡是院子里能拿得起来的家伙,包括院主人挡在身前的桌子,都被抢了去。
院子里血流遍地,一派修罗场。高良姜要进去劝架,有认识的一把拉住了她,“高掌柜,你别犯傻!”
这不是两个人打架,你往中间一站,顶多挨上几拳,把两人撕扯开,两人冷静冷静就行了。
这是两群人火拼!你要进去往中间一站,得,一会儿你就成了那血人。
院子外面的人都看傻了眼了,谁都不敢上去劝架。
高良姜抓过俩看热闹的小子,怀里掏出两个钱,一小孩手里塞了一个钱,“好小子,你跑东直门京师自来水厂,去喊他们厂长过来,你跑一趟水业协会,把他们会长喊来,快去快去,耽搁不得。”
京城的人都得买水,谁不知道水业协会,谁又不知道自来水厂?俩小孩拿了钱,知道这里头事关重要,撒腿跑了出去。
高良姜扭身又钻了进去,里头有几个已经躺在了地上,剩下的还在拼命,大混战。
个个身上都是血,今天必得全把命都送在这里。外头的围观群众没有了之前的兴奋,这会儿全剩下了害怕。
高良姜闪身钻进了混战的人群,认识她的没能拦住她,跺着脚后悔,心说高掌柜急公好义,一会儿血流遍地,以后高家庄还开吗?还能找到这么好吃的店吗?
只见高良姜身形犹如闪电,快得几乎看不出身影,她双手齐上阵,一手刀一个,把剩下的人全都劈晕在地上。
门外群众齐声叫了个好。
院主人从里屋慌慌张张跑出来,欲哭无泪,两手拍腿,“这怎么是好?这怎么是好?”说着把事情缘由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原来,也是因为热得厉害,加上最近送来的井水不仅少了,杂质也多,还有味道,这户人家准备装上自来水。今天施工队刚来,在门口准备正挖地下管道,让一个水夫瞧见了。这水夫负责这一块儿的送水,大家都认得,名叫郑玉文,名字很文雅,人却是个无赖货。
郑玉文上前阻拦,站在那里不让安装管道,按水管的员工跟他理论,这郑玉文二话不说,拿起随身的扁担,一扁担打在人头上,顿时血就流了下来。
自来水厂的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几个人围了上来。
郑玉文便高声大喊,把附近几个水夫全都喊了过来,同自来水厂的人打在了一起。这时正送完了水,好多水夫都在附近水夫休息取水的一处地方歇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纷纷跑来助阵。
自来水厂的人落了下风,但是不多时,便又来一群自来水厂的员工,个个也都凶悍无比,这就越打越猛、越打越收不住了。
院主人拉着高良姜的手,“多亏了你啊高掌柜,这要真死了几个人……”我这院子还能住吗?
高良姜其实也是一身的冷汗,好歹是止住了这些人,真要再打下去,必得出人命。
有个水夫正躺在高良姜后面,趁着高良姜不注意,一扁担想拍在高良姜腿上,高良姜耳朵一动,灵敏地躲了过去,院主人大骂:“郑玉文,你这厮还要闹事!”
郑玉文一抹脸上的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赫赫”喘着气,仰头望着高良姜:“你他.妈帮谁?”
高良姜翻了个白眼,“我喝自家的水,谁也不帮。”
门外孙队长带着巡逻警察姗姗来迟,“让开让开。”一队人列队跑了进来,孙队长瞧着一地的鲜血、伤员,还有几根打断了的扁担,心头一跳,又见着高良姜,高良姜点点头致意,孙队长走过来,问:“高兄弟,这是怎么回事儿,你知道吗?”
高良姜把院主人喊来,院主人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孙队长听明白了,利益冲突,井水派和自来水派冲突了这么多年,终于打起来,这一架不早不晚、不偏不倚,打在了他的地盘上,真是头疼。“兄弟们,把人都给我带回去!”
“孙队长,借一步说话。”高良姜把孙队长拉到了一边,“你看这好几个都昏迷了,真弄回去没准就死半路上了,依小弟愚见,要不您现在这里录了口供,再找个大夫来?”
孙队长一听,对啊,特殊案件特殊办。他拍拍高良姜的肩膀,扭头对众巡逻警道:“把人都看好了,录口供。”
正说着,已经有大夫来了,有人带着大夫去看伤员,另外,水业协会的会长同京师自来水厂的厂长也来了,两人跟斗鸡似的,互相怒目而视,走到各自阵营之中。
“哼!”
“哼!!”
自来水厂的周厂长走到孙队长面前,跟孙队长握握手,“孙队长,这一路我都听说了情况了,多谢。”
水业协会的钱会长也走了过来,一抱拳,“孙队长,手底下人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孙队长摆摆手,“得了,多谢这位高掌柜吧,要不是他,今天要出人命了。”
钱会长其实一直知道这边的战况,本来他们人更多些,都要赢了,都能给自来水厂一个下马威了,让这个什么高掌柜给搅和了。钱会长敷衍地抱了个拳,“多谢。”
高良姜随手还了个礼,“客气了。”
周厂长把孙队长拉到了一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顺手往孙队长手里塞了个东西。钱会长余光瞧见了,哼,就周某会做人。他瞧着机会,也把孙队长拉到一边,悄悄塞了个红包。
孙队长摸了摸兜里东西的厚度,脸上情不自禁挂上了微笑。
这次一共五个人受了重伤,其余的九个人也都受了轻伤,稍微处理以后,都录了口供,挑起事头的郑玉文被带回了警察局。这人身手不错,只受了点轻伤,被带走的时候,还扭着头冲着钱会长大喊:“二表舅救我!”
钱会长紧追两步,又转身回来,“孙队长,这、这,我这外甥也是受害者,你不能抓他。”
孙队长皱眉,道:“他就是肇事者,要不是他带头闹事,能这样吗?只抓个他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钱会长看了众人一眼,转身走了。
晚上的时候,孙队长约着钱会长与周厂长去了高家庄饭馆,开了一个雅间,叫了一桌酒席。酒席吃到一半,雅间里传来争吵声,不一会儿,孙队长走了出来透气。
高良姜在柜台里打算盘,瞧见了孙队长,孙队长也瞧见了她,忙走过来,拉着高良姜道:“高兄弟,你帮我进去劝劝。”不由分说,拉着高良姜就进去了。
雅间里,一桌子菜几乎丝毫未动,高良姜笑道:“怎么二位,小店的菜不合胃口吗?”
孙队长摆摆手:“你家的饭菜是没话说的,这两位是连筷子都没动一下。两位,事情闹得这么大,两派相斗下去,也不好看。其实大家都是为老百姓办事的,何必一家独大呢?”说罢看向高良姜。
高良姜收到孙队长求助的信号,忙帮衬道:“是呀,两位不如握手言和,不然还要上京师的检察厅,到时候麻烦就更多了。”
钱会长把酒杯一放,怒道:“上检察厅就上,谁怕谁?”
周厂长一杯酒一饮而尽,“这本就是你们先挑的事,我们更不怕!这事儿今天看是谈不拢了,周某先走了。”说罢,拿起自己的帽子,一推门走了出去。
钱会长气得涨红了脸。
孙队长结了账也走了,高良姜送这二人出门,临出门,钱会长突兀地问了一声:“高掌柜,听说你是谁家的水都不用,自家有井?”
高良姜说:“是,钱会长怎么忽然想到这个?”
钱会长自然是有打算的,最近天气干旱得厉害,城外很多地里都干裂了,城里水井的水位也下降得厉害,他们的那些井有些不够用了,“能否让钱某看一看这口井?”
阿藏就站在不远处,几乎微不可见冲高良姜摇了摇头。
高良姜婉言拒绝:“钱会长,不过是一口普通的井罢了,我看不必了吧。”
钱会长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走出了店门。
第二天中午,伙计小葱冲了进来,慌慌张张道:“掌柜的,外面都在抢着放自来水,咱要不要也去抢一盆?听说队伍已经从排到天安门了。”
前门外有一个水龙头,全城有好几十个,都排着水工看着,一担水一个铜子,自己来挑。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高良姜问。
阿藏从门外走进来,道:“听说是闹事的那个水夫被送去北京检察厅候审了,水业协会的人不干,集体停水罢工了。也不知要罢几日,家家户户没水喝,抢着去买自来水了。大人担桶,小孩儿端盆子,排的队伍都看不到尾巴,有些人还打起来了。”
高良姜揉揉脑袋,叹气道:“钱会长真会折腾啊,平白让平头百姓遭殃。”
正说着,有巡逻警扇着风进来要茶水喝,见正在说这事儿,插嘴道:“那可不是,高掌柜,你们是不知道,这钱会长真敢想,水业协会今天给警察局,还有市政公所等等致函,要求让自来水公司停业,全北京用水纯由水井负责供给,否则绝不开工。”
小葱接话道:“还说,每一担水增价二枚,一天一般人家是三桶水,一共涨价铜元六枚。掌柜的,你说这钱会长气不气人?”
“确实是气人,挟天子以令诸侯,把控着京师的水资源威胁众人。”高良姜一拍桌子,“还好咱家自己有井。”
正说着,黑米从后门钻了进来,跑得一身是汗,“姜哥哥,我家里来了一群人,好像要买家里的井,你快来看。”
高良姜跟着他往外走,见他好得差不多了,顺嘴问道:“黑米你身体怎么样?没出去玩?”
“小伙伴都跟着爹娘去买水了。”黑米蹦蹦跳跳往后院走,这些天凌娘没迫害他,黑米心情开朗了不少,像个小孩了。
说到凌娘,凌娘前两天走了,临行前跟高良姜说,后院地底下好像有个大东西,她一个人应付不下来,得回去请个救兵来。
高良姜想着,往后院走,一开后门,便看到大腹便便的钱会长带着几个水夫站在她家井口边,脸上一副志在必得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发现一个真正男生女相的男演员,是……沙溢!是的,没想到居然是老白!当然,是很年轻的时候的老白,尤其是《聊斋-席方平》中,沙溢饰演席方平,有几个侧影,我几乎觉得只有这样的女演员才能演出女扮男装的精气神……
捂脸。
B站上有一个该版《席方平》的沙溢剪辑,小沙啊,你咋这么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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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娘:大人,Help。
大人:并不想帮你这个玩忽职守的智障。
凌娘:大人,求助!凌娘感觉搞不赢那个东东。
大人:我很忙,滚。
凌娘:大人,你再不去,高家小姐必然会发现井底有异,以她的好奇心,倒是下井底查看,身处险境,美女护卫螟蛉娘又不在身边……
大人:真是甜蜜的烦恼呢……不准抱腿,松开你的六肢!会派人与你同往的。
第53章 探井底3
钱会长回头看了一眼, 就像没看到人一样,傲慢地又扭过了脸,冲着趴在井口的水工不耐烦道:“够了,拉上来瞧瞧吧。”
“哎, 哎。”水工忙不迭应着, 两手迅速拉着手里的绳子,井里叽叽叫了几声, 两只水鸟被拉了上来, 水工把水鸟托在手里,欢喜道:“会长, 您瞧。”
水鸟活奔乱跳的, 尖喙梳理着羽毛上的水珠,状态好极了。
钱会长捋了捋金钱鼠似的两绺胡须, 像是看到大胖孙子一样看着水鸟,慈祥地笑了,“非常好。王老头, 你家这口井水质不错,我这俩宝贝鸟儿都喜欢。一口价,八十个大洋,井归我,你王家与高家还照常用水,如何?”